《橄榄【表兄妹骨】》


 争吵

    “年年…年年…！”
    薛年忽而从梦中惊醒，睡眼朦胧的，她抬眼望去就瞧见了数学老师站在面前，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
    “薛年，你说说你这个月是第几次了？”数学老师从薛年胳膊底下抽出课本，手指翻动了几页，眉心拧紧，随即把课本重重仍在桌子上，“你就是这样敷衍你的作业的，站起来！”
    薛年站起身，深深的羞愧让她无地自容，不敢抬起头来面对老师的目光，她的声音很低，“对不起刘老师…”
    “接下来的课你都站着听！”数学老师转身走上了讲台，不容反驳。
    薛年双手不自觉揉搓着衣角，她无颜看向四周的同学，羞耻的感觉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难受。
    同桌赵欣怡偏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低声说，“不好意思啊，年年，我真的叫你了…谁知道今天老刘脾气这么爆，吃炸药了似的。”薛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自己没关系。
    薛年失魂落魄回到家，站在玄关口换鞋，“小姨我回来了。”
    “年年回来了，洗洗手快吃饭吧。”付文清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伸手接过薛年的书包挂在墙上。
    “嗯。”薛年走到厨房洗手，冰冷刺骨的水接触到手心让她哆嗦了一下，她一顿，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着，用力摩擦着，手被搓得生疼也好似无所谓。
    “臭丫头，在发什么呆。”路子烨抓住薛年的手腕，握着她的手在自己卫衣上擦了擦水渍。
    薛年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上扬，语调雀跃，“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路子烨随手关掉水龙头开关，“有点事，顺便回家看看。”他垂眸看着薛年有些皴裂的手，密密麻麻的裂痕布满了手背，他眉头紧锁，薛年下意识抽出手，眼神躲闪着，眼睛瞥向一边，避开了路子烨的视线。
    “杵在那干什么呢？快吃饭了。”付文清站在餐桌前摆着碗筷，冲厨房的兄妹俩喊道。
    “嗯，知道了。”路子烨应着，先一步走到餐桌前，薛年一蹦一跳跟在哥哥身后，看到桌子上的大鱼大肉，扭头对付文清说，
    “哇…小姨今天什么日子啊？吃这么丰盛！”
    付文清抬手戳了戳薛年太阳穴，笑道，“你这孩子，不过就是你哥回来了我随便多弄了几个菜而已，搞得好像平时苛待你了一样。”
    路子烨拉开薛年面前的椅子，薛年自然而然坐下，仰头对路子烨嫣然一笑，语气故意延长，“哥哥你听到没有，小姨绝对没有趁你不在家苛待我哦～”
    路子烨挑眉一笑，伸手敲了敲薛年脑袋，“贫嘴，”他顺势坐在薛年旁边。
    薛年满面春风地盯着路子烨，在对上视线的一秒间猛然回过神，自顾自地动筷子吃饭。
    “子烨，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付文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什么事了，就是胃出血。”路子烨把袖口卷到胳膊肘，夹了只虾剥着虾皮。
    “哪个朋友？”薛年问着，注意力却在哥哥的手上，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宛如莹润通透的白玉。
    “就是我高中毕业典礼站我旁边那个，你不是还夸人家长得像明星。”
    “哦！是颜家那个哥哥吧。”
    路子烨眉峰拧起，眸光黯沉，“你记人家哥哥记得挺清楚啊。”
    “没有啊，当时那个哥哥不是还把我做的手工礼物搞坏了，我发了好大的脾气嘛。”
    路子烨回忆起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薛年拿着自己做了一个星期的手工花参加自己高中毕业典礼，结果被颜峥这小子不小心给弄坏了，把薛年气得直哭，哄了半天才哄好，还害得自己熬了三个大夜才把那残缺的礼物修复好，小丫头看到恢复原样的手工花，手舞足蹈地欢呼自己有世界上最厉害的哥哥。
    想到这他的眉心舒展开来，薄唇微微上扬，朝薛年漫不经心“哦”了一声，把虾仁放进她的碗里，抽了张纸巾擦手。
    “唉，现在的孩子真是不懂得珍惜自己身体，”付文清摇了摇头，接着问，“对了，你出国手续办的怎么样了？”
    路子烨闻言迟迟没有动静，良久才缓缓开口，“嗯，差不多了。”薛年骤然攥紧手中的筷子，心中一紧，微微偏头看路子烨。
    路子烨要出国留学的事情是她上个月听小姨和姨夫提起的，小姨和姨夫正吹嘘着自己为了孩子各自下了多少苦功夫，一个说自己这么多年来含辛茹苦打理着这个家，另一个说自己在外没日没夜应酬挣钱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两个人争得不分上下，转头问一旁的薛年哪个为表哥付出的更多，但薛年却迟迟没有开口，她此刻心烦意乱，自然无心评判哪个才是这个家的大功臣。
    哥哥要出国？
    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去多久？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他都不告诉自己？
    一大堆问题在她心里憋得慌，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心不在焉，彻夜失眠，频频在课堂上走神。
    薛年站在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放水，水从里面哗哗流下，她撸起袖子准备洗碗突然被路子烨挤到一旁。
    “一边去，别挡我。”路子烨微微弯腰，挤几滴洗洁精，拿着抹布在水中轻轻搅拌了一下，清洗油乎乎的碗盘。
    薛年扭头看向路子烨，内心莫名其妙开始躁动，好像一团火焰正在燃烧。
    “发生什么事了？”路子烨没看她。
    “没…没有啊。”
    路子烨放下手中的抹布，转身，靠在水槽台边，“我回来就发现了，你不对劲。”
    薛年望着路子烨，不知如何开口，咬着后槽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哥哥…你…你真的要出国吗？”
    路子烨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是因为没提前告诉你吗，我开始也不太确定来着，想等落实了再给你个惊喜…”
    惊喜？呵…确定对她来说不是惊吓吗？看来他真的准备好了要离开自己，留自己一个人在原地，薛年寒声道，“去多久？”
    “这个…我一时也说不准…”
    薛年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想到这她气得笑出了声，“呵…你都计划好了，通不通知我也没必要了吧！”
    路子烨有些疑惑地看着薛年，他不知道小丫头怎么突然来这么大的气性，“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是因为……”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薛年鼻头一酸，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不想再听他说话，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卧室。
    嘭—！
    地一声甩上门。
    路子烨想开口喊住她，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付文清听见动静，敷着面膜从房间走出来，用力拍了下路子烨后背，“怎么回事，你又惹年年生气了？”
    “嗯…是我惹她不开心了。”
    “也是，毕竟从小长到大，你这个当哥哥的要走了也不提前吱一声，做妹妹的当然不开心了，”付文清语调一转抚慰道，“不过女孩子情绪一下子就过去了，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出国的事情办好，别让我和你爸失望，爸妈是不会害你的。”
    “妈…”路子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今天坐了飞机你也累了，早点休息。”付文清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路子烨站在原地，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密闭的黑匣子里他奋力寻找逃脱口，但却只能感受到窒息和无力。

 回忆

    薛年蹲坐在床边，望着床头柜摆着的相框发愣，那是她和爸爸妈妈唯一的全家福。
    薛年还在上幼儿园时，某天妈妈来接自己放学回家，她牵着妈妈的手，喋喋不休地讲同桌的哥哥给同桌买了个巨大的芭比娃娃，她让对方给自己玩一会都不肯，同桌有些显摆地说那是自己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你也想要那个芭比娃娃吗？”付寒霜伸手捏了把薛年红彤彤的脸蛋。
    薛年斟酌着，随即冲妈妈摇头，“妈妈我想要一个哥哥。”
    妈妈忍俊不禁，发出洪亮的笑声向小女孩解释道，“这个妈妈做不到，年年想要弟弟妹妹吗？”
    “不要！我不要弟弟妹妹，我就要哥哥！”薛年鼻孔一张一缩，有些闹情绪地别过头。付寒霜正懊恼着如何哄闹脾气的女儿，忽而想起什么，蹲下身子笑盈盈哄道，“不过妈妈想起来，年年其实有一个表哥，是你小姨的儿子。”薛年继续追问，为什么自己从没有见过这个哥哥。
    付寒霜回答道，因为小姨家离她们太远了，在白雪皑皑的北方，她话顿了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悲凉，“不过妈妈生你的时候，小姨带着哥哥来看你了，哥哥还抱了我们年年呢。”
    薛年就这样怀揣着想要快点见到这位哥哥的心情逐渐长大。
    小女孩转眼间到了七岁，是该上小学的年纪，一家三口在送她去学校报名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主驾驶和副驾驶的父母当场身亡，不幸中的万幸，车子后座撞击并不严重，薛年在那场意外中幸存了下来，太平间的冷气使她脊背发寒，她惶恐地喊着爸爸妈妈，哭得撕心裂肺，求他们醒来抱抱自己。
    她那时并不明白死亡的含义，但她知道爸爸妈妈再也没办法给她一个拥抱。
    付文清匆忙赶到时，就听到一个小丫头哭喊的声音，她不禁有些腿软靠在门口，颤颤巍巍走进去，把颤抖的薛年抱在怀里，她摸了摸薛年精巧的小辫子，眼底有水雾要泛起来。“乖…乖年年，小姨来了，小姨来了…”她强忍着心中的痛楚安慰道。
    “你是谁…我要把爸爸妈妈叫起来…我要爸爸妈妈！”薛年一把推开付文清，小孩子闹起来是最要命的，她眼前模糊一片，肩膀不停颤着，渐渐地，她哭累了，眼泪也流干了。
    路誉拍了拍付文清肩膀，垂声道，“去看看吧。”
    付文清走到付寒霜跟前，尽管她在路上反复做好了心里建设，可当她看到付寒霜的遗体时，映入眼帘的是姐姐因为事故撞击有些扭曲的面容，她还是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她的姐姐是那么漂亮。
    怎么会？怎么会…
    付文清跪在她至亲的姐姐遗体面前，握住付寒霜已经冰冷僵硬的手，
    “姐，姐我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我啊…”
    “你不听话的妹妹回来了，你说话啊…姐…我错了…”
    “姐，你别走，你倒是死了一了百了！把什么事情都丢给我了……姐！我一个人办不好…”
    她一遍遍喊着，恳求姐姐不要丢下自己，记忆里那个啰嗦讨她嫌的姐姐随着此刻的晚风吹向远方，而付文清再也追不上了。
    薛年蹲在角落，抱紧小小的身体，将头埋在两膝，霎那间她感受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路子烨半蹲着身子，抱住瑟瑟发抖的薛年，她额头抵在路子烨的胸膛，头顶传来一阵温柔的男声，带着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一同融进她的耳膜里，“妹妹，别怕，”
    “我是你哥哥，和哥哥回家吧。”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想见的哥哥。
    从此以后薛年没有了爸爸妈妈，上天无情地关掉了一扇门，却又施舍般给她开了扇窗，她见到了和妈妈一样爱护自己小姨；还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哥哥，哥哥比她大四岁，少年的皮肤显得尤为白皙，头发乌黑浓密，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里柔情似水。
    她跟着小姨他们来到了云禾市，到家第一天晚上，她因为换了新环境，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忽而来了尿意，她光着脚悄咪咪打开门，上完厕所她路过小姨姨夫房间，听见里面的争执声。
    “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你还把你姐的孩子带回来。”路誉坐在床上，微蹙的眉心，隐隐透出几分烦扰，语气带着责怪接着说，“你知不知道再养一个孩子是多重的负担？我联系了一个负责任的福利院，明天把孩子送去吧。”
    付文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不同意送走！”
    “不是，你以为家里是开慈善机构的，还是真觉得自己是菩萨转世啊！”
    付文清被他的话气得发抖，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态度坚决，“反正年年我是必须要留下的，那是我姐唯一的骨肉！”
    “你！简直不可理喻！”
    屋内的话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薛年睫毛颤了颤，满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和悲伤。
    “年年，”路子烨走到薛年面前，他的房间就在付文清路誉隔壁，他早就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正想出来提醒爸妈小点声就瞧见了光着脚站在房间门口的小丫头。
    薛年望着路子烨，眼泪宛如珍珠般一颗颗坠落，嗓音有些沙哑，
    “哥哥，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忽然她感到脚下一空，路子烨胳膊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了起来，“地上凉为什么不穿鞋，”他把薛年抱进自己房间，轻轻放到床上，“是睡不着吗？”
    “哥哥，你能不能陪我睡……？”她拉住路子烨的衣袖，带着些许期待。
    路子烨神色顿了一下，接着躺在薛年身旁，薛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钻进路子烨怀里，在他睡衣上抹了把眼泪，路子烨感到胸口湿了一片，他语气带着挑逗道，“哎，我今天才换的衣服哎。”
    薛年闻言愣神，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起…”
    路子烨抬起薛年下巴，含着几分笑，“没事，我不嫌弃，只是…”他伸手擦了擦薛年脸庞上的泪渍，“别再哭了。”
    “哥哥…”薛年的声音哑得几乎要碎掉，“我来到你家，好像给你们惹了很多麻烦…”
    路子烨望着怀里的小姑娘，心疼得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他使了点力气将怀中的薛年圈紧，深呼吸，“年年，这里是我们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你就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没有给我们惹麻烦，知道了吗？”
    “好…我知道了哥哥。”
    得到小女孩的回应，他伸手替她盖好被子，掖了掖以免漏风，揽过薛年的腿，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暖着，低喃说，“睡吧，我就在这陪你。”
    “嗯…”
    “哥哥，我能不能摸你耳朵睡觉？”
    “我以前都是摸妈妈耳朵睡觉的…”
    路子烨微微偏过头，靠近了薛年，她伸出一只手，摸向他的耳垂，指腹摩擦着，缓缓道，“哥哥晚安。”
    “嗯，晚安。”
    薛年埋在他的怀里，强烈的疲惫感使她闭上了眼睛，半梦半醒间她听见路子烨喃喃自语道，
    “我有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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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叩—叩叩叩—
    “年年，还赖床呢！再不起来要迟到了！”付文清的嗓门震得薛年耳膜发疼，她都不知道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眼睛还闭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知道了…”
    胳膊压得发麻，翻身时膝盖撞到床沿，疼得她“啊！”了一声，彻底没了睡意，盯着天花板暗自感叹，还有什么是比上早自习痛苦的事情吗！
    薛年脑子还晕乎乎的，推开厕所门，结结实实撞上了路子烨后背，路子烨看着镜子里顶着一圈熊猫眼的薛年，把她的粉色Hello  Kitty牙刷挤好牙膏递给她，“谢谢哥…”薛年及时打住，差点就和这个人说话了，
    但还是被耳尖的路子烨听到了。
    “谢谢谁？”路子烨侧身倚在洗漱台边，捏住薛年脸。
    薛年迅速打掉路子烨的“狗爪”，弯腰吐了口泡沫漱口。
    “还生气呢，”他语调懒散，好似昨天晚上的争吵他一点都不在意。
    薛年被他这幅样子气得白眼翻上了天，抓起一旁的粉色毛巾擦了把脸，转身就要出去被路子烨拉住了手腕。
    “放学来接你。”薛年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心里掀起了波澜，路子烨歪过头，凑近吹了吹薛年的刘海，“陪我逛街，去不去？”
    薛年呼吸微促，开口道，“我…我考虑考虑吧。”
    “那算了，我在家打游戏得了。”路子烨随后松开薛年。
    “我考虑好了，我要去！”薛年急忙答应，听到一声闷笑，抬眸看向路子烨，右边眼角轻轻一弯，像只得逞的狐狸。
    靠！上当了！
    她气急败坏锤了下路子烨胸口，快步走到餐桌前坐下，一颗心却在怦怦乱跳。
    付文清看她满脸涨红，还以为是被路子烨气的，“啧，路子烨，都说了别欺负妹妹了！”
    “我哪敢啊，你自己问她我欺负她没？”路子烨慢悠悠走过来，揉了把薛年头发，坐在一边吃早饭。
    “自己都多大的人了，整天就逗妹妹玩…”付文清数落着路子烨。
    薛年舀着碗里的小米粥，心思都落在了路子烨身上。
    是因为好久没见哥哥了吗？怎么还会害羞起来了？
    大清早她觉得脑子要炸了，起身拿了个肉包，抓起墙上的书包对付文清说到，“要迟到了，小姨我先走了！”
    “让你早点起来不听吧，这会知道着急了。”
    薛年站在玄关处犹豫了一下，随即对路子烨说，“哥哥拜拜，放学见！”然后一溜烟跑了，路子烨呆呆地看着她像只小兔子一样逃走了，没忍住“扑呲”得笑出了声。
    路子烨本想吃面条，看到里面的葱花，微微蹙起眉，转而端起一旁薛年没喝完的小米粥喝了几口。
    “专门给你煮的面条你不吃？”
    “嗯…没胃口，”他淡淡道。
    “咋这么难伺候，快吃了，我辛辛苦苦煮的。”付文清把面条推到路子烨面前。
    路子烨眼底的光暗了大半，嘴唇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筷子吃面条。
    “你多吃点，也不知道加拿大那边饮食怎么样，我看网上说人家留学回来瘦得只剩骨头了。”
    “哪有那么夸张。”
    路子夜忽而想起什么，眼神都暗淡了几分，“就是时差12个小时。”
    付文清以为他是担心时差调不过来，“哎！那有啥，等你过去习惯了就好了。”
    路子烨良久没有开口，
    从温哥华到云禾，8515公里，12个小时时差，他想，未来他会不会因为距离时差和妹妹渐行渐远呢？
    薛年在楼道遇到了同样卡点的赵欣怡，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教室，
    “放学我们去吃后街那家麻辣烫吧？”
    “今天不行。”薛年坐在座位上，从书包里掏出课本。
    “嗯？你要去干嘛？”
    “不告诉你。”薛年挑了下眉。
    “你这幅表情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薛年咳了两下嗓子，“什么跟什么呀…我哥回来了，他说放学带我去逛街罢了。”
    赵欣怡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哦～你哥对你真好，等你以后有了嫂子，一定会吃你醋的。”
    薛年脸色变得不太自然，随即对赵欣怡说，“今天听写我不会给你抄单词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薛年冲她做了个鬼脸。
    嫂子？薛年还没想过这回事，不过刚刚赵欣怡提起的时候，自己心里莫名一股不爽，虽然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总要给她点小惩罚。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薛年在餐盘里挑挑拣拣，心里盘算着下午快点过去。
    “年年，你知不知道方玲分手了？”
    薛年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记忆，迟疑地开口，“就是她那个社会上的男朋友？”
    “对对对，我们上次出去逛街不是还遇见了吗？我昨晚上翻QQ动态，刷到她发的悲伤文案，再一看她连情侣头像都换了，看她那个样子估计是被甩了。”
    “噢…”薛年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和方玲其实不太熟，之前是前后桌的关系，两人还因为座位太拥挤了，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小小争过一次架，最后班主任调节把两人位置分开了，之后就更没什么来往了，至于她那个男朋友…是薛年有一次周末和赵欣怡出去打卡网红店，结果不成想偶遇了方玲和她男朋友在同一家咖啡店卿卿我我，不过没具体看到长什么样子，赵欣怡当时还吐槽方玲这种人居然还能谈到恋爱，这才多久，就分手了？
    “这下她不能在学校得瑟她那个帅哥对象了，”赵欣怡讥讽着，瞬间又泄了气，唉声叹气地说，
    “唉，什么时候我的初恋才来啊！好歹也让我尝尝爱情的苦啊…”
    薛年嚼着青菜敷衍道，“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你瞧她这不是分手了。”
    “年年，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天生无情无爱啊？怎么感觉你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每次遇到帅哥还不如看到路边的小猫小狗激动。”
    “我谢谢你啊，学校都说了严禁早恋你当耳旁风呢。”
    “学校的鬼话你也信，好男人都是要靠抢的，”赵欣怡郑重地对薛年说，“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难道真的不想在十七岁这个美好的年纪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吗？”
    她的眼神飘忽一瞬，说实话，薛年还真没遇到过想和对方坠入爱河的男生，她思考着之前看过的言情小说，努力脑补出喜欢一个人的样子，缓缓开口问着，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当然就是你会忍不住在意对方，不管自己有多不开心，只要和他待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甜的，但一想到他会离开自己就心痛难过，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薛年听赵欣怡一本正经阐述道，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哥哥的脸…
    噔—
    薛年手上的筷子突然掉落在地上，
    “哎？要不要重新给你拿一双？”
    薛年猛然端着餐盘站起身，“不用了，饱了。”赵欣怡虽觉得她有点奇怪，但没多想，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薛年羞红的耳根。
    下午课堂上薛年心事重重的，她托着腮望着窗外，脑海里回味着赵欣怡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就是控制不住地在意，
    因他喜，为他忧。
    她描述的不就是自己对路子烨的感觉吗？许久不见哥哥她会想他想到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只要和哥哥待在一起她就乐不可支；听到他要出国的消息她会难过、会崩溃，会失态，担心他离开、更怕他将来的生活不再有自己的踪影。
    所以，这是喜欢吗？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她喜欢上了她的哥哥吗？
    她沉思着，骤然一根粉笔砸到自己额头，“啊！”，她捂住头看向讲台，数学老师正紧着脸庞，凝视着自己，“薛年，你要是不乐意听我的课你可以出去。”
    “我没有…”
    “自己也要注意点分寸！高二了上课还需要我三番五次提醒你。”
    “行了，其他人看黑板集中注意力。”数学老师继续讲着黑板上未讲完的考题。
    薛年垂下头，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呢！
    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自己的亲表哥呢？薛年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暗暗痛骂赵欣怡这个母胎solo胡说八道糊弄自己，让她乱了心智。
    嗯对！只能是这样！
    她努力将思绪拉了回来，打起精神专心听课记笔记。

 男朋友

    薛年早早收拾好书包，和赵欣怡道完别就跑去校门口了，
    路子烨身着藏青色夹克外套和黑色牛仔裤，立在校门口的枯黄的银杏树下，一双眼似秋水横波，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勾人，初冬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照在他的鼻梁上形成了一个阴影，在初冬增添了一抹色彩，让人移不开眼睛。
    薛年看了好一会，随后跑到路子烨面前，乐呵呵喊，
    “哥哥！”
    路子烨伸手把薛年手臂上挂着的书包取下，单挎在肩头，“走吧。”
    “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
    薛年紧跟在路子烨身旁，盯着路子烨。
    “你最近怎么老是盯着我？”路子烨瞟了眼身边的薛年。
    “啊？没…没有啊…”她有些结巴地回应，“是你自作多情吧…”
    “是吗？”路子烨微微勾起唇，“那你下次犯花痴的时候记得把你那口水擦一擦。”
    “哪里有口水了！”
    路子烨停下步子，弯腰看着薛年，笑得狡诈，“那你就是承认犯花痴了？”
    “我……”薛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整得浑身不自在，耳后慢一拍烧起来，还好有头发遮挡。
    “不与傻瓜论短长！”话落她甩下路子烨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路子烨不紧不慢走在她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喂…和你开个玩笑嘛！”
    什么嘛，一点都不好笑好不好？薛年心理默默想着，加快了步伐。
    今天周五不上晚自习，因为刚好是万圣节，刚好撞上商场有活动，来来往往都是小年轻约会和学生约着一起来凑热闹。
    “怎么这么多人啊…哥哥，不是我说你啊，你可真会挑时间。”薛年快被挤死了，她努力稳住身子，前面的人群忽然躁动起来，“哎呦…”她向后倒退了几步，幸好被身旁的人揽住了腰，
    “抓着我，别走丢了。”
    薛年的目光驻足在哥哥垂在自己腰间的手，她想牵住他的手，伸出手指轻轻滑落路子烨手背，只见他微颤了一下，最后犹豫再三，她还是抓住了哥哥的衣袖。
    路子烨给薛年买了杯热奶茶，她把奶茶握在手心喝着，朝路子烨问道，
    “你不喝吗？”
    “腻得很，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你尝尝，”她把奶茶伸到他面前。
    “不要，拿开。”
    “尝尝！”她把吸管怼到他唇瓣上。
    路子烨瞥了眼薛年，眼眸中是错愕是慌乱，然后微微张开嘴吸了一口。
    甜死了，
    甜得他胸口闷得慌。
    “怎么样？”
    “咳…勉强还行。”路子烨不自然咳了声。
    薛年顿时喜上眉梢喝奶茶，咬得吸管变了形。
    俩人走到一家精品店门口，路子烨突然停了脚步，
    “嗯？怎么了哥哥？”薛年偏头看向路子烨。
    路子烨握住薛年手腕，冲她抬了抬下巴，“进去看看。”
    薛年看了眼面前的精品店，粉红色的店面，里面都是卖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她正想问哥哥要买什么东西就被路子烨拽了进去。
    路子烨拉着薛年走到一排货架前，冲她挑了挑眉，“选一个味道。”薛年眼神落在货架上，
    护手霜？
    所以哥哥是专门带自己来买护手霜的？
    “你看你那个手，洗手的时候那么使劲，都干裂了。”他语气淡淡的带着些许责备，但此刻薛年却觉得暖暖的，心在胸腔狂跳，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忽然惊觉自己的手都皴这么严重了，有些难看，她下意识往衣袖里缩了缩手。
    她快忘了手是什么时候隐隐作疼的，貌似是在餐桌上小姨姨夫提及哥哥出国的消息，犹如一场暴风雨，将她的理智和冷静吞噬，任由被情绪牵引。她站在镜子前发呆，水龙头的水还哗啦啦流着，伸手感受水顺着自己手掌的纹路流淌，
    抓不到、握不住、留不下，
    就像哥哥。
    许是被麻痹了神经，她洗手的力气越来越大，直到双手通红，但她觉得不及心脏一半疼，泪珠漫过泛红的眼尾，像融化的冰晶坠入衣襟，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渐渐的频繁洗手好像变成了习惯，那是一种无声的发泄。
    只是没想到哥哥注意到了。
    “在想什么？”路子烨微微弯腰盯着薛年。
    “哥哥……”
    “我在啊。”
    薛年感觉自己矫情死了，不过就是带自己买个护手霜，她却感动得想扑到路子烨怀里酣畅淋漓掉一把眼泪。她死死咬着下唇，忍着哽咽，伸出手指了个方向，对路子烨说，“那就栀子花吧。”
    她喜欢栀子花，之前在书上偶然间看到它的花语，是什么来着？她忘记了，不过就拿这个吧！
    路子烨结完账，薛年宝贝似的拿着护手霜，双手递到路子烨面前，“哥哥，你帮我涂吧。”
    “这个还要我帮你？”
    “对啊，不可以吗？”薛年掂了下手上的护手霜。
    路子烨被她这幅耍无赖的样子弄得无言以对，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接过护手霜，只把那管乳白膏体挤在掌心，双手合十搓出温热的弧度，他牵起薛年的手，指尖贴着指尖，细细地揉开，他的动作很轻，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手背干裂的细纹时，力道放得更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以后洗手别那么用力了，会疼。”他的声音低低的，目光落在她交迭的手上，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哦…”薛年的指尖被暖得发烫，连带着心跳也乱了节拍，鼻间飘来淡淡的栀子香，那香味不仅散在空气里，更漫在心头。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薛年？”薛年听到自己名字，回过头就看见了数学老师站在自己背后，
    “真是你啊，”数学老师走上前，目光停在薛年被一个男生牵着的手，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天天上课开小差作业不认真完成呢，原来是放学不回家和男朋友在外面谈恋爱。”
    路子烨闻言眉峰微蹙，看向身边的薛年。
    薛年也顾不得路子烨此时的表情了，连忙向数学老师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刘老师这是我哥哥…”
    “亲的，亲表哥。”
    “真的？”数学老师上下打量了一番路子烨，语气带着些许怀疑。
    “你好老师，我是薛年哥哥，今天来接她放学，看时间还早就带她来逛逛。”路子烨开口解释道，态度谦逊而有礼。
    “噢…这样子，哥哥是吧？正好今天遇见了我就给你说一下薛年在学校最近的情况。”
    完了，全都完了！
    早知道今天这么倒霉遇到女魔头还来逛什么街啊！薛年心里喊着苦。
    “薛年最近……作业不好好完成先不说，上课的时候不是睡觉就是走神发呆，你回去告诉家里人，高二了，明年眼看着高考了，要紧绷起来了。”
    薛年瞟了眼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路子烨，不敢说话。
    “好的老师，我大概了解了，麻烦您费心了。”路子烨朝面前的人点了点头，声音却冷得很。
    “嗯，好了薛年，你回家多温习一下今天的功课，我就先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好…刘老师再见…”薛年呆站在原地，解释也不是，狡辩也不是，片刻之后听到身边脸色阴沉沉的哥哥开口说，
    “回家。”

 答案

    回家的路上薛年走得异常艰难，脚上像拴了千斤重的铁铐，寸步难行，她垂着脑袋跟在路子烨身后，想着该怎么和哥哥搭话，陡然间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抬起头。
    路子烨低头盯着薛年，“解释解释，怎么回事？”声音冷冷的，字句清晰，没半点笑意。
    被他严肃的目光一锁，她心虚得不行，眼睫像受惊的蝶翼，飞快地扑闪了两下，而后开口道，“对不起哥哥…”
    “不是让你说对不起，我要听原因。”
    原因？薛年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每天都很想他，所以上课才会总是走神。
    她就是自私，不想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她舍不得他，他在国外有了新生活自己好几年都见不着哥哥怎么办？万一在他身边出现了优秀的他喜欢的女孩子怎么办？如果他谈恋爱了甚至…
    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涌上她的心头。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薛年，你在学校那种学习状态，你跟我说你不知道为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只要想到他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欣喜、快乐、幸福、难过、酸涩，痛苦…
    为什么自己总是想起他？
    为什么这么在意哥哥的一切？
    普通妹妹会这样在意哥哥吗？
    像解一道超出提纲的方程题，她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到正确答案。薛年紧绷的那根弦瞬间断了，她重复着，“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国？为什么要离开我？哥哥…为什么一想到你要走，我就那么难受…你告诉我啊…”
    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疲惫，全随着眼泪涌了出来，肩膀控制不住地颤动，她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
    路子烨一时间愣住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方才眼底的严肃尽数褪去，“年年…”
    他将哭得泣不成声的薛年揽进怀里，手掌一下下顺着她的脊背，力道放得极轻，像安抚一只小兔子，鼻尖蹭到她发顶的软绒，听见怀中女孩压抑的哽咽声，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着，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连声音都放得放柔了几分：“好了好了，不哭了…”
    “哥哥刚刚太凶了，对不起…”
    “都是哥哥的错，是哥哥做得不好…”
    薛年靠在路子烨怀里低声抽噎着，他的掌心还残留着她手背的温度，眼底翻涌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喟叹。
    出国的事是父母给自己安排的，路誉在酒局上偶然听说把孩子送国外当留学生大有前景，回家和付文清聊起此事，当机立断，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通知了他，从小到大，小到不在意他不喜欢吃什么东西，大到不在乎他想读什么大学选什么样的专业，因为他们早已给他规划好了一生。
    路子烨抬起手，指尖贪恋般碰了碰薛年的发顶，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去国外，他想留在妹妹身边。
    “哥哥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他的声音哑然不知，却被怀里的人注意到了他的隐忍。
    薛年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哥哥…你怎么了？”
    路子烨像是失去了力气般，低头与薛年额头相抵，“年年，哥哥好累…让哥哥抱会。”
    毫无保留的脆弱展露在她面前，薛年忍不住抬手撩开了哥哥额间的碎发，看见他破碎的眼睛，她的心一软，软得一塌糊涂。
    “但是年年，你答应哥哥，无论如何都不要因为我影响你自己，好不好？”路子烨看着薛年，神情凝重又担忧。
    她欣然答应下来，“好，我答应你。”
    薛年深深地望着路子烨，想起他蹙起时眼底的疼惜、想起他指尖擦过她手背细纹时的温柔，晚风卷着栀子香漫进鼻腔，她忽而记起了栀子花的花语—永恒的爱。
    “哥哥，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
    他们并肩走着，夜幕降临，天空暗了，从此薛年的心却亮了。
    深夜，薛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嘴角不受控制地上翘，
    虽然薛年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可以确定她已经找到问题的答案了。
    莫名的心跳加速、那些在意、担心、那些看到他就忍不住弯起的唇角、都是因为—喜欢。
    她喜欢上了身上带着八分之一和自己相同血脉的亲表哥。
    仅仅相隔一天，她的心却判若两人。
    可…她该怎么办？
    是应该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吗？还是告诉路子烨？
    不！绝对不行…这种心思被哥哥知道了他们兄妹关系还能继续吗？说不定…哥哥还会觉得自己这种心思很龌龊。
    她鼻尖发酸，一声细弱的叹气飘出来，连带着齐刘海都跟着晃了晃，可她现在好像真的做不到只把路子烨当哥哥对待了。
    明明知道这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深知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她还是心甘情愿往里跳，她想她或许真的是个怪胎，可那又如何呢？
    爱，本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路子烨正在床上看书，有点疲惫，他抬手捏了捏鼻梁，打算休息正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时，目光锁定在了上面的糖果和便签纸，他有些疑惑地伸手拿了过来。
    手心攥着糖果，看到便签纸上的字迹，写着：
    “哥哥，万圣节快乐～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但我还是想给你送糖，当了那么多天大人了，今天做一次小朋友吧！”
    薛年的笔风不算张扬，却带着独有的灵气，他竟能看着这段文字就想象到她说话时的语调，温温软软的还带着一丝俏皮。路子烨心里一暖，笑意悄然爬上眉梢，他指尖捏着水果糖，糖纸在台灯下泛着细碎的光，剥开糖纸，将糖块丢进嘴里，薄荷的凉混着甜漫开来，
    他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喃喃道，“也就只有你，还拿我当三岁小孩看…”
    早上六点四十，天色还未完全亮，薛年在卫生间修剪着自己的刘海，她屏住呼吸，准备下手。
    “年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咔嚓—
    薛年被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她绝望地看着镜子里剪得像狗啃似不齐的刘海，“啊……”转过头一脸怨气看着付文清。
    付文清望着薛年，终究是没憋住笑，“噗…不好意思啊。”
    “小姨！”
    “小姨真不是故意的…没事的，头发还会再长的。”付文清双手搭在薛年肩膀上，将她身子转向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薛年惨不忍睹的刘海亡羊补牢地找补，“其实…这样还不挡眼睛，是吧？”
    薛年把剪刀放在洗手台上，又对着镜子吹了吹自己剪毁的刘海，心态有点崩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昨天对着手机自学了一晚上，专门起了个大早想剪个网上很火的空气刘海，结果…
    “早啊高中生。”路子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突然闪现在卫生间门口，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朝薛年打招呼。
    薛年一惊，顿时瞪大了自己一双圆乎乎的杏眼，她连忙捍卫住刘海，“呃…早安哥哥…”
    薛年捂着额头，吞吞吐吐说到，
    “那个我…我今天就不在家吃早饭了！我想吃北街那边的生煎包！”她打算迅速逃离现场，从路子烨身边擦肩而过时被他抓住了手臂。
    “等等，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薛年心中一颤，感觉被他抓着的地方烫烫的。
    路子烨把薛年捂着刘海的手拿了下来，“行了，哪有那么难看。”
    薛年迅速低下头，有些着急道，“谁让你看的…？”
    路子烨弓着腰双手捧着水冲了几把脸，扯唇一笑，“啧…现在知道有包袱了，小时候某些人顶着个蘑菇头在我面前晃悠怎么不知道羞？”
    “那！那能一样吗？”
    毕竟现在对于薛年来说，路子烨不再是普通的哥哥，是她暗恋的人。

 哥哥的理想型

    等路子烨洗漱完两个人一起下了楼，路子烨把放在楼道角落有些积灰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你还会骑吗？”薛年语气带着一丝怀疑。
    路子烨从口袋里抽了张湿巾纸，擦着坐垫上的薄尘，“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挤公交。”
    薛年老实地闭上了嘴。
    他单脚踩住地面，另一条腿灵活地跨过锈迹斑斑的横梁，笑意盎然地对一边的薛年说，“上来，带你去吃早饭。”
    薛年看着路子烨，心又开始躁动，她坐上后座有些不知所措。
    路子烨掌心稳稳扣住磨得发亮的车把，身体微微沉下去，腰背自然地弓成松弛的弧度，脚尖点了点脚踏板，链条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响…
    突然，身后的薛年搂住了他的腰，他垂下眸瞥了眼在自己腰间的手，喉结不自然地滚了两下。
    见哥哥没反应，她将头靠在他的后背上，哥哥身上有一股植物的清香，这股清新扑鼻而来让她觉得安心，她贪恋般埋进路子烨背上狠狠吸了几口，开口说，
    “哥哥…”
    “嗯？”
    “你好香啊～”
    路子烨原本撑着车把的手猛地僵住，指尖无意识地攥紧，“呃…有吗？”
    “有啊，哥哥身上的味道就是很特别，”
    “我喜欢闻。”薛年没心没肺补充道。
    ……
    他不说话了，薛年微微偏头，偷看路子烨侧颜，他神情平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来他没起疑心，薛年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悄悄将抱着路子烨的胳膊收紧，肩头跟着那点憋不住的笑意轻轻颤了颤。
    笨蛋哥哥。
    北街在老城区，他们早些年的房子就在这里，后来姨夫升职涨了薪资，加上路子烨上高中时间紧任务重，所以一家人搬去了新家。
    不过，小时候楼下的早餐店生煎包堪称一绝，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经营的，是薛年的心头爱。
    那时候付文清单位还没裁员，每天早早地就要赶去上班，别说给兄妹俩做早餐了，连每天叫薛年这个赖床鬼起床的重担都交给了刚上初一的路子烨。
    “喂？起来了。”
    “嗯…哥哥，让我再睡两分钟…”
    “睡个屁，我都要迟到了。”路子烨站在床边，无情地一把扯开被子。
    “啊！”寒风瑟瑟涌上薛年身体里，有些起床气的坐起身把枕头丢向路子烨，却被他稳稳接住。
    “我数三个数赶紧去洗漱，不然你自己去学校，
    三…
    二…”
    根本不用数到一，薛年闻言立马清醒，连忙下床穿拖鞋，跑去卫生间。
    “我讨厌哥哥！”
    趁薛年刷牙的功夫，路子烨站在书桌前检查她的书包，怕她又忘带作业课本，嘴角扯了下，慢条斯理回应着，
    “行啊，那你以后别哭着喊着我这个讨厌的哥哥替你去买生煎包。”
    薛年从厕所探出脑袋，瞟见了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豆浆和她最爱吃的生煎包，
    原来哥哥大清早就起床下楼给自己买好早餐了。
    她的童年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度过，每天路子烨天还没亮就出门给自己买好早饭，然后按时把自己从美梦中叫醒，再骑着这辆自行车接送自己上学放学，他就这样不厌其烦地默默做着这一切。
    薛年突然觉得爱上哥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对自己太好了，
    好到她生出了不应该有的情愫。
    “到了。”路子烨双脚落地，示意薛年下车，她恍然回过神，下了车走到熟悉的早餐店，店面不大，却装满了童年和哥哥的回忆。
    “老板，来两杯豆浆和一笼生煎包。”
    “好嘞！”
    吃早餐的时候薛年一直没说话，路子烨以为是她还因为头发的事情闷闷不乐。
    “其实这个发型挺可爱的。”
    薛年咬了口生煎包，抬眼对上路子烨的眼眸，“真的？我这样都可爱吗？”
    “对啊。”
    “那哥哥喜欢可爱的女孩子吗？”
    “咳咳…咳…”路子烨正端着白瓷碗，刚抿了一口温热的豆浆，许是被对面姑娘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得，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薛年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路子烨，路子烨偏过头捂住嘴，胸腔起伏着咳嗽，动作带着几分窘迫和慌乱，蹙起眉，
    “和…和这有什么关系？”
    “我就问问啊…”
    她继续穷追不舍，“哥哥，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啊？”
    “开朗的？内敛的？漂亮的？还是…性感的？”
    他捏着纸巾的指尖顿了顿，刚平复下去的咳嗽余韵还在喉间，抬眼看向对面满嘴跑火车的人，
    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路子烨淡淡开口，“只要性格好，相处得来就行。”
    “就像我和你这样相处吗？”
    路子烨被她一番话弄得找不到头脑，“当然不一样，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和恋人相处一样。”
    “比如呢？”
    “比如恋人可以牵手，”
    “这个我们也可以，”
    “可以拥抱，”
    “这个我们不是昨天才做过吗？。”
    “还可以接……”路子烨不知道怎么绕进了她的话里，迟疑了几秒，“反正性质不同，更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做的。”
    “哦……”薛年端起快放凉的豆浆喝了几口，心里回想着路子烨刚刚的话。
    性格好，相处得来就行。
    这算什么择偶标准啊？她根本无从下手好吗！
    吃完早餐路子烨把薛年送到学校门口，他揉了揉她头发，嘱咐道，“好好上课，听到没有？”
    薛年乖巧地点头答应着。
    “对了哥哥，你这段时间不回学校吗？”
    “嗯，课程基本上结束了，没什么事了，等过完年再回去办剩下的手续。”路子烨看了眼手表时间，“马上上课了，进去吧。”
    薛年往前走了几步，在踏进校门时猛然转过身扑到路子烨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随即开口说，
    “哥哥再见…”
    她忽然撞进自己怀里，路子烨整个人僵在原地，脊背绷得笔直，连呼吸都忘了，缓了良久，轻拍了两下怀里的小姑娘，
    “就上个学搞得难舍难分的，”他戳着薛年额头拉开了距离，“快去吧。”薛年心满意足，蹦蹦跳跳地进了学校。
    路子烨望着她的背影，等她彻底消失在自己视野后才骑车离开。
    薛年到教室刚坐下，旁边的赵欣怡就伸着脖子凑了过来，把她吓了一跳。她抚摸着胸口，看向赵欣怡，“干嘛啊…”
    赵欣怡对薛年猥琐一笑，“老实交代，在校门口你抱着那个男人是谁？”
    “别想撒谎，我都看见了哦，他开自行车专程送你上学～”
    薛年莫名有些心虚，“还能是谁啊…”
    “当然是我哥了…”
    “啊……”赵欣怡失望的继续说，“我还寻思你背着我偷偷交男朋友了呢。”
    薛年没说话，从书包里拿出课本。
    男朋友…
    要是路子烨真的是自己男朋友就好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哥呢，不过…你哥好帅啊，要不要考虑让我发展成你嫂子？”赵欣怡逗着她。
    薛年闻言目光一撇，瞪了一眼赵欣怡。
    “想死啊？”
    赵欣怡憋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怎么像小狗护食一样啊！”
    两个人说着，班主任走上了讲台，用教尺拍拍桌子示意安静。
    “我宣布个事情啊，下个月初要办校庆……”话还没说完台下就躁动起来，
    “真的吗？那岂不是那天可以不用上课了…”
    “太爽了吧！”同学们交头接耳地闹个不停。
    “安静！要我说还是你们说？”
    片刻，方才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了下来，教室变得鸦雀无声。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学校决定每个班级起码要出一个节目，大家都积极一点听到了吗？
    另外，这次活动比较重大，大家可以邀请自己家里人来学校一起观看，这段日子课余的时间多想想自己要表演什么，踊跃参加。”
    底下的人开始欢呼雀跃，热烈讨论着要表演什么节目，有些人都开始商量自己到时候要穿着漂亮精致的衣服艳压群芳了。
    薛年被身旁的人肘了一下，
    “年年，你要报名吗？”
    薛年撑着下巴想了想，她们学校是重点高中，平时都是紧抓课程学习，好不容易要举办一次大型活动，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冲赵欣怡点了下头，“试试吧，也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哎呀！你唱歌那么好听一定可以的，到时候我在台下给你打call啊！”赵欣怡一把抱住薛年摇晃着。
    薛年任由她摇自己身子，无奈地，“那我一定会万分感激你的。”
    她想，要是表演的时候哥哥能坐在台下看着自己唱歌。
    那可就太好了！
    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渣男

    薛年报名了唱歌类的节目，在学校公众号上传了一段自己唱歌的视频，初选通过了。这两天忙着准备复选，就算是周末，薛年也早早地起床在阳台练声，
    “呦，我们家小明星积极啊，”
    薛年骤然回眸，看见穿着黑色真丝睡衣的路子烨站在自己身后，正睡眼惺松地盯着她。
    “我吵醒你了？”
    “没有，”路子烨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喝，“有信心吗？”
    薛年美滋滋地挑了下眉，“当然，我是谁啊～”
    路子烨低低笑了声，“嗯，小明星呗。”薛年突然凑近路子烨，仰头望着路子烨，近得热气扑洒在他身上，“哥哥，其实我这么卖力…是为了你…”
    路子烨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女孩，薛年单单套了一件睡裙，他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白花花的轮廓…
    他握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哥哥？你听我说话了吗？”
    路子烨如梦初醒，别扭地侧过头，“听到了…”，他瞥了她一下，又立刻垂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哥哥，你会来看的对吗？”
    “嗯，会的。”
    薛年见路子烨答应了瞬间心花怒放，开心地抱住了路子烨，故意在路子烨身上蹭了蹭自己的乳房。路子烨感觉到薛年软乎乎的胸部在自己身上摩擦着，他感觉要窒息了，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猛地抬手推开她，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薛年…”
    “有句话我要跟你说，你……”他斟酌了半天用语，
    “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这样动不动就抱男孩子，这是不对的，你能明白吗？
    薛年抿着嘴唇，看着路子烨，“哥哥也不行吗？”
    “就算是我也不行。”
    “可……”
    “没有可是，我困了先回房间了。”路子烨放下水杯，转身回了房间。
    薛年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心中闪现一些失落，片刻之后又生出一丝喜悦，以前哥哥可不会在意这些，她猜想着，他突然这样说是不是因为……他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了？
    她回想起刚刚自己的举动真是太大胆了，不免有些心惊，摸了摸自己疯狂跳动的胸口。
    路子烨回到房间，靠在门上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靠！
    他怎么能看…怎么能看妹妹那个地方呢…
    路子烨暗骂了自己几句。
    他有些头疼得按了按太阳穴，不仅是薛年以后要知道男女有别，他从今天起也要把握着分寸才行了。
    下午薛年出了门，赵欣怡跟她打电话说找到了一个绝佳练唱歌的地方邀请自己去，她打车到了赵欣怡电话里说的地方，薛年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
    “你说的绝佳练歌地……就是酒吧？”
    “没事啦，这是我一个堂姐开的，我们虽然是未成年但她已经打过招呼了～”
    “我不进去，”
    这要是被路子烨逮到了，稍微夸张一点说他应该能把自己腿打断，还记得之前初中因为好奇和同学去了趟网吧，路子烨发现狠狠训了她一通不说，连着两周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最后还是靠她装哭认错求他原谅才把此事翻篇了，惨痛的教训历历在目，她转身要走，就被赵欣怡一把圈住，
    “哎哎，这不是你想的那种酒吧啦！准确来说叫live  house，里面就是普普通通唱歌的，绝对没那些乱七八糟的！”
    “而且现在是白天没多少人，我听我姐说她们这个酒吧有个很厉害的吉他手，你想还有免费的伴奏，多好啊，去嘛去嘛”
    薛年有些迟疑，想着反正自己是进去练歌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是赵欣怡姐姐开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答应道，
    “行吧，相信你一次。”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年年～走吧走吧，里面可漂亮了！”
    赵欣怡和门口的工作人员说自己是老板的妹妹，服务员用对话机确认了一下就放她们进去了，薛年跟在赵欣怡身后，四处张望，这所酒吧的设计独具匠心，采用了工业风与现代艺术结合的风格，金属管道与色彩斑斓的艺术涂鸦相互碰撞，打造出一个充满个性与创意的空间，扑面而来的香氛气息让薛年不自在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璇姐姐！”赵欣怡口中的“璇姐姐”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金棕色的长发卷着大波浪，一口红唇眉间还藏了一颗痣，显得更性感了，是让薛年都不禁暗叹的大美女，她冲她们俩招招手，
    “来了，”
    “姐，这就是我朋友，薛年，她可是我们班班花呢，怎么样果真漂亮吧？”赵欣怡拉着薛年走到赵艺璇面前，被一旁的薛年轻轻扯了下衣袖。
    赵艺璇撑着头，冲薛年笑道，
    “你好啊薛同学，总听欣怡提起你，我叫赵艺璇，这家酒吧的老板，欢迎你来玩。”
    “姐姐好，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薛年有点害羞，冲赵艺璇笑了一下。
    赵欣怡在四周扫了一眼，“姐，那个帅哥吉他手呢？”
    “这会儿还没有来，你们坐着先玩一会，”赵艺璇转头对一边的服务员说，“给她们俩上两杯果汁就行了，另外再上几份小吃。”
    薛年戳了戳赵欣怡，“什么帅哥？你把我套路过来就是为了看帅哥。”
    赵欣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虽然我承认有点私心，但是大部分是为了你啊！一举两得嘛，顺便带你也饱饱眼福。”
    薛年无奈笑了，“好一个一举两得…”她喝着果汁突然手机响了，她摸出来一看备注，心中一紧，她环顾四周对赵欣怡说，
    “等我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话音未落就已经跑出去了。她深呼吸一口气，咳了两声接通电话，“喂？哥哥…”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头的人语速悠悠的。
    薛年猜他现在应该在家里吧？
    “我手机刚刚在背包里。”
    “噢……去哪了？”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而后开口说，“啊…我来同学家玩了，顺便她帮我给我的节目提点意见。”
    “行吧，别玩太晚早点回家。”路子烨嘱咐着。
    “好，哥哥拜拜。”
    “嗯，拜拜。”
    薛年匆匆忙忙挂断电话，正想进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祈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要分手啊？有什么问题你和我好好沟通行吗？”方玲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棒球服的男人，她拉着男人的手，话语几乎乞求。
    那男人不耐烦地甩开了方玲的手，“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可废话的，烦不烦啊你？还有以后别来找我了。”
    “你……”方玲顿时哑口无言哭了起来，
    前男友？还真是被渣男甩了啊。
    薛年心里这样想着。
    “啧…你…你快回去吧。”
    “不要！我不要！”方玲冲上去抱住了祈帆，哭得撕心裂肺，这大白天的，引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往这边看。
    祈帆猛得推开方玲，表情难看得很，皱着眉冲方玲说，“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真不给你留面子了。”
    薛年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方玲有点讨厌，但这个男人多少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她走上前，挡在方玲面前，对祈帆说，“当渣男也要有点水平吧，耍一个高中生有什么意思？”
    祈帆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来逞英雄来了，不过他没心情和她解释，冲她挑了挑眉，“朋友？那来得正好，把她领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薛年皱起眉头，盯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果然不能光靠帅气的皮囊找男人，这个道理她一会得给赵欣怡好好讲讲。
    “哪样？”祈帆看着气急败坏的薛年，唇角弯出讥讽的弧，眼神里满是轻蔑，“小妹妹，提醒你一下以后最好搞清楚事情再逞英雄。”说罢他转身进了酒吧。
    薛年被他一句“小妹妹”刺激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谁是他妹妹啊！
    她转过身看向方玲询问道，“你还好吧？”
    方玲扭过头，脸色并不好地对她说道，“谁让你帮我了，多管闲事。”
    ？？？
    “你说什么？”
    “我的私事你凭什么插手啊？充什么烂好人…”
    薛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拜托！自己刚刚帮了她哎，不领情就算了还说自己多管闲事？看来他们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暗骂自己方才就不应该管这桩破事。
    薛年扯出一抹讥诮的笑，“呵…行，是我多管闲事，不过能看到你被甩还是不亏的。”薛年嘴也挺毒的把方玲气得直跺脚，她才没管方玲如何生气，转身就走了进去，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着的白色身影。
    赵欣怡见薛年进来一言不发猛猛灌果汁，开口问道，“你没事吧？出去了一会儿咋这样了？”
    薛年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一拳锤在桌子上，被刚刚的事气得半死，“我跟你说我刚刚在外面……”
    赵艺璇走了过来对赵欣怡薛年说，“来了来了，他到了。”被这么一打岔薛年收了收情绪，站起身往赵艺璇方向看去。
    只见赵艺璇推着一个单手抱着吉他的男人在薛年赵欣怡面前，笑着说，“互相介绍一下，我堂妹还有我跟你说的今天要来唱歌的小妹妹，薛年。”她转而介绍着，“这位就是我们酒吧的吉他手，如何？没忽悠你们吧？”
    “你好，我叫薛……”薛年迎上面前男人目光，一时间呆住了。

 贪心

    “原来是你啊，”祈帆半眯起眼睛，对薛年扯了一个勉强的微笑，“真是有缘呢，你说对吧？”
    薛年指尖攥得发紧，怎么偏偏是他？真是冤家路窄！偏偏就撞上了这尊煞神，刚刚还在外面骂人家渣男，现在还要和他一起练歌，胸腔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尖儿，连呼吸都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是啊，真没想到她们说的帅哥吉他手是你。”
    “哎？你们认识啊？”赵欣怡碰了下薛年胳膊。
    薛年微微偏过头，手挡着嘴放低声音对赵欣怡说，“他就是方玲那个渣男前男友…”
    “啊！”赵欣怡猛地叫了一声慌忙捂住嘴，她瞟了眼面前的男人，祈帆的头发挑染了几缕浅棕扫过眉梢，眼型偏长，瞳仁是浅褐色，看人时总像带着点戏谑的打量，添了几分不羁，实打实是一个绝世神颜大帅哥，结果居然是方玲那个前男友？
    “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说来话长了，回头跟你说，”
    赵艺璇有点搞不清楚现场状况，她拍了拍薛年肩膀，“薛年，你快准备一下吧，然后和祈帆磨合磨合。”
    “好的璇姐姐，”
    “走吧，”祈帆侧过身，对薛年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薛年瞥了眼满脸不正经的祈帆，心想，能靠谱吗？她揣着手走上了台阶。
    “想唱什么？”祈帆站在一边垂着头调试吉他。
    “你都会吗？”
    “废话，出来混没点本事岂不是饿死了。”
    “那……”薛年沉思良久，朝祈帆问到，“《亲爱的小孩》，可以吗？”
    祈帆依靠在一旁的椅子前，抬眸盯着薛年，尾音拖得懒懒的，眼底却藏着些许笑意：“在酒吧唱这首歌，挺有情调啊。”
    薛年没搭理他的话，把眼前的麦克风调到了合适自己的高度，手心沁出薄薄的汗，握着麦克风的手指微微打滑，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唱歌，虽然之前在班级里也表演过，但总归是同学不算太紧张，她的目光扫视着台下，正在你情我侬的小情侣、也有把酒言欢的、还有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形形色色的人让她难免有点不适应。
    “放轻松，当他们都是大白菜。”
    薛年望向祈帆，被他异想天开的安慰逗乐了，她莞尔一笑，但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她点头示意，调整了一下呼吸，随着祈帆弹拨的前奏闭上了双眼，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薛年的歌声落进在场的人耳里，吧台边的笑闹声戛然而止，邻桌的人纷纷侧过头，原本散乱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台上。
    薛年小时候比较内敛，她唱歌好听这件事，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哥哥，她上六年级的时候，有天晚上路子烨发高烧，小姨刚给他喂完退烧药，他窝在被窝里冒着虚汗，脸颊红得发紫，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薛年瞧哥哥难受成这个样子，急得眼泪哗哗地直掉，把床上的路子烨弄得哭笑不得。
    他嘴角略弯，身体软趴趴的，使了点力气抬起手捏了捏小哭包的脸，“到底是我生病还是你生病？怎么还哭了？”
    “哥哥……”
    薛年小手着急地握住路子烨的手，另一只手用手背碰了碰他正烫着的额头，
    “你不是吃药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么烫…要怎么样才能好起来？”她鼻子通红如染了胭脂，睫毛湿漉漉地黏成了小簇。
    “睡一觉就好了，”路子烨只觉得心都要化开了，他的嗓音有些发哑，“不过、头好晕啊睡不着…要不，给哥哥唱首歌吧？”
    小丫头毫不犹豫地应下询问着，“那哥哥想听什么？”
    “都可以，只要是你唱的。”
    薛年蹲在路子烨床边，脑海里思索了半天，忽而想到了小时候妈妈还在世时，经常哄她睡觉时唱的那首歌，她将路子烨的手捂在自己怀里，对着哥哥轻声唱起了旋律，
    “聪明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记忆与现如今优雅动听的歌声重迭，薛年眼尾泛红，视线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落在台下模糊的光影里，没人看清那滴泪是怎么落下来的。
    再度唱起这首歌薛年却只觉得酸涩，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喜欢的那个人偏偏是我的哥哥呢？
    薛年的目光骤然落到走廊尾端那个熟悉的身影。
    哥哥？
    路子烨悄无声息地靠在角落的一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酒吧里的光线昏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他本来是因为早上的事有点烦闷，想来这喝一杯，不成想居然遇见了薛年，还听见了她在台上唱歌。
    歌声不仅勾起了薛年的回忆，更让路子烨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
    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哄着他入睡，调子微微发颤，每一个尾音都像羽毛似的，轻轻搔过他心尖上最软的地方，路子烨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撼天动地的好事，这辈子薛年才来到自己身边。
    妹妹，他最好的妹妹。
    路子烨盯着台上的妹妹，忽而对她笑了，朝她比了一个大拇指，薛年接收到来自哥哥的鼓励，心中掀起一阵悸动，扑通扑通的跳得越来越快。
    “亲爱的小孩，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最后一个尾音落地，薛年朝台下深深鞠了个躬，说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在台上唱歌，她居然感觉还不错，在坐的人无一不被小女孩的歌声所打动，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哇！年年你就是最棒的！我闺蜜！是我闺蜜！”赵欣怡激动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像周围的人介绍着。
    薛年忍不住嗤笑了出声，食指靠了靠嘴唇示意她低调一点，她跑下台刚准备去找路子烨就被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拦住了。
    “唱得可以啊，女侠，”
    女侠？薛年以为祈帆还在为刚刚在酒吧门口的事耿耿于怀，这会又膈应她呢，不过她现在才没心思搭理他，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准备走，
    “哎？我说认真的，”祈帆也往旁边挪了下。
    “谢谢你行了吧，”
    “脾气挺臭啊，好赖话听不懂？”
    “为什么要听得懂，我们很熟吗？”
    “刚刚一起合作了一首歌还不算熟？行吧，那加个微信我们就是朋友了。”说着祈帆掏出手机。
    薛年不知道在心里翻了多少个白眼，这是把搭讪那一招用她身上来了，她正准备开口怼他就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不好意思，”路子烨从身后拍了下祈帆的肩膀，走到薛年身旁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不太方便。”牵人的力道重，却不会很疼，哥哥的掌心温热，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进薛年身体里，霎时她的脸红得像富士苹果一样，随即心底又泛起一阵欣喜，她勾了勾唇角，悄悄回握住了哥哥的手。
    祈帆蹙起眉，见路子烨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还有两人刚刚甜蜜的肢体接触心里有了底，
    “噢…男朋友，不过就是加个微信想邀请她加入我们乐团而已，不至于这么吃醋吧？”
    路子烨听到“男朋友”这个词手指无意识收紧，但神色还是保持着和刚刚没有变化，
    “我说了，不方便。”
    眼看两人的火药味越来越重，薛年拽了下路子烨，踮起脚尖凑到路子烨耳边，
    “哥哥，我们走吧…”
    路子烨也不想和祈帆废话太多，拉着薛年就要走，
    “路子烨，”赵艺璇拿着香槟走了过来，“刚刚我就认出来你了，真是好久没见了，”
    路子烨朝声音来源望去，看见赵艺璇，倒也不惊讶，“嗯，好久不见，”
    “你上我这喝酒啊？”
    “不是，接我妹妹。”
    赵艺璇看向一旁被路子烨牵着的薛年，笑道，“薛年是你妹妹？这么巧，人长这么好看唱歌还好听，你当哥哥的真是有福了啊。”
    路子烨被这一番话弄得心情舒服多了，唇角极轻地勾了一下，像风拂过水面的涟漪。
    “那个…颜峥还好吧？”赵艺璇有些小心地询问。
    “才出院没几天，你要是关心他自己去看呗。”
    赵艺璇抿了口香槟，缓缓开口道，“……算了，好聚好散。”
    薛年和赵欣怡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哥哥来接她了，两人道完别她就跟着路子烨回家了。
    薛年牵着路子烨的手晃了晃，“哥哥，你怎么也来这了？”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还有你和璇姐姐很熟吗？你们什么关系啊？”
    路子烨被她如潮水般涌上的问题弄得不知从哪回答起，他无奈地似笑非笑道，
    “你要先知道哪个？”
    “你和璇姐姐什么关系啊？”
    “算是朋友，她是颜峥前任。”
    “璇姐姐是颜峥哥前女友啊，那你是知道她是这家酒吧老板吗？”
    “嗯，之前和颜峥来过几回。”
    “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路子烨冲她挑眉，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不是去同学家？怎么跑到酒吧去的？”
    薛年顿时心虚，解释道，“不是…是我同学说带我去一个唱歌的地方，我开始也不知道是酒吧，然后她说这家店是她堂姐开的，氛围很好也很适合我练歌，所以我就进去试试了。”
    他瞧小丫头说的大概率是实话，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慢悠悠走着。
    “哥哥，颜峥哥和璇姐姐为什么分手呀，璇姐姐那么漂亮，不能是颜峥哥喜新厌旧吧？”
    “不清楚，好像是他妹不同意。”
    “那没看出来，颜峥哥还是个宠妹狂魔…”
    路子烨微皱眉头，偏过头看向她，他有些好奇妹妹的脑回路，一般人听说这么离谱的理由不应该是觉得奇怪吗？比如会问为什么会因为妹妹不同意就分手了之类的，毕竟他当时得知这个原因就是这样问颜峥的。
    得到的答案是—关你毛事。
    “哥哥，你有谈恋爱的打算吗？”薛年语气变得有点忐忑不安。
    “暂时没那个想法，也没时间。”
    “那如果你未来谈了女朋友我也不喜欢她，你会不会也和颜峥哥一样分手？”
    “如果她对你不好我会分手。”
    “那我就是单纯看她不顺眼呢…”见路子烨没说话，她又口快接了一句，“万一只是我单方面吃醋了、”
    路子烨骤然停下脚步，盯着薛年有些诧异道，“吃醋？”
    “对啊，怎…怎么了…”她攥着路子烨的手渐渐出了层薄汗。
    路子烨抽出被薛年牵着的手，“你说说，怎么个吃醋法？”
    薛年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她迟疑了几秒说道，“因为喜欢你啊。”
    路子烨被她的话吓得瞳孔骤然缩了缩，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只挤出一句不成调的，
    “胡…胡说八道什么？！”
    薛年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道，“妹妹喜欢哥哥，不对吗？”
    “不想有嫂嫂分走哥哥的爱，不可以吗？”
    原来…说的这个喜欢啊。
    路子烨像是如释重负，缓缓吐了口气，“不会的，”他抬手摸了摸薛年的发顶，认真且郑重地回答却又像是在承诺。
    “不会有人分走属于你的爱。”
    视线相撞的瞬间，薛年此刻双颊发烫得很，心里却在责怪自己的贪心，因为她还想要更多的爱，越界的、禁忌的、肮脏的、龌龊的…

 小电影（哥哥打飞机～）

    薛年在房间刷视频手机卡得不行，她拍了拍屏幕，没反应，气得她把手机丢在一边起身去客厅了。“让我看一会儿，”薛年身子挡住电视机，膝盖蹭了蹭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看球赛的路子烨。
    “今天决赛，”路子烨偏过头继续看电视，慢条斯理开口。
    她一屁股坐在哥哥旁边，伸手去够他身侧的遥控器，还差一点…没想到路子烨眼疾手快先一步拿起遥控器，放在离薛年更远的位置。“还想搞偷袭？”
    “我手机太卡了！”薛年现在的手机是小姨用剩下的，早就不知道淘汰多少年了，她对路子烨比出一个双手合十极具讨好的手势。
    “谁叫你今天撒谎的，惩罚你今晚别想看电视。”他侧头，懒懒地应道。
    “我都说了那是赵欣怡骗我去的，”
    “那你是不是也骗我了？”路子烨语气里带着些警告，“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你还敢进去。”
    薛年自知理亏，微微侧过身不说话，刚刚还教训她的男人递了包薯片在她面前。她一把接过撕开包装袋，吃了起来，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小姨今晚不在家，家里就他们兄妹二人，
    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往路子烨身边挪了一点，见他没发现，又挪了几下屁股，演技相当拙劣般伸了个懒腰，脑袋靠在路子烨肩上。
    路子烨瞥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薛年，“困了就回房间，”随即抖了抖肩膀。她骤然抱住路子烨胳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嘴唇碰到了他耳垂，声音轻而柔，“哥哥，我们看点有意思的吧？”
    路子烨感受到薛年似是无意识的触碰，像被电流击中般瞬间绷直脊背，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潮，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看…看什么？”
    “嗯……就是…你们男生爱看的那种…小电影。”薛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眼尾向上挑着。
    路子烨先是愣了好久，随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电影”是什么，他猛地站起身，盯着她，“薛年！”
    “你个臭丫头，你…你知不知羞啊？”
    “而且我不看那个玩意！”
    “那你电脑里的是什么？”她坐在沙发上，仰头理直气壮对上路子烨的目光。
    电脑…靠！他就不应该答应颜峥那个狗存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在自己电脑里。
    薛年初三的时候，借路子烨电脑查资料，正准备关上电脑就看见右下角有一个写着“The  Secret”的文件夹，
    哥哥的秘密？是什么？
    她握着鼠标点开了那个文件夹，给未经初事的她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屏幕前的一男一女没穿衣服，赤裸着身体，男的把女的压在身下，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痛苦但又很……享受？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之前赵欣怡和自己讲过，但第一次看这种东西还是给她留下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哥哥私底下居然喜欢看这种东西。强烈的反差让她一时无法接受，以至于她连着几天都躲着哥哥，无辜的路子烨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妹妹。
    薛年回忆起那个“小电影”里的女人，随着男人浮夸暴戾的动作晃荡着，嘴里还不停冒出充满情欲的淫喘声。
    “看看嘛～”薛年拉住哥哥衣袖摆晃着，企图用撒娇来达成目的，浑然不觉正常人谁会拉着自己哥哥看黄片啊。
    “哥哥？”
    路子烨心口一紧，用了点力道甩开薛年的手，平日里弯起的眉眼此刻绷得笔直，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他声音沉得像积了雨的云，字字都带着压抑的火气，
    “薛年，我上午讲的话你是当耳旁风了还是你觉得这样开玩笑很好玩？”
    “我……”薛年见路子烨是真的生气了，一改刚刚嬉皮笑脸的样子。
    “行，我就当你是忘记了，我在重复一遍，你明年就十八岁了，女孩子长大了得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路子烨不容反驳地以长辈的口吻继续说，
    “以后你我都要学会适当保持距离。”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手却悄悄抓紧了睡裙的布料，攥得皱皱巴巴的，
    “行啊，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
    她起身回到房间，眼底的光就暗了下去，脚步都比平时沉了几分，连呼吸都带着点发涩的疼。薛年关上门，趴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她的肩膀微微颤着，泪水侵湿了枕头，将那块布料染成了深色，
    她这是矫情什么呢，是她一厢情愿喜欢哥哥，也是她非要靠近他，现在哥哥要疏远自己不是活该吗？可当她真的听到路子烨亲口说出“保持距离”的那一刻，她的心怎么那么痛…
    路子烨这边也没好到哪去，在房间辗转反侧睡不着，胸口一股怪异的感觉令他焦躁不安，他最近发现薛年总是怪怪的，例如突然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然后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不想让自己未来女朋友分走她的爱；还有一些越过兄妹边界的行为，虽然他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但小丫头现在长大了，这样实在是不合规矩。
    不过他方才义正严辞对薛年说要适当保持距离，但他又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她心呢？
    路子烨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枕头捂在头上，却还是挡不住心里的郁闷，忽然想到了薛年今天提到的电脑，他撑起身子，将床头柜里的笔记本翻了出来，得赶紧把那糟心玩意删了！打开电脑找到右下角的文件夹，说实话路子烨平时不爱看这种东西，不知怎的他在按下确定删除键的前一秒，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画面里的声响刚冒出来，路子烨吓得浑身一僵，慌乱调小了音量，屏幕的光影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路子烨瘫在床头，视线半眯着落在屏幕上赤裸裸的男女，男人正用力掐着对方的腰，交迭的肢体动作幅度很大，节奏急促，女人的骚叫混着水滋滋的撞击声让路子烨头皮发麻，体温不自觉升高。
    他的手垂在被窝里，将藏匿在内裤里那根烫得吓人的性器掏了出来，掌心覆上那灼热的肉棒，缓慢地上下撸动起来，呼吸渐沉，鼻息间都是温热的气息…
    细碎的低喘声被死死咬在齿间，路子烨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笔记本从他的身上滑落在了一旁，
    他闭上双眼，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位女孩，那女孩似乎还在对他笑，路子烨迫切地想拨开云雾看清她的脸，握着大肉棒的手速度逐渐加快，他有些兴奋地发出了一阵闷哼，
    “嗯…呃……”
    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孩的模样，那是一张对路子烨来说再熟悉不过的脸，一头乌黑发亮的齐肩短发，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随意披散在她白皙光滑的肩头，一对杏眼闪烁着波光粼粼的泪光，显得格外灵动叫他沉醉，那女孩正喊着他，哥哥…
    他此刻根本没心思去深究为什么会想到妹妹，他只觉得好爽，光是想着妹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打飞机他就觉得爽爆了。
    “嗯…哈…”
    “年年…年年……昂！”最终在急促又猛烈的动作间骤然停下，掺杂着淡淡腥味黏糊糊的体液脏了他一手，起身去了浴室。
    路子烨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冰凉刺骨的水滑过他的肩头、手臂、胸膛，他抬手冲洗着掌心残留的液体，想以此抹去刚刚所犯下的罪孽，
    他在做什么？
    意淫自己的妹妹？
    真是够操蛋的……
    隔天早晨薛年被小姨叫起床，她坐在餐桌前慢吞吞吃早餐，腿无意识地抖动着，睡了一觉心里的憋屈也消了一大半，她想，要是路子烨今天早上主动递台阶，自己就顺势下了。
    “快点吃，又磨磨蹭蹭的。”付文清用筷子点了点薛年的碗。
    薛年抬头望了一下钟表，“小姨，哥哥不吃吗？”
    “你哥天还没亮就走了，”
    “他…走了？去哪了？”
    “不知道啊，说是有点事。”
    薛年垂下头，眼前的面已经凉了半截，热气散了，连带着心底那点微弱的期待也跑光了。
    哥哥是故意躲着自己的吗？
    她越想越难受，没吃几口就赶去学校了。

 偶遇

    课间休息的时候薛年正趴在桌子上看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路子烨的对话页面里，编辑框里的字删删减减，
    哥哥，你晚上回家吗？
    好不容易打好一段完整的话，她却犹豫起来要不要发出去。
    哥哥是不是开始怀疑她了？可自己表现的也没有很明显吧？要是哥哥真的发现她对他的感情不一般怎么办？
    她正烦着呢，突然被一旁的赵欣怡架住了脖子，“年年！”
    她悬在半空中的手被这么一晃稳稳落在了发送键上。
    —发送成功
    薛年心中一紧，盯着屏幕里已经发送过去的消息，而后很快又开始自我安慰，就算是普通兄妹，做妹妹的也会关心哥哥的吧，她索性关掉手机扣在桌子上，扭头看向赵欣怡，“干嘛呀？”
    “你快看这是不是你？昨天你在酒吧唱歌有人拍了视频上传到网上了！十几万点赞呢！”赵欣怡兴高采烈说着，把手机伸到她面前。
    薛年凑近看了看，还真是自己，不过没想到这么多浏览量和点赞量，确实把她惊讶了一番。
    “年年，要我说你干脆去当明星吧，漂亮就算了，唱歌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好不好～”
    “你还真看得起我，”薛年笑着，手指戳了戳赵欣怡额头，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还挺喜欢唱歌的。”
    “那你以后当真成女明星了可千万不要忘本哦，我还得是你最好的朋友！”赵欣怡认真道。
    “当然，”
    “对了，你和方玲前男友到底怎么认识的？”
    薛年突然想起祈朝这个人，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给赵欣怡讲事情经过。
    “意思是你帮了方玲，她还反过来说你多管闲事？”
    “嗯。”
    赵欣怡露出一个不屑的眼神，朝坐在远处的方玲瞥了一眼，“那她还真是活该被渣男甩。”
    薛年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放学的时候薛年刚走出校门，掏出手机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她连忙点进去，是小姨发来的：
    年年，今天晚上小姨和哥哥都不在家，晚饭你就在外面吃哈。
    她很干脆地回复了个“ok”，而后点开哥哥的聊天页面，没回复，
    小姨不回家的原因薛年是知道的，因为昨天打麻将输了钱，所以今天早上她就嚷嚷着要一雪前耻，
    那路子烨呢？
    哥哥又为什么不回家？
    她的胸口像是压了块沉石，猛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唉…难搞。
    薛年随便找了家面馆，准备对付一口得了，她现在实在没有太强的食欲，走进去才发现店老板是个白发鬓鬓的老婆婆，她扫了眼招牌，说道，
    “婆婆，麻烦给我来一碗打卤面。”
    “好…小姑娘有忌口不？”
    “没有，都可以的。”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指滑动着屏幕，反复刷新看有没有新消息弹出来。
    或许哥哥真的很忙，才没来得及回复自己，等他忙完看到了一定会回的。
    “你好，你的面。”
    “谢谢啊…”
    薛年后知后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她闻声抬起头，瞧见同样一脸疑惑的祈帆，
    “又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祈帆垂眼看她，微微一笑，语气欠欠地，“一个人啊，和男朋友吵架了？”
    薛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男朋友”指的是谁，就见祈帆很不客气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她皱起眉头，
    “我让你坐下了吗？”
    祈帆瞥见她的模样，偏了偏头，半开玩笑道，“和你搭搭讪不可以吗？”
    “不可以。”她冷冰冰地说，拿起筷子吃起了面条。
    “帆帆，这是你朋友呀？”老婆婆在一边看着他俩，笑嘻嘻地开口问道。
    “嗯，”祈帆一只手撑起下巴，冲薛年挑了挑眉，“算起来这是我和薛同学见的第三面了。”
    薛年没理他的话自顾自地吃面，暗自想着快完赶紧走。
    “那正好，让你朋友尝尝奶奶做的豆花。”祈帆奶奶热情地端来一碗上面点缀着红豆和炼乳的豆花。
    薛年见状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婆婆…”
    祈帆伸手将碗推到薛年面前，“尝尝吧，我奶奶做的豆花可好吃了，一般只有夏天才会有的，算你今天有口福了。”
    薛年看着一旁和蔼可亲的婆婆也不好意思再次拒绝，用勺子舀起一块豆花参杂着粒粒饱满的红豆和甜滋滋的炼乳，入口的瞬间冰冰凉凉的，里面的炼乳一点都不腻，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是冬季该吃的，但吃甜食确实会让心情好很多，她冲祈帆奶奶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
    “好吃哎！谢谢婆婆～”
    祈帆奶奶得到满意的答复后欣然地笑了，“那就好，那我老太婆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你们聊啊…”话落转身进了后厨。
    薛年舀着豆花，看了看四周，店铺的陈设像有年头了，不过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她难得主动开口说话，“这是你家的店吗？”
    “嗯，平时不去酒吧的时候我就在店里帮忙。”
    薛年点了点头心想，哼，居然还挺有孝心。
    祈帆继续说着，“你的视频我在网上看到了，没想到还火了一把，不过这个拍摄手法太烂了，把你拍那么好看，我拍那么丑。”
    薛年被他的话噗呲一声逗笑了，她打趣道，“有没有种可能是底子问题？”
    “你！算了……”祈帆懒得和她争这种无意义的小事，他盯着薛年的笑容走了神，女孩笑起来弯弯的眼眸像藏着星辰，唇角扬起时显得明媚又纯真，走神过后他突然语气认真地对薛年说，
    “讲真的，来我们乐队吧？”
    “刚好我们乐队需要一个主唱，想不想试试？”
    “不要。”她直截了当拒绝。
    先不说她不想和祈帆有过多的交集，况且她已经高二了，平时要上课根本没时间干其他的，她要努力考一个好大学，不想让哥哥失望。祈帆却依旧坚持不懈，嘴里不停给薛年洗脑，说他们乐队演出有相应的报酬，一个月起码能挣四位数就当兼职赚外快了呗，说完他又开始吹捧薛年唱歌多么多么有天赋，不能白费了这副好嗓子。扒拉扒拉讲一堆女孩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偶尔应声敷衍着。最后她把碗里的东西一扫而空，抽了张纸擦擦嘴，礼貌性和祈帆奶奶道了别就回家了，等薛年走了，奶奶才凑到祈帆耳边问他是不是喜欢人家。
    祈帆正洗着碗，不禁笑出了声，语气吊儿郎当地，“奶奶，您别这么八卦行不行？况且人家有男朋友。”
    “啊…有男朋友啊，我看你这么殷勤还以为你是想追人家呢。”
    祈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想起薛年方才的笑容愣了片刻，他喃喃道，
    “也不是不可以…”
    奶奶闻言一把揪住祈帆耳朵用力拧了拧，耳朵瞬间被拧得通红，“臭小子！你说什么鬼话呢？！你奶奶我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啊！”
    “疼疼疼啊！我、我开玩笑的……”假的，其实他没开玩笑，撬墙角这种事祈帆之前确实没干过，不过现在，他脑子里还真冒出了这个想法。
    薛年回到家，家里果然没有人，她抬手开了客厅的灯，抱着靠枕瘫在沙发上，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又给路子烨发了条消息：
    哥哥，你忙完了吗？我今天吃了家特别好吃的冰豆花，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吧？
    附加上一连串表情包。
    她将手机扔在一边，亮一次她就抬一次眼，越等越委屈，明明之前都是秒回的。
    今天怎么这么久？
    她鼓着腮帮子，指尖戳了戳屏幕上路子烨的头像，小声嘟囔，
    “坏哥哥，再不回我就不理你了……”话刚说完，又赶紧把手机抱回怀里，怕真的错过消息。

 梦想

    路子烨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解锁手机，翻到薛年的消息，还附带一串“兔子委屈”的表情包，望着表情包里的兔子他居然脑补出了妹妹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所有疲惫都烟消云散，他长叹一口气，望着眼前出租屋内一片狼籍，他今早上天还雾蒙蒙的就接到路誉的电话，说是自己遇到麻烦了但没具体明说，等路子烨匆匆赶到时才知道是路誉欠了人家钱，被人家找上门了。
    “再不走我报警了，”路子烨挡在路誉面前，对着来势汹汹的一群人说道。
    “报警？呵…你报啊，你老爹欠了我们老大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想赖账？”领头的寸头男人把玩着钢管。
    路子烨闻言，回头望着路誉一脸心虚的模样，开口问道，“多少钱？”
    那人把借条拿出来亮在路子烨面前，手指戳了戳上面的字，“看好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上面还有他的手印呢，本金加利息这个数。”
    “二十万？”路子烨瞧了瞧欠条上的字迹是路誉的字，但他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心中一惊，他蹙起眉暗想，他爸在外面到底干什么了，欠了人家这么多钱…
    “债务我们认，只是你们……再宽限一点时间。”路子烨掏出钱包，递给讨债的人。
    寸头男人一把夺过钱包，掂量了两下，朝墙上啐了口：“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那群人掏出红油漆罐，在雪白的墙上写下大大的“老赖”、“欠债还钱”，油漆顺着墙流下来，像一道道黑红色的血痕，
    “一周内，凑不齐钱，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对了……”
    “你妈妈和你那个妹妹，应该还不知道吧？”那人笑得狡诈，听到这句话路子烨简直想冲上去揍他一顿，他刚上前一步就被身后的路誉抓住了手臂，“子烨不要…”
    寸头男人用钢管头戳着路子烨胸口，“小子，我是看你老实才给你们机会的，别想耍花招，兄弟们我们走。”随即转身，大摇大摆走了。
    等那群闹事的人走后路子烨才拉上门，留下满室狼藉和刺鼻的油漆味，路誉顺着墙滑坐在地，双手抱着头呜咽起来，路子烨看着墙上刺眼的字迹，他指尖掐进掌心，咬着牙抑制住情绪，
    “爸…你上哪欠的那么多钱？”
    “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要害我，有个酒局上的大老板说现在股价行情好…我就投了点，亏了…然后他给我推荐了些贷款的…我就借了一点…”
    路子烨看着父亲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咽，——突然就觉得特别无语，甚至有点荒谬，气讨债的嚣张，气父亲糊涂，连这种骗小孩的把戏都能把他耍得团团转，父亲口中的“一点”可不是一笔小钱，看来他已经偷偷摸摸借了很多次了。
    “哭有什么用？当初贪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要出国留学哪样不需要钱！”讨债的人一走，路誉面对这个儿子又恢复了他那狂妄自大的样子，甚至没半点羞愧。
    “是你说要送我出国，我从来没说过我想要出国，”
    “那还不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你哪样老子不是给你最好的？”
    路子烨自嘲地笑出声，他把所有情绪都压进了眼底的红血丝里，连呼吸都带着沉得喘不过气的重量，是为了他这个儿子吗？还是为了他自己那金贵的面子？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不会承认的，到底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相信自己能一步登天，一步错步步错。
    “出国的事就先搁置下来，现在主要是把钱还上。”
    “不不不行，你要出国的事家里亲戚都知道了，怎么能突然不去啊！”
    “你到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子烨，你回去给你妈讲，让她把那张储蓄卡拿过来，你就说……”
    “你想都不要想！那是年年的钱！”路子烨打断了路誉的话，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什么叫她的钱！我白白替她父母养女儿，她还不能拿点钱出来了？”
    “够了！”路子烨一脚踢向一旁的椅脚，发出不小的动静，他气得太阳穴发疼，他爸居然还想打年年父母那份保险金的主意，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好像犯错的是别人。路誉此时也闭口不言了，路子烨缓了缓接着说，
    “先别让妈和年年知道，我怕吓着她俩，钱的事情我想想办法。”他忽然想起什么，心一紧看向路誉，“那群要债不知道家里的住址吧？”
    见路誉摇头他才放心下来，还好路誉去年因为工作调动，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基本上在这边住，周末付文清抽时间过来给他煮几顿饭，所以他也不怎么回家。
    路子烨被突如其来的一堆事砸得晕头转向，看着屏幕里的对话框，他突然很想听听妹妹的声音，找到通讯录里名为“年年”的备注，拨打了过去，那头倒是很快就接通了，像是正专门等着这个电话。
    “喂？哥哥？”薛年语气带着些雀跃。
    “嗯，今天……”路子烨顿了顿，向她解释道，“有点事情，才看见你的消息。”
    “没关系～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路子烨声音有气无力的，传进薛年耳里。她看了眼屏幕显示的时间，皱起眉数落路子烨，薛年话里话外透露着担心，
    “都快九点了，再忙也要吃饭啊，”
    “知道了，”听到她带着关心的责怪，路子烨感觉自己的心在被慢慢填满，他勾起唇角，
    “年年，我不走了，”
    那头安静了数秒，传来声音，“什么…不走了？”
    “就是不去国外了，”
    “真…真的！”薛年激动的弹了起来，而后又有一丝伤感，
    “……是因为我吗？”虽然她确实不想让路子烨离开自己身边，但她也知道留学深造对哥哥来说是最好的机会，要是果真因为自己留下耽误了哥哥的前程，她也不太开心。
    “不是，有别的原因。”话落路子烨反问起她来，
    “年年，你未来想做什么？”
    “嗯？未来…”她撑着脑袋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今天赵欣怡和祈帆说的话，回答道，“应该是站在更大更明亮的舞台上唱自己喜欢的歌吧，因为唱歌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开心。”她转而对电话那头的人问同样的问题，
    “哥哥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啊……”路子烨笑着，朝她卖起了关子，“想好了告诉你，”
    他看了眼钟表上显示的时间，对妹妹嘱咐道，“不早了，快睡觉吧，晚上风大记得把窗户关紧，别着凉了。”
    薛年其实还想拉着哥哥再聊一会，但是转念一想他今天肯定累坏了。
    “那好吧，你也记得早点休息哦，哥哥晚安～”
    “好，晚安。”
    兄妹俩就这样默契地没有再提那件事，因为一个电话就和好如初。
    路子烨等薛年挂断电话，到阳台点了一支烟，夜风格外凉，他倚在老旧发绣的栏杆上，指尖夹着支烟，仰头深吸一口，火苗在夜色里摇曳。
    他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福还是祸，虽然要面对欠债还钱的压力，但至少能陪在妹妹身边了。想起刚刚她对自己未来充满憧憬的规划，路子烨不禁有些羡慕，羡慕她可以明确说出自己喜欢的、希望的、想做的，反观他却不如薛年，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到底要成为怎样的人，
    路子烨垂眸，指尖弹了弹烟灰，随着风飘散在空中，
    梦想吗？
    他没有。
    如果非要说一个，那他的梦想是妹妹一切顺遂，得偿所愿。

 你要不把你哥收了吧？

    路子烨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了，偶然间听到小姨和哥哥打电话，话语间拼凑出来，哥哥好像是在和朋友搞什么小项目，这段时间忙回不来，至于哥哥在搞什么项目嘛，她心里是知道个大概的，路子烨大学之后课余时间都会去小型游戏公司参与做一些策划，不为别的，单纯是兴趣爱好，但小姨和姨夫却觉得都是些歪门邪道不赞成，可哥哥总归长大了学校又在外地，他们也管不着。其实对于这件事，薛年觉得挺好的，因为能看出来哥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能做自己所热爱的事情，是再幸福不过了。
    路子烨平时还是会经常给她发消息，提醒她多添衣服注意保暖；关心她是否好好吃饭；学习上有没有遇到困难，薛年也逐个告诉他自己生活和学业上的情况，然后给哥哥兴致勃勃讲自己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哥哥的回复一来二去都是那几句话，“嗯、好的、知道了、好好上课、作业认真完成、”但能和哥哥聊天，感受到他的关心，薛年就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她每次都想补上一句：
    哥哥，我好想你。
    但她又怕太过明显，让哥哥起疑心。
    唉，暗恋真痛苦啊！
    还有三天就校庆了，薛年正在学校礼堂排练，休息的时候赵欣怡跑过来给她捏肩，
    “你可得给我好好争气啊，到时候我爸妈都要来看的！”
    她口干舌燥得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冲赵欣怡笑道，“好呀，绝对不让叔叔阿姨白来。”
    赵欣怡给她按着肩膀，随口问着，“对了年年，校庆你家里人会来吗？”
    “嗯…我小姨会来看，”至于姨夫薛年不必问也知道他不屑来看自己演出，不过她也不在意。
    那哥哥呢？路子烨会如约来看她吗？
    “哥哥就不知道了…”薛年语气低沉，不太有底气。
    “你哥回学校啦？不对呀，大学生应该早就放假了吧，”
    薛年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像压了块湿棉花，
    “他这段时间挺忙的，也不知道他搞忘这回事没有…”
    “哎呀，你看你，一提到你表哥就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你表哥呢。”赵欣怡无意间冒出的话却吓了薛年一跳，她瞧薛年一脸心虚恐慌的样子，顿时瞪大了双眼，
    “卧槽！不会吧！”
    薛年连忙捂住赵欣怡嘴，鬼鬼祟祟扫了眼四周，见没人发现赵欣怡刚刚惊人的话，随后慢慢松手，不自然地反驳道，
    “你说啥呢！怎么可能啊…”
    赵欣怡听到她否定的答案才放下心来，表情逐渐恢复正常，她抚摸着胸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来真的呢！这种事在小说上看看得了，现实中谁遇见了不得报警啊。”
    “是啊，没有人会接受这种感情的吧…”她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是难言的心酸。
    忽然她被身旁的人肘了肘胳膊，赵欣怡言语挑逗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表哥长得那么帅，对你呢…又温柔又体贴，要不你加把劲把他收了吧？”
    薛年望着赵欣怡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故意逗自己的，她随即用了点力打了下赵欣怡后背，
    “你在出哪门子馊主意啊、他可是我表哥…”薛年脸色都变得不太好了。
    “哎呀，开玩笑开玩笑嘛，你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做什么？”赵欣怡忍不住笑她，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薛年有些懊恼，狠狠瞪了眼赵欣怡，“……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赵欣怡抬手擦了擦眼泪，收敛了一下笑，“我错了我错了…”她整个人靠在椅子上，对薛年感慨道，
    “不过你和你表哥感情真的很好，我记得我小时候和我堂哥也特别亲，他是我们这辈最大的，家长都把我们丢给他带，他一出门屁股后面一堆小孩子，逢年过节还总带我们几个小的去街上玩摔炮，我上了六年级要小升初考试他还经常送我辅导资料，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薛年歪头看着她问。
    赵欣怡摆摆手，语气轻描淡写，“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谈了女朋友之后时间都拿去谈恋爱了，哪有闲心管我们这些亲戚家的妹妹啊，就前年吧，他终于和他女朋友修成正果了，我还在婚礼上抢了个巨大的红包！”赵欣怡突然重重叹了声气，
    “结果，谁知道他们速度那么快，今年我侄子出生，满月宴上我忍痛割爱，把我存了一年的零花钱都给那小孩了，就当作为小姑的一点心意吧～”
    赵欣怡还在津津有味地讲她侄子有多么可爱，手比划着婴儿有多小，但薛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谈恋爱、结婚、生子。
    如果薛年永远把这份爱藏在心底，这或许就是哥哥的一生吧，她会看着他爱上别人，然后带回家见家长，自己还要叫对方嫂嫂，以妹妹的身份见证他们的婚礼，嘴里还要说出违心的祝福，哥哥和他的妻子会有属于他们爱的结晶，而自己还得参加哥哥孩子的满月宴。薛年想到这，突然心脏猛地收缩，一丝尖锐的疼划过，她呼吸微顿，眼底满是怅然，却始终保持着表面的平静，痛得无声无息…
    疼痛让答案变得明了，她没那么无私，没那么高尚，她做不到的。
    做不到面对哥哥爱上别人时，自己还要当作没事人一样、做不到在哥哥的婚礼上，她还要祝他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真的没办法坦然接受哥哥和别的女人共度一生。
    薛年回到家做足了心理建设，给路子烨拨了个电话过去，过了一会才接通，听起来电话那头有点吵。
    “喂，年年，有什么事吗？”
    “哥哥…”薛年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星期五，你还记得吧？”
    路子烨愣了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他微微勾起嘴角，
    “我没忘。”
    薛年听到路子烨的回答，暗自开心，嘴角藏不住笑意，眼底满是温柔的雀跃，
    “你一定要来。”
    “当然了。”
    “路子烨！前厅这会忙的不得了你还在这打电话…”
    “不好意思…”
    那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但字字落入薛年耳，她皱起眉询问道，
    “你在哪？”
    “噢…和朋友出来聚会了，”路子烨连忙抬手捂着手机麦克风处，
    “年年我就先不说了，他们还等着呢…”
    “哥哥！”
    路子烨听出妹妹声音里传来的急促，担心她是出什么事了，他拧起眉心问，“怎么了？”
    薛年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她说道，
    “我有点想你了…”
    这话半真半假，她的确是想哥哥了，只不过不止有点。
    路子烨竟一时间怔住了，他沉默了一两秒，忽然低声笑了，语气隐约带着些许欣喜，
    “嗯，知道了，周五见。”
    “……周五见哥哥。”薛年挂断电话摸了摸自己泛红发烫的脸，然后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忽然她想起刚刚电话那头催促哥哥的声音，她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奇怪，
    哥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虽然搞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哥哥绝对有事瞒着她。
    有时候她真想快点长大，
    再快一点，这样就算有什么困难她也可以和路子烨一起解决、替他分担。

 恩赐

    路子烨匆匆挂完电话就赶去前厅干活了，一直忙到凌晨三点才下班，他没有回路誉出租屋那，而是去了颜峥的公寓。
    “我说你真没必要这么拼，那个钱我又不着急你还，再说了你兄弟我还不缺那点钱，你这天天熬夜做项目，白天还得去兼职小心猝死啊！”颜峥靠在躺椅上打游戏，瞥了眼坐在电脑前还在改方案的路子烨继续说，
    “对了，你让我打听讨债的那群人…他们是专门放高利贷的，手下还有几个赌场和妓舞厅，我了解到的消息，好像还和黑社会沾点边，准确来说呢，他们就是故意设局让你爸掉进这个陷阱的，总之你当点心，提醒你爸千万别去借了。”
    路子烨闻言顿了顿，眉头极轻地蹙了一下，眉峰压出一道冷硬的弧，难怪当时那群人在路誉家无法无天，他庆幸他们找上的是路誉在外面租的房子，自己攒着的奖学金外加找颜峥借了笔钱才好不容易把这个大窟窿填上了，否则找他和路誉麻烦事小，毕竟都是男人动起真格也不怕，要是让他们找到薛年下落，十七岁的小女孩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唬她都算好的，要是对她做什么…
    路子烨简直不敢想。
    “嗯，我会提醒他。”
    “那行。”
    路子烨盯着电脑屏幕走神，过了一会他转过身子朝颜峥丢了个打火机。
    “靠…老子晋级赛啊！”颜峥被突然丢过来的打火机砸到了脑门，他皱起眉头，“有屁快放。”
    “你哄你那些小女朋友开心买的漂亮裙子，有没有专门定做礼服的？赶时间周五就要，价格无所谓。”
    “礼服？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有位意大利的老头，专门做手工缝制的，工艺还不错，之前颜悦生日我大费周章送了她一件，死丫头当时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颜峥说道，猛然反应过来，什么晋级赛也不管了，他把手机丢在一边，追问路子烨，
    “不是，你送谁啊？你该不会是背地里有女人了吧？”
    “对方谁啊？漂不漂亮？咋认识的？发展到哪一步了？”
    路子烨听着颜峥一堆无厘头的问题，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他偏头嗤笑一声，笑声又短又轻，
    “你能不能往正常方面想？我送我妹妹的。”
    “年年？你没事送她礼服干什么？”
    “学校活动表演，对她来说挺重要的，而且……”他想看妹妹穿着他送的衣服表演，不过后半句路子烨没有说出来，他瞥了眼颜峥，轻咳一声说，“我想送，你他妈管的着吗？”
    “可以啊路哥哥～对妹妹出手就是大方哈，”颜峥故意延长音调恶心了一番路子烨，
    “彼此彼此，颜大少爷的黑卡上周不是还被你妹刷爆了吗？”路子烨嘴上也不吃亏，回怼着颜峥。
    “……行，你赢了，”颜峥无语地冷哼一声，忽然想起刚刚路子烨的话，认真且严肃道，
    “哎，以后像小女朋友诸如此类的话别提了，特别是在颜悦面前。”
    “为什么？”
    “反正我求你别在她面前说，不然估计我又得进一趟医院。”
    路子烨笑话他没出息，他和颜家兄妹从小学一年级起就是同个学校一个班的，别人家当哥哥的都是管着妹妹，颜峥倒好从小就被颜悦这个双胞胎妹妹反向血脉压制。
    他嘲笑颜峥，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自己的妹妹，薛年和颜悦完全不同，小时候刚到他们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薛年完全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讲话、只会点头摇头、哦…对了，还会哭，动不动眼泪就哗哗地掉，问她怎么了也不回答。付文清私底下偷偷和路誉讲，肯定是因为车祸心理受到了创伤，年年才变得这么内向。付文清心里着急的很，她问路誉，年年这个情况是不是网上说的那个自闭症？付文清甚至提议要带薛年去医院看心理医生但被路誉否决了，说她大惊小怪，小孩子过几年就忘记了。路子烨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从此以后他对妹妹没少费心思，他整天拉着薛年出门，到处走走，看外面的世界，不让她将自己封闭起来。他带她去找楼下小卖部老板养的一只小黄狗玩、带她去书店给她念童话故事、还有存钱带她去小孩都喜欢的游乐园，虽然被他爸知道了数落他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天天就知道玩不知道学习，他也不以为意。反正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要给妹妹，回来以后他就问她今天开不开心？明天还想不想出去玩？
    薛年的性格一天一天有在慢慢好转，后来突然有天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起脚尖往他书桌前凑，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拽着他的衣角，主动对他说道，
    “哥哥陪我上街玩，”那是薛年第一次笑那么灿烂，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冒了出来，看得路子烨心里甜滋滋的。
    妹妹没来他们家之前，路子烨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吃饭、睡觉、学习、吃饭、睡觉，以此循环。爸妈严格的要求和有些偏执的控制欲，让小小年纪的他就要被迫学习那些超纲的知识，丢弃自己的爱好和童真。
    他那时候真的很羡慕颜峥有个妹妹，即使平日里经常见到他们兄妹俩掐架，颜峥时不时向自己吐槽他那烦人精妹妹又给妈打小报告害他被骂。但颜悦还是会在颜峥打架受伤之后担心得哭鼻子，她一顿臭骂颜峥，嘴里依旧不依不饶说着回家一定会给妈妈告状的，手却伸进口袋里摸出创可贴给颜峥贴上了伤口，颜峥也由着被妹妹骂，伸手抹了把颜悦的眼泪。
    路子烨见证了他们兄妹之间的惺惺相惜，所以他在无数个生日烛光下默默许愿，希望自己也能有个妹妹。
    没想到，神明真的心软了，薛年来了。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薛年已经从那个在他做功课时闹着要自己陪她玩的小孩子到如今褪去稚气，早已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妹妹抱着自己埋在他胸口时的模样、在酒吧台上唱歌闪闪发光的模样、在沙发上靠在自己肩头娇小玲珑的模样…
    妹妹，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
    路子烨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把所有的关心、呵护和最珍贵的爱都毫不吝啬地留给了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份爱早在某个时刻悄无声息地变了质。

 惊喜

    叩叩叩—
    付文清正在厨房做早餐就听见有人敲门，“来了！奇了怪了，这大清早的谁啊？”付文清走去开门。
    “你好，请问是薛年女士吗？有包裹需要本人签收。”付文清瞧是快递小哥，手上还拿着个挺大的包裹，她朝还在卧室里的薛年喊了一声，
    “年年你的快递！”
    薛年才起床换好衣服，听见小姨叫自己连忙走过来，
    “我的？”
    她正疑惑这几天没买东西，怎么会有自己的快递？薛年签好字把包裹抱了过来，掂量了一下，倒是不清不重的。
    “买什么了？”付文清问着。
    她摇摇头，将包裹放在桌子上拆开，里面是个奶白色的礼盒，丝带打成的蝴蝶结精致优雅，垂着两缕流苏。
    薛年打开了礼盒，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浅天蓝色的薄纱礼服，裙身是层层迭迭的蓬纱设计，内层衬着柔软的缎面，裙摆的刺绣是细碎的星辰纹路，上面还点缀着粉色与白色的小珍珠，像春日晴空下飘落的樱花，少女感十足。
    这是…礼服？
    她其实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谁买给自己的了，瞥见礼盒的角落处还放着一张贺卡，伸手拿起贺卡瞧，赫然写着：
    登台尽兴，演出顺利。
    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笔锋锐利，刚劲有力。她轻轻拿起礼服，凑近还能嗅到面料自带的淡淡清香，薛年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朝付文清乐呵呵炫耀道，
    “小姨你看，是哥哥买的哎！”
    她踮着脚尖转了个圈，裙摆的纱蹭到脚踝，心像沁了蜂蜜。
    “太漂亮了吧！”
    付文清看着薛年激动得不成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打趣道，
    “你表哥对你啊，最用心了。”
    薛年攥着手里的裙子，心里美滋滋的，她跑回房间，拉上门迅速给路子烨拨了个电话过去，打过去之后她就有点后悔了因为现在太早了哥哥会不会还没醒，自己打扰了他休息，薛年正准备挂断就听到了听筒处传来哥哥的声音。
    “喂…年年？”路子烨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懒洋洋的许是还没有睡醒。
    “哥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本来也快起床了，”路子烨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望向窗外的朝阳，顿了顿，“礼服还喜欢吗？”
    “喜欢喜欢！”薛年实在是没想到哥哥给自己准备了个这么大的惊喜，她对着镜子在身上比划，摸了摸裙子的布料，忽然想到什么。
    “哥哥，这得不少钱吧？”
    “还行吧，你喜欢就好，”路子烨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我们家小明星得加油啊，别给这身行头拖后腿了。”路子烨的语气带着玩笑意。
    “放心吧哥哥，一定一定不会辜负你的！”薛年向路子烨保证道。
    “年年，快出来吃早饭上学校去了。”
    门外付文清的声音催促着，薛年却有些舍不得挂电话，犹豫时那头的人先说话了。
    “去吧，我会准时到的。”
    薛年语调雀跃又充满期待，“好！那我等你…”
    薛年吃完早饭就赶去学校了，走之前还不忘带上路子烨送的礼服，因为她是今天参加表演的人员需要彩排化妆，所以不用去教室上课，一直排练到五点左右，薛年站了一天都累成狗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打开就看到了来自哥哥的未接来电。
    她回拨了过去。
    接通了。
    “喂？哥哥……”刚好表演芭蕾舞的同学也彩排完了，一涌人全挤了过来，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靠上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薛年嗅到空气中熟悉的香气，转过身看见面前的人，霎时间怔住了，手机从手心被路子烨抽走挂断。
    “傻了？”路子烨抬眼看着薛年，满眼笑意。
    “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一个人吗？”薛年瞬间打起了精神，语气兴冲冲的，她往后瞟了瞟没有看见小姨的身影。
    “嗯…陈奶奶在家不小心摔倒了，我妈送她去医院了，晚上得留在医院照顾老人起夜，今天来不了了。”
    薛年闻言，一脸忧心地问道，“啊！陈奶奶没事吧？”
    陈奶奶是他们邻居，五年前老伴走了，儿子和儿媳买了新房，搬出去住了，家里常年就她孤零零一个人。付文清看老人孤单可怜，所以家里偶尔做了好菜好汤都会给陈奶奶送过去，一来二往邻里关系也就亲密了，陈奶奶为人亲和，薛年可喜欢和她老人家聊天了，每年遇上春节的时候，陈奶奶还会给薛年路子烨一人包上一个红包。
    “没什么大问题，腰椎伤了，得修养一两周。”路子烨把手机递给她。
    “哦，那就好…”薛年接过手机时故意摸了摸哥哥的手指，路子烨愣了一下，将手缩回袖中，故作镇定地说，
    “我…今天正巧没什么事，寻思早点过来看看你。”
    薛年默默盯着路子烨，怎么感觉哥哥瘦了不少？她正准备问他这段时间究竟在忙什么就被一同参演的同学打断了。
    “薛年，老师让我们换衣服准备化妆了。”
    “来了！”
    “去吧，”路子烨朝她抬了抬下巴。
    薛年从背包里拿出哥哥买的礼服，在手心摩挲着，她看了一眼路子烨，心底的欣喜多得快要溢出来，跑去洗手间换衣服了。
    没过一会路子烨就看到薛年捂着后背别扭地走了过来，他见状蹙起眉问，
    “怎么了？”
    “哥哥，你帮我拉一下拉链…”薛年声音软绵绵的，还没等路子烨答应就已经转过身露出雪白的肌肤。
    路子烨瞧见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伸手去帮她拉拉链，他的眼神有些没忍住地偷瞟，薛年的脊背似细腻的羊脂玉，光滑又柔润，在灯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泽，妹妹如今真是大姑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连身材也…
    操…他现在脑子里哪来的那么多脏东西？路子烨在心里暗自骂了自己几句，冰凉的拉链头随着他的动作缓缓上行，指腹偶尔擦过肌肤，激起薛年一阵轻颤，
    “嗯……”
    路子烨听见妹妹的声音，骤然停了下动作，呼吸刻意放得极轻，拉至顶端时，他迅速收回手，耳尖泛起不易察觉的薄红。
    “好…好了…”
    薛年提着裙摆转了个身，语气雀跃，朝路子烨问道，
    “哥哥，好看吗？”
    路子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薛年十二岁生日，他当时存了一个月零花钱给她买了件公主裙，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转圈圈问自己好不好看。
    “哥哥？”
    妹妹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中拉了回来，他冲她笑了一下，直言夸赞道，
    “好看。”他抬起手把薛年鬓角的碎发挽在耳后，“很衬你。”
    薛年被哥哥突然的接触和夸奖弄得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的脸颊泛起红晕，
    “我去化妆了…哥哥你记得坐靠前一点的位置哦！”
    路子烨单手插兜，望着妹妹的背影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年一路小跑到后台的化妆间，她坐在镜子前平复心情，手背抚上自己羞红的脸。
    “哎呦，同学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跟过敏了似的”，负责给薛年上妆的化妆师瞧着她的双颊，担心地询问。
    “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热…”薛年简直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自己未免太没出息了，哥哥一靠近她，她就控制不住浑身发烫…

 不完美小孩 pǒ18rn.c ǒm

    路子烨坐在台下第四排的位置，他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差不多快到薛年的节目了。
    他手肘抵着膝盖，目光牢牢锁在舞台入口那扇紧闭的侧门，周遭是此起彼伏的喧闹，有人在讨论下一个节目；有人在低头耍手机；有人正洋洋自得自己家孩子跳舞跳得多出彩，小品演得多有天赋。唯有路子烨周身像圈着无形的屏障，将所有嘈杂都隔绝在外。
    “下面有请高二（6）班的薛年同学，为我们带来歌曲《不完美小孩》。”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路子烨听到妹妹名字的瞬间，下意识挺直脊背，眼底的漫不经心尽数褪去，只剩下清晰的、深深的注视。
    薛年化着精致的淡妆，身穿天蓝色礼服缓缓走上台，裙摆随着风撩起一个轻浅的弧度，不同于平日里的小家碧玉，今日的她显得落落大方又不失一双杏眼透出的甜美。
    薛年站在台上，握着话筒手紧张地有些颤抖，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下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哥哥，薛年想起之前偶然间了解到哈萨克语里的表白：
    我清楚地看见你。
    哥哥，接下来这首歌是我专门送给你的。
    薛年调整了一下呼吸，前奏也随之响起，她清冽又充满情感的声线漫开，
    “全世界在等我飞更高，
    你却心疼我小小翅膀，
    为我撑起，
    沿途休息的地方…”
    随着薛年的歌声，刚刚还在热烈讨论的人彻底安静了，连一直在玩手机的同学也抬起了头。
    薛年垂着眼，目光落在舞台地板的纹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话筒的防滑纹，尾音轻轻颤着，
    “当我必须像个完美的小孩，
    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你却好像  格外欣赏，
    我犯错犯傻的模样，
    我不完美的梦，
    你陪着我想，请记住网址不迷路pòshu8.còm
    不完美的勇气，
    你说更勇敢，
    不完美的泪，
    你笑着擦干…”
    其实薛年通过复赛后就一直在纠结最终表演曲目，毕竟哥哥要来看自己，所以她很重视这次演出。最终在看到这首歌的歌词后，她立马敲定好了选曲。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觉得这首歌就是哥哥对自己的写照。
    薛年从小到大成绩一直处于中游阶段，即使自己再努力用功也很难做到在班级里名列前茅，实在算不上是个优秀出众的孩子。初中的时候因为跟不上课程进度，考试次次退步，连老师都吐槽她是个笨脑子，薛年魂不守舍回到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蹲在床边偷偷掉眼泪，连哭泣都不敢大声怕让小姨姨夫听见，
    “为什么不吃饭？”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她面前，她闻言抬起头，眼眶哭得已经红肿。
    路子烨见状蹙起眉，连忙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吗？”
    薛年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委屈，她扑倒路子烨怀里放声大哭，“哥哥，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聪明呢？我真的和老师说的一样就是个笨孩子…”
    路子烨的身体僵硬了几秒，手指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薛年的发顶，听着她的哭声心疼得很，
    “这次考试考砸了？”
    “嗯…”薛年埋在路子烨怀里抽噎着。
    他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薛年垂头丧气的样子，良久他问起薛年，
    “年年，什么叫聪明？”
    “像你一样，考第一名。”薛年回答道。
    “可哥哥也有很多不会的，买鸡蛋的时候好几次都挑到坏蛋，连我妈都说我没你选的又大又新鲜、你们班里组织义卖，你做的小发卡一下子就卖光了，好多人都问你能不能再做几个、上次陈奶奶膝盖不舒服，你是第一个发现的，每天晚上都要去给她按摩，陈奶奶还夸你细心机灵、你都忘记了？还有我们年年唱歌那么好听，这些聪明，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路子烨揉了揉薛年头发，接着说，“年年，成绩、排名、其他人的评价都证明不了你就是笨小孩，只能说我们并不擅长这方面，每个人都有缺点，哥哥也是。”
    路子烨顿了顿，“况且就算你不聪明、不出众、不是最完美的小孩又怎么样？”
    路子烨话音未落，他抬起手擦了擦薛年脸上的泪渍，语气认真，
    “如果你不是所有人中最耀眼的那一个，哥哥也能第一时间就看见你。”
    往事历历在目，薛年看着台下的哥哥，嘴角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
    哥哥，为了你，我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我会拼命做最耀眼的那个人。
    “这不完美的我，
    你总当作宝贝，
    你给我的爱也许不完美，
    但却最美……”
    路子烨望着彼时闪闪发光的薛年，聚光灯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光，好似仙女下凡。
    歌声渐歇，周边的掌声炸开时，他没跟着鼓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打火机的棱角。
    “这小姑娘唱的真不错。”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我家的，”路子烨回头，满脸写着骄傲二字，他看向坐在身后方才夸奖薛年的两位家长，难得主动和陌生人搭话，“是我妹妹。”
    “真的呀！这小姑娘可太厉害了，你们家里栽培她花了不少心思吧？”
    路子烨偏过头，朝薛年微微颔首，勾起一个独属于妹妹的笑容，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动，他说，
    “没有，是她自己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