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来》 第1章 《入梦来》作者:默墨舞文【cp完结】 文案: 白阅为解除活不过20岁的诅咒,阴错阳差与室友黎予纠缠在了一起,在二人联手解决“灵异”事件的过程中,发现一切的源头竟是一段千年前的秘辛…… 有种感情是刻印在灵魂上的,只要靠近就会发出共鸣。 “暴不躁”忠犬攻x“病不弱”美人受 一句话简介:浮云过千载,何妨入梦来 标签:he,剧情,1v1,灵魂伴侣,天作之合 第1章 黑长直大胡子 太阳正卖力的散发着一天中最亮的光芒,被医院诊室里的雪白墙面折射后额外刺眼,再混合着窗外的聒噪蝉鸣,让人连听觉都跟着模糊起来。 少年坐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床上,原本就昏沉的脑袋更加沉重。 他皱着眉,偏头看向正在和医生交谈的父母。 明明能听清他们的谈话,思维却迟钝的难以分析理解对话内容。 “白阅的一切检查都没有异常,十分健康。” “这……不可能啊!您再给看看,或者……我们再查点别的项目?”白父极力控制着情绪,声音里满是疲态。 白母更是哽咽着,苦苦哀求道:“是啊,求您了医生!我……我们已经跑了好多家医院,您是我们最……最后的希望了!” “唉,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可检查结果就是这样。其实……我建议你们不如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很容易敏感。” 大夫无奈的摘下眼镜,毕竟检查报告确实看不出任何问题,甚至某些数值,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好上一些。 “您也说我儿子的病是心理原因导致的?”白母睁圆了眼睛,拔高的音调中带着质疑。 还不等医生再回答,白父也激动起来,“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心理医生也说没有问题,要是都没问题孩子能这样吗!你们医生是不是只会踢皮球!?” “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位先冷静一下。” “还要我们怎么冷静,这都多长时间了……” 三人的对话还在持续着,没有结果,却越发嘈杂。 声音震耳欲聋,可白阅已经听不清对话了。 他想要上前阻止,可不等动作,强烈的窒息感和沉重感瞬间涌了上来。眼前有白影晃过,他用力伸出手才堪堪抓住,勉强稳住身体没倒下去。 用力眨了眨眼,他才看清自己抓住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高挑女人,黑色的长发披肩,却看不清面容。 女人无视了他的痛苦,坐在他的面前,并拿出一只怀表在他眼前晃动。是要催眠么? 白阅已经很熟悉这个环节了,当他配合着想要闭上眼时,医生突然微低下头掩着嘴发出一阵粗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这可不是生病了,而身上是有业障啊,这么下去可是活不过二十岁喽。” 女医生坐直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露出一张留着大胡子的中年大叔脸,笑嘻嘻道。 白阅惊诧不已,还不等反应前因后果,这位黑长直的胡子大叔便突然伸出手在他头顶拍了拍,继续道:“去南川市吧,你的生机在那里。” 不等话音彻底落下,白阅身下的床竟凭空消失了。 突然没了支撑,他整个身子猛地向下坠去…… “啊!!!” 白阅一声惊呼,猛然坐直了身子,眼中还带着难以平息的惊恐。 “怎么了小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出了这么多汗?” 对上白母关切的目光,白阅这才渐渐回神。 他沉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去南川大学报道的路上,之前不知怎的困意突如其来,就这么睡着了…… “我……我没事儿,就是做了个噩梦。” “正好,咱们也快到了,你醒醒神。”正在开车的白父趁着红灯匆匆向后撇了一眼,语气虽然平静,但眉宇间却带着些许不安。 白阅接过妈妈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汗,呼出几口浊气,这才有心思回想刚才的事。 虽然他偶尔会梦到小时候,但从来没一次是跟看病相关,那种真实的窒息感现在还隐隐残留在身上,以至于他不禁有些后怕。 但看看身旁的父母,他也不敢多显露出些什么。 比起梦里,他们这些年虽然情绪上好了许多,可为了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病而奔波操劳,终究是更显憔悴了几分。 怎么就突然梦到小时候求医看病的事儿了呢?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 难不成真像静玄道长所说的,这南川市和自己有什么因缘,所以“近乡情怯”了? 不过想想刚才梦里,道长的白大褂形象,白阅属实是有些不忍再次回忆…… 现在终于来到南川了,希望一切都会变好吧! 他透过车窗向前面看,十字路口的对面,已经能看清南川大学的校门了。 此时正好红灯开始倒计时,白父正准备启动车子打算穿过路口,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影猛地从车前闪过。 “快停车!” “什么!?” 白父深知在这种情况急刹会造成什么后果,于是开车穿过路口又行出一小段,才靠着路边缓缓停下。 车刚一停稳,白阅便急忙跑下车,向路口飞奔而去。 他站在红绿灯下四处张望,才发现四下车辆都正常行驶着,没有任何异常。 第2章 可是他分明看见,刚刚有人从车前横穿而过,被他们的车撞了个正着…… “小阅,到底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白母踩着高跟鞋,紧赶着追过来。 “我刚才看到有人……”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啊,而且如果真撞到了什么,也不会没有感觉。你应该是刚睡醒,眼花看错了。”白父停好车后也跟了过来,安抚道。 “那……可能吧……” 白阅心中存疑,但看着父母紧张的神色,实在不好再说,只得作罢。 本来就被梦扰的有点心神不宁,刚缓过神来又出现这么一档子事,白阅控制不住的思索起来,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因为什么其他的……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父母办理完报道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后,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白阅的父母工作很忙,这次来送他也是调了好久的行程才换到了假期,因此反复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白阅则被辅导员带着往寝室去,路上这位辅导员不疾不徐的介绍着学校的情况,白阅缓步跟在旁边,不时回应几句,顺便打量起四周。 已经快九月末了,暑气丝毫未减,灼热的阳光压得树叶都耷拉着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而本该喧嚣的校园里现在也没几个人在室外闲逛,唯独几只蝉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 “沙——沙——沙——” 在正午烈日的震慑下,几乎所有学生都生无可恋的苟在宿舍里,大一新生301男寝里的三人也是如此。 顶一头栗色卷发的贺冶拉动着作训服的衣领,瘫在椅子里有气无力地呻吟着:“不都秋日安了嘛,今儿这天怎么觉着比前两天还要热啊?都快喘不上气了……” “没听说过秋老虎吗?你多喝点水,然后抓紧时间睡个午觉,小心下午军训时中暑。” 搭话的男生和贺冶长得有七分相似,他递了瓶矿泉水过去,语气中透露着宠溺。 “哐、哐、哐!” 正当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贺冶接过水,随口朝门外问了句。 本就虚掩着,留了道缝隙透风的房门被应声推开,一个竹竿似男人闪进门内,快速打量了一圈。 “正好大家都在哈,我是舞蹈系的辅导员,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午休了。” “舞蹈系?”贺冶挑起眉毛,乖巧地笑了笑,“老师,我们这不是舞蹈系宿舍啊,您是不是走错了呀?” “没走错,你们寝室不是正好空出来个床位么,我们系今天有一位同学刚来报到,但本系的宿舍都住满了,所以先安排在你们这儿。” “竹竿儿”边说边回身招呼,“哎,同学,来跟你室友们打个招呼。” 白阅拎着硕大的箱子,吃力地从辅导员和门缝中挤了进来。 这是个标准的上床下桌四人寝,进门右手边是一个独立的卫生间,门后有一小排柜子和置物架,再往里一点就是分列两边的四张床位。 此时除了最靠近门口的位置,其他三个床位都已经放了被褥。 “打扰了,我叫白阅。” 白阅大致扫了一眼屋内情况,自报家门后便不说话了,等着听辅导员还有什么指示。 “行,打了招呼就算认识了,你们往后好好相处慢慢磨合,实在有什么不适应的尽量先克服克服,克服不了的就再来找我。” “好的,谢谢老师,麻烦您了。”白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辛苦,应该的,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嗯,好,老师再见。” 话音刚落,竹竿儿就以闪电般的速度遁走了,白阅一时也不知道这位辅导员究竟就是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还是怕被自己这个“麻烦”给缠上…… 不过辅导员是怎么想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寝室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他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过集体生活,饶是做了很多心理功课,但实际面对这样的情况,还是有些脚趾抠地。 “你叫白……yue是吧?白色的白?yue是哪个字啊?” 白阅的思绪被人打断,下意识地回答道:“阅读的阅。” “白阅?还挺好听的,我叫贺冶,学影视的。” 栗色卷发的男生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眉眼弯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一对虎牙若隐若现。 他扬了扬下巴,撇向站在他身侧的男生示意道:“这是我哥贺源,躺在床上那位一脸苦大仇深不爱理人的叫黎予,他俩都是历史系的。” 白阅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我是贺源。”贺源浅笑着礼貌地回应了下,不冷淡也不过分热情。 白阅记人很快,虽然刚才在门外听不真切,但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最先和辅导员搭话的就是贺冶,看起来是个过分热情的人,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至于其他两位…… 比起弟弟,贺源就显得要稳重很多,他和贺冶一样是娃娃脸,看样子是双胞胎,但没了虎牙加持,又被银边的框架眼镜一遮,顿时显得成熟儒雅了几分。 而叫黎予的这位,虽然这么评价初次见面的人不太礼貌,但不得不说贺冶对他的描述十分精准。 从自己进到屋子里,这人只不大在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便又靠回被子上看书去了。 第3章 小麦肤色,干净利落的寸头,天生上扬的眼尾和笑嘴却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怎么看都是一脸不好惹的凶相。比起历史系的,倒是更符合广大群众心目里刻板的刺头体育生形象。 经过这么一折腾,午觉算是彻底睡不成了,社牛贺冶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白阅闲扯,白阅边回应边收拾自己的书桌和床铺。 这位置虽然没有人用但却异常整洁,连点积灰都没有,就好像有人擦拭过一遍似的。 只等收拾到书桌抽屉时,白阅才从角落发现了一张小卡片。 他拿一看,竟是张很新的一寸照片。 只是这上面的人,白阅越发觉得有些眼熟,而正与他闲聊的贺冶显然也看到了照片,说话声戛然而止。 白阅察觉异样,疑惑问道:“你认识这照片上的人?” 贺冶挠了挠头,目光略有些闪烁,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此时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贺源和黎予,也都看了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贺源走近贺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开口对白阅解释道:“我们寝室本来也是满寝,这人和我弟弟一个班,一周前午休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的十字路口出了车祸,人没救过来。这张照片……可能是家人收拾东西时落下的。” 贺冶看白阅神色不太好看,伸手抓了抓他的手腕,“你不会害怕了吧?我们都在这住好几天了,什么事儿也没有!” “没事儿,我只是在想……这照片该怎么办。”白阅勉强笑了笑,压下了原本脱口欲出的话。 其实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镇定,甚至有点脊背发凉。 倒不是说觉得晦气或害怕,而是经贺源一说,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刚的熟悉感源自哪里。 今天来报道时,他分明在校门外的十字路口见过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新坑啦!上一本欠的番外容我先放放…… 这大半年我跑去学写文了……虽然刚学会点皮毛,但回头一看感觉自己的第一本bug太多了,打算先修文,之后再把番外补齐,总之不会坑的! 第2章 “砰”的一声 当时一闪而过印象有些模糊,再加上父母的说法,白阅确实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现在看着手中的一寸照片,他笃定自己没认错,当时横穿马路的人那道身影,虽然一闪而过,但就是照片上这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 “他有同胞兄弟么?”白阅问。 “没有啊,他是独生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贺冶疑惑道。 白阅的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但想到自己来南川的原因,他还是强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没事……” 贺冶倒真当他是为照片发愁,便提议道:“我去和老师要个联系方式吧,给他家人邮寄回去。” 白阅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边说边从本子里撕了张白纸将照片仔细包好,递给了贺冶。 其实这人出事时,对贺冶的冲击最大。 他们两人是同班同学,刚到寝室时自然就走得比较近,再加上他本身对这类事有些忌讳,就更是有些受不了。饶是有贺源的安抚,也过了好几天才回过劲儿。 谁知这才刚刚淡忘,却又被提起来了。 贺源本来还对此有点儿担心,但出乎意料,贺冶这次竟然主动请缨要解决这事儿。 想来是他对白阅观感不错,比起自己心里发毛,还是更担心吓到新朋友。 社牛的特质在这一刻升华了! 一直到午休结束的提示音响起,贺冶才解除气氛担当模式,并像马上就要没电关机一般迅速地哭丧起脸。 “啊……又得去军训了,咱们得赶快点儿,别去晚了又被罚站军姿,我可不想继续当重点关注对象了。” 贺源闻言一乐,揉了把贺冶蓬松的小卷毛吐槽道:“光动嘴说,你行动上倒是表现一下啊。只要少喷两下防晒,咱绝对不会晚。” “那怎么行,我还要靠脸吃饭呢!”贺冶丝毫不买账,手拿防晒喷雾一脸认真道:“不光我得喷,你们也得做好防护!就说你呢,黎予你跑什么跑,当我瞎么!” 片刻之间,白阅看着贺冶一把薅住准备悄无声息出门的黎予,然后强拉着比他高出半头的人猛喷防晒,紧接着又在黎予爆发前熟练地躲到贺源身后。 看样子,这个场面没少发生过。 场面过于美丽,以至于白阅实在压不住嘴角,可还不等乐完,没成想这锅又砸到了自己头上。 “小白你傻乐什么呢,我可得给你普及一下咱们寝室的室规:颜值即是正义!” 贺冶冲着白阅挑了挑眉,在上下打量了白阅一圈后,恍然大悟道:“不过,你们舞蹈系的应该本身就很注意个人形象管理吧?” “这倒确实是,不过……我不需要参加军训呀!”白阅摊了摊手。 “什么?!你凭啥不参加?这不公平!“贺冶瞪圆了眼睛,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顿时就像撒了气的皮球一样。 ”我也不想去了……哥,要不你去帮我请个假……哎,哥你别揪我衣领,我自己能走……哎!” 直到看不见人影,白阅还能依稀听到贺冶的哀嚎声。 他不厚道地笑出了声,但心里觉得不大礼貌,于是为表愧疚,他为贺冶默默祈祷了两秒,希望他能如愿…… 第4章 不过,不用军训可不代表白阅能悠哉悠哉的趴在寝室休息。 他原本可以报考国内最顶尖的舞蹈院校,甚至在高考前就接到了众多知名舞团的邀请,,但为了那句话,他最终还是来了南川。 还没等他来,就成了系里的重点关注对象,班主任提前打了招呼,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在迎新会上表演个节目,说是要给系里长长脸。 拖了这么多天才来报道,不管怎样,他也得先去班主任那露个脸。 白阅先去了趟主教学楼,获知了迎新会就在军训汇演当天的晚上,满打满算还有一周的准备时间。所以这几天他虽然不用去操场接受烈日的洗礼,但排练还是跑不了的。 不过班主任还是十分良心的给他特批了一下午的假期,让他先在学校周围逛逛熟悉环境,明天一早再开始。 白阅在校园里大致逛了一圈,记下一些主要设施的位置,又去超市采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后,见时间还很充裕,便思索着奔校门口走去。 南川大学的位置远离市中心,附近商户的主要消费群体就是学生,因此这种不放假的日子街上就显得人少得可怜了。 橫穿过校门外的马路再直走不远就有一个大型的综合市场,小吃百货、网吧歌厅应有尽有。有很多学生吃腻了学校食堂,就会在休息时间到这边来闲逛。 这是中午从贺冶那得知的,也是这个十字路口在开学季经常事故多发的原因。 白阅对市场没什么兴趣,但中午那事儿始终压在他心上,不再确认一下就没法安心。 他站在红绿灯下观望了许久,这里完全不像出过事的样子,车流量不是很多,来往行人也都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到什么奇怪的人影。 倒是他站的时间长了,有好几辆出租车停下问他要去哪…… 再待下去估计也没什么收获,白阅这才不得不放弃了,悻悻的往回走。 不等走到宿舍楼下,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什么您好呀!小白,你不会没给我打备注吧!!!” 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白阅也能想象出,贺冶此时跳脚的模样。 他尴尬的捻了捻手指,急忙回应道:“抱歉抱歉,是我忙忘了,一会就加上。不过,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军训结束了呀,我们要去食堂吃饭,想着喊上你一起。知道2号食堂在哪吧?快点过来,我们门口等你。” “嗯,知道,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白阅顺带着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快6点了,竟然不知不觉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不好意思让贺冶他们多等,赶紧奔着食堂赶去。 到了门口,果然看见三个人杵在那儿,在恶狗扑食般扑向食堂的新生中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白阅十分意外,黎予看着不爱理人,竟然也在这儿等着。 不知他是因为也有集体行动的意识,还是单纯的和贺家两兄弟关系还算不错。 白阅趁买饭的间隙给三人各买了瓶水,再加上有贺冶活跃气氛,这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初步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一天军训下来实在累得不行,吃过饭后四人就回寝室早早洗漱躺下了,等到封寝熄灯的时间,宿舍内早已一片寂静。 白阅是第一天住寝室,加上白天睡过了还没有困意,便戴着耳机躺在床上安静的刷手机。 没过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身上越来越沉,刚开始还以为是来了睡意,正打算睡觉,却感觉呼吸困难起来。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几乎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是他的“怪病”又犯了。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赶在自己住进寝室的第一天就犯病,他艰难地摸索着想要去拿药,但这次症状来得特别急,不等他摸到药瓶,四肢就已经使不上力,动弹不得了。 然而身上的痛苦反而使他意识清醒万分,借着寝室门上方天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竟然有一个黑色人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床脚。 人影低垂着头,正动作迟缓僵硬地顺着梯子向床上爬着…… “救……” 一个救字像是有万斤重,死死卡在白阅的嗓子眼儿里,他用尽了全力,也挤不出一点声响。 黑影蠕动着从床脚一点点爬上来,悄无声息,就连压在白阅身上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重量。 窒息感已经让白阅的意识开始混沌了,直到黑影爬到了胸口位置,他这才看清楚,黑影竟然和那张一寸照,和他白天在十字路口见到过的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 神情木然,脸色,是带着死气的青灰…… 白阅心脏微缩,后背也沁出了一层冷汗,不过被这么一吓他反而生出了些力气。 他猛地挣扎着撑起身子,后撤了些许紧靠着床头,然而手肘也重重地撞上了床的护栏,发出“砰”的一声。 “窝草!咋了?” 贺冶睡得正香,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撑起身子瞪大一双睡眼,茫然地四处张望。 “白阅?”贺源也被惊醒了,他眉头微皱,眯眼看向白阅的位置,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白阅咬了咬舌尖,缓出一口气,身上那股窒息的无力感如潮水般褪去。 他看着还在近前的黑影,撑着床刚要说话,可还不等张口,就被一只从背后伸过来的手紧紧捂住了嘴。什么东西?! 第5章 白阅吓得头皮发麻,反射性的张口就要咬下去,紧接着却模糊听见黎予的声音在他侧后方响起。 “不小心撞栏杆上了,不好意思。” “嗐,黎予你吓我一跳。”贺冶嘟囔了句,翻了个身重新躺好:“这床确实窄了点……” 贺源也没再多问什么,听声音是重新躺下睡了。 白阅此时却是慌乱不已,前有黑影越逼越近,后有黎予按着,他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实在是半点放松不下来。 他用力去掰黎予的胳膊,可惜无论怎么用力对方却是纹丝不动,好不容易生出的力气眼见也快要见底了。 就在白阅快绝望的时候,黎予摘掉了他一只耳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动,那东西不害人,千万别出声。” 黎予把声音压得很低,小的只有白阅能够听清。 虽然不知道黎予凭什么说的这么肯定,但白阅此时也只能相信,艰难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本就呼吸不畅差点昏迷,又被捂住这么长时间,这下彻底有些坚持不住了,不等黎予放开,身子便逐渐瘫软下去。 这下反倒吓坏了黎予,他突然感觉到白阅鼻息微弱,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松开手,但貌似有点迟了…… 他扶着瘫软的白阅有些手足无措,但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眼见着就要去掐人中了。 白阅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勉强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床头。 那个位置只放了一个药瓶,黎予迅速把药瓶拿了起来,棕色玻璃瓶光滑的表面上却没有任何标识。 他拿着药看向白阅,想询问服用剂量,但此时的白阅已经是半昏迷状态,给予不了他任何回应。 黎予眉头一皱,最少吃一粒应该不会过量。 他拧开药瓶,一股熟悉的辛辣药香扑鼻而来,黎予一愣,手下却不敢再耽搁,立马倒出一颗橙黄的药丸塞进了白阅的嘴里。 黎予轻轻扶起白阅的上半身,让药能够顺利地被咽下。 接着他掰过白阅的右手,在他掌心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之后将白阅的手合拢为拳状。 如果此时白阅意识还算清醒的话,一定会万分惊讶。 因为黎予在他掌心画下的是一道特殊的符咒,而这道符,静玄道长曾经也为他画过。 第3章 同床共枕 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那奇异的符文起了作用,也就一两分钟的功夫,白阅逐渐恢复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等呼吸顺畅了些,才想起来该和黎予说声谢谢。 可刚撑起身子,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死寂的眼睛,那张灰白的脸已经怼在近前了,并且还在继续逼近…… “唔!!!” 在要下意识喊出声的一刹那,白阅死命的捂住了嘴,这才把声音咽回了肚子里。 这下也顾不上客气了,他连忙看向黎予,将眼睛瞪得溜圆,又用手疯狂指向身侧示意,想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而就折腾的这一会儿,“鬼兄”已经安安稳稳的枕在他的枕头上,躺得稳稳当当了。 若不是还睁着一双眼睛,还真有点只是普通人睡觉那意思…… 虽然黎予说这玩意儿不害人,可谁见了不瘆得慌! 白阅不知如何是好,可此时脑子清醒了,他明白黎予是不想惊动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黎予似乎是看懂了他的示意,先竖起食指在嘴前比划了一下,示意不要说话,然后拿起手机迅速打了一行字,递到了他眼前。 “害怕可以和我换床,之后解释。” “……” 白阅默了,这人还真是表里如一,连打字都这么简洁…… 不过眼下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候,白阅不太想麻烦别人,尤其是对第一天认识的人。 但……他是真害怕啊! 想到要跟这东西同床共枕,他感觉鸡皮疙瘩都要离家出走了。 一番天人交战后,白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了床,躺在陌生的床铺上,被陌生的气息笼罩着,白阅更加难以入睡了。 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心里不安,又抬头瞟了眼黎予那边。 却见到黎予正神色如常的面朝着那位“鬼兄”,甚至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这么猎奇的一幕,实在令白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总之三观是碎了一地。 但黎予的淡定,倒真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哪怕明知道那“鬼兄”还是离自己很近,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 连带着刚才的一番惊险刺激,不知何时他也睡了过去…… “黎予,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再不醒可要来不及了!” 白阅睡得正香,却感觉有人正猛扯自己被子,他朦朦胧胧睁开眼,将脑袋探出被外,结果就对上了贺冶跟见了鬼似的眼神。 “你!诶?……小白你怎么睡在黎予床上?” “啊?” 白阅满头问号,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刚要反问回去时,智商上线,猛然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随即觉得耳根一热,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我……我昨晚……其实……” 其实他本打算早点儿起,好和黎予把床换回来,可实在睡得太死。 谁知这一睁眼大家都起床了,刚好被撞个正着。 第6章 这时黎予恰好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淡然地接过了话。 “白阅昨晚想起照片的事儿心里犯怵,我就和他换了床。” 贺冶直觉这理由十分牵强,仍旧一脸狐疑。 可黎予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且这人看着脸不红气不喘,态度又过于坦荡,反倒叫人不好再追问了。 贺冶总觉得自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也只能选择先相信这个理由,暂且作罢。 匆匆洗漱过后,黎予三人还是按部就班地去操场报道,白阅则是赶往了排练室。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早上,白阅算是正式开始了校园生活。 然而这一整天,白阅的状态都不太好,指导老师还以为他是刚到学校不太适应,劝了好几次让他实在不行就先休息会儿。 但他心里清楚,是昨晚的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惨白的脸始终挥之不去。 本想着今天必须得找黎予谈谈,但好巧不巧,偏偏一整天白阅都没找到能和他单独说话的机会。 直到晚上,他被拉进了寝室的微信群,这才终于加上了黎予微信。 看着隔壁床正刷手机,显然很闲的黎予,白阅手指翻飞,迅速在空白聊天界面里发送出第一条消息。 “黎予,昨晚谢谢你了。” 对方秒回:“不用。” “我想问下,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东西你也能看到?你怎么知道它不害人?” 这次过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回复,白阅心急的时不时瞟向黎予。 却见这人分明拿着手机,时而敲敲点点,时而又停住不动了。 这是……打游戏呢? 就在白阅实在忍不住,想要再次追问时,黎予终于回复了。 “……” 白阅震惊,就这??? 自己虽然也是i人,但这位,是i人中的王者吧…… 就在白阅心中疯狂吐槽时,手机再次传来震动。 “三言两语说不清,明天午休,你来礼堂外的花园。” 白阅这才松了口气,半点不敢耽搁,立马回复过去,“好吧,那我在池塘边等你。” 果不其然,聊天界面再次沉寂了,对面连个“嗯”之类的都没有回。 白阅实在摸不透黎予的性格,本以为话题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临睡觉前,他却收到了来自黎予主动发来的新消息。 “今晚不会再出现了,但要是害怕可以和我说。” 这是关心吧?白阅震惊,或许,黎予这人只是有点不善言辞? “谢谢啦,我没事,昨晚多亏你了。” 白阅因着小时候的经历,所以和一般孩子不大一样,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本身接受度就很高。昨天如果不是被“鬼兄”贴脸,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但黎予的消息,还是让他心中一暖,觉得更有底气了几分。 消息回过去后,他又特意挑了一个可爱的猫咪的感谢表情包发过去。 然而……黎予又没回话了。 完全符合白阅的预期。 第二天,白阅心不在焉地挨到了午休时间,铃声一响就直奔花园池塘边的小凉亭里等着。 而黎予军训结束后,则趁着大部队都涌向食堂,转道走小路绕到了礼堂后身。 两人之前虽没有太多的直接交流,可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此时倒也没觉得尴尬。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解释才比较好理解,不然你问?”黎予开门见山道。 “好。”白阅心中了然,这人果然是不太会表达,于是他尽可能问得直白,划重点道:“我见到的是鬼吗?” “算是,也可以叫执念。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中,会有一魂一魄短暂停留世间。在头七这天无意识地出现在还留有执念的地方,机械性重复生前的习惯。等到头七过了,这一魂一魄才会去往生之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轮回。” 白阅想起贺冶当时说的,前天刚好是那人的头七。 所以他见到的只是残留的一缕魂魄而已,黎予这才那么笃定“鬼兄”并不会伤人。 可黎予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白阅心中升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连带着追问的语气都急迫了些,“你也能看到那个?感觉你好像对这些东西特别了解。” 只是,黎予的回答却让他大失所望。 “我看不见,只是有所感觉而已。因为小时候对玄术感些兴趣,所以学过一些,虽然正经拜过师父,但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实在学不明白,所以也学的不太精。” “但是你好像知道我的药该怎么吃……” “你吃的药算是圈子里比较常见的种类,所以我才恰好了解用法。” 说到这里,黎予头一次主动问道:“所以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当时的症状,有点像阳火不足,看着跟随时都能过去似的。” 白阅本以为能在黎予这儿找到什么线索,可听了刚刚的话,他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了。 看白阅低头没有立刻回答,黎予继续说道:“你脖子上戴着的吊坠,应该是加持过的护身符吧。吃的药和我当时在你掌心画的符咒也都是正阳驱邪用的,能被一魂一魄这点儿阴气影响就发作的那么严重,你的身体……” 听了这话白阅微微一惊,黎予虽然说自己学艺不精,但所说全部吻合。 第7章 说不定,告诉他的话真能得到什么线索呢…… 白阅这才松了口讲起自己的事。 白阅的家境还算不错,爸妈都是文艺工作者,思想也比较先进,因此他整个童年过得都十分幸福。 唯一的不圆满,就是他自小身患“怪病”。 病发时会出现失语、无法动作或是昏厥等症状,而平时又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能跑能跳能吃能睡,只是身子骨稍微弱了点。 爸妈带着他去各处求医,可却什么问题也查不出,吃了不少强身健体的方子,也不见什么效果。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怪病”越发严重,甚至已经频繁到了严重影响生活的程度。 最终,他爸妈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高材生,也只能开始寄希望于异术。 几经周折,他们经人介绍求助到一位道长,这才给白阅求到了能有效克制“怪病”的法子。 然而道长却说,自己的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做个缓解罢了,白阅的“怪病”源自一个业障,若是不想办法消除,那势必活不过20岁。 而此时白阅刚好过完19岁生日,他还来不及沉浸在考上心仪大学的喜悦当中,就被这个消息给了当头一棒。 而这老道也算是渡人高道,硬是把自己关在屋子三天,连胡子都白了几分,这才推演出了一丝生机。 白阅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听从道长的指引,转校到南川市,来到这里寻找化解之法。 黎予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这道长说的,倒是和我猜的差不多,不过你这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业障,多半是上几代的恩怨,或者因果之类的……你父母或者再往上的长辈,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白阅摇了摇头:“那位道长也这么问过,可我爸妈从没来过南川市,至于家中其他的长辈,时间太久远了,也没法记得那么清楚。且那道长还说了,业障在我身上,所以只能我本人来,才有可能碰上化解的机缘。” 黎予若有所思,如此一来,就只有另一种原因了,可白阅剩一年的时间,查起来谈何容易。就怕还不等有眉目,人就没了…… 想到这,黎予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不等深思,他便脱口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白阅有些意外,他本以为黎予是不太愿意和人亲近的类型,怎么会突然愿意帮他。 其实黎予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确实是打见到白阅发病时,就对这事儿还挺感兴趣的,所以才会把白阅约出来详细询问。 可真要帮忙的话……且不说毫无线索,就凭自己的能力…… 算了,既然直觉上想帮忙,那就凭感觉走吧,黎予很快便释然了。 殊不知白阅听后,心里非但没有多少惊喜,反而满是纠结。 他其实并不想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黎予只不过是个略懂一些异术的普通人罢了。 自己是来求生的,所以学不学业的也没那么重要。 可黎予就不一样了,怎么能拖不相关的人进这趟浑水呢,白阅刚想回绝,却听见有人喊着他和黎予的名字,已经到了近前…… 第4章 八卦的味道 “诶?小白、黎予?你俩什么时候混的这么熟了,偷偷在这儿干嘛呢?” 贺冶几步窜了过来,胳膊搭在白阅肩上亲昵的搂了过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怎么能叫偷偷呢!”白阅脑子飞速旋转着,无奈笑道:“这不是碰巧遇见了么,吃完饭想要散步的话,也就这块儿风景不错又离得比较近了。” 原本他和黎予要说的事儿就不能让旁人听到,所以才特意挑了这么个犄角旮旯,却不承想还是被熟人撞了个正着。 “这也太巧了吧?!”贺冶听后果然是一脸的似信非信。 黎予翻了个白眼,略有些不耐烦:“更巧的是,你不也来了么,咱们寝室就差你哥了。” “额……我在呢。”贺源笑眯眯的从众人身后走了过来:“好巧啊,大家都来散步的么?” “……”贺冶尬住了。 自打上次看见白阅和黎予换床那事儿,他就老觉得这俩人有什么秘密。 又赶巧,刚刚他打老远就看着了,这俩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这才特意凑过来。 最后竟然告诉他都是巧合?! 这事儿实在让人很难相信,但看着原本还说有事不能一起吃午饭的自家哥哥,也碰巧出现在这儿…… 好吧,贺冶觉得他也很难反驳。 不过,这事儿虽然只能到此为止,但贺冶的好奇心还在熊熊燃烧。 倒不是他有多八卦,实在是,这瓜涉及到黎予啊! 要知道,黎予这人从小到大那叫一个高冷,成天摆着一张臭脸不爱理人,从来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就连他们之间现在能走的近些,那也全赖他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否则依着黎予的性格,八成是多一个眼神都不会搭理他们。 然而就这么一块陈年老冰,竟然对白阅就熟络的这么快?!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问是不好再问了,但完全不妨碍贺冶悄咪咪的盯着呀。 至于白阅这边,则是压根没察觉到身边多了一双时刻关注的眼睛。 黎予三人忙着军训汇演,而他也在忙着迎新晚会的彩排,天天往返于寝室和排练室之间。 第8章 一周的时间编排舞蹈,即便他曾经有过很多经验,可要和新认识的同学配合默契,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几天忙活下来,调查的事更是连个头都没能开上。 虽然按黎予的话说,如果他的机缘真在这里,那即便什么都不做,线索也会自己找上门,不必太过焦虑。 可白阅始终还是难以安心,不过他也实在不想多麻烦黎予,只得暂且搁置。 不过,自从上次黎予主动说要帮忙后,他们之间便没有更多的交集了,顶多是平日里打了照面客套一声。 冷淡的让白阅甚至有些怀疑,之前都是自己的幻觉。他本来想好要用来婉拒的客套话,也全没排不上用场。 白阅暗自松了口气,至于心里划过的那一丝失落,还没能被他抓住痕迹就消失殆尽了。 相比之下,他反而要和贺冶更熟一些。这人只要闲着没事儿就会跑来和他东扯西扯,还时不时给他带点吃的玩的,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 贺源的态度就有些奇怪了,这人显然没有非要和自己打好关系的意思,可每次只要贺冶和他亲近,这人不是找一些理由把贺冶叫走,就是也硬要掺和进来。 虽然一直都显得彬彬有礼,但真要说起来,那种无形的距离感,比起黎予更甚。 白阅不知道缘由,不过也觉得无伤大雅,寝室关系之类的,只要还过得去也就可以了。 他本身就没有要在这儿交什么朋友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了迎新会当天,白阅又突然收到了黎予发来的消息。 “今天不要摘掉护身符,如果迎新会结束的太晚,等我去找你,一起走。” 内容十分突兀。 彼时白阅正在寝室换演出服,他抬头看看镜子,自己今天这身衣服的领口,根本没法压住护身符。 他想了想,依旧把护身符取了下来,但保险起见,还是先提前吃了粒药。 今天演出时礼堂里人数那么多,不都说活人的生气是那些奇怪东西的天然克星么,估摸着应该不会出问题。 白阅的节目在中场部分,按照流程,表演前需要在后台候场,表演完后,可以回到台下预留的位置观看。等到晚会整体结束时,再上台集体谢个幕就成了。 因此晚会快开场时,白阅还独自留在寝室,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去礼堂候场。 白阅这次准备的是个人独舞,曲目选的是《入阵曲》,指导老师找了一名叫李倾欢的大二学姐来给他伴奏。 说起这位学姐倒是十分有趣,白阅根据两人平日的闲谈得知,她确实会弹琵琶,但被选来表演,却不是因为她弹的有多出类拔萃。 而是因为她那把琵琶特别出名,据说是家里面祖传的。 李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族企业都传了四五代了,做的一直是乐器相关的生意。 因此她家的人个个都善于演奏,这在南川市也算是一桩美谈。 可偏偏到了李倾欢这儿,要天赋没有,要努力……除了应付家里差事的程度,那是多一分都拿不出来了。 不过有这等“神器”的加持,区区一个校内演出,李倾欢的技术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两人的时间不好配合,白阅只和她彩排过几次,但两人出乎意料的特别合得来,几乎没怎么费事就跨过了磨合期。 只要不出意外,白阅对这次表演还是相当有信心,然而当他走进后台的时,就见李倾欢正在角落抱着琵琶来回踱步,全无平日里眉眼飞扬,大大咧咧的样子。 “学姐,你这是丢东西了?”白阅凑上去问道。 “哎呀!你怎么才过来呀!”李倾欢忍不住抱怨了句,“我可不是丢东西了么,我那么大一个搭档丢了,可不急死我了?” 敢情,学姐这跟刚学会走的小猫一样抖颤颤巍巍的,是因为紧张啊…… 白阅不禁松了口气,连忙道歉,“实在抱歉,是我的错,应该早点过来的。” “嗨,没什么,多大点事呀!不过你这身装扮也太绝了吧!妥妥的少年将军啊!” 就这一会的功夫,李倾欢就变得神色如常了,一双杏眼瞪得老大,目光灼灼的绕着他打量起来。 变脸之快让白阅觉得好笑又无奈,不禁吐槽道:“你这又不紧张了?” “嗨,我又不是主角,你这正主都来了,我还紧张个什么!”李倾欢掐着腰一脸得意,“就你往台上一站,还能有人在意我弹琵琶?估计就算走两个音也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正打趣儿着,有老师过来提醒他们准备候场了,白阅这才带上恶鬼面具,李倾欢则一手抱琴一手扯着他快步往舞台的位置走去,脚步潇洒地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 这支舞白阅早已经烂熟于心了,里面融入了一些个人改编的小元素。 他以扇代剑,合扇时恍若手持三尺青锋,气势凌厉可破阵杀敌;展扇时则气质卓绝、儒雅翩翩,令观众无限遐想。 可恶鬼面具却又让人看不真切,将气氛拉扯到了极致。 即便舞台有些陌生也完全没有影响白阅的发挥,而台下的惊呼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每每站在舞台上,他都有一种浑然忘我的感觉,他能在跳跃旋转中体验飞翔一般的自由,又能在每一首乐曲里体验极致的喜怒悲哀。 第9章 随着李倾欢最后一指拨下,乐音飘渺,绕梁不散。 白阅和李倾欢携手至舞台中间谢幕,台下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然而众多人声之中,白阅还是清晰辨认出了贺冶激动地欢呼声。 他循声望去,却猝不及防,对上了黎予含义复杂的眼神。 白阅无法辨别他眼里的深意,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舞台功底,此时却没有来的有点胆怯。 以至于李倾欢猝不及防的偷偷扯开了他面具的系带,他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面具已经应声坠地,台下再次惊呼沸腾,甚至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激动地挥手呐喊。 负责老师看着过于激动的观众席,怕影响舞台进度连忙控场,白阅这才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他迅速捡起面具,扯着李倾欢退场,临着转身时,却下意识的又瞥了黎予一眼。 还是那种复杂的眼神。 等回到后台,白阅犹豫着开口问道:“学姐,我刚才的表演……是不是哪不太好?” 李倾欢却是一脸激动:“你说什么呢!完美极了好么!我保证,明天你的消息就能刷爆学校贴吧!” “哈哈……我倒是也没有这样的期望……”白阅尴尬的笑了笑。 李倾欢过于兴奋,以至于白阅实在没法从她那得到什么有效反馈,他也只好放弃,先按照安排好的,从台下迂回着走到预留给他的位置观看后续节目。 位置是贺冶给占的,在黎予和贺冶中间。 他一坐定,贺冶便凑过来一脸兴奋的好一顿夸他,白阅感觉自己脸已经红到耳朵根了。 终于旁边的人听不下去发出“嘘”声,这才暂且打住。 等贺冶被下一个表演吸引了注意力,白阅这才得出空来,和黎予搭上话。 “我刚才的表演……你觉得怎么样?”白阅有些忐忑的问到。 却不想黎予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紧蹙眉,盯着他的脖子问:“你的护身符呢?” “啊?我这身衣服也没法儿带啊……” 白阅被问的一愣,而后看着黎予的神色,突然有了个离了大谱的猜测。 难道这人一脸苦大仇深的,就是因为这? 他本想再开口解释两句,就听黎予又开口说道:“晚会结束后,后台等我,我跟你一起走。” 白阅不解:“为什么?” “因为……” “你俩不看节目说什么悄悄话呢?”不等黎予回答,贺冶的就凑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好像是在无声控诉为什么不带他一起似的。 这下也没法继续了,一直到晚会结束白阅上台谢幕,也再没找到机会把刚才的话讲完。 因为惦记着黎予的话,白阅本想快点结束快点走,可他刚才的节目反响太好,加上这一身装扮,来找他和李倾欢合照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李倾欢也正高兴着,他实在不好扫了兴致,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开这才算完事。 此时礼堂里除了几个在收尾的工作人员,已经都走空了。 礼堂的位置比较偏,到寝室的距离不近,且路灯光线也比较暗,白阅张望了一圈没看到黎予,便想着先把李倾欢送回去。 毕竟是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也不安全。 “学姐,你除了琴还带了其他东西过来么,我帮你收拾一下,先送你回寝室吧?”白阅边去拿李倾欢的琴袋边问到。 可等了一会却无人应答。 “学姐?” 他转过头去找人,却看到李倾欢正脚步拖沓,跟着一个人缓缓向礼堂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鸽子精回来啦!因为不太满意之前写的,所以重修全文替换了! 7月1日开始日更,这次不会再断更啦!有存稿放心追! 第5章 奇怪男子 李倾欢身侧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长袍,乌黑长发用金冠束起,虽只能看见背影,但挺拔的身姿仍能叫人觉得气宇轩昂。 但白阅敢断定,今晚的演出人员里绝对没有这么个人在,要真有这样的人,肯定是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的才对。 不过这先暂且不论,已经这么晚了,他们是要去哪? 那男子负着手,不疾不徐、步伐稳健的向外走,而李倾欢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侧,步伐缓慢僵硬的极不自然,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回寝室。 而且李倾欢连装琴的袋子都还没拿呢,哪有把琴抱在怀里就直接走人的。 白阅直觉不对,拎着琴袋就追了上去。 “学姐!先等一下,你东西忘拿了!” “学姐?李倾欢!” 白阅边追边喊,可李倾欢却没有任何反应,古装男也跟听不见似的,半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两人出了礼堂后果然没有往寝室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旁的小花园中,一直路过了上次黎予约他见面的小亭子后,仍旧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着。 再往那边就是学生们的约会圣地了,主打一个僻静,除了繁茂的花草树木,就剩下一个能映照出疏星朗月的人工湖。 如果是饭后散步,那这地方还能算得上有点儿情调,但夜深人静再配上两个毫无互动,只顾往前走的人,那气氛别提多诡异了。 白阅的叫喊声被逐渐吞没在沉寂的夜色之中,没过一会他就发现自己叫不出声了,仿佛有东西勒住了脖子,并在逐渐缩紧。 第10章 一阵夜风带走了他身上的微微汗意,他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好像已经追了很久了,他累的几乎要拔不起步子,可和李倾欢之间的距离却没有缩短一点儿,甚至连两人的身影都要模糊不清了。 要放弃么?他实在是没力气了。可李倾欢怎么办…… “白……阅……白阅!!!” 就在快要撑不下去时,白阅隐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 他转过身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等再转回身来时,却见一张惨白灰败的脸带着不属于活人的寒气紧贴在眼前,乌黑而涣散的眼仁投来凝视的目光,而那冰冷的鼻尖已经和他顶在了一起…… “啊!!!” 他下意识往后撤步,好在那张脸没有动,看着也逐渐模糊起来。 可还不等他呼出一口气,便觉得脚下一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引着他向后倾倒。 他的身后……怎么会是台阶?! 白阅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台阶有多长,他极力想要稳住平衡,可是失重之中根本找不到任何借力点。 不仅如此,挣扎之间那种被扼住了脖子的感觉越发强烈,似乎有东西已经隔开了皮肤,勒进肉里。 疼痛和窒息一起涌了上来,让白阅没法再做出反应。 然而出乎意料,不等彻底摔倒或是被勒死,他先是撞上了一堵墙。 突然停止下坠让白阅觉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急忙去扯束缚在脖子上的东西,手刚搭上,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乱动,让我来!” 一双手紧紧钳住了他不再让他动作,白阅这才渐渐理智回笼。 他借着微弱的光线,这才看出刚刚自己撞上的并不是什么墙,而是黎予。 “我……这是……哪儿?”白阅不敢再乱动,疑惑问到,一开口连声音都是哑的。 “这里是礼堂的二楼。”黎予边答边解他身上缠着的东西。 白阅这才发现,不光自己脖子上有,连身上都缠着不少,而这玩意……竟然就是装饰礼堂用的彩带拉花。 黎予将他扶了起来,上下打量道:“你怎么样,伤没伤到?” 白阅活动了几下手脚,除了脖子上有细细密密的痛感外,只有脚腕隐隐作痛却并不妨碍行动,便回答道:“没什么事,不过,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阅边说边打量起四周,此时甚至不用黎予解释,他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礼堂的二楼,是环绕舞台在四周建立的,除了舞台控制室,还有个大型的训练室。 白阅这几天排练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这里进行,因此并不陌生,只是光线太弱了他才没能立马分辨出来。 训练室的门口有个五级的独立小台阶,他刚才就是从这个台阶跌下来的。 而此时训练室的玻璃门紧闭,漆黑的礼堂内只有紧急出口的标牌发出幽暗的绿光,显得阴森恐怖。 而他刚才看见的脸,多半就是自己映在门前的倒影。 这……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自己吓自己…… 可他不是跟在李倾欢后面走出礼堂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喂,你真的没事儿?怎么又愣住了。” 黎予拍了拍白阅的肩膀,见他回了神,便迅速把护身符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白阅略有些惊讶,“你是回寝室拿这个,然后又折回来了?” “嗯,不过还是慢了点。”黎予解释道:“你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魇住了,直愣愣的站在这扇门前,喊你也没有反应。” “你只看见了我么?那李倾欢呢,就是我表演的时候,弹琵琶的女生!” “她在舞台上。”黎予向楼下指了指。 白阅立马扒着走廊另一侧的护栏向舞台上望,隐约看见似乎是有个人影倒在舞台上。 他吓了一跳,立马就要往楼下跑,这一急一跑脚腕就更疼了,差点摔了跟头。 好在黎予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别着急,人没事儿,是我打晕的。” “什么?!”白阅满头问号。 黎予走到前面拿手机照出了一小片亮光,带着白阅慢慢往楼下走,同时和他解释起刚刚的事。 黎予拿着护身符折返回时,就发现人已经走干净了,但灯都关了的礼堂里竟然传出琵琶声。 他觉得奇怪,跟着声音走到舞台上,就看见李倾欢在弹一首不知名的曲子,但表情木然,好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他又四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发现了已经走到楼上,正在彩带拉花中打滚的白阅。 他喊了几声,发现白阅也跟丢了魂一样全无反应,这才推测问题可能是出在李倾欢身上,于是就把人打晕了。 之后再喊,白阅才彻底回过了神。 白阅听完冷汗岑岑,猜测道:“是曲子有问题么?” 黎予蹲在李倾欢身边,屈指敲了敲琴面,“老物易生奇诡,问题应是在琵琶上。” 白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皱了皱眉道:“这一时也没个头绪,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先把人叫醒吧,总不能一直待在礼堂里。” “好。” 只见黎予从兜里随手掏了瓶风油精出来,往李倾欢两个太阳穴抹了点,又毫不怜香惜玉的掰开嘴,往人家嘴里滴了几滴。 第11章 “……” 白阅有些不忍直视,但效果确实立竿见影,李倾欢人醒了不说,甚至跳了起来。 “呸、呸、呸,什么鬼东西!!!呕~” 李倾欢口吐芬芳,其他的半点也顾不上。 白阅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只挑了重点的,简单讲了一下情况。 不想李倾欢听了反而冷静下来,直皱着眉头,嘟囔了句:“怎么又来了。” “什么?”白阅、黎予不明所以,齐声问到。 李倾欢却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转移话题说时间太晚了,于是白阅和黎予也只得暂且作罢,一起将人送回了女寝附近。 等到只剩下他们俩时,白阅才好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不让我摘护身符,是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吗?” 黎予摇摇头:“南川市是三朝故都,很多公共设施都建在一些古迹遗址上,咱们南川大学也不例外。” 古遗迹本就容易出怪事,像礼堂这种除了举办活动,平时少有人气的地方,就更是容易聚集各类超出科学理解之外的东西了。 他提醒白阅本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没想到还真就撞上了。 白阅对自己的体质也是没法说啥,此时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不过,这个李倾欢的事儿,你还是要多留心一下。”黎予一脸正色道:“能对那个曲子有这么大的反应,我觉得不是偶然,说不定和你想要查的事有关。” 白阅点了点头,他之前就有所猜测,但又怕是自己多想。现在黎予也这么说,他心中就又多了几分肯定,打算再找机会问问。 正思索着,黎予却猝不及防的抬手摸了下他的脖子。 “怎么了?!”白阅下意识侧身躲开了点儿,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 于是找补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走神。” “没事,是我太突然了。” 黎予似乎是琢磨了下,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这里受伤了,应该是刚才勒的,之前光太暗所以没有看到。” “啊?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儿疼。”白阅伸手摸了摸,果然指尖上沾了点红色。 “找家药店处理一下吧。” “没关系,一点皮外伤而已,马上就要封寝了。” 这话说完,白阅总觉得黎予脸色不大好看,像是不太高兴。 “不然?还是去处理下吧,我仔细想想,这样回去贺冶他们看见了也不好应付。” “好。” 黎予往前走了几步,见白阅没有跟上,才想起他脚伤也有伤。 “不介意的话,我背你?药店有点远。” “额……那麻烦啦。” 等趴在了黎予背上,白阅还没琢磨过来黎予这种奇怪的表达方式到底是什么原理…… 但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不要拒绝就对了。 不然的话……你可能会看到一个哭唧唧的大黑熊…… 心脏遭不住啊! 第6章 传家之宝 白阅和黎予在诊所苟了一个晚上,等第二天商场开门,去买了件高领的半袖t恤换上后,这才回寝室。 今天开始就是十一假期,贺家兄弟之前说要回家住,白阅本想着说不定刚好能避开,可前脚才踏进寝室门,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询问。 贺冶一脸不高兴的扑了过来,“小白,你和黎予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我们先送了学姐回去,但时间太晚,走回来时已经错过门禁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让贺冶满意,他继续控诉,“那怎么一整晚都没回个消息,吓死人了。” 白阅这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未读消息,顿时觉得有些愧疚,“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没看到,昨晚该和你们说一声的。” “说的就是嘛,黎予就算了,小白你……” “你和你哥不是今天回家么” 见贺冶还要再追问,黎予状似不耐烦地开口打断。 “是的,但小冶说不放心,非要等你们回来再说。” 贺源解释完又对着贺冶继续道:“现在总该放心了吧,咱们再不走就赶不上和爸妈吃午饭了。” “行吧。”贺冶冲黎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黎予你不是也得回家么,要不要一起走?” “我没休息好,先补一觉,下午再说。” 说完黎予便不搭理,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气的贺冶直跺脚,看架势就差冲进去和黎予打一架了,还好被贺源及时薅住了衣领。 “那不打扰你们休息,我俩就先走了。” “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贺源点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一手箱子一手弟弟出了寝室。 等贺家兄弟走远,白阅才算是松了口气。 等到了下午,白阅思索再三,这才想好借口,给李倾欢发了消息。 “学姐,我刚刚想起来,昨晚好像不小心把你的琵琶磕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损坏?” 李倾欢秒回:“学弟你可太让人伤心啦,都不说关心关心我,竟然只担心琵琶怎么样!!!” 白阅继续抛饵:“其实……主要还是担心学姐你。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倾欢果然被勾起了兴趣,连发两条:“?” “小白,怎么这么支支吾吾的,有什么话直接说呗。” 第12章 “我昨晚看到那哥古装男……好像是从琵琶里飘出来的,不会真有妖精之类的吧?我怕吓到你,就没敢细说,但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这次消息发出后,李倾欢没再立刻回信息。 等了一会儿,白阅按耐不住有追了句:“可能是我多事了,但我觉得你还是该查一下那把琵琶。” 又过了大半日,就连黎予也道别回了家。 就在白阅以为这招没用,打算另寻法子时,终于收到了回复。 李倾欢一改往日的欢脱,语气十分正式:“我们约个时间谈一谈吧,如果方便,希望你的那位朋友也能一起来。” 白阅这个假期原本就打算留在南川市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毕竟静玄道长只说他的机缘在南川,可不是说在学校里。 所以只要李倾欢愿意谈,时间上白阅可以随时配合,好在黎予家在南川,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基于两次共同面对怪事的革命友情,白阅还是给黎予发了微信,简单说了下情况,并把约定的时间也一并发了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黎予没有多说,一口答应了,只是提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要求。 约定当天,白阅一早来到黎予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等了会,门内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询问声:“是哪位?” 来应门的应该是黎父,白阅立马客客气气道:“叔叔您好,这是黎予家么,我是他的大学同学白阅。” 黎父把门打开,将白阅让进门内。 “哦,是白同学啊,先进来坐。找黎予是有什么事情么?” “是因为学校开展了一个社会调研活动,我们两个分在一组,之前约好了今天来找他一起完成。” 原本端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黎母起身给白阅倒了杯水,眼神微不可查的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她浅笑柔声说道,“黎予在房间,我去喊一下。” 黎父黎母说话的语速都不快,柔和低沉,和这类人说话,心里是生不出半分急躁的。 白阅在走进这个家时,一瞬间感觉到的就是安静,清冷。 整个屋子几乎都是黑白灰的装修,陈设摆放整齐,打扫的一尘不染。 不说话时,整个屋子静的甚至只能听见黎母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黎母走上二楼,抬手轻轻敲了敲其中一间卧室的门,“黎予,你同学来了。” 白阅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水温缓解了他一点点儿紧张。 正等着黎予出来,黎父状似无意的突然问到,“白同学也是学历史的?之前没听黎予提过。” “叔叔,我是舞蹈系的,只是和黎予分在了同一个寝室,这次的学校活动是以寝室为单位举办的。因为是开学初,还没正式开课,学校主要还是想先提高一下大家的集体意识。” 白阅怕涉及到比较专业的问题,压根不敢瞎扯,不过好在他和黎予早有准备。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感叹知父莫若子了,昨天对词的时候,他还觉得黎予想的太多了来着…… 就这会儿功夫,黎予已经被喊了出来。 他简单和白阅打了个招呼后,就端端正正坐在了沙发上,像是个被精心打造的雕塑般,得体而有涵养,同时也冷漠而没有生气。 白阅甚至难以将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个黎予联想在一起。 黎母重新坐回沙发上,还是维持着那抹柔和的微笑客气道,“白同学第一次来,要不你们在家吃完午饭在出去吧?” 白阅立马回应,“还是不麻烦了,我现在住寝室,得早点做完调研赶回学校。” “那好吧。”黎母又问黎予:“你们预计几点结束呀?给你留晚饭么?” “不用,我最晚9点前会到家。” “嗯,那你们外出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们。”黎父道。 “好的,谢谢叔叔阿姨……” 一番客套之后,两个人终于从黎予家出来了,白阅有种如实重负的感觉。 黎予却还是保持着那副沉默的样子,白阅看着根本不敢主动开口说话,只能默默跟着他走。 等走出很远,黎予才像终于被室外温度解冻了一般,身上紧绷着的那股劲儿逐渐松了下来,神色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白阅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黎予摇摇头,莫名来了句,“我反而是要谢谢你。” 白阅没有听懂,但看黎予一脸不想细说的样子,他也知趣的没有再问。 两人打了个车直奔李倾欢给的地址。 这里一间茶室,有独立包间,私密性很好。 只是白阅看着优雅端起茶杯的李倾欢,莫名有种割裂感,但看周围环境,他也能理解约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今天要谈的事儿,如果在开放式的地方说,很容易被人当做精神有问题。 李倾欢情绪不是很好,见面寒暄过后就陷入了沉默。 白阅、黎予也没催促,等了会儿,李倾欢才犹豫着开口道:“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讲,就从头说了,你们可以当做听了个故事。” 两人点了点头。 李倾欢继续道:“那把琵琶叫瑶光,是我们家祖传的,这事儿整个南川都知道,不算秘密。但我们家支脉很多,究竟如何选择继承人,传承仪式又是什么样子的,外人可能就不太知道了。” 第13章 白阅同黎予对视了一眼,看出彼此都有些疑惑,但却没有打断,继续听李倾欢往下说。 若要追溯的话,琵琶的第一个主人,是梁朝十分有名的那位瑶清皇后,也正是李家的祖上。 因此在他们家,只有女子才有能继承的权利。 每到上一任主人离世,需要传承之时,家中会聚集所有适龄的女子,轮流用瑶光进行演奏。 但最终却不是以谁的技艺更为高超为准,而是要选出,谁在用它演奏时,和自己本身的技艺相差最大…… 这琵琶之所以会被当做传家宝,也正是因为有这神奇之处,它真的能让人在使用时,平白无故提升技艺! 但这也是有代价的,琴的继承人多会出现失魂症,轻者是在演奏时进入忘我的境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弹的。 重者,则是在平日里记性也会变差,然后逐渐开始失眠多梦,神经衰弱。 但在李家人眼里,比起提升琴技,这点儿副作用简直不值一提。无意识弹奏出来的曲子,可称大师级,简直就是李家活招牌。 直到李倾欢拿到了这把琴。 她的情况是最轻的,虽然也会在演奏时出现难以自控的情况,但她除了昨晚外,从没有出现过失忆的情况。 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会出现一个男子,也就是白阅看见的那个人。 起初她还当是自己古装剧、小说之类的看多了,但随着频繁梦到,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李倾欢觉得诡异,也曾向父母说过这事儿,却不想她爸听后反而异常兴奋,说这是被琴真正选中的人才会出现的现象。 几代人里才能出现这么一个。 后来李倾欢才知道,他们家族把那个梦里的男子奉为神明,说是家族的祖先。能频繁梦见,说明是祖先要在梦中传艺,来保佑他家传承的。 所以即便李倾欢在拿到琵琶后技术迟迟没有长进,却仍旧还是仍旧由她继承了。 李家人总觉着她是大器晚成,总有一天能到达无人能及的高度…… 李倾欢本人则对此事嗤之以鼻,但本来吧,这些情况并不影响生活,她也就懒得管了。 可上次白阅竟然也看见这个古装男,她这才觉得实在不太对劲了…… 原本她是不打算把这事儿说给外人听的,但是白阅和黎予已经被牵扯其中,更是差点害了白阅,再三思考下,这才全盘托出。 “所以,你们现在有什么看法?”李倾欢托着腮问道。 “我有一个地方不太理解,不说这琵琶是瑶清皇后的么,为什么又说那个古装男是你们的祖先?”白阅反问道。 “这我也不清楚,总归这个琴传了那么多代, 家族也兴兴衰衰了几次,记录肯定没那么全嘛。说实话,我其实连这玩意是不是那么古老的物件都持怀疑态度。总不能就因为它叫瑶光就这么认为吧?” 李倾欢说完眼珠子一转,又笑眯眯的问黎予,“你怎么看,学历史的黎予同学?” “课本也不会讲这么细枝末节的事,不过……野史上确实说瑶光皇后有一把琵琶,还是梁太宗赠与的。”黎予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不是这把,查查就知道了。” “怎么查?你有眉目么?”白阅有些不解。 “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可以直接问它。” “这?你确定可以?”李倾欢面露疑色,“我虽然不太在乎,但这怎么说也是我家祖传的,要是弄坏了,我估计就要被逐出家门流浪街头了……” “又不打砸烧,为什么会坏?”黎予没能跟的上李倾欢的脑回路。 话音刚落,李倾欢眼里就冒出兴奋的光,“这可是你说的,这儿有监控,我就当做是你的保证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咱这就开始吧!” “……” 【作者有话说】 求关注,求收藏! 第7章 给我滚出去 两人被李倾欢的跳脱,搞得一时有些接不上茬,但白阅和黎予也希望能尽快解决这事儿,当即决定陪她回家取琵琶。 等到了李家,他们这才切实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家大族。 和大众印象里的奢华豪宅不同,李家位置在城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古朴的中式园林。 等靠近了看才能发现,古色古香的装修下实际安保做的相当严密,结合了当下很多的高精科技产物。 整个宅院一看就是有专人进行打理,草木修剪的十分齐整,整体布局也很有讲究,层次分明,几步一景。 李倾欢带着他们俩一路往里走,取完琵琶后就直接去了家里的排练室。 按她的说法,她父母喜静,所以除了固定时间会有保姆过来打扫外,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人,再安全不过了。 等准备就绪,李倾欢一脸期待的直盯着黎予。 只见黎予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皮面本子,从中抽出一张黄纸铺在了桌上,然后又接连取出了毛笔、小瓷碟,和一瓶红色的液体…… 李倾欢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本子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市面上卖的那种。 做旧的封皮,泛黄起毛且不平整的纸,还是麻线装订…… 她压根没多想,激动的脱口而出道:“这本子,不会也是你家祖传的吧……里面是不是写了内种类似于墓穴啊、宝藏啊之类的大秘密!” 第14章 黎予蘸了墨刚要写字,听完这话手下一抖,一个红色的不规则圆点就滴在了纸上。 他抬头横了李倾欢一眼。 李倾欢赶紧闭嘴,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黎予重新换了张纸,宁心静气后才起笔画符,一气呵成。 白阅和李倾欢都看不懂,就见黎予把画好的符贴在琵琶上,而后闭上眼,嘴唇微动,似乎是默念了点儿什么。 等他念完睁眼,一阵白雾便从琴身上飘了起来。 见状,李倾欢瞪着眼低声问道,“这怎么冒烟了?不是说不会烧么,你是不是诳我?!” “别吵。” 黎予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三人围着桌子大气都不敢出,然而白雾过后,毫无异常。 又等了一会儿,李倾欢的满眼期待中带上了点儿质疑。 “那个……再容我问一句,你这真的有用?” 话音刚落,桌子同琴身一起发出“哐当”的声响,产生了猛烈地震动。 李倾欢立马兴奋起来,黎予却是面露疑色。 声响之后,琴再次恢复了平静,正当两人都疑惑不解时,白阅搓了搓手指,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紧张了,不小心踹到了桌子……” 虽然他刚刚因为太全神贯注,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以为是黎予的法子奏效了来着…… 不过不管怎样,事实证明这法子确实没用。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白阅一时没了主意。 黎予却毫不意外道:“刚刚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白雾可以证明琴确实是有问题,只是提前没有准备,我今天拿它也没辙。” “那……要不我上网找找有没有厉害的大师?”李倾欢提议道。 “你要不少看点小说吧……”黎予忍了大半天,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之后,黎予说需要重新准备一下,选个合适的日子再试,三人为了方便沟通,拉了个群后便就此作罢。 从李家出来后,黎予看了看白阅,“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白阅晃了晃手机示意,“现在是6点,到学校至少得两个小时,你回家肯定来不及了。” 黎予面色一沉,头一次没再坚持,“那你回到寝室后给我发个消息,别自己在外面乱逛,要是再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叫上我一起。” 白阅心说黎予难不成还真的能掐会算?自己原本确实打算在市区内逛逛来着。 但他嘴上还是应付道:“放心吧,我也不可能每次都碰上这种事儿不是?真有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就来不及了……” “什么?” “我不一定每次都能那么及时,总之……你别轻举妄动。”黎予顿了顿,才继续说,“尤其是我在家里住时,有很多事儿都顾忌不上。” 白阅想到了黎父黎母,再看看黎予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想再让他担心,便答应了下来,并再三承诺有事儿会及时同步。 之后的三天里,他们主要都是在群里沟通。 黎予把时间定在了开学的前一天,地点依旧是李家的排练室。他又嘱咐白阅准备了线香、糯米、白酒和酒杯等物件…… 李倾欢在群里吐槽,说黎予越来越有大师开坛做法的架势了。 不出所料,再次遭到了无视。 10月6号早上,白阅听着闹钟起床后,就发现黎予已经回来了。 他依旧是往常的姿势,倚在床头看那个皮面的笔记本。 可能是因为李倾欢上次的玩笑,白阅突然就生出了些好奇,打趣道:“早上好,发现什么宝藏了么?” 黎予闻言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无奈道:“你怎么学上李倾欢了,好的不学。” “抱歉,就是突然想到了,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保证不开这种玩笑。”白阅蹙着眉,装作十分受伤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予坐直身子,手足无措的合上本子放到一边,解释道,“我就是不习惯你这样……没有不喜欢……” 白阅愣了愣,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黎予突如其来的认真,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他莫名觉得有点儿耳热,状似不经意的轻咳了两声,“我,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先去洗漱,咱们好早点出发。” 黎予点点头没再多说,重新看回本子上时,却发现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嗡嗡直响,全是自己最后那句话,和白阅转身下床时,漏出的那节泛着红晕的脖颈。 他们和李倾欢约好的时间是上午11点,李家父母外出工作要晚上才能回来,此时保姆也已经收拾完卫生了,正是没人打扰的时候。 黎予先是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一大块黄色绸布铺在桌子上,黄布上绘制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符文。 接着他把琵琶放在了黄布的正中央,又让白阅把之前准备的东西依次拿了出来。 他在碗里装上了糯米充当香炉,又拿三个铜制的酒杯倒了多半杯的白酒摆在“香炉”后面,正对着琵琶。 看着程序倒是比上次复杂很多,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又差不多,关键还是那道符咒。 这结果嘛,好像也没啥差别。 三人围在桌子旁边,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是一阵震动,黎予嘴角抽搐,质疑的看向白阅。 第15章 白阅连忙摆手,“这次真不是我了。” 等他说完,李倾欢缓缓地举起手来,“我……” 黎予、白阅齐声无奈道:“这次不会是你吧?” “不是……” 还不等李倾欢把话说完,突然一大股白雾涌出来,将三人一同裹了进去。 顷刻之间,视线就被完全遮蔽,浓雾里传来李倾欢的后半句话。 “我是想提醒你俩,琴冒白烟啦……” 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阅半点不敢乱动,试探着叫了下:“黎予?学姐?” “我在,别担心。” 随着声音,白阅觉着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后背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黎予的声音在他身侧再次响起,“雾散之前都不要乱动,没事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雾气就渐渐散开了。 三人站在一处回廊上,白阅、黎予打量了下,发现这里可能是通往一个极大的花园,隐隐能从绿树的枝杈中看出,不远处有一个湖。 “就是这儿,我每次梦到的地方!”李倾欢激动道。 她熟门熟路的担任起带路的职责,顺着回廊直奔湖边。 因为被树遮挡,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没法看清楚,等拐过两道弯,才依稀可见湖边还有一座亭子。 因不确定情况,白阅和黎予不近不远的跟在李倾欢后面。 等亭子完全显露出来之后,他们这才看清,里面坐着的正是那个古装男,此时他在擦拭一把琵琶。 古装男看见李倾欢走近,欢喜的起身迎了上来,他扯过李倾欢的手,牵引着她道亭子里坐下。 “我等你很久了,快来看看你的琵琶,我刚帮你擦了擦,还重新调了音。” 李倾欢尴尬笑笑,“咱们也就几个小时没见吧?我今早7点才醒……” “如果可以,我片刻都不想和你分开,可惜你总不愿意和我留在这儿。” “哈……哈哈”,李倾欢干笑了两声,小声嘀咕着,“一直留在这儿,我怕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了。” “你说了什么?” 李倾欢实在应付不来,转头向黎予白阅求助。 要是按照以前的梦境,要不就是她为了应付这人,给他弹一宿的琵琶,要不就是转移话题,让男子给她讲其他的,比如这个园林,比如一些乐理。 但,现在这还有俩大活人在呢,不说要解决问题么,不会就在这儿看戏吧?那怎么行! 果不其然,随着她转头,男子好似终于注意到这里还有别人。 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打量起两人。 黎予往前迈了半步,警惕的挡在白阅身前。 他发现古装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原本平静的面庞转为愤怒,咆哮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给我滚出去!” 随着男子的话,一阵狂风肆虐而起,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第8章 都是报应 霎时间,庭院内狂风呼啸,所过之处飞沙走石,草木不留。 黎予见状迅速捏了个手诀,指尖一点,狂风就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般,与他们擦身而过,随即消散了。 “你认识我们?”黎予很疑惑,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他的目光从黎予身上转向白阅之后,眼神一窒,一抹杀机显现。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打扰我!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随着话音,一柄长剑凭空出现在男子手中。 李倾欢见状不对赶紧上前阻拦,“你别激动呀,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没有恶意的,只是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谁料,一向对李倾欢柔情蜜意的男子此时却根本不买账,像是被欺骗了一般的指责道,“你又为他求情?清清,你怎么敢带他来见我!” “你是指小白?”李倾欢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继续追问,“你会不会认错人了,你们之前又没见过?” 然而男子却没再理她,失神般的嘴里念叨着:“没关系,这次我会亲手杀了你,等你死了,清清和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矛盾了。” 紧接着他不顾李倾欢阻拦,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提剑便向白阅刺了过来。 李倾欢再想上前去拦,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动作。 黎予拉着白阅侧身躲过劈来的剑光趁男子收剑再刺的空档连连后撤。 男子持剑站立,眼中满是不解,侧着头重新打量了黎予一番。 “奇怪,你为什么帮他?你不是一直都想让他死吗?” 黎予心中一颤,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在对上白阅有些慌乱的目光后,又稳下心来。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不管你把我们认成了谁,我们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并没有恶意。” 黎予再次说明来意,男子听后却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原来你都忘了啊。也对!也对!不过没关系,这次我亲自动手。” 男子半点没有好好说话的意思,毫不留情的再次挥剑。 先不提他们有没有打架的经验,就凭这赤手空拳的,怎么和拿着兵器的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啊。 即便男子全无章法,一副完全不会用剑的样子,他们也只能顾得上狼狈逃窜,全无还手之力。 “这样下去根本问不出来什么,不然我再试着激怒他,看能不能有点效果?”白阅喘着粗气提议。 第16章 “别乱来,这不是梦里,所有伤害都是真实的。”黎予厉声道。 “那不如先算了,我们再想想办法?”李倾欢现在是真有点儿害怕了,她完全插不上手,只能看着干着急。 黎予举起右手示意两人,“不管怎样,咱们还得再撑10分钟,等这红线走完一圈咱们才出得去。” 白阅闻声去看,黎予的右手手腕处果然有一道红色细痕,此时还有小半圈才能头尾相连。 “哼,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做梦!” 男子越发狂躁,原本还只攻击白阅,是有些顾忌黎予。 但此时大概是被百般阻挠而彻底激怒了,越发不管不顾起来,黎予渐渐难以招架,只能让白阅赶紧跑。 白阅心知不能再和黎予待在一起,否则只会拖累他,于是便穿过回廊,跑向亭子的另一边。 男子见状果然不再理睬黎予,飞起一脚将他踢开,直奔白阅追去。 这回廊原本就是建来观景的,从岸边到湖面上横贯着好几条,这段连着那段,弯弯绕绕的可以有多种走法。 白阅借着环境,始终和男子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优势。 见男子确实追不上来,白阅又壮着胆子试探道:“我和清清之间并没有特殊关系,你既然想杀我,那我不信我说的话也正常,但你不该相信清清么。” “闭嘴,我自然是相信清清的。可惜你这下贱之人偏偏不识抬举,蛊惑清清将你留在身边,当真该死。”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看不惯的话我走就是了,干嘛非要杀人呢,杀人犯法啊。” 男子冷笑:“法?我就是法!若不是怕清清伤心,我早杀你一百次了,谁能拦我!” 白阅赶紧拿余光瞟向李倾欢,“那你现在杀了我,就不怕清清难过了?” 李倾欢见状心领神会,也趁势帮腔道,“他说的对,我不想你杀人,你要是杀了他我就再也不来见你了。” 男子听后脸上神色莫名,又开始喃喃自语,“清清,你不懂,就因为我心疼你才会变成今天这样。从一开始我就该快刀斩乱麻,哪怕你对我生气,也只是一时……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话音刚落,突然场景骤变,亭台水榭均散作雾气,一座大殿轰然而起,将四人均包裹在其中。不好! 黎予刹那间就反应过来了,男子是这里的主宰,他能控制一切! 之前一直停留在湖边,只是因为男子不愿意破坏那的个场景罢了! 优势消失,白阅再无处可藏。 眼见着男子逐渐逼近,白阅实在想不出办法,看着挥来的宝剑,下意识抬起胳膊打算硬抗一下。 不管怎样,受伤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最后关头黎予飞扑而至,将男子撞翻在地。 撞击之下,剑在黎予胳膊上划出了一道血口。 他顾不上疼,反手将剑打掉,一个擒拿锁住了男子,利用体重将其压倒在地。 “你竟敢动我!”男子挣扎不开,突然暴怒,原本英朗俊秀的面孔竟狰狞起来,眼仁漫上浓郁的黑色。 黎予见状,嘴中念了个口诀,空出一只手捏了个剑指点在男子脑后,让其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然而这也仅是僵持住了而已,还是没有完全来得及阻止。 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一团团黑气在大殿中游走,四周气温骤降,让人冷的直打哆嗦。 “还有多长时间?” 李倾欢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她边往白阅、黎予这边跑边问到。 黎予看看手腕的红线,“1分钟,再坚持下。” 李倾欢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总算要结束了。” 然而就在这时,白阅却突然倒地,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小白?你怎么了!”李倾欢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却发现白阅已经神志不清了。 “遭了!”黎予想要过去,却不敢放开男子,只得在心中默念:快了快了。 他想让自己冷静,额头上却沁出更多细密的汗水。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你做的?你干了什么?!”李倾欢质问男子。 男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我做了什么?看来我什么也不用做,他也快要死了!这都是报应,哈哈哈哈!” “你闭嘴!”黎予暴怒。 男子却不以为然:“你能如何?”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黎予虽有点本事,却根本不能拿他怎样。 他嗤笑道:“看到这一幕,最开心的不应该是你么?还是说你也被这下贱之人蛊惑,开始心疼他了?” “你……” 不等再说什么,红线终于完全闭合,一切都再次化作雾气消散了。 糯米碗中最后一段香灰掉下,香刚好燃尽。 他们眼前依旧是李家的训练室。 痛苦的呻吟声使得李倾欢回神,她连忙扶起白阅上半身查看情况,却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他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是没好。” 黎予连忙走过去,刚想要查看情况,却见李倾欢竟有些防备的带着白阅向后躲了躲。 “我还是先打120吧。” “你真相信那疯子的鬼话?”黎予怒道。 李倾欢吓了一跳,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黎予这样,虽说这人看着脾气不好,但几次相处下来,她早看出来黎予只是不爱理人而已,并不难相处,不然她也不会总是开玩笑。 第17章 但此时黎予显然是真动了气,李倾欢不敢再有动作,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昏了头了,就因为几句话竟然怀疑自己人然而黎予根本无心理她,他先给白阅吃了药,在掌心画了符,可这次太过严重,一套做下来,见效甚微。 黎予见状将白阅平放在地上,拿笔蘸取了刚才倒在酒杯中的酒,在自己掌心画下了另一道符,而后撩起白阅的衣服下摆,将手贴合在了白阅的心口上。 随着他口中默念,隐约可以看见几缕黑气从白阅身上散出,给人的感觉和刚刚大殿中的黑气如出一辙。 不多会儿功夫,白阅终于平复下来。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 白阅想要起身,却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压在胸口,很难动作。 然后,他就对上了李倾欢和黎予担忧的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热度来源是黎予的手。 虽大致能猜到前因后果,可白阅的脸还是腾得一下就红了,热气一顶反而加速了药效运转,这才让他完全恢复过来。 黎予将手抽回,神色严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我刚才是发病了吧?” “嗯,那疯子的气影响到你了,好在时间结束,回来了。” 黎予扬了扬手腕,上面的红线已经看不到了,但白阅却顺着往上,看到他右臂上方的衣服破了个口子,鲜血已经染出一大片殷红。 “你刚才受伤了?”白阅急道。 “哎呀,光顾着担心你了,都没注意到。我去给你俩去医药箱。”李倾欢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出训练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9章 你喜欢他么 “要不你把上衣先脱掉吧,这样不好处理。” 黎予犹豫片刻,点点头,利落的脱了衣服,配合着把胳膊递向白阅。 白阅简单查看了下,伤口很长但不确定有多深,虽然还在流血,但好在出血量已经不太大了。 但不管怎样都需要先简单止血包扎,最好之后再去医院看看。 他忙着看伤口 ,刚刚那点儿不自在很快便被抛在了脑后,全然没有发现黎予此时异常沉默,且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直视他。 “那个……你是不是很疼?”白阅蹙着眉抬头问他。 “恩?没有。”黎予愣了下,下意识答脱口而出。 随后他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说的有点敷衍,补充道,“当时很疼,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白阅叹了口气,“别骗我了,那你为什么这么用力的绷着?放松点,不然很难止住血的。” “……好。”黎予权衡了下,决定任由白阅误解。 毕竟比起紧张,还是被认为自己是因为疼会更好些…… 但白阅此时如果能抬头再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够到黎予脸红无错的神情。 不过,这一幕刚好被李倾欢撞上,八卦之魂让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迅速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装作无事发生重新回到了训练室。 白阅从她手里接过医疗箱,但对视时他总觉得李倾欢的眼神中饱含着欲言又止的深意。 这太不像她了,在白阅的印象里,李倾欢向来是有话直说的。 白阅不习惯窥探别人隐私,所以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去主动探究的。 但刚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儿,他又怕李倾欢是有什么要紧事,正犹豫着是否要问时,黎予先开了口。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 白阅摇摇头,“获得的信息太少了,且这人对我们的态度很莫名其妙,很难说是真的和我们有瓜葛,还是精神错乱。” “我之前和他相处时,他沟通都十分正常,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精神错乱应该还不至于,或许是认错了?”李倾欢思索着又继续说,“不然我下次再单独和他沟通试试吧?反正他对我总归是没有恶意的。” 关于这点,白阅、黎予倒是都认可,他们也只能暂且作罢了。 等伤口处理好,白阅要陪着黎予去趟医院再回学校,李倾欢将他们送出了大门,而后突然说自己稍晚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同他们一路走了。 之前他们本来是约好,等结束后一起返校的。 但李倾欢这么说了,他们便也没有追问,只是走出一段之后,黎予说他觉得李倾欢状态似乎不太对,可能会放弃调查。 白阅也有同感,但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是超出了李倾欢预期的,总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他想先等等看。 黎予的伤确实没有大碍,医生给换了药重新包扎后,只嘱咐了定期清洁换药,且一周内不要碰水。 白阅觉得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向医生问道:“您能看出伤口造成的原因?” 医生听后一脸迷茫,怎么,自己受的伤自己不知道么…… 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回答:“像是金属丝或者其他丝线类造成的割伤。” 白阅又追问道:“不是利器造成的?比如刀之类的?” “那绝对不是,伤口就不一样,利器割伤会更平整。”医生肯定道。 “好的,谢谢您。” 白阅道完谢后看向黎予,显然两人都有了一些想法,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回到寝室时贺冶已经在了,白阅觉得一阵头痛,想着怎么每次有这种突发的情况,都能被他撞个正着。 第18章 偏偏贺冶又喜欢刨根问底,再有个几次,怕是真的不好再解释了…… 他偷瞄了眼黎予,好在李倾欢给找了件衣服替换,伤口盖在下面基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接下来几天换药都需要小心了。 白阅正想着这次该如何应对贺冶的追问,却突然发现,贺源今天竟然没和贺冶待在一起,连个能拦一下的人都没有。 却没想到贺冶目光在他俩中间游移了一阵子后,竟是只简单的扑过来给了白阅个拥抱。 “小白,自己住寝室无聊不?想我了没!” “还好,不无聊,你不是每天都有给我发消息么。” 白阅松了口气,礼貌性的笑着回抱了下后,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点,拉开社交距离。 “可惜后来我爸妈突然决定要出去玩儿,不然就能约你在南川逛逛了。不过我这次出去给你们带了伴手礼,刚好到快递驿站了。要不,黎哥哥劳烦您当个力工,陪我去取一下好不好?”贺冶眯着眼,故作讨好的笑了笑。 黎予眉头一跳,一脸不适,“正常说话,别恶心人。你哥呢?” “他报了学生会,说有什么事儿被找过去了。我哥要在我不早就去取了嘛!” “那我也一起去吧,大家一起也轻快些。”白阅道。 “不用啦,就一个箱子,主要是需要个身强力壮的!小白你还是歇着吧。对了,我没带钥匙,你一会帮我们开门哈。”贺冶边说边还在黎予胳膊上拍了拍。 “哎……” “小白你怎么了,看着怪怪的。” “没什么,他可能是累了,走吧。”黎予也不磨蹭,转身就往外走。 见黎予半点等他的意思也没有,贺冶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正走在路上,黎予收到了白阅的消息。 “注意伤口。” “放心。” 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收好,这才看见贺冶正笑眯眯的打量他。 “你和小白关系真好呀!” “有话直说。” 黎予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和贺冶相处,总觉得难以应付。 但这么多年这人总是一副熟稔的样子贴上来,又没什么恶意,所以他们硬要说起来也算是朋友。 但此时,他直觉贺冶在盘算着什么…… “行吧,和你说话也没法兜圈子。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和小白是不是在交往呀?” “你说什么?!”黎予瞳孔地震,“我……我们都是男的。” “大哥,我当然知道,咱们还住一个寝室呢!”贺冶噗嗤一笑,而后翻了个白眼,“都是男的怎么了,都什么年代啦!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白阅么?” 黎予梗住了,他答不上来,可脑子里一瞬间却闪过了很多画面。 一份感情需要多久才会萌芽? 黎予从没想过这件事,他和白阅相处不过半个多月,但经历的种种,比他过去穷极无聊的二十年加在一起还要刻骨铭心。 但其中所产生的感情是爱么?他没有答案,至少现在没有。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贺冶却仿佛了然一般,无所谓的笑了笑。 “其实你喜不喜欢对我而言也不重要,看反应就知道你俩没在一起了,既然这样,咱们可以公平竞争。” “你什么意思?!” 语气略有些不耐烦,可能还有些许,他自己都没发察觉出的警惕。 “我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你是真没理解,还是难以接受呀?” 贺冶没再多说,拍拍他的肩就自顾自的进了快递驿站。 直到他取完快递出来,把箱子怼进黎予怀里时,黎予还仍旧处于凌乱之中。 看着牛奶箱子大小的东西,黎予这才明白过来,贺冶找他只是为了“下战书”而已。但他当下其实更多的还是震惊,根本想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什么叫公平竞争。 白阅和黎予专业差异太大,课表完全没有重叠,因此正式开课之后,就只能在空闲时约着一起去调查。 他们的切入点是瑶清皇后,打算先在图书馆里把她的生平吃透,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任务以及线索。 两人基本保证了一个同进同出,但还没过一天,这两人队伍就变成了四人的。 贺冶打定了主意不让他俩独处,只要白阅想要去哪,贺冶总有巧合的理由要求一起。 而贺源这个弟控,纯属买一赠一…… 黎予虽还没搞明白自己的想法,但并不妨碍他看见贺冶就烦。 贺冶总是能找到各种话题和白阅搭话,穿搭、美食、音乐…… 每当他笑盈盈的贴上去时,白阅也总会笑着应和,其中虽然礼貌占绝大部分,但白阅也经常能被贺冶逗得哈哈大笑,再嗔怪一句,让他别闹了。 黎宇看着这一幕,心里总有些不太舒服,这种轻松的日常,是他和白阅之间从不曾有过的,他们之间,只有一个让白阅沉重的秘密,那当这个秘密消失之后呢? 而这私底下的暗潮涌动白阅并不知晓。 他忙于啃各种历史资料,还要趁着贺家兄弟不在时给黎予换药,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白阅也没有等来李倾欢的消息,甚至连他和黎予在群里发的共享信息,她也一直没有出现回应过。 白阅直觉不太对,他喊上黎予一起给李倾欢打了几个电话,能够拨通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第19章 这种冷处理方式实在不像李倾欢的行事风格,如果不想再继续调查,那直接和他们说清楚就行,亦或者再干脆点把他们拉黑。 八成是出事儿了! 商量过后,两人直接找了李倾欢的室友打听,,这才知道李倾欢那天并没有返校,且已经请了三天的病假。 第10章 咱们有缘 病的这么突然,肯定和那个古装男脱不开干系! 白阅十分后悔,他还是大意了,不该只凭借猜测就断定那人不会伤害李倾欢,还让他们再私下再次接触。 下课之后,白阅便和黎予直奔李家,等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李倾欢的父母此时都正好在家中。 “是欢欢的同学呀,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特地跑来一趟,我替欢欢谢谢了。” 李父将他们迎进客厅,半点有钱人架势都没有,反而十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和李倾欢如出一辙。 白阅越发愧疚,紧张问道,“您太客气了,不知道欢欢学姐的病好些了么?” “已经好多了。”李父呵呵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儿,只是平常的感冒发烧而已,欢欢一直嚷嚷着头晕,这才在家睡了两天,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系。” 李母接过话道:“她今天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有点虚,刚吃了饭睡下没一会儿。你们先坐着稍等会儿,我去喊她起来。” “谢谢阿姨,,不用打扰学姐了。”看李母竟真要起身,白阅赶紧阻拦,“知道没事儿就好,我们就先回学校了。” 李母点了点头,“也行,正好欢欢明天也就回学校了。” 看李家父母的态度,确实是觉得这事儿十分平常,并没有太在心上。白阅也就不能表现得太过担心,只能等李倾欢返校再说了。 “对了,白同学你是不是前几天迎新晚会上和我家欢欢一起表演的那个呀?” 白阅正要走时,却没想到李父突如其来的问了这么一句。 “是我。”白阅愣了下,又客气的回问道,“叔叔您也看过那个表演?” 如果没记错的话,迎新晚会是不邀请家长出席的。 “那当然,宝贝女儿的演出我怎么能不看!”李父一脸自豪的小声道,“不过欢欢不乐意让我们看,还是我私下问学校要的,你可别和她说。” 这白阅属实是没想到,他配合着点了点头,却不知李父为什么提起这事儿。 “哎呀,我就说打从你一进门我就看着眼熟呢,但没想到你平常穿着打扮这么低调,我压根没敢往那想。”李父兴奋地拉起白阅得手,比起刚才还要热情不少。 白阅有些语塞,他打量了下自己,牛仔裤和宽松白t,不能说不好看吧,但……好像确实是朴素了点儿? 他又看向黎予,企图得到佐证,但黎予更加状况外,见他看过来后眼神里只闪过了迷茫。 李父意识道自己刚刚说话有歧义,一边拉着白阅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边重新解释。 “哎呀,我这嘴笨,白同学你一看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但舞台上那气场,确实是惊为天人啊,我还以为你私下也会是个……更加高调的人。这……你懂我的意思吧?” 白阅大致是懂了,但险些丧失表情管理,只得赶紧自谦表示感谢。 但……拉他坐回来是要干嘛? 白阅一头雾水,李父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哎呀,我当时看到你跳的舞就十分喜欢,尤其是看你和欢欢配合,有一种那叫什么感觉来着……哦哦!缘分天定,妙不可言。” “啊……主要还是学姐琴技好,我们这才合作的比较默契。” “……”黎予听得眉头紧皱。 他觉着对话走向怎么越听越怪,在下一步,不会要打听白阅有没有女朋友吧? “又来了,天天拉着别人听你那些老黄历。”一直没怎么搭话的李母叹了口气,又冲着白阅颇为无奈的笑道:“我家老李就这毛病,辛苦白同学你们陪他聊会儿啦,我去给你们再切点水果来。” “嗨,怎么说话呢,我眼光那么高,可是很难看上谁的好吧?我这是真觉得和白同学有缘!”李父不满的抱怨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李家的祖上是谁?” 话说到这儿,白阅和黎予突然预感,他们将会听到十分重要的东西。 黎予答道:“是瑶清皇后吧?据说学姐用的那把琵琶就是她传下来的。” “哈哈哈哈,没错!没错! “那……您为什么说是和我有缘呀?”白阅怕李父兴奋起来扯的太远,直切主题道。 “这还得说到一个美谈。”李父卖起了关子,“你们知道梁太宗和瑶清皇后是因何结缘的吗?” 白阅思索了下,他这两天还真看了不少资料,但要概括来说的话,涉及到人家祖先,总是不太好措辞…… 他正想着,黎予倒是先开了口。 “梁朝从开国之后便一步步缔造出了前无古人的盛世,又在梁太宗在位时期达到顶峰。当时百姓安居乐业,舞乐诗词等消遣便都被奉为雅事,无论身份贵贱皆研习之。而瑶清皇后的舞乐均是当时翘楚,也因此在一次宴席之上与梁太宗一见定情。” 李父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黎同学知道的不少啊。” “我是学历史的。”黎予对这夸奖不甚在意。 第20章 李父哈哈大笑,“怪不得,然后表示说但有个秘辛你可未必知道。” 按李父所讲,瑶清皇后当时并非嫡女,且生母身份低微,因此自幼便不被家里重视。但幸好她容貌极佳,家中主母便有意培养她的才艺,期望将来能让她与哪家高官联姻,以此来巩固李家门庭。 那主母是有远见的,虽对瑶清没有半分疼爱,但从不吝啬在她身上的投入,请来指导的更是当时教坊中的首席舞乐师。 那位首席舞乐师技艺高超,在都城之中极受追捧,本是十分难请。但他见过瑶清之后,因可怜其在家中的境遇,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最终还是应承了下来。 舞乐师要比瑶清年长几岁,又时常将瑶清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因此可以说是亦师亦父。 也是正因为他的帮助,瑶清才能在宴会之上与梁太宗结缘。 之后梁太宗不顾朝臣反对,毅然决然娶了出身低微的瑶清,并将她一路扶上了皇后之位。 瑶清皇后与舞乐师感情深厚,入宫后也对他一路提携,算是荣宠加身了。 听完之后黎予却有些疑惑,从他查过的资料上,竟然从没见过一星半点的相关记载。 “这名舞乐师,名字有流传下来吗?”白阅问道。 “那是当然,他在当时名气可是非同一般,要是放到现在,那可相当于娱乐圈的顶流了!”李父故作深沉道:“你们猜猜是哪一位?” 黎予沉思片刻,猜测道:“难不成,是叫柏乐?” “正是这位。”李父叹了口气,“可惜这位命运多舛……“因祖上有罪,柏乐虽在当时十分受追捧,但实则却是奴籍,身份卑微。 后来他借着瑶清皇后的情,好不容易谋了个出使邻国做文化交流的差事,原本等归国之后就能彻底摆脱奴籍,运气好的好,说不定还能在教坊里混个官职,却不成想死在了出使的路上。 柏乐死后,瑶清皇后悲痛欲绝,郁郁寡欢,没过几年便也仙去了。 但她不希望柏乐生前孤苦,死后也没人祭奠,因此临终之前嘱咐族人,一定要感念柏乐的恩情,将他当做祖先供奉。 李父唏嘘道:“我之前看你和欢欢的演出,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这事儿,你说这不就是缘分嘛!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能喝欢欢多多来往,如果在南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叔叔!” “叔叔,真的十分谢谢您。”白阅十分感激的鞠了一躬。 对于李父来说,这或许只是一个族中趣闻,但对于白阅,这里面的信息量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甚至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等从李家出来,白阅迫不及待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刚刚的说法,这琵琶确实应该是瑶清皇后的,而李家人又一致认为历代继承者能看见的古装男是他们的祖先,那他们会不会是觉得,那人是柏乐?” 黎予点点头:“但他们的认知是错的,看古装男的气质,还有讲话时高高在上的那种姿态,绝不可能是奴籍出身。” “那我有个猜测,会不会是梁太宗?” “绝不可能,”黎予斩钉截铁道,“你听过一句话么,叫皇命授予天。” “听过。”白阅回答,却不知道黎予是什么意思。 黎予继续道:“这话并不是单纯的吹捧,按古人的说法,就是凡能做皇帝的,都是天生便有这个命数,是得了天命的,而他们死后也都会成神成仙。” 白阅顺着往下猜测,“所以……梁太宗死后,魂魄绝不会屈居在这么一把琵琶里,尤其还疯成这样!是这个意思么?” 没想到白阅会这么形容,黎予难得笑了出声,赞许道:“聪明,尤其是他这种造就了一朝盛世的,那是大功德,但是……” 黎宇话锋一转,皱眉道:“从他的表现来看,兴许,是梁太宗的一抹执念。” “执念?好对付么”。白阅直击关键。 黎予面露难色,“就算是执念,那也是曾经的一代霸主……”白阅悟了。 这事儿看似找到了突破口,实际麻烦的还在后面呢。 第11章 到此为止 等到了第二天,李倾欢果然如李母所说正常返回学校上课了。 她整个人仍带着些大病初愈的憔悴,但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和黎予特意等在教学楼下,想着至少要先和她确认一下情况。 眼看着李倾欢正和室友有说有笑的走出来,可当目光触及到他俩时,她竟然刻意地转过头去,紧接着从侧边的小路跑掉了。 这毫不掩饰的回避行为,显然就是在表明,她想要躲着他们俩! “学姐看起来确实好多了,但她既然不想见我们,咱们就先回去吧。”白阅不免有些失落,但这样的结果倒也在他意料之内。 黎予心头却隐约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勉强她。”白阅无奈地回应道。 虽然白阅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听她的意思,如果李倾欢一直避而不见,那他也不会再去争取,这实际和放弃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黎予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他往回走时琢磨了一路,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李倾欢那边。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李倾欢居然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 第21章 就在黎予还没采取任何行动之前,他便收到了李倾欢发来的私信,说要约他单独见上一面。 黎予想着快刀斩乱麻,于是两人约定下午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碰面。 当他到的时候,李倾欢已经提前帮他点好了咖啡,并坐在那里等待着。 黎予直接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此时的李倾欢看起来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甚至连黎予的到来都没有觉察到。 他伸出手指,轻轻叩击了两下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到声音,李倾欢才如梦方醒般地抬起头,冲他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似乎想要故作轻松地先搭起话来:“你来了啊,别一脸苦大仇深的,先喝两口水平复下心情吧。” 黎予瞄了一眼面前的冰美式,默默将手收了回来,并没有去拿杯子。 “我现在很平和,归根结底你才是当事人,有选择权,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想法。” “不管你信不信,咱们一起接触古装男那天,我确实是有点儿混乱,但并没有想过要放弃。当时没和你们一起走……,实际上也只是想在家里冷静一下。” 李倾欢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眼眶仍微微有些泛红。她稍作停顿,待呼吸平稳后,才又继续往下说。 “想着他对我没有恶意,或许我来单独和他谈谈会好一点儿。可当天晚上再睡着后,他并没有恢复成以前那样,反而是不断地质问我,为什么又和小白纠缠在一起了……” “那你的病是怎么回事?”看着李倾欢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黎予疑惑的追问道。 “他问了很多问题,有能听懂的,有些我甚至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无法应对。本想着只要熬到睡醒就好了,但后来听到我妈喊我名字,我才发现其实早就过了平时的起床的时间。” 李倾欢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无论我怎样努力,都无法真正醒过来。每当我的意识稍微清醒一些,就会立刻被拖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我这才明白过来,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根本没办法离开。” 黎予眉头紧锁,他没想到事态会发展道这个地步,但此刻他内心就越发的疑惑了。 “既然有这么大的隐患,你不是更应该把他处理掉吗?” “你有办法么?”李倾欢仰起头质问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黎予沉默了片刻,低声回答道:“目前确实没有,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肯定能找出办法。” “具体呢?还需要几天?”李倾欢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声音越来越小,“我可以一天不睡,两天不睡,但我不可能一直撑到你们想出办法为止。” 黎予如坐针毡,面对李倾欢的质问,他竟无言以对。 李倾欢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我并不是在怪谁,只是无论这个古装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以前都从没出现过任何问题。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好奇了,非要探究,以至于激怒了他的话......”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黎予试图再次劝说她。 李倾欢却扬起嘴唇笑了笑:“你猜我为什么能恢复过来?” 黎予沉默不语,并没有回答。 “因为我答应了他,从今往后不会再和小白有任何瓜葛,这也是我今天约你出来的原因。我不知道他对小白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显而易见的是,咱们现在根本没法妥善应对,如果继续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不知道。” “黎予,为了大家的安全,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李倾欢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黎予思索了片刻,最终说道:“我会如实转告白阅,但委曲求全不是办法。你……再想一想把,如果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李倾欢想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李倾欢离开之后,黎予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 他盯着咖啡杯,看着杯壁上的水汽逐渐连成一条细线,然后缓缓地滑落下来;看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点点融化,最终消失殆。最后,他缓缓地举起杯子,将咖啡一饮而尽。 尽管咖啡已经被稀释了很多,但那种苦涩的味道依然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喜欢咖啡,但此时却需要借此以毒攻毒,才能让他回去坦然地面对白阅。 去见李倾欢的事情,白阅从一开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黎予并没有隐瞒。 整整一个下午,白阅都静静地待在寝室里,仿佛等待着宣判的囚徒一般。 实际上,对于最终结果,白阅心中早已有了定论,如果不是这样,李倾欢也不至于一直回避着他。 然而,他依然在默默地等待着,思绪不断地飘荡。一会儿思考着这件事究竟应该如何解决;一会儿又想起那些被他拖累的人。 贺冶察觉到他情绪低落,本是想讲一些近期发生的趣事来逗他开心,可白阅今天实在是疲于应对,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困了,然后就爬上床躺着发起呆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黎予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后,白阅翻身而起,根本顾不上贺冶的询问,便跟着黎予出了寝室。 找了一间空闲的教室,黎予深思熟虑后,还是下定决心把李倾欢的话如实转告给白阅。 第22章 他深知自己没有那种卓越非凡的谈话技巧,来把这事儿处理妥当,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 还必须要得到白阅的同意和配合才行。 但白阅在听完李倾欢的态度后,却坚定道:“既然这样,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事儿明摆着和你有直接关系,那个古装男甚至一副对你身上诅咒了然于胸的样子,怎么能放弃呢?别傻了白阅,你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黎予紧紧捏住白阅的胳膊,心急如焚得恨不能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实在难以理解,白阅那么想活下去,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生命更为重要呢? 就算是李倾欢不同意,那也该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才对啊! “可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去强迫学姐啊。”白阅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是强迫她,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把你的事都告诉李倾欢,以她的性格不会不管的。” “我爸妈被这事儿拖累了半辈子,现在我又把无关的人牵扯了进来,让你们来为我承担风险。”白阅停了下来,苦笑着叹息道:“黎予,我承担不起……” “md,谁让你承担了!不就是一点儿皮外伤么,怎么就值得你这么在意!你就不能当我是上杆子非要掺和么!”黎予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喊道。 白阅完全愣住了,他知道黎予的脾气不算太好,但却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大声嚷过,更别说是骂人了。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黎予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且不说目前的情况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即便是真到了绝路,那也是因为他自己不够争气。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黎予会生这么大的气?难道…… 白阅伸手一把扯住黎予的手腕,试探性地问道:“黎予,你跟我说实话,上次那个古装男说诅咒和你有关系,你是不是听进心里去了?” “你……!” 黎予听到这话,捏紧拳头了,但当他看到白阅担忧的神情后,心中却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摆了摆手,“让我冷静一会儿。” 说完,黎予便不再理会白阅,径直走开了。 可没得到回答,白阅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但他觉得,黎予实在是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先不说古装男的话能信几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怎么能让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辈子来承担呢? 嗯……但仔细想想,好像他这个正在被坑害的人,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也是十分憋屈了…… 第12章 你骗了她 自从上次和黎予的谈话结束,所有的事情仿佛都陷入了僵局。 不论是调查的进展,还是黎予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白阅的想法始终没有改变。 他和李倾欢都刻意回避着与对方的碰面,在偌大的校园里,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 原本,白阅以为这样便能让一切回归平静,而他只要顺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就行了,尽管会更加艰辛,但相较于最初的毫无头绪,现在也算有了一些进展。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后白阅突然收到了李倾欢的消息,说让他晚上6点之后到舞蹈训练室去。 白阅心中疑惑,但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到了那里。 当他走进训练室时,发现尽管训练室的门开着,还亮着灯,但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他环顾四周,突然注意到房间的一角,竟然立着李倾欢的那把琵琶。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白阅立刻决定离开这里,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一阵阵黑雾就如同水波一样从琴身荡开,迅速笼罩过来。 “你分明说过,只要我和李倾欢不再见面就会罢休,你骗了她!” 白阅并不是想和他讲理,只是希望能借此争取一些时间。 他用力拉扯门把手,却发现门已经无法打开了,只好躲避着黑雾跑向窗边。 就在这时,琵琶不碰自鸣,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竟然变成了一句清晰的话语。 “我只是答应了放她出来,但从未说过要放过你,不算食言。” 白阅暗叫不好,窗户也紧闭着根本打不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门边,拿到旁边的那把凳子,先打碎玻璃逃出去再说。 此时黑雾已经快要笼罩整个房间了,不知道这诡异的东西当时是通过什么入侵人体的,如果,憋气的话会不会有用? 但死马当成活马医,拼了! 白阅吞下一粒随身携带的药丸,憋住气息奔向门边,然后双手抓起了凳子。 正当他准备砸门时,透过玻璃,他看到黎予正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他安下心来,放下了凳子。 黎予从门外用力一推,门便打开了,仿佛没有任何阻力。 “你没事吧?”黎予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 还不等白阅彻底放松,突然间,一大团黑雾冲着黎予猛扑过去,直击面门。 古装男为什么要袭击他? 白阅愣了下,更让他差异的是,面对黑雾的袭击,黎予竟然毫无反应。 “黎予?” 白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黎予闻声微微垂下头看着他,但眼神却空洞无神。遭了! 白阅心觉不对,他身形一闪,想要从黎予身侧的空隙逃出训练室。 第23章 虽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但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得先离这把琵琶远一点儿。 然而,他的前脚刚踏出门口,就被黎予一把抓住胳膊,用力地甩回到了室内。 “想、跑?做、梦!” 黎予的嘴唇僵硬地开合着,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 白阅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大脑飞速运转着,该怎么办。 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与黎予保持着一定距离。 黎予却毫不留情地拿起刚才那把凳子,朝着他狠狠砸了过来。 白阅侧身一扑,堪堪避开。 他暗自庆幸,幸好刚刚吃的药起了作用,如果此时病情再次发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然而,黎予最初的僵硬似乎只是因为刚刚被控制,随着几次躲闪,白阅的体力逐渐不支,而黎予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灵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阅眉头紧蹙,思忖着应对的法子。 他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后,估摸好距离后,一个闪身来到正对着门的那面墙边,接着只用嘴呼吸大口喘气,装出发病的模样蹲了下去。 黎予果然上当,只见他捡起地上的凳子,一步一步朝白阅走过来。 就在他走到近前,举起凳子准备砸下的时候,白阅突然起身,连续几个翻滚,直接到了门边。 正当白阅打算夺门而出时,却听到身后传来黎予痛苦的嘶吼声。 黎予抱头跪地,竭力说道:“白、阅,快、走!” 白阅身体瞬间僵住,再不敢轻举妄动。 他摸不透古装男接下来到底会做什么。 黎予是自己恢复的意识,还是对方故意的?如果自己跑了,他会不会对黎予做什么? 白阅心有余悸,他偷偷掏出一颗药丸攥在手心,然后警惕地朝着黎予靠近过去。 之前他曾听黎予说过,这药是很常见的驱邪固魂药物,既然它能够帮助自己抵御那团黑雾,那黎予吃一颗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此时黎予已经疼得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停翻滚着,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快、走!” 白阅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蹲下后急忙伸手扶住黎予,然后迅速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看着黎予喉头滚动,吞下了药丸,白阅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口气完全吐出,黎予突然伸出一只手钳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将他掼倒在地,死死掐住。 白阅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黎予的脸上已不见半分痛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这时白阅才发现,那颗药丸竟被黎予用牙齿牢牢咬住,根本就没有咽下去! 黎予当着他的面把药丸吐掉,,然后冷笑着说道:“演的如何?不比你差吧?”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恢复过意识、对么?”白阅挣扎着说道。 “哈哈哈哈,还算聪明。” 仿佛要欣赏他痛苦的表情,黎予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重,口中缓缓说道:“等你死了,这小子就是杀人凶手,我为你们选的这个结局是不是很不错。” 白阅的眼睛里渐渐浮现出红色的血丝,脑袋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思维开始混乱不堪。他的身体似乎想要寻求一种更快速的解脱,已经不太听使唤了。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决不能放弃! 他放弃了去掰开黎予的手。 见他不再挣扎,黎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压低了身子,凑近白阅,仔细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畅快和残忍。 就在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时,白阅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猛地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它拍在了黎予的额头上。 白阅默默地祈祷着,只需要有一点希望就可以了。 “啊、啊、啊!滚出去!” 凄厉的喊声响起,脖子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了。 然而,此时的白阅已经筋疲力尽,没法再去看黎予情况,但他知道,奏效了,黎予的意识回来了。 随即眼一翻,昏了过去。 等再清醒过来时,白阅发现自己躺在了阔别多年的白色病床上。意识很清晰,但嗓子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右手也麻的没有知觉。 他转过头,视线所及之处,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发顶正趴在病床边上。 他用左手轻轻拍了拍,这人猛地惊坐而起。 随着她的动作,一头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这人竟然是李倾欢。 “小白,吓死我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倾欢的双眼都哭肿了,看到他醒过来,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掉个不停。 然而,此时的白阅根本无暇顾及,他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似有若无的气音:“嘶……疼……” “啊?你除了脖子还有哪里疼?你都哪儿受伤了啊?”这一紧张,李倾欢也顾不得哭了。 “我……” “医生说脖子上的伤会影响到说话,你先别开口了,直接指给我看就好。”李倾欢急到。 “手……”白阅做了个口型,指了指右手。 李倾欢这才注意到,自己不小心睡着之后不仅压在了白阅的胳膊上,而且由于太过紧张,她的手现在还紧紧地抓在上面…… 第24章 她赶紧撒开手,又道起歉来:“天啊,对不起!对不起!” 白阅轻轻摆了摆手,看到床头放着自己的手机,便拿起来给李倾欢敲字。 “黎予呢?” “在你旁边的病床”,李倾欢揉了揉眼睛,随手指向内侧。 “放心吧,他只是额头受了伤,听医生说是他自己撞的。” 白阅又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收到了黎予的消息。” 李倾欢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白阅看。 黎予给她发了两张图,照的都十分模糊,一张是晕倒的白阅,另一张是立在角落的琵琶。 李倾欢接着说道:“昨天下午我收到照片之后吓了一跳,又发现琵琶确实不见了,就赶紧跑过去找你们。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黎予也已经昏迷不醒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既困惑又恐惧。 原来已经过了一天了…… 倒是听她这么一说,白阅便大致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让他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现在在回想起来,仍旧有一种大梦初醒般的不真实感。 “看到你们当时的状况后,我不敢把这事儿声张出去,于所以直接找了家里人处理。” 李倾欢见白阅沉默,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家医院,是我家长期合作的一家私立医院。学校方面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会给你们算作请假处理,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白阅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在手机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字:“那你现在在这里没关系么?那个古装男怎么办?” “谁管他!”李倾欢紧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他不遵守承诺,黎予说得对,我不该委曲求全!” 第13章 好兄弟抱一下 白阅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经过这次的事,他和李倾欢一样,觉得之前是自己想错了。 如今他们都已经牵扯了进来,只有将问题彻彻底底地解决掉,,才能确保真正的安全。 此时,黎予仍处于昏迷状态,白阅便劝说李倾欢先回家休息,之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李倾欢起初并不同意,非要留下照顾。 直到医生又来为白阅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并明确表示他确实没有大问题了,只需要静养,她这才勉强点头答应,说是等黎予醒了就立即过来。 李倾欢离开后,白阅走到隔壁病床前,轻轻掀起了帘子。 只见黎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但却一直没有醒。 好在医生说他身上只有这一处伤,之所以会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极有可能是因为过度劳累。 白阅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再次躺下。 一直等到深夜,黎予那边才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白阅心中一惊,急忙转头望去,却见黎予猛然坐起身来,紧接着又匆匆下床,开始四处张望。 “我……在……这……”白阅努力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 黎予看到他之后,神色看起来才放松了一些,快步朝他走过来。 “白阅,你的伤怎么样?” 黎予伸出手轻轻地扶在他的脸颊一侧,虽然嘴上询问着,但已经自行确认起他的眼睛以及脖子上的掐痕。 “我没事。”白阅缓缓地摇了摇头,张开口型无声地说道。 他又害怕黎予看不懂自己的唇语,于是拿起手机快速地敲打了一行字,递到黎予面前。 “看着吓人而已,医生说了,几天就能恢复。” 实际上,白阅下午的时候已经自己检查过了。 由于眼部充血,他此刻的视野其实仍旧有一些模糊不清。而脖子上的伤痕则更为严重,淤青之中泛着紫红色的血点,看上去的确有点吓人。 虽说慢慢养着,一段时间后就能痊愈,但他还是怕黎予看到后会自责,可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遮挡。 “对不起,我竟然差点亲手害死你。” 黎予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白阅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抓在白阅肩上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要道歉,那分明不是你。” 黎予知道白阅是在宽慰自己,却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可是……” 不等他在说什么,白阅猝不及防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黎予一时间不知所措,直到耳边响起嘶哑而轻柔地声音。 “我们都没事,真好。” 白阅的话在黎予心头回荡,他回过神来,感受着白阅温暖的体温,纠结了许久的问题这一刻终于有了肯定的答案。 他紧紧地收拢手臂,回抱住,将脸埋在白阅的肩上。 “咔嚓!” 静谧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快门声。 两人听到声音后,转头望去,才发现李倾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举着手机站在门口。 “那个……我们……”白阅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缩回手,支支吾吾起来。 李倾欢则连忙打断他:"没事儿,你不用说话。"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气氛,"咳咳,我都懂嘛,劫后余生,是个人都兴奋,好兄弟之间抱一下怎么了!"黎予皱起眉头,质问道:"你拍照干什么?""纪念啊!" 李倾欢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这么重要的事,不值得纪念吗!回头我会把照片发给你们俩。"说罢,她还偷偷冲白阅眨了眨眼。 第25章 白阅有些不明所以,打字问道:“你怎么这么晚突然跑过来了?” 李倾欢指了指病房一角,然后说道:“担心你们嘛,所以我提前和护士打过招呼,让她多留意一下这边的情况。” 独立病房虽然私密性比较好,但为了确保病人的状况,还是安装了摄像头进行实时监控。 所以黎予一醒,李倾欢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电话,并匆匆赶来了。 这才刚好撞上……刚才的一幕。 李倾欢原本打算悄咪咪的拍一张,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忘记关闭快门声音,结果被当场抓包。 此时此刻,三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尴尬表情...... “哦,对了,小白嗓子不太能说话。黎予,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儿呗?” 出于都想要翻过这一页的默契,李倾欢主动挑起话头,成功的把话题引回了正事儿上。 在得到了白阅的同意后,黎予从“怪病”开始,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他们二人的种种猜测,全都讲给了李倾欢听。 等都交代清楚时,窗外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 此时此刻的李倾欢,认知早已被彻底推翻,她不仅半点困意都没有,反而还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干涩的双眼,陷入沉思。 “所以,咱们不但得想法子解决疑似梁太宗执念的古装男,还必须从他嘴里问出真相。这就难办了,他不可能配合呀?” “所以我打算用点儿强硬手段,咱们首先得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黎予严肃道。 其实在白阅决定放弃的这几天里,黎予查了很多资料,并且已经想到了法子。只是他没法接触到那把琵琶,所以才没办法加以验证。 不过现下,正好能派上用场。 又在医院修养了三天,等身体恢复了些,他们才开始实施计划。 而在这几天里,李倾欢却再没有做过梦,白阅有预感——那个古装男也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当他们再次踏入幻境之时,古装男脸上并无异色,反而显得格外平静。 “等你们很久了,虽然没能让你们死成,但看起来伤的很重啊。”男子打量着白阅和黎予戏虐道。 “呈口舌之快有意思么?”黎予并不理睬他的挑衅,而是按照计划对他展开试探:“你这气度,半点不像一国之君。” “哦?你终于认出朕了。难道说……你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古装男脸上流露出些许讶异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初,并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道:“不,你若是恢复记忆,那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然后再来面见朕。” 白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故弄玄虚了,你根本就不是梁太宗。就算学的再像,那帝王之气你也是学不出来的。” “你敢质疑朕的身份?今日清清不在,你这卑贱之人居然也敢如此放肆地跟朕说话!” 面对男子的怒斥,白阅毫无惧色,反而向前迈出两步,凝视着他,厉声道:“有什么不敢的?我柏乐虽然地位卑微,但比起你这样藏头露尾、借用别人外皮来耀武扬威的人来说,要强上千百倍!” “你找死!”男子拍桌而起,那柄长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 白阅进一步激怒他道:“别说的好像怪我一样,你从一开始不就想杀我么。一直没能得手,那是你没本事。” 男子果然再次暴走,只见他手中的剑锋之上裹挟着风刃,随着男子胡乱挥舞,数道风刃无视距离远近,直直地朝着白阅的面门袭来。 然而白阅却不躲不避,就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黎予两指夹着一张符咒向前一挡。 风刃就像是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墙上一般,瞬间散开,而后化作几根琴弦掉落在地上。 “梁太宗可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其剑术更是卓绝无比,但是……你这用剑的样子可不太像啊?”黎予挑了挑眉,看着男子手中的剑,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闭嘴!”听到这话,男子肉眼可见的慌乱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了过来,并且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十分妥帖的理由:“哼,就凭你们也配让朕认真对待吗?” 说罢,男子直接放弃了用剑,而是抬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 下一刻,白阅和黎予脚下地面轰然崩塌,眨眼间便化成了一片沼泽,将两人迅速地向下拖拽而去。 “差不多了!”黎予高声道。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你在和谁说话?”男子不解道。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而,还没等黎予再次开口,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男子的胸口闪现出来,接着迅速幻化成了数条粗壮的金色锁链,如同灵蛇般缠绕在男子身上。 锁链紧密地贴合着男子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分毫。男子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这些金色锁链的束缚。 “你做了什么?!”男子怒吼道。 然而,自他被束缚住后,力量就在快速溃散,半点本事也施展不出,幻境也开始逐渐崩塌。 “与其问我做了什么,你倒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是谁。”黎予的声音平静地传来。 话音落下时,幻境也刚好彻底消失。 李倾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们两人,等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时,这才松了口气。 第26章 她将怀里缠着数条红线的琵琶扔到桌子上,这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么?” 黎予和白阅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个消息,首先这古装男并不是梁太宗的执念;其次,他确实认为我是柏乐舞乐师。”白阅轻松道。 李倾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道:“那他是什么东西?” 黎予指了指自己裤脚处,那里好似被东西割破了数个口子,他微笑道:“一个大个琵琶精。” 第14章 特殊标识 根据白阅和黎予此前的推测来看,这古装男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梁太宗依附于琵琶之上的一缕执念,要么就是由琵琶自行孕育而出的灵识。 但要确定到底是哪一种,则需要再次验证了。 所以一番讨论之后,他们才制定出了这个故意激怒对方的计划,目的就是引诱古装男再次出手,借此获得更多的线索。 被激怒后所表现出的异常举动,可以算作佐证。 而真正能锁定其身份的决定性因素,则是男子看似拥有很多种攻击手段,但无论是上次刺伤黎予,还是这次施展的风刃、沼泽,归根结底,其实质统统都是琴弦,用的还是梁朝时期并没有出现过的钢丝弦。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只要将李倾欢惯用的琴弦拿来,再与之前黎予身上的伤口进行比对,两者应当会完美契合。 因此,综合种种迹象,古装男只可能是由这把琵琶自身滋生出来的器灵。 若是换作一般执念之类的存在,手段应该更多些才对。尤其是太宗皇帝,武力值爆满,估计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得被切成片。 “器灵比执念更好对付吗?”虽然已经按照计划去做了,但是李倾欢仍然对此抱有疑虑。 黎予则是一脸淡定,道:“先不说能力问题,对方是器灵的话,那么他仇恨和执着,其实全部来自于对自己身份的错误认知罢了。” 白阅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他发现,自己并不是梁太宗呢?那自然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怨恨我了啊!” “正解。”黎予赞许地点了点头,“器灵大多都性情温和,不会如此疯狂且具有攻击性。只要能让它恢复清醒,不再将矛头对准我们,那么即便他仍不情愿配合,我也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调取他的记忆。” “所以接下来就是得让他认清并接受自己的身份?那要怎么做?”李倾欢紧接着问道。 黎予指了指琵琶,“找特征,器物上面带有的特征,也一定会在器灵身上体现出来,而这个特征就是他的命门所在。” “你还真别说!确实有一个!”李倾欢兴奋道。 她兴冲冲地拿起了琵琶,按着记忆仔细翻找了一圈后,欣喜的指着一处,招呼他们两个去看。 只见琵琶背面的琴颈处,确实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刻痕。 这痕迹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巧玲珑的钟,再仔细辨认的话,就会发现在这钟上似乎还有一个字。 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很难辨认了。 “这种特地留在犄角旮旯又看不出寓意的印记,大概率是工匠标识,关于这个,你们家族有什么说法么?”黎予询问道。 李倾欢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了笑,“额……忘了……” 接着她动作十分利落的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父的电话。 “喂,亲爱的爸爸,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问问您,制作瑶光的那个工匠有名不?您知道是谁嘛?” “哎呀哎呀,你小点声,别冲我喊……”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不是要和谁显摆……” “哎呀,你就说知不知道就行啦!”…… 李倾欢显然是被训了一顿,她一边捂着手机,一边不断远离白阅他们,最后一直走到了角落里说了好一会儿。 等讲完电话,李倾欢已经是面红耳赤了,冲着白阅他俩一顿抱怨。 “我爸说教了我好一通,说我不重视传家宝,结果他自己也就只知道这东西是梁太宗找御用的大师定做的而已,根本不知道大师名字,你们说这合理么!” 嗯,看得出来是很生气了。 白阅不好再火上浇油,赶紧岔开话题,“既然这位大师是御用的,那咱们不如去博物院问问。” 于是,黎予和白阅预约了一名高级讲解员,等到了第二天,便拿着拍好的标识特写直奔省博物院。 讲解员看过后一眼就认了出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梁朝时期赫赫有名的工匠,名叫钟万,是那个时代专门为达官贵人制作乐器的大师级人物。” 紧接着,又带他们参观了博物馆内珍藏的其他几件藏品。 果不其然,正如讲解员所说,这些藏品上印刻着完全相同的标识。 但光是知道这点还不够,就算清楚古装男身上存在这个标识,也没办法让他主动暴露出来…… 最好是能够再拿到一件钟万的作品,来借此扰乱器灵,创造机会。 若是运气足够好,或许还能够引发共鸣,从而直接找到标识的位置。 然而,博物院中的藏品就不用考虑了,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借出,只能查一下是否有目前仍被私人收藏的作品。 第27章 讲解员听了他俩的询问后,露出了十分专业的微笑。 “如果你们对这些感兴趣的话,可以选择购买一本我们博物院耗时多年精心编纂的《梁朝文物大赏》,其中汇集了迄今为止所有已经被发现的梁朝文物。” “……” 虽然需要用到的内容仅仅只有那么几页而已,但白阅还是买了一本。 不得不说,这本图册不仅是硬皮彩印的,而且每件文物都有单独一页的清晰特写照片,质量确实相当不错。 只希望,不要是白买了就好…… 白阅和黎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离开博物院后便回到了学校报道。 他们又在寝室里花了一天时间研究,才从中挑出了五件需要的藏品。 但应该是出于对个人信息安全的考虑,书上只表明这些均属于私人收藏品,至于具体的收藏者相关信息却是只字未提。 正当他们纠结着该去哪儿找时,贺源恰巧从他们身后经过。 不经意间,他瞥见了桌子上敞开的图册,好奇问道:“黎予也就算了,白阅你怎么也开始对文物产生兴趣了?” 或许是因为和黎予同属历史系的缘故,贺源竟然十分难得地主动搭了话。 白阅连忙解释道:“我最近对一个叫做钟万的乐器大师感兴趣,所以找了黎予帮忙,想查些关于他的资料。” “钟大师?”贺冶闻声突然窜到白阅近前,接茬道:“哥,咱家不就有一把他亲手制作的古琴吗?” 黎予拿起图册快速翻了几下,将其中一页的折痕展开,然后递给他看,“是这把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家还有乐器?” 贺源扶了扶眼镜,颇为无奈笑了下,“说来也巧,我爸妈前两年做生意的时候,有个客户没法按时偿还货款,于是就把这琴拿来抵债了。他们虽然不懂,但觉着是古董的话,未来肯定能够升值,就同意了。” 贺冶乖巧的冲着白阅眨了眨眼,“小白,你要是感兴趣的话,随时欢迎你来我家做客!我拿给你看看!” 白阅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啊,那等哪天方便的时候,就叨扰你啦。” 四人并没有继续深入讨论这事,但白阅和黎予心里却已经有了目标。 等晚些时候,黎予给白阅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贺冶去看琴?” 白阅回复道:“去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能问贺冶借琴,他肯定会追根究底,如果被他知道了,很容易把事情闹大。” 黎予思考片刻后回应道:“我们还是得找贺源,贺家的事,他能做主。我想办法把贺冶约出去,方便你去找贺源谈。” 白阅没想到黎予会这么提议,他当即发送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随后继续回复道: “还是我来约贺冶吧,你约他单独出去……实在是很难让人信服……” “……好。” 黎予不得不承认白阅的话没错,但一想到这两个人要独处大半天的时间,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但这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他只能劝自己以大局为重。 安排妥当之后,两人分头行动,白阅私下里联系了贺冶,说想要给朋友挑选一份礼物,因为比较信得过他的审美,所以周末能不能一起去趟商场。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要顺便看一看那把古琴。 贺冶简直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了几遍,是不是他们俩单独出去。 等得到白阅肯定的答复后,立马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并且拍着胸脯和白阅保证,一定会搞定贺源,不让他哥过来当电灯泡。 至于这其中的反常之处,压根就不在贺冶的考虑范围内。 在得到白阅回复的“ok”之后,黎予这边也开始行动,按照计划找上了贺源。 他和贺源的沟通一向简洁明了,和贺冶那种满是弯弯绕小心思的类型不同,贺源的脑子十分好用。 和这种聪明人说话,耍心机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黎予十分直白的给贺源发了消息:“有事找你,咱们避开贺冶谈谈。” 贺冶那边几乎是立刻便给了回信。 “所以你就和白阅商量,让白阅把他约出去了?” 黎予对贺源这么快就知情毫不意外,也坦率的认了下来,道:“没错。” “行,那之后谈吧。” 停了几秒后,贺源又追了一条消息过来。 “转告白阅一声,没那个意思的话,希望他能果断拒绝,不要让小冶还存有希望。” 黎予愣了愣,没想到贺源已经看出来了,那白阅呢? 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又会对贺冶作何态度呢…… 第15章 投其所好 “小白,你想要选个什么类型的礼物啊?” 进了商场之后,贺冶陪着白阅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儿,看他哪家店都没有要进的意思,忍不住产生了疑问。 白阅略有一些茫然的笑了笑,“其实我还没太想好种类,不知道朋友之间送回礼的话,选些什么比较合适。” “这样啊……”贺冶思索了下,建议道:“普通朋友之间最好是买一些体面的,如果是回礼,那最好价格相当。但若是很好的朋友,那心意最重要,投其所好,你买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白阅看着贺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惊讶。 第28章 平日里,贺源总是会帮自己这个弟弟打点好各种方面,所以贺冶大多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个被娇惯着没长大的孩子。 可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白阅这才发现,要论与人相处之道,贺冶可能是寝室四人里最强的。 他其实具备着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只要他想,就能让人觉得与他相处特别舒服。 想着贺冶所说的投其所好,白阅思索了下,“买饰品怎么样?比较小巧精致,应该也不会让人觉得太有负担。” 贺冶眼前一亮,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听着不错啊,正好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店,跟我来!” 说完,他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白阅走进电梯,直奔 4 楼。 这家店名叫“独枝”,店面不大,也不是什么品牌店。 店主是个留着狼尾,打扮很酷的女生,看起来不过20多岁,十分年轻。据说店里卖的饰品,都是由她和朋友们设计的原创款。 他们到的时候,店主正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画草图。看到贺冶后,她站起身来,同贺冶拥抱了下,就示意让他们随意看看。 店内并没有导购员进行推销,全凭客人自己的眼缘。店主就坐在门口,除了熟人之外,也不主动打招呼,只偶尔抬头观察是否有人偷拿东西,别的一概不理睬。 贺冶带着白阅顺货架一排排走过去,边走边给他介绍各种不同风格和材质的饰品。 当他们走到耳饰区时,白阅被一个雪花造型的锆石耳钉吸引了目光,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取了下来。 贺冶有些惊讶,“这么快就选好了?看这款式,你的朋友应该是个女生吧?” 白阅点了点头,语气轻松,“是上次弹琵琶的学姐,原本不是想要给她挑礼物,但恰好看到了,觉得很适合她。” 贺冶眨了眨眼,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聪明地选择不再多问,带着白阅继续往前走。 到了手链的位置时,贺冶看到其中一款后突然兴奋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手链面前,仔细打量了下,然后探着头冲门口喊道:“这款竟然已经做出来了!老板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 店主头也没抬,敷衍地回应道:“哦,忘了。” 贺冶不满地瘪了瘪嘴,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被手链吸引过去。 这是一款玫瑰金的手链,造型简约却不失精致,几条细线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流畅的线条感,像是流水一般,有种灵动的感觉。 整个手链散发着一种低调而内敛的气质,与贺冶平时张扬的风格大相径庭。 白阅好奇地问道:“你喜欢这款?” 贺冶抬起头,冲白阅眨了眨眼,笑着说:“不觉得很适合我哥嘛,之前来的时候刚出样图,我一眼就看中了,没想到实物出的这么快。” 白阅点点头,确实是更适合贺源。 在贺冶准备伸手去拿手链时,白阅抢先一步将它拿了起来,同时还拿起了旁边的另外一款。 贺冶愣了下,开始纠结起来,“小白,你不会也看上这款了吧。” 白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什么呢,我怎么能和你抢。只不过,我这次出来就是想给你和贺源买之前伴手礼的回礼,所以我来付钱吧。” “可是,那个伴手礼不怎么值钱啊。”贺冶挠了挠头。 白阅打趣说道:“你不是刚说过,好朋友之间,心意最重要么。” “啊?我说这话的时候,哪知道这事儿还和我有关系啊……”贺冶略有些羞怯的摸了摸鼻子。 白阅不再逗他,认真道:“我是第一次住寝室,真的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行,那我就厚脸皮的收下了。” “不过另外这款是我凭感觉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如果你有更中意的,也可以换另外的款。” “当然喜欢了!”贺冶连忙点头。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没有想要附和白阅的意思。 白阅要送他的那条手链,是采用了皮链和金属链的复合款,固定用的金属搭扣上还做了龙鳞的纹路,看上去既独特又不显得浮夸。 确确实实很符合他的喜好。 选好之后,他们俩一同往收银台走,准备结账。 经过项链区时,白阅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条项链,顿时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枚用黑线系着的白色裸牌,牌子方方正正,四角切割很圆润,泛着温和的玉质光泽。 在看到的那一瞬间,白阅就莫名想到了黎予。 “小白,看什么呢,眼睛都直了?”贺冶抬手挡在他眼前挥了挥。 “我觉得那个吊坠很适合黎予。” “黎予?”贺冶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不喜欢吊坠这类东西,你真想送的话,我给你推荐个。” 说完,贺冶转身走回手链区,不多时拿了一个白色的珠串放到白阅手中。 他得意地挑了挑眉,“鹿角的,他们学历史的,都对这东西感兴趣。” “真的?”白阅疑惑道。 “那当然了,我的审美你还信不过嘛!”贺冶边说边拉着着他往柜台那边走。 白阅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确定,但最终还是相信了贺冶的眼光。 从店里出来,白阅趁着和贺冶吃午饭的空档,给黎予发了条消息,询问情况。 第29章 黎予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说还在进行中。 白阅便按之前的计划,去贺家看那把古琴。 贺家父母常年在外做生意,早些年还只能算是不温不火,但近十来年却突然爆发,顺风顺水起来,成了南川有名的富商。 不过正因如此,夫妻俩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贺源来管。 这也是为什么黎予说,贺家的事,贺源能做主的原因。 贺冶直接拿了钥匙开门,白阅跟着他走进客厅后,迎面就看到两个展物架,上面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东西。 字画、瓷瓶、根雕…… 摆放没有太多讲究,能看出屋主应该并不研究这些,只是单纯想拿来展示罢了。 那把琴就放在两个展物架中间的陈列柜里。 贺冶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开了柜门随手就把琴拎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和李倾欢那把精心保养的不一样,这古琴一看就是旧物,虽然琴弦什么的都还齐全,但音早就不准了。 应该是打从顶给贺家抵债后,就再没有人打理过。 白阅翻转琴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圈,果然在琴头底部看见了那个小钟形状的标识。 这样让他心中一喜,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黎予那边进展顺利,他们面临的问题很快就能迎刃而解了。 正这么想着,打从进屋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贺冶,突然背着手站到了白阅身旁。 白阅好奇地抬头看向他,只见贺冶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 贺冶轻声说道:“小白,其实我有另一件宝物,特别想给你看看。” 白阅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忐忑和期待,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将古琴轻轻放回原处,疑惑道:“是什么?” 贺冶从身后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白阅的目光瞬时被吸引过去,盒子里放着一枚通体乌黑、却泛着银亮光泽的金属手镯。 这枚镯子由两条衔尾龙组成的环形扣在一起,准确来说,这是枚套镯。 白阅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很漂亮,这物件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那你带上试试。”贺冶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等白阅回应,就迅速将镯子带到了白阅手上。 “这……应该很贵重吧?” 白阅心中一震,急忙想要摘下来,却不想,贺冶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并未松开。 贺冶嘴角含笑,“贵不贵重,我不好说。这镯子是黑金的,我小时候体质有点差,哥就淘到了这个镯子,说是只要带着,不光身体会好起来,连运气都会变好。” 白阅不明白贺冶为何突然提起这些,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沉默不语。 贺冶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等长大了些,我觉得它造型老旧,就不常戴了,但这么多年来,它始终被我带在身边。它对我来说,就代表着好运。” 他凝视着白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一直想着将来有一天,要把它送给我喜欢的人。” “那更该收好,不应该让我试了。”白阅试图抽回手,紧张得心脏如同擂鼓。 贺冶却紧紧抓着,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你明知道,我是故意的。我……” “对不起。”白阅不敢再让贺冶说下去,毫不犹豫地打断道。 白阅之前确实以为贺冶只是对他亲切,但是这段话出来,含义在明显不过。 他原本是想着要糊弄过去,贺冶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其实不用说的太过透彻,不然之后相处起来会很尴尬。 但不曾想,贺冶并不打算就此揭过,他也只好明确拒绝了。 可说完之后,没想到贺冶依旧还是坚持着。 “那我也还是希望你能暂时收下它。”他松开了手,但语气却显得很不甘心。 白阅皱了皱眉,他摘掉镯子,重新放回贺冶手中。 “虽然这话听起来可能像借口,但我确实是有不能说的特殊原因,所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贺冶愣了愣,直接打了个直球,“你该不会是……不喜欢男生吧?没这个想法,是针对我,还是所有男性?” 白阅苦笑了下,“我对男性之间的这种关系没有偏见,但现在确实不打算谈恋爱,无论性别。” 话刚说完,就见贺冶神色怪异的看向他的身后,白阅随着转头。 贺源和黎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此时正站在玄关处。 第16章 想想以后 看着突然出现的黎予,白阅心底慌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呀?”贺冶恰好问出了他心中所想。 但白阅并没有注意到,贺冶看向黎予时,目光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贺源回答说:“就刚刚。” 然而,贺源的神情中带着几分严肃,白阅立刻意识到,他们肯定是多少听到了一些的。 但贺源很快就恢复成了平时的脸色,一脸轻松的提议道:“晚上留在我家吃完饭怎么样?之后咱们一起回寝室。” 白阅有些为难,他刚拒绝了贺冶,现在留下来吃饭难免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看向黎予。 黎予收到了他的求助信号,开口说道:“还是不了,我和白阅晚上约了一位学姐见面。” 第30章 “那位叫李倾欢的?”贺源疑问道。 白阅闻言一愣,但立马反应过来,急忙应道:“对,实在不好意思。” “那好吧,咱们下次再一起。”贺冶面色沉了沉,语气里略带着几分惋惜。 黎予点了点头,冲着白阅说道:“走吧。” 说完,他便拉过白阅,离开了贺家。 等走出一段后,黎予才松开手,问到:“咱们接下来去哪?” 和李倾欢有约只是一个托词,虽然避免了修罗场,但一时半会也没法回寝室了。 白阅看了看四周,指向不远处的小公园,“不如就去那坐一会儿吧。” 其实他也没什么想法,从贺家出来到现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天还没黑,公园里人数很少,大多都集中在健身娱乐设施那块。他们两人逆着人流走了一小段,然后找了个长椅坐下。 白阅思忖着要不要和黎予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儿,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太多。 任谁看了都能猜出前因后果,而且,好像也没什么怕被误会的吧…… 他正纠结着,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黎予却突然开口说道:“贺源同意借琴,但他担心琴出问题,所以要跟着一起去。” 白阅大吃了一惊,“你把事情告诉他了?” 黎予轻轻摇了摇头,“算是只说了一半,我和李倾欢打了个配合,只告诉贺源我们是在帮她。到时候贺源会带着琴去,然后留在外面等,不会真正参与进去。” 白阅点了点头,怪不得贺源刚刚会说出李倾欢的名字。 沉默了一会儿,黎予又缓缓开口道:“等问题解决了......”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下去,“你会考虑贺冶刚才说的话么?” 白阅迷茫了一瞬,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拒绝贺冶时所说的理由。 原来那时候黎予他们就已经在了啊……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但他对我来说,就像是自家弟弟一样。” 他偷偷地观察着黎予的反应,可黎予目光微垂着,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沉默了片刻,黎予才开口回答道:“这件事情会解决的,你可以多想想以后。” 想什么?想贺冶的事么? 白阅没能理解黎予的意思,却也没有再追问了,此时他潜意识竟有些抗拒和黎予讨论这事儿。 他不知道原因,也许是眼见着问题即将解决,太过紧张所致吧。 这次不仅要解决琵琶中的古装男,更重要的,还是得问出他隐藏着的秘密,因此,他们特意把时间选在一个周末,以确保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地点则定在了李家一座闲置的度假别墅内,李倾欢借口带朋友去玩,轻而易举地就从李父那里拿到了钥匙。 周五下课后,白阅和黎予就直奔这里,开始提前布置。 毕竟,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贺源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古琴准时来到约定地点与他们会合。 见到贺源,黎予询问道:“贺冶没发现吧?” 贺源笑了笑,“放心吧,我和他说今天学生会有事需要处理,所以他就约了朋友出去了,而且我出门的时间要比他晚一些。” 听到这话,黎予松了口气。 这时,李倾欢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别在门口聊了,先进来坐。” 这是她和贺源第一次见面,她先是礼貌地握了握手,然后将贺源让进了屋子。 “谢谢你愿意帮忙,一会你可以在客厅边休息边等,我提前准备了饮品和零食。如果想逛逛也可以,这里健身房,影音室什么的都有。”李倾欢挨着介绍了下。 贺源点了点头:“不用这么客气,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我这人太麻烦了,反倒给你们增加了负担。” 白阅也上前同贺源打了招呼,“怎么会,你能帮忙我们就很感谢了。” 之后,贺源独自留在客厅,而他们三人则进了其中一件活动室。 经过一晚上的改造,这里已经按照需要布置好了,和第二次大同小异,只是更为正式一些。 自从上次之后,为了避免那古装男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所以琵琶上的红线一直没拆过。这次想要进入幻境,首先就是要把这层禁制去掉。 李倾欢按照黎予的指示,躲避着地上绘制的符文,走到放置琵琶的正中心处,将红线一点点拆掉。 眼见就要拆完时,突然白雾弥漫,古装男主动将他们拉进了幻境之中。 男子仍旧站在湖心亭里,眼里盛满了浓浓的恨意。他身上虽还有两道金色锁链束缚着,但已经封锁不住他的行动了。 见到他们后,古装男更是怒不可遏,一声怒吼,就震断了余下束缚。 趁着他还未动手,黎予先发制人,质问道:“你想明白自己是谁了吗?” 古装男大手一挥,厉声道:“你休要再鬼话连篇,朕就是朕!” 黎予叹了口气,“看了是说不通了,按计划来吧。” 白阅随即上前了两步,抱着古琴,将标志的位置展示出来。 “看到这个标志,你不熟悉么?” 听了白阅的话,古装男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但也只有一瞬而已,他便再次动手向白阅袭来。 第31章 数根琴弦迅速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一束,如一杆银枪般刺向白阅抱在胸前的古琴。 黎予手持符咒,正面一挡,琴弦便如瘫软了一般四散垂落,然而就在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它们却突然又焕发出了生机,每一根都幻化成了一条银蛇,快速绕过黎予,直接奔向白阅。 白阅席地而坐,将古琴放置在了腿上,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顿时,悠扬的古琴声伴随着清脆的琵琶声响彻整个空间,原本还在舞动的银蛇也瞬间停止了动作。 古装男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就在他和黎予对峙的时候,李倾欢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亭子里,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瑶光”。 古装男面露疑惑之色,“你们是想用清清和这把琵琶来威胁我吗?” 黎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这招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超纲了,不过不用理解,感受就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阅手中的古琴和李倾欢手中的琵琶同时奏响。 白阅纯粹是为了这次的计划现学现卖,连基础都没学,找老师速成了一曲,再加上和李倾欢全无配合,使得这段旋律听起来杂乱无章。 可以说,光从听觉角度,就有一定的杀伤力了。 当然,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随着两人的合奏共鸣,古装男的后颈右侧,发出一道闪烁着的光芒。 古装男顿时面露惊恐之色,惨叫起来:“啊啊啊!住手!” 他满脸痛苦,面容扭曲,抬起手想去捂住后颈,但却无法阻止那道光继续散发出来。 “成了!”黎予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同时不忘嘱咐道:“你们坚持住!” 接着,他迅速拿出一张符咒,将其夹在双掌之间。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微风拂过,符咒竟然自行燃烧起来,化作灰烬。然而,就在灰烬消散的瞬间,一枚精致的木质小剑出现在黎予的掌心之中。 黎予快步逼近古装男,此时古装男仍试图反抗,但他所有的攻击都被黎予轻易地格挡开来,再也无法对黎予造成任何伤害了。 待走到近前,黎予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古装男的衣领,将其牢牢擒住。而他另一只手则握着木质小剑,直接朝着古装男的后颈闪光处刺去,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古装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便在顷刻之间跪倒在地,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黑气。 黎予连忙转身回护在白阅身前,阻挡黑气逼近。 片刻之后,黑气终于散尽,而古装男的样貌也发生了变化。 他身着素白长袍,静静地跪坐着,黑色的长发垂落在地,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眉心处有一枚金色的小钟形状的印记,小钟正中心处,是一个“万”字。 虽看上去,仍与之前的眉眼有九分相似,,但神情却柔和了许多,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古装男打量着四周,澄澈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无措。 黎予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瑶、光。” “那你认识我们么?”黎予接着问。 瑶光的目光从白阅和黎予身上缓缓扫过,没有丝毫波澜。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到李倾欢时,突然灵动了起来。 “主、人,瑶清、主、人。” 瑶光喃喃自语着,他猛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朝着李倾欢跑去,如同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儿?”白阅疑惑道。 “作为器灵,他的年纪可能只相当于一个懵懂的孩子。”黎予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他的灵识被人动过,附加的怨气散了,就恢复本来的状态了。”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和他正常交流?”李倾欢难以置信地看着伏在自己膝上,一脸餍足如小猫一般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对,没想到还是得用最后一招。” 黎予叹了口气,然后走到瑶光身边,指尖在他额心处轻轻一点,轻声说道:“抱歉,借你的记忆看下。” 瑶光眼中瞬间失去神采,一圈圈光晕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白阅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段悦耳却又无比陌生的琵琶曲,紧接着,无数画面不受控制的,像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17章 一件要紧事 大梁,皇宫内。 春日午后,柏乐踩在树影斑驳的石板路上,跟随着宫女前往凤仪殿。 刚至殿外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一把古琴,在宫墙下慢慢踱步。 “见过安王殿下!”柏乐赶忙上前行礼,“您也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吗?” 桓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本王今日是专门来等柏乐师你的,刚才派人去教坊寻你,却得知皇后召你入宫,所以见过皇兄之后,我便直接来了这里。” 说完之后他顺手挥了挥手,一旁宫女十分有眼色的先行告退,临走时还不忘嘱托柏乐:“奴婢先去回禀皇后娘娘,还请柏乐师尽快过来。” 宫女走后,桓屿将柏乐拉到了一旁的僻静处,把怀里的琴递给了他。 “前几日琴就修好了,本想着立马给你送去,结果中间发生了些事,耽误了这么多天。” 白阅接过琴,细细地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欣喜,“不妨事,正巧一会儿还能弹给娘娘听。” 第32章 桓屿闻言皱了皱眉,“皇兄对你和娘娘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不满,你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才好。” “我心里其实也清楚,只是这次娘娘病了好些天,一直说想要见我。我已经接连推拒了几次,实在是不忍心……”柏乐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桓屿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妥协道:“我知道当初你和娘娘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然不忍她伤心。但不管怎样,还是得多加小心,以免惹出麻烦。” 柏乐点了点头,“宫人们都在,我也会避嫌的,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桓屿这才心里稍安,他牵起柏乐的手柔声道:“其实这次来寻你,还有一件要紧事儿。”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件好事儿。”白阅忍不住笑了笑,十分肯定道。 桓屿也没有丝毫遮掩,他挑了挑眉,兴奋道:“我最近谋了一件差事,只要做成了,定能得到皇兄的赞赏。” 柏乐听后反而吓了一跳,惊呼道:“你疯了?!圣上对你那般提防,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你为何偏要现在出风头。” 桓屿没有回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若说当今圣上厌恶柏乐,那也只是因为他和瑶清皇后昔日的情谊。 在圣上眼里,他就是个借着当初教导过瑶清几年舞乐,便媚上惑主,谋取好处的奸诈小人罢了。 但圣上对桓屿,却是真正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圣上作为先帝的第三子,本不该继承大统,但他仍在一众兄弟中杀出了血路,名正言顺的得到了即位诏书。 而桓屿因当年尚且年幼,一众大臣又劝说圣上不可赶尽杀绝,以彰显仁爱,这才让他死里逃生。 但圣上心思缜密,绝不会将一个隐患放在那里不闻不问。 桓屿自小便被许多双眼睛盯着,名为照顾,实则是监控着他的一言一行。他享有着皇子该有的一切待遇,但学文不能涉时政,学武不可有兵法,须得处处皆平庸,才能换得一丝喘息。 圣上虽表面上对这个兄弟的不成器扼腕叹息,实际却十分满意。 这不,待桓屿一成年,还未选妃,便将他封为“安王”赶出了宫。 这一个“安”字,就是挂在桓屿头上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他该如何度日。 从离开皇宫,桓屿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他守着王府,除了圣上安置的下人外,从不自己招纳任何一个仆从。 每每有赏赐发下来,银钱全部花到酒肆乐坊,若是物件的话,除了将必要的留下,其余也全部打赏出去,绝对保证,每一笔账都花的清清楚楚。 可以说,他将臣服之意已经表达到了极致,只求能得到一世安稳罢了。 柏乐还记得桓屿和他说过,这般得过且过,也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能庸庸碌碌的过富贵日子也不错。 可既然如此,他何必还要去挣什么差事,趟这趟浑水呢? 万一不小心引起了圣上忌惮,那这许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都要功亏一篑? 见他神色不宁,桓屿慌忙抬起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发,“别急,你莫要担心。就是接待云国使臣而已,这次是我和礼部一同来办的,和谈之事自有别人负责,不会触及皇兄的逆鳞。但若做好了,却是大功一件,可以讨个赏。” 柏乐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桓屿为何要如此努力。 果不其然,桓屿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等到那时,你是否愿意去我那里?这样一来,你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座皇宫了。” “还是太冒险了。”白阅声音微颤,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和桓屿的安危比起来,这些根本无足轻重。“桓屿你听我说,去把这份差事推掉,就说你能力不足,无法胜任。”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桓屿目光灼灼的望着柏乐,“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安王迷恋一位男子,虽现下允许男子成婚,但一个爱慕男子的王爷,绝不会在对圣上产生威胁,甚至不会留下子嗣,如此,他也会彻底安心。” 柏乐的耳根微微发热,他下意识避开桓屿炽热的目光,轻声说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务必再稳妥些。而且……我还需要先禀告娘娘,如若不然,我怕她会伤心。” 听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桓屿欣喜不已,一把抱住柏乐,“太好了!只是……委屈了你,我没法子为你消除奴籍,也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在我心里……” 柏乐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俩只要能求个安稳度日就是极好了,何必再奢求那些。” 桓屿吻了吻柏乐的额头,纵是十分不舍,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能久留的地方。且他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如今有了盼头,也着实是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事儿说完了,两人这便道了别,柏乐目送着桓屿离去,才整理情绪,迈步走进凤仪殿。 柏乐跟随指引走进殿内等候,不多时,瑶清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的身子显然还是不太爽利,脸色苍白如纸,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白阅见状,赶紧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瑶清却是立马面露不悦之色,“这又没有旁人,你干嘛行这么的大礼数。” 柏乐恭敬地道:“规矩还是要有的。” 瑶清眉头紧蹙,长叹了一口气,“唉,算了,这日子过得当真是没劲,没想到连你也跟我越发生分了。总见不到人也就罢了,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又是这般。” 第33章 柏乐心有不忍,关切道:“怎么会?只是娘娘身体不好,该多静养休息才是,我怕会打扰到您。” “这就是个普通风寒,跟本没有多严重。”瑶清咳了两声,顺了口气才接着说,“想当初吃上两块你给我的糕点,再被你摸摸头,这病隔日就见好了。反倒是如今,过得越好,身子反而越柔弱了”。 听着她抱怨,柏乐不禁想起当年的瑶清。 那时她虽骨瘦如柴,却当真是生龙活虎。即便常常被罚不能吃饭,还要被逼着练一整天的舞,她也只是吵着说肚子饿而已,愣是没被饿出病来。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柏乐不经意便笑出了声。 他从桌子上取了一小盘点心推至瑶清面前,“我今日没带糕点,只能借花献佛了,希望娘娘能早日康复。” 瑶清瞪圆了眼睛,万分无奈的笑了笑:“阿乐,你如今便是这么打发我的?好好好,点心没带,我暂且先不计较,手总带了吧?” 说着她很自然的把头伸了过去。 柏乐下意识的要伸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瑶清也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落寞。 沉默片刻,柏乐僵在半空中的手转向了一旁的古琴,展颜一笑道:“手带了的,我给娘娘弹个曲子吧。” 瑶清没再多说什么,她由宫女搀扶着到软榻躺下。珠帘放下,她便看不真切柏乐了,只能听到悠扬的琴音在殿中回荡。 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思绪渐渐飘远。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奢求的太多了。 她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如若不是遇见柏乐,她何德何能才能碰上如此机缘,得到圣上的恩宠,又坐到皇后的位置。 可明明已经得到了这么多,她却还是为了想得到那一点儿亲情的补偿,硬是把柏乐留在身边。 这些年,她也看出了圣上对柏乐的不喜,但却一直装作没有看见。 她想到了昨日安王来探病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不然也太过自私了些,对柏乐也没有好处。 一曲终了,瑶清装作睡着一般,并未言语。 直到听见宫女送白阅离开,她方才挥手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 “去给安王回个信儿,就说他求的事,本宫允了。希望这次他能争个气,不然我可不会平白帮他。” 第18章 比试一番 柏乐回了教坊没多久,便接到了要排练歌舞的旨意,正是桓屿提的那件接待使团的事。 身为首座,他自然是责无旁贷的,然而随着旨意一道而来的,还有桓屿给他传来的消息。 他说:“那云国的使臣是个名声狼藉的浪荡之人,你此次万万不可出席。” 柏乐听从了桓屿的话,他先参与了几日排练,之后便称病告假,找了其他人来替补。 接着他便一直闭门不出,一来是要坐实自己生病之事,二来,也是不想让桓屿为他而分心。 直至云国使臣到来,京都之中一片沸腾,柏乐也未多看上一眼。 许是怕他烦闷,桓屿虽不曾亲自过来,但是不是便会派人传信给他,再附上一些新奇的小物件。 按着桓屿所说,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那云国使臣乃是云国国君的亲弟,被封为了寿王。此人谈吐得体,行为举止也循规蹈矩,并未闹出过什么荒唐事来,和传闻中大不相同。 如若顺利的话,这两日协议签订完成,事儿便算是成了! 看着桓屿字里行间流淌而出的欢喜,柏乐也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一直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有宫人匆匆跑来传信,说是云国使臣临时起意,提议两国之间比试一下舞乐技艺。 柏乐直觉不妙,特意派人来宣他前去,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那宫人却道:“云国显然是有备而来,可咱们的舞师、乐师平日里都是按着既定曲目练习,若是仓促应战,恐怕会落于下风。因此皇后娘娘这才特地拍我来请柏舞乐师。” 柏乐心有犹豫,可此事的确非同小可,虽不是正是旨意,但拒绝的话……恐怕也是不妥。 他仔细打量了这宫人一番,虽没打过交道,但确实是跟在瑶清身边的。若真是瑶清派人前来,那可能确实是十分急迫了…… 柏乐不再多想,回应道:“好吧,还劳烦您稍等一会儿,容我换身衣服。” 那宫人连忙点头称是,柏乐转身回房,迅速换上了一身宽松素雅的白衣。他没有特意的去打理头发,只拢起一半,随意地用一枚木簪固定住,稍微在脸上掸了些粉,看着更苍白一些。 这样一来,既不会看着不够得体,以免御前失仪,但又能让人觉得他确实病了,有些精神不济。 白阅跟着宫人一路来到御花园,这才发现,湖边的空地上已被布置成了宴席。 圣上和皇后稳居上座,而桓屿则和几位深得器重的大臣坐在一起,与云国来的使臣分列两边。 柏乐走上前,恭敬道:“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圣上微微笑道:“免礼,柏乐师来的正好,云国这次带来了一位舞姬,她的舞姿确实是很有特色。不过在朕来看,还是你更胜一筹,有心让你和她比试一番。” 柏乐顺着圣上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位身着彩衣,腕带金铃的异域舞姬。这名舞姬虽用轻纱遮脸,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出是位妙龄少女,流转的眼波中满是骄傲。 第34章 柏乐心下了然,这算是大国之间的另一种较量,看来不能借用生病故意认输了。 他连忙上前回话道:“启禀陛下,奴这几日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恐怕无法发挥出最佳水平。但奴定当竭尽全力,以求令陛下满意。” 圣上闻言,不禁开怀大笑起来,“无妨无妨,柏乐师只需尽力而为便是。就算最后输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你。” 柏乐暗暗擦了下额头的汗水,伴君如伴虎,说是不怪罪,他可不会真的相信。 本来是想借病推辞,白阅并没有准备,此时他环顾四周后,目光落在了湖边的一株垂柳树身上。 于是,他走到柳树旁,请一旁的宫人帮他折下一段柳枝。 他以柳枝为剑,随着乐声跳起一段剑舞。柳枝在他手中轻盈地舞动着,仿佛化作了一道凌厉的剑光,每一次挥舞都带不失儒雅与力量,令人沉醉其中。 曲声过半,那位云国舞姬也加入了进来,她的舞姿妖娆,如一朵艳丽雍容的牡丹一般引人注目。 她几番想将柏乐的气势压下,但每每向前挑衅时,柏乐总会轻柔的化解掉她的攻势。 就如同彩燕在垂柳间穿梭,无论柳枝如何摇曳,也始终是随着微风轻轻摆动,不会因为彩燕而受到伤害。 原本应该是一场激烈竞争的斗舞,而此刻,却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连那清脆的金铃声,在树叶的沙沙声衬托下,都显得越发和谐动听,不再像之前那般吵闹。 斗舞结束,那名使臣猛地地站起身来,惊叹道:“早听闻大梁的舞乐技艺精湛,今日见到了柏乐师,才知名不虚传!” 他的目光追随着柏乐而动,看柏乐退至一旁站定,这才十分惋惜的说道:“只可惜我明日便要返回云国,不能再与他多多交流了。” “这有何难?”圣上哈哈大笑道:“两国即已达成盟约,理应多多交流互通有无。朕打算派遣一支使团,携我大梁各项技艺,随你前往云国进行三年的交流学习。不知寿王意下如何?” “当真?”寿王兴奋不已,甚至顾不得礼节,忙追问道:“那是否包括这位柏乐师?” 圣上却并未怪他唐突,微微颔首道:“那时自然。” 话音刚落,瑶清猛地拉住圣上的胳膊,出言提醒道:“陛下,此事还需慎重考虑啊!” 与此同时,桓屿也跪在了地上,道:“陛下,两国交流并非小事,还望陛下能够从长计议。” 然而圣上的眼神却从桓屿身上扫过,并未理睬他,反而看向瑶清。 他拍了拍瑶清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安抚道:“朕知道皇后是爱才之人,这才不忍心放他离宫,朕也十分欣赏柏乐师。以他之才情,早该在乐府之中担任职务。可他身负奴籍,无法在我大梁国有所施展。” “那陛下的意思是?”瑶清疑惑道。 “使臣,是我大梁的脸面,自然背负着莫大的荣誉,这对柏乐师来说,是个好事。”圣上将目光投降柏乐,浅笑道:“还希望柏乐师能不负所望,完成使命。” 瑶清彻底反应过来了,她面色凝重,连嘴唇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究竟是气愤还是失望。 眼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想要杀了她的亲人! 圣上看似句句在理,可凭奴籍前往异国,生死都不受保护,跟送给对方有何区别? 这哪里是使臣,这是要把柏乐彻底驱逐出大梁国。 可皇命已经下了,她已经拦了一次,不能再在众人面前反驳第二次,否则只会让柏乐更加危险! 而这些,柏乐又怎会不知,他心底如三九寒冬般,一片冰冷。 方才圣上所言,虽表面上似是宽慰皇后,实则更是强调他的身份,他哪里有拒绝的胆量? 柏乐跪在地上,重重一叩,“谢陛下恩典。” 圣上满意地点点头,“好,那你便先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会有专人去教坊接送。” “是,奴告退。” 柏乐转过身,离开之前看向了桓屿那边,桓屿还跪在地上,眼中翻滚着不甘和愤恨。 可,那又如何呢? 即便有心安抚,柏乐此时却无从开口,唯有沉默着慢慢离开。 “柏乐师都已经同意了,皇弟也别跪着了,快起身吧。以后这类不相干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太放在心上的好。” 圣上虽语气平和,但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是十足。 “是。”桓屿咬紧牙关,这才忍住没有暴起。 他不能在此时留下把柄,如果连他也出事了,那柏乐那边便彻底没了希望。 桓屿余光瞥向瑶清,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身上。 宫宴还在继续,瑶清却心生厌恶,半点心思都没有。 她站起身道:“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望陛下恩准。” 圣上顿了下,方才摆了摆手,温柔道:“皇后大病初愈,是该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瑶清行了一礼,没再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转身离去。 教坊之中,柏乐自回来后,便一直呆坐在房里,夜色已深,他依然一动不动。 他并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整理,因为一旦离开了这里,那些身外之物都将失去意义,只会成为无尽烦恼的根源。 桓屿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圣上的警告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令他心烦意乱。 第35章 然而,更让他忧心忡忡的是桓屿。 柏乐心里清楚,今夜无论多晚,桓屿都一定会来。等见到了桓屿,必须得想办法劝他打消那些冒险的念头才行。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一道黑影投射在了窗户之上。 柏乐快步走至窗前,伸手掀起窗户,果不其然,站在外面的正是桓屿。 桓屿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落寞,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目光交汇之时,柏乐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已经被看透了一般,不由得涌起一阵慌乱。 柏乐有些不知所措地让开窗边的位置,桓屿轻轻一跃,便跨过窗台,稳稳落在屋内。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一点言语。 第19章 心知肚明 柏乐迎着桓屿的目光,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率先开口。 “桓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桓屿上前抱紧了伯乐,平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了……” 只是他的身体却微微颤抖着,紧握的拳头表明他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平静。 他深吸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声继续说道:“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来找你之前,我去见了瑶清皇后,我们定下了一个计划……” 其实早在云国使臣来访之前,桓屿便找上了瑶清。 当时只是想作为一道保险,等此事成了,向圣上讨要奖赏时,希望她能够帮忙促成。 但没有想到,最终却是要在这种地方发挥作用。 宴会结束后,桓屿便打算趁着还在宫中,先去趟凤仪殿。不然的话,等他出了皇宫,那立刻就会有人盯着他,到时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然而,当他走到凤仪殿门口时,却看到圣上竟然也朝着这边走来。 桓屿心中一惊,连忙躲在了殿外隐蔽处,庆幸自己来得慢了一步,否则就要被堵个正着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桓屿思索再三,决定先在殿外等上一炷香,看看情况再说。 然而不多时,便听凤仪殿内传出争吵声,声音时高时低,隔得太远,根本听不清具体内容。这场争吵并未持续太久,圣上便面色沉重地快步走出来,一群宫人跟随在他身后,也都神色紧张的匆匆离去。 见圣上走远,桓屿趁机闪身进入凤仪殿内。 刚一踏进殿内,便听到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便是瑶清的大声哭喊:“都滚,都给我滚出去!” “皇后娘娘。”桓屿轻声叫到。 “耳聋还是眼瞎,听不懂人话么!滚出去!”瑶清头也未抬,怒斥道。 “娘娘,冷静点,是我。”桓屿深吸一口气,再次叫道。 瑶清听着声音分外熟悉,这才抬头撇了一眼,看到是他后,略微冷静了些。 “你是来问阿乐的事吧。”瑶清揉了揉眼睛,坐正身子后,强忍住情绪道。 “是。但看来是不太乐观。”黎予扫视了一眼屋子,满地的狼藉不说,宫人们也已经躲得远远地。 不过得益于此,说话倒是也方便了不少。 “何止不乐观,此事没有转换的余地了。此事是圣上一早便计划好的,满朝文武皆知,唯独瞒着你我二人。不然仅仅一天时间,他上哪去组什么使团。” 说到激动处,瑶清猛地一拍桌子,眼神中竟不经意闪过一丝怨恨。 她再次控制不住泪水,哽咽道:“是我害了阿乐,我竟不知道,圣上已经厌恶他至此。” 桓屿揉了揉眉心,极力克制情绪,“此时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无论如何,不能让阿乐去云国,娘娘如果没有办法,那便是抢人,我也要试上一试。” “你若决心如此,或许我还是能帮上一帮的。”说着,瑶清从腰间解下了一枚金色小令,极为珍视的用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而后递给桓屿。 她继续道:“这枚令牌是圣上为我打造的私令,无论在何处使用,都如我亲临,享受一切特权。你拿着此令,以为我办事的名义尽快出关,圣上那边我会帮你挡上一挡,但出关之后就不要再用了,毁了便是。” 桓屿接过令牌,恭敬拜道:“明白了,我会等进入云国境内,等他们放松警惕再动手,等救出柏乐,我们也不会再回梁国了,娘娘放心。” 见桓屿一点就透,瑶清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的话,等安全之后……不、没事了,你们能平安就好,不用给我留任何消息。想来你还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快走吧,别耽搁了。” “多谢娘娘大恩,就此别过。”桓屿再行了一次大礼,方才转身离去。 趁着无人察觉,他一路离开了皇宫,这才来的教坊。 柏乐听完桓屿的计划后,眉头紧紧皱起,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忧虑,这看似是个机会,实则困难重重。 桓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皇后娘娘也会帮我们,只要能安稳的离开梁国,我们便成功了一大半。” 柏乐皱紧眉头,迟疑道:“可这么做,无异于将把柄递给了圣上,下半辈子咱们都将被朝廷追捕,再也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如果不这么做,哪还有下半辈子可言?”桓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我都对圣上的意思心知肚明,眼睁睁看你去云国而让我继续留在这牢笼之中,阿乐,我会疯的。” 第36章 白阅心中一颤,不舍的拍了拍桓屿后背,终究是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我等你来找我。” 桓屿见状,这才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他接着说道:“那明天你先跟随使团一道出发,在出国境之前,会有皇后安排的人暗中保护,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等到达边境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信号,到时你收拾好东西,等我。” 柏乐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桓屿的话记在心里。 等嘱咐妥当,桓屿再次从窗户离开,事发紧急,要做的准备太多了,白阅心知,此时按桓屿的话去做,才能尽量避免麻烦。 桓屿走后,柏乐心中的愁绪也随之消散了不少。 他将琴小心翼翼地装进琴盒里,又将几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去,除此之外,他便只带了所有值钱的物件。 他的个人物品里,还有一些桓屿送给他的,虽是万分不舍,但他明白,等要逃跑时,这些东西只会成为累赘。 柏乐最终找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将这些物件都一一收纳进去,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 即便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取回这些东西,但他们若真的能顺利逃脱,那即使没有这些,也没有关系了。 白阅几乎一夜未眠,晨光破晓的时候,有礼官来到教坊接人。 这次,教坊一共挑选出了四个人前往云国,其中包括柏乐。礼官还带来了一辆马车和按人头定量配给的各种物资,足够他们抵达云国。 到达云国之后,他们的吃穿用度,自有云国承担。 柏乐下意识拢紧了自己的包裹,他不知道桓屿那边的准备,但想来他也没有太多积蓄,说不定自己手里这些,便是两人未来的全部盘缠了,万万不能被人发现。 马车在皇城外与使团队伍汇合,白阅从车窗望了一眼城墙上那身着明黄色、高高在上的人,心绪翻涌。 但最终,他还是阖上眼,收敛了情绪,靠在车厢内,安静等待着出发。 瑶清没有和圣上一起出面,不知她怎么样,不会是又哭了吧? 可惜他终究还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阿乐!” 柏乐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喊他,声音像极了瑶清,他猛地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一位衣着素雅的女子站在外面。 虽然带着斗笠遮面,但柏乐还是一眼认出,那定是瑶清。 他急匆匆的跑下马车,快步走到瑶清身前,带着些许讶异轻声道:“你怎么来了?还是这般打扮?” 瑶清并未掀开斗笠,略带哽咽的声音从纱帘后传了出来,“我向那位求了情,来送送你。” 接着,她将一个布袋塞进柏乐怀中,继续说道:“我没办法给你带其它东西,就只准备了一点吃的,怕你路上不习惯。云国路途遥远,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柏乐接过布袋,一入手便感到沉甸甸的分量。他面露不解,轻轻捏了捏,袋中皆是不规则的块状,上方似乎是糕点一类的,但下面,却异常坚硬,他不禁产生了一种猜测。 柏乐露出一抹苦笑,“谢谢,你才是,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就放宽心吧,别说的好像……再也见不到一样,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说到最后,瑶清似乎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 柏乐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周围,而后笑着应和道:“嗯,等我回来。” 瑶清不能久留,简单说了了几句,便回了城中。 柏乐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瑶清已经如此沉稳端庄了,确实是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只可惜,当初那个活泼自在的少女,却也一去不复返了…… 城墙之上,洪亮的话语声不断传来,但柏乐却仿佛与这些声音隔绝开了,半分也传不进他的耳朵里。 他缓缓地走回了自己乘坐的马车,重新坐下。 同车的人还沉浸在离别的悲伤情绪当中,他们一时叹息着不舍之情,一时又开始担心起未来。 柏乐坐在角落里,偶尔随声应和几句,但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触,这种种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最后,柏乐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城墙上,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梁字大旗。不知不觉间,他随着马车的摇晃进入了梦乡。 第20章 无所事事 从梁国都城到达与云国之间的交界处,若是不拖沓的话,大约需要二十来日的时间。 如今已经是柏乐出发的第十日,因为太过于无所事事,他越发的容易犯困,几乎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确实如桓屿所说,这一路上都有瑶清的打点,且他得瑶清厚爱这事儿,也算是众人皆知,即便现在即将去往异国,也还是颇受照顾,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即便如此,柏乐仍然觉得日子过的缓慢且难捱。 他一直没有收到桓屿的联系。 出发不久后,他曾听人闲谈时提起过,说宫宴那晚,桓屿因高兴多喝了两杯,回王府的路上竟然掉进池塘里摔断了腿。所以第二天送使臣离开时,他才没有露面。 柏乐猜测这大概是桓屿为了脱身,特意传出来掩人耳目的,但这么多天都没个消息,还是让他心里不安。 不过按照计划,桓屿确实曾说过,会在出关之后再开始行动,所以他也只能期盼着使团的脚程更快一些。 第37章 然而事实偏偏不能如愿,走了这么几日后,那位寿王殿下终于还是闲不住了,竟不顾劝阻开始游山玩水起来。 已经接连四天了,都是刚走了半日,他们就找邻近城镇住下来,等过上一夜再继续走。 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柏乐站在窗边看了看天色。 如果天不放晴,估计那位寿王又会借此理由,在此多逗留上一天。 也不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盘缠出来,能供应得上这一路如此挥霍。 柏乐叹了口气,虽心急如焚,但他也无法可想,还不如早点休息呢,毕竟睡着了时间过得反而要快一些。 他熄了烛火,刚刚躺下,突然响起一阵轻柔地敲门声。 “砰、砰、砰。” 短促的三声后,门外就安静了下来。 柏乐有些犹豫要不要应门,他实在不想应付使团里的人,交流太多只会给逃跑时增加风险。他没有出声,如果门外的人听不到回应后自行离开了,那再好不过。 然而短暂的停顿后,又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如此循环了几次后,柏乐感觉门外的人十分执着,但偏偏敲门声又不大,好像是不想影响周围的人似的。 他猛地想到了一种可能,急匆匆下床跑去开门,连外衣都未顾得上穿好,草草披在身上。 可门外之人,他却并不认识。 他上下打量了下,这男子身上带着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竟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说不认识倒是有些草率了,柏乐确实觉得有些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正思索着,面前男子眯着眼笑了笑,道:“柏乐师,可方便请本王进去坐坐呀?” 一听这声音,柏乐这才认出来,此人竟是寿王。 宫宴上柏乐没有抬头细看,再加上他这几天所乘坐的马车位置靠后,与寿王的车架相距甚远,所以他压根没记住这人长什么样。 如今一看才知道,这位寿王也就和桓屿年龄相仿,虽是同为一国之君的弟弟,但他明显是真正受到重视的,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 若不是受圣上忌惮,桓屿也本该如此才是。 因为这一时失神,柏乐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见他迟迟没有回答,寿王已经进到屋内,在桌边坐下了。 柏乐心觉不妥,这黑灯瞎火的,被人看见不一定会传出什么闲话。他站在门边未动,斟酌着开口道:“寿王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本王今日看了一场歌舞表演,突然就想到了柏乐师,所以一时冲动找了过来,没有打扰你吧?” 柏乐一时接不上话,他都熄灯了,这人还看不出自己打没打扰么…… 但他自然是不敢这么说,还是客气道:“今日原本已经打算休息,实在不太方便待客,如果殿下没有要紧事儿,不妨改日?” 逐客的意思很明显,寿王听后明显脸色一沉,想必也是听懂了的。柏乐硬着头皮说完后,略有些心虚,可当下确实是找不出更好的说词了。 然而寿王却并未发作,他神色一转,笑意盈盈道:“也好,不过……本王这都已经坐下了,能不能讨口茶喝再走,这刚喝完酒,嗓子着实有些不舒服。” 话都说到这了,柏乐实在无法继续推脱,他从门口走进房内,先燃了灯,又往茶壶中添了点儿水,搁到了桌面的小火炉上。 “茶水一会儿就好,您稍等,我先失陪片刻。” 见寿王点了点头,柏乐这才绕到屏风后,快速整理了衣着。 在他转身出来时,就见寿王已经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可用的茶杯……分明是他之前喝完没有收起来的那个。 “稍等,我给您换……” 寿王仿佛没有听见般,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方才放下,问:“什么?” 柏乐面色一沉,但依旧强装镇定道:“没事,您是客人,又身份尊贵,怎好让您亲自倒茶。” 他拿起一个杯子,用茶水烫了一遍后放在寿王面前,又倒上了一杯茶水。然后顺手将用过的那个,拿到一旁收了起来。 “柏乐师无需多礼,咱们坐下说话。”寿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继续道:“你是梁国人,又是派往云国的使者,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算作本王的客人。且,我是真心欣赏柏乐师,咱们其实可以做朋友。” “在下万万不敢逾越,天色已晚,寿王殿下若是对梁国舞乐感兴趣,不妨改日详谈。”柏乐并未坐下,反而姿态越发恭敬。 寿王没有搭话,慢悠悠的喝着茶,但柏乐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蛇在盯着捕获的猎物一般,阴暗黏腻让他十分不适。 柏乐摸不准这人的性格,到边境还需要走上几日,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引发冲突,如果现在被盯上了,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间,他后背都沁出了点儿冷汗。 这时寿王慢悠悠的站起身,“许是有点喝醉了,现下确实不是一个聊天的好时候,改日我再来拜访柏乐师。” “恭送寿王殿下。”柏乐瞬时松了口气。 “但刚刚的话并不是醉话,我是真心想和柏乐师你做朋友。”寿王顿了顿,眼中漫上一抹笑意,道:“我叫厉野,私下你不叫我寿王,我会更高兴些。” 柏乐没敢搭话,好在这位寿王也没非要同他计较这个,摆摆手便走了。 第38章 等彻底听不到脚步声,白阅这才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他只希望这人明日一早酒醒了,就能忘了此事。 雨只下了一夜,天渐亮时就放了晴,柏乐一行人也得以继续赶路,但厉野并没有如他所愿把昨晚的事忘了。 自那之后,他时常传唤柏乐,但并非是让柏乐前去表演,大多时候,都是聊一些大梁的风土人情,以及乐理之类的。 若说让人不适,他倒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仿佛真是在示好,想要同柏乐做朋友一般。但这人看过来的眼神和若干小动作,又明摆着就是另有所图。 即便隐晦,但类似的目光柏乐曾见过太多了,他再熟悉不过。 只是厉野似乎更有耐心,享受着慢慢引诱猎物再吞吃入腹的过程。 但他的想法并不重要,柏乐防备着与其周旋,硬是憋着一口气装作不懂。只要厉野不作出过分举动,他就全然不给反应,只要能在厉野失去耐心之前出关,那他也就安全了。 可笑的是,偏偏这般处境竟还有人羡慕。与他同行的乐师中有个善弹古筝的,随他一起受过两次厉野的传唤,之后心思便越发活络起来,求着柏乐以后多带他前去。 柏乐原本不想多事,可推拒过一次后,反而平白遭了怨恨。 其实他倒能够明白此人的想法,皇室乐师都需面容姣好,其中确实有不少都想趁着容貌正佳的时候寻个良人,以免老来无依。可这人竟然盯上了厉野,也不知是心高气傲,还是另有手段。 柏乐也并非什么纯良之人,一个主动扑上来的挡箭牌,和一个有可能的隐患,他自然是会选择前者。 这顺水推舟的事,他便顺手做了。 不得不说,这位乐师确实有几分手段,将他引荐给厉野后,柏乐压力确实减轻了不少。 终于在离开大梁都城的第二十日,他们顺利的出了大梁的最后一道关隘。 关外是连绵的山脉,风景虽好,但相隔很远才能见到一处城镇。 第二十三天时,他们没能在日落之前到达下一处落脚地,只能在野外扎营。条件虽差,但这位娇贵的寿王殿下终于吃了教训,答应之后乖乖赶路了。 为防止发生意外,领队的将士不允许他们随意走动,连吃食都是做好之后,再送往各个帐篷里。 白阅没什么食欲,原本是不打算吃的,结果送饭那人硬是将碗塞进了他手里,没好气道:“矫情什么,不吃饱了明天怎么赶路,还想继续睡山里么?” 和饭碗一同落入掌心的还有一张字条,柏乐感受着掌心的异物感,忙抬起头,目光追着那人离去,然而这人他确确实实从未见过。 趁着吃饭间隙,他快速看了纸条上的内容,上面只写了寥寥几个字:明晚子时,火。 柏乐没能立刻理解,但确实是桓屿的字迹无疑。他牢牢记住这几个字后,将纸条扔进了火盆里。 第21章 沉沉睡去 如果没收到这条消息,柏乐还以为桓屿会借着地势,等使团驻扎在山中时才有所行动。 眼下离云国都城至少还要走上半月,即便按时赶路,也不能保证每天都住进城里,机会并不算少。 但唯独明天,他们会到达下一个城镇,已经在野外住了一晚的厉野,必定是要在客栈落脚的,届时不知桓屿究竟作何打算。 还有,那个传信的又是什么人? 桓屿不可能有这样的部署,莫非瑶清甚至连关外都做了安排? 柏乐打起了精神,但一直到第二天住进客栈,他都再也没察觉出异样,也没有在队伍里见到那名将士的身影。 他心中愈发不安,但还是按着计划,将自己的东西分成了两份,把这几日故意在人前使用过的,摆放在了屋子里的显眼处,包括那把陪了他许多年的古琴。 剩下的,则和瑶清给他的那个小布袋装在了一起。 上层的糕点他早已经吃完了,下面全是沉甸甸的金饼,足够他和桓屿一辈子衣食无忧。 收拾妥当后,柏乐坐在桌前一遍遍的擦起了琴,一直挨到晚上,厉野摆了酒宴,又派人来叫他前去。 放在往日,柏乐只会觉得厌烦,但今日不同,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出门时,见到那位古筝乐师也在受邀之列,柏乐更觉得有把握了几分,从之前的交谈中,这人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如果能给他制造出一个机会的话…… 厉野的酒宴一贯都是喝到他尽兴才能结束,柏乐有心拖延,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 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装作醉酒,趁着敬酒之时,故意将酒壶撞翻,撒了自己满身。 “哈哈哈哈哈,柏乐师这便醉了?”厉野已然喝了不少,此时面色泛红,斜靠在座上一脸调笑的打量着他。 柏乐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还望寿王殿下赎罪,在下实在不胜酒力,还是先行告退,以免扰了您的雅兴。” 厉野摆了摆手,不甚在意,“这话怎么说的,你不在才会扰本王的性质,回去换过衣服再过来就是了。” “这……在下确实又困又乏,实在不能再喝了。” 柏乐犯了难,他还以为厉野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如果这人一会再让自己过来,那可就要误事了。 正想着,厉野随手指向了旁边的守卫,“你,陪着柏乐师走一趟,务必把再好好的带回来。”“是。”守卫领命。 第39章 “寿王殿下……” “柏乐师,请吧。” 不等柏乐再说,那守卫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竟是给他传信之人。 看此人眼色,柏乐当即不再说什么,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不等走出屋子,就听见了那古筝乐师趁机上前劝酒的声音。 柏乐紧绷着神经,有些摸不准现下的情况。 这人信得过么,需不需要找个理由先把这人打发了,如果不跟着他回去,厉野那又该如何交代…… 他尚未想出个所以然,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那守卫突然上前掺了他一把,道:“柏乐师,您再坚持坚持,已经到了,您可别吐在外面。” 柏乐心领神会,开门之后猛地冲进屋子。 “哎呀,柏乐师,您这是……” “呕……” “要不您休息吧,我给寿王回话去,您这确实不适宜再过去了。” 那守卫略带嫌弃的在门口转了转,把门带上后方才离开。 等脚步声远了,柏乐这才直起身来,面上半点醉色都没有。 房内没有点灯,此时静了下来,柏悦这才发现,似乎有一个人影躺在自己床上,被纱制的床幔一挡,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 他顾不得疑惑,正要向那边跑过去,却猝不及防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撞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我在这儿。” “什么?!”柏乐猛地转过头,果然看见了桓屿的脸,他惊诧的指着床榻小声问道:“那躺着的是什么?” “不要靠近那边。”桓屿挪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他的视线道:“不久之后,他就会成为柏乐了。” 柏乐越发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近怎么样?”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晚点儿我再一一告诉你,先离开这儿。” 桓屿边说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包裹递给他,“穿这身,把你身上的衣物换下来给我。” 柏乐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接过包裹便将衣服换了下来。 只见桓屿拿着他换下来的衣服走到窗边,一件件套在了床上的人形上,而后又在床边点燃了一炷香。 香不知是用什么固定的,插在一个油碟之中,等香快要燃尽之时,便会点燃油碟,顺带着引燃床幔。 等到火势蔓延,外面的人发现之后再救完火,估计他们也已经跑出很远了。 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里面烧死的人直接被认为是柏乐,那就连追兵都不会有。 柏乐跟着桓屿翻窗而出,站在空荡荡的长街之上,还能听到客栈之中响起的丝竹管乐之声,厉野那边的宴席还继续着。 两人一路往柏乐来时走的那条路跑,等到了山下后,桓屿放弃马匹,带着他轻车熟路的从林间穿过。 又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停在了一处山洞前。 饶是轻装简行,柏乐也已经走的有些腿软,但看桓屿停下脚步,他又放心不下,道:“怎么不走了?” “咱们在这住一晚。”桓屿拿出火折子,径直钻进漆黑的山洞之中。 “我还可以走的。”柏乐生怕桓屿是体谅他,急忙道。 然而桓屿却向他招招手,让他进去。 柏乐绕过洞口遮掩的杂树,这才发现,山洞里明显是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地上放着干粮,还有几处柴火烧过的痕迹。 不等他开口询问,桓屿便一边燃火一边开口解释:“我比你早几天到了这座山里,且把附近都走了一遍。这个山洞位置很好,能听到大路上的动静,但洞口又很偏,如果不到近前根本看不见。” 柏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尤其现在正是树叶繁茂的时候,刚才被遮掩着,他分明就站在洞口也没能看清里面。 桓屿继续道:“如果瞒不过,那估计明天就会有追兵,到时候咱们再换一条路走。如果没人来追的话,翻过这座山就是蛮族的地界了,云国和梁国都不能轻易派兵过去。到时咱们可以先找个小村落暂时定居,再慢慢规划以后。” “好。”柏乐挨着桓屿坐下,看着火光心里始终难安。 “如果累了,你就先睡一会儿。”见他脸色不对,桓屿安抚道:“这里很安全,你们昨晚在山里时,我就住在这儿,没有人发现。” 柏乐摇了摇头,“我不累,你和我讲讲这几天的事吧。” “你房里那人是从义庄弄来的,我没害人。”桓屿神色紧张道。 柏乐怔愣了下,没想到桓屿一上来先解释了这个,他侧了点身子靠在桓屿肩上,道:“我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的。” 这话说完,他才感觉到桓屿紧绷着的肌肉放松了些,开始讲起前因后果。 桓屿其实比柏乐出发的还要早得多,他刚开始混在瑶清派来沿途保护的人里,圣人因为刚和瑶清吵过一架,所以对这事儿也算睁一只眼,再加上拿着金令,他几乎没怎么费劲就到了关外。 再加上厉野过于磨蹭,让他有充足的时间把这附近摸透,等柏乐到达这座山时,他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至于那个守卫,是瑶清安插在使团队伍里的最后一个人,其他人都在出关之前就撤掉了。 “那咱们走了之后,那个守卫怎么办?”柏乐疑惑道。 桓屿道:“听说这人是使团成员之一,他会在云国待上三年,然后才能返回大梁。” 第40章 “这人……真的可靠么?他为何要帮我们?”柏乐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来想去,又说不出来。 桓屿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别担心了,他拿着信物,说娘娘许诺了他一件事,所以才会帮忙。再说了,如果不怀好意,他根本没必要帮我们,不是么?” 柏乐点了点头,如此倒确像是瑶清的安排。 桓屿继续道:“而且,咱们之后的计划,这人也全然不知,即便他想要泄密,也都无所谓了。” 许是桓屿的话起到了作用,柏乐终于安心了些,困倦也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用力眨了眨眼,嘟囔道:“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吧,我想快点离开这儿,去哪儿都行,只要没人认识我们……” 桓屿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在那还沾着酒气的唇瓣上轻吻了一下,小声应道:“好,我明早叫你,安心睡吧。” 柏乐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缓而规律,显然是已经睡熟了。 桓屿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阖上眼渐渐睡去。 山间的风缓缓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虫叫鸟鸣声传来。 天色渐明,却悄然无息地绕过山洞,未敢惊扰其内的一片静谧。他们二人相拥而眠,沉沉的睡着,仿佛时间都已静止。 第22章 山坳之中 柏乐醒来时,山洞外已经天色大亮了,洞内只有他一个人,火也已经熄了许久,已经没有了余温。 “桓屿?桓屿?” 他不敢高声叫喊,可唤了几声,均无人应答,这才慌了神,东西都没顾得上拿,急忙就要往洞外跑。 刚出洞口,就见桓屿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托着片大叶子,披着细碎的阳光,从林间穿行来。 桓屿看见他时,眉眼瞬时扬起,步伐也更轻快了些,几步便跑了回来。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我醒来,看你不在……”柏乐脸色还有些发白,饶是吓得不轻。 “脸色怎么这样?我让你担心了?”桓屿仔细打量了下,唇边笑意收敛,歉声道:“对不起,我本想在你睡醒之前就赶回来,但顺便去大路上看了看情况,就耽误了些时间。” 白阅摇了摇头,“没事,我也是刚刚睡醒,出去就见到你回来了。” “那就好。” 桓屿将叶子放到地上,里面是已经洗过的野果,他又打开包裹拿出干粮,道:“咱们只能先简单吃点,我刚才已经看过了,没有追兵。” “真的?”柏乐兴奋道。 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此时才终于觉得落了地。 桓屿看他眉头舒展,也放松了许多,点点头道:“想来是瞒过去了,不过稳妥起见,咱们还是离开云国和梁国的地界为好,等吃完后咱们就出发。” “嗯,好。” 二人顺着地图所示不疾不徐的在山路上前行,别说追兵,甚至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正常人前往蛮族地界,是绝不会走这条路的。 路不好走不说,甚至还有几率会碰上野兽。 他们也不敢太过冒险,白日里赶路,到了太阳下山之时,就尽早找一个安稳处生火过夜。 就在走到第三日时,他们到了一处山坳之中。 稀稀拉拉的七、八户坐落其中,炊烟袅袅,十分有烟火气。 一连几日在野外风餐露宿,饶是吃惯了苦的,也受不住,且接下来还不知道得再走几日。 思索之后,柏乐提议过去看看,能借宿一晚休整下最好,如若不行,补充点而干粮也是好的。 “请问,有人吗?” 柏乐特意挑了最靠角落一家,隔着篱笆叫到。 一位头戴布巾,挽着发髻的女子从厨房走出来,见是生人后,踌躇着站在院内,没再上前。 女子道:“你们是谁啊?” “我们在山里迷了路,刚好路过这里,眼见马上就要天黑了,想问问能否借住一晚。”柏乐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客气道。 “迷路?你们从哪来,能在这儿迷路?” 女子满脸警惕,显然不信。 桓屿上前将手搭在柏乐腰上,犹豫道:“实不相瞒,我们二人是从家中逃出来的,这才进到了山里。” 女子目光在他二人之间打量了会儿,这才一副了然的样子,打趣道:“我就说看你们不像一般人家出来的,怎么会到这深山野岭,原来是这种关系呀。” 柏乐明白了桓屿的打算,面上不禁一红。 他取出一锭银子拿在手中,再次恳求道:“如不打扰,还请娘子行个方便,我们不白住。” 女子眼睛亮了亮,上前拿过银子,这才把院门打开让他们二人进来。 “先说好了,我这只有一间装杂物的空屋,许久没收拾了,院里有水井,你们自己拾掇一下吧,看能不能住人。” 他们跟随女子往厨房边的侧屋走去,屋子不大,地上虽堆放了一些农具和谷袋,但归置一下也能落脚。除此之外,里还有一张土炕,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已经很好了。”柏乐又给了一锭银子道:“只是能不能劳烦娘子再给准备点吃食。” 女子这才眉开眼笑,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再去给你们找一套铺盖过来,等着哈!” 柏乐和桓屿相视一笑,笑容均是露出些许无奈。 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柏乐和桓屿抓紧拾掇,累是累了点,但总算有了个干净的落脚地。 第41章 尤其是等女子送来被褥和柴火之后,甚至颇有几分家的感觉。 并排躺在热烘烘的土炕上,柏乐那手肘杵了杵桓屿,傻笑道:“你说,等咱们找到地方定居之后,是不是每天都会这样,白天做完了活,晚上就这么一躺。” 桓屿攥住他的手,顺着话道:“你要是喜欢,咱们也建上这么一个小院,可以再挖个池塘,种一些花。” 柏乐噗嗤一乐,“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花又不能用来吃,哪有种菜实在。” 桓屿认真思索道:“有道理,也不知道和种花有没有区别,不过没关系,我学学就好了。” 柏乐继续道:“还得养一窝鸡,等有了鸡蛋,咱们就不用总去集市采买了。” “好,到时候我负责喂养。” “最好再有一个大木桶,每日做完了活,睡前还能泡上个热水澡。” “我来烧水。” “怎么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柏乐笑嗔了一句,掐了掐桓屿掌心,继续道:“都你来做的话,那我做什么?” 桓屿翻身撑起身子,将柏乐拢在了自己的影子之中。 他低头吻了吻柏乐的鼻尖,声音低沉道:“我想再为你做一把琴,以后你不用再为了取悦谁而弹琴了,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柏乐不自觉抬手环住了桓屿的脊背,附上了还噙着浅笑的唇瓣。 他遇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夸他琴艺、舞技有多么高超,可只有桓屿一人,关心过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他们都有各自的身不由己,在没有希望的日子里相互慰籍,却不曾想,竟然真有一天能过上这种梦寐以求的日子。 情难自禁之中,纠缠的唇舌愈吻愈深,两人眼中皆是染上了潋滟的春色。 除了亲吻,他们从未有过更逾矩的亲近,可此时,压在心头的那把锁似是打开了。 桓屿吞咽了下,手心沁出了些汗意,颤抖着轻轻搭在了柏乐的衣襟上。 柏乐亦是心如擂鼓,呼吸都急促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 桓屿脸色红的似是要熟透了般,舌头打着结的问道:“我,我能不能……” “咚、咚、咚——” 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两人均是一愣,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直到门外继续传来了说话声。 “两位郎君,巧娘让我给二位送点吃的过来。” 二人顿时有些尴尬,一股气儿堵在身体里半上不下,任谁这时被打断了,都没法立马将情绪调整过来。 最终还是柏乐应了声道:“好的,请稍等下。” 他推了推桓屿,指了下旁边的被子,桓屿面色更红,掀起被子卷到身上,一个翻身咕噜到了旁边。 柏乐憋着笑坐起身,整理了衣服和头发后,这才去给人开门。 门外是个面相朴实憨厚的大汉,他手里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放了一碟馒头,两碗清汤,两碟小菜,还有一个冒着肉香的砂锅。 这人看着眼生,柏乐疑惑道:“您是?” 大汉憨直的笑了笑,道:“我叫王虎,是巧娘当家的,白天进山打猎去了,所以就她自己在家。” “原来是王大哥,实在不好意思,还麻烦您特意给送过来。”柏乐连忙伸手去接托盘。 “还热着呢,您小心点别烫着,等吃完之后,您放到厨房就行了,再有什么事儿您就喊我们夫妻俩。”王虎客气道。 “好的,谢谢您。” 等送走了王虎,柏乐这才招呼桓屿。 “快起来吃饭。” 桓屿从被子里钻出来,等人都坐到桌子前了,那表情仍旧十分精彩,他拿着筷子戳起个馒头,恶狠狠地咬了口。 “都啃了好几天干粮了,这还不合你口味?”柏乐笑着打趣道。 桓屿满脸的委屈,夹起一块肉,扔到了柏乐碗里,“快吃你的吧,我看出来了,就只有我想,你只惦记着点吃的。” “这……不是借住在别人家里吗,我……总觉着有点……”柏乐越说声音越小。 “咳咳,快吃吧。” 桓屿急忙岔开话题,气氛再这么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忍得住。方才确实有些冲动,虽知道柏乐是无心一说,但他也的确不想就这般草率,总觉得是委屈了柏乐。 想着刚才那大汉说的话,桓屿突然说道:“我们要不在这多住两天吧?” 柏乐疑惑道:“为何?这里虽然偏僻,但从位置来讲,应该仍属于云国境内吧?” “刚才那王大哥说他白天会进山打猎,我想请他带上我,也算学个本事,说不定还能猎个什么回来。” 桓屿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这地图看起来也不太准,咱们接下来还不一定得走上几天,总得好好休整下,我再顺便研究下路线。” 柏乐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再问问巧娘,看能不能再和她买些便于存放的吃食。” 等吃完饭,桓屿便出去找了王虎,王虎也没多推辞,只说若要打猎须得早起,让他明日千万别误了时间。 第23章 成人之美 接连三天,桓屿都是一大早,便起身随王虎前去打猎,起先还是空手而归,第二次去还真带回来了山鸡、野兔之类的。 最后一天,竟是和王虎他们合力猎了头野猪! 王虎晚上回家的时侯,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一直嚷嚷着要分些肉给他们。 第42章 只是生肉不好携带,桓屿只留下了半条后腿,其他的都换成了已经做好的肉干,再加上柏乐从巧娘那买来的干粮,足够吃上一些日子了。 虽只只在村子生活了短短几天,但两人过得实在是平凡却安心,让柏乐几乎舍不得走。 可他心里明白,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早晚都要离开的。 于是晚上两人商量着决定,桓屿明天不去打猎了,他们打算再在这里留上最后一天,明儿个先一起进山看看路线,后天一早就出发。 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天傍晚,他们从山中回来时,还不等走进院子,就察觉出不对。 本该是到了晚饭的时间,却不见巧娘家冒起炊烟,就连院子里也是静悄悄的,毫无鸡鸣犬吠之声。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桓屿当即拉着柏乐就要走,但却被柏乐制止住了。 如果真是追兵追来,他们不回去,巧娘家只有死路一条。 两人均是面色沉重的走进院内。 厨房和主屋果然没人,但当推开他们所住的侧屋房门时,就见着厉野正翘着腿坐在土炕上,身边则是站着的是一个浓眉方脸,挂着和煦笑意的儒士。 厉野只带了六个兵卒,但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显得满满当当。 巧娘和王虎被其中两人按着,跪在一旁,脖子上还各架了一把刀。 厉野看着柏乐,得意地挑了挑眉道:“柏乐师好久不见呀,我就说我们有缘,你瞧,这不就又见到了?” 柏乐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和他废话的心思,沉声道:“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还请您把人放了。” 厉野散漫的摆了摆手道:“放心,我又不是残暴之人,不然你以为他们还会这么完好的待在这儿?” 他的目光游移到桓屿身上,神色愈发戏虐起来:“我还在想,是什么人带走了柏乐师,没想到竟是安王殿下,二位这关系还真是耐人寻味啊。” 桓屿上前半步,将柏乐回护在身侧,客气道:“我和寿王虽仅有几面之缘,但还望殿下能看在昔日的交情上,成人之美。” 厉野这次追来只带了这么几个人,看着都是他的亲兵,显然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虽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但这个情况显然对他们还算有利。 桓屿正思忖着,厉野再次开口道:“虽然不是不行,可成全了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柏乐急忙道:“若殿下成全,我二人定当厚报。” 厉野噗嗤一乐:“可我什么也不缺呀?柏乐师,你们二人在梁国的境遇,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可如今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就别在我这画饼了吧?我虽有些骄纵,却也不是傻子。” 柏乐这才反应过来,厉野刚刚是有意戏弄,是他太过急躁了,这一来一回反而落了下风。 “那寿王殿下追来到底是何意图?”桓屿问到。 “此前我也说过,我是当真欣赏柏乐师。如非必要,我是不想做惹他生厌之事的。” 厉野收起脸上那抹调笑,眸光一敛,继续道:“只要柏乐师跟我回去,我不但会放过这对夫妻,还会送安王殿下顺利离开云国,去到任何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如何?” 桓屿难以置信,“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一位乐师?” 厉野却显露出一副更为不解的样子,“安王不远万里跑到此处,冒着被杀的风险,不也是为了这一个小小的乐师么?” 一时间,沉默蔓延开来。 厉野也不催促,仿佛极有耐心般,等他俩慢慢考虑。 柏乐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咬了咬牙,终于妥协道:“我跟你回去,但你要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阿乐!”桓屿紧抓住柏乐的手腕。 柏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咱们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不易。” 话说完后,柏乐拂开桓屿的手,一步步走向厉野。 待他走到近前,厉野便迫不及待的拉过他的手,将人扯到身侧。 “你别碰他!”桓屿厉声道,可尽管心如刀绞,碍于那几名持刀侍卫,他还是强压着没有轻举妄动。 厉野一脸得意,挑衅道:“安王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柏乐师,比你更加爱重他。” 桓屿怒不可揭:“你敢……” 怕桓屿冲动,柏乐急忙出声打断道:“殿下,您刚才答应我的。” 厉野挑眉笑了笑,一手揽住柏乐腰肢,随意道:“放人。” 按着夫妻二人的侍卫闻声收刀,那夫妻颤抖着不敢多言,当听见声“滚”字之后,这才磕了个头,扶着身子,头也不敢抬以下的跑了出去。 等人跑远了,那名方脸儒士低声道:“这两人放就放了,殿下,这位安王……臣认为还是杀了为好,以免多出后患。” “哦,那就动手吧。”厉野随意道。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会放了他吗?”柏乐心中一寒,质问道。 厉野却甚是无辜道:“我原本是这么想,可看你们二人情谊甚笃,他若不死肯定不会轻易离去,你也没法真正死心呀。” 柏乐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觉得在这人脸上看出了一丝委屈,就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一口气哽在喉中,柏乐顿时觉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3章 周围的侍卫抽刀便砍,桓屿本就赤手空拳,更是以一敌三打,一路拖延到了院子中,眼见已经处于劣势,厉野才看腻了一般,又对剩下三人道:“你们也去,尽快处理完,别耽误我们回城。” “是!” 余下侍卫均应声上前,厉野身侧只留了那方脸儒士一人。 当厉野臂上用力,想要强行揽着柏乐先行离开时,一把匕首顺着柏乐的袖中滑落在他手心之中。 不等厉野反应,柏乐便手持匕首,抵在了他的腰侧。 柏乐厉声道:“让你的人全部停手!” 厉野面露讶异,先是喝止了那几名侍卫,才又重新审视起柏乐,“柏乐师真是让人惊喜啊,你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柏乐面色冰冷,“我信不过你,事实证明,你也确实不值得相信。” 厉野仍是一脸轻松,调笑道:“哈哈哈,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柏乐将匕首又往前抵了几分,刀尖扎进了衣服里,不知是真刺进了肉皮,还是心里左右,厉野确确实实觉得腰间一痛。 他脸色变了变:“来真的?没想到你看着柔弱,心倒是挺狠的。” 柏乐道:“别废话,准备两匹马,等我们到了安全地方,自然会放了你。” “柏乐师别激动。”那方脸儒士似是真担心柏乐动手,不等厉野吩咐,便应连忙道。 “我们可以照你说的做,但殿下对这山中并不熟悉,如果你们将人带出太远,一旦出现意外,我等都难辞其咎。您看可否让我随同前往,我不会武,对您二人绝无威胁。” 柏乐拿不定主意,等桓屿上前对这儒士检查过一番后,这才确认此人所言非虚,答应了下来。 柏乐将人转交给桓屿看管,他回到屋内收拾东西,那儒士也着人备好了马匹。 四人骑上三匹马,转瞬便消失在了林间。 不用躲藏,再加上有马匹助力,虽然山路难行,他们还是在第二日正午之前就到达山脊之上。 从这里翻过去,再一路奔着山下去,就能到达蛮族地界,虽过程曲折,但时间上却也大大缩减了。 此时将厉野放回去回去,即便他再不死心,带人来找,也是于事无补。 桓屿下马后将厉野向那儒士身边一推,道:“人还你了。” 厉野被绑了一整晚,面如菜色,此时眼里更是要冒出火来,愤愤不平道:“别以为跑到蛮族就能高枕无忧了,咱们这事儿没完,你们最好能躲一辈子。” 对于这点儿怒火,柏乐丝毫不在意道:“这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哼,我们走。”厉野转身走去,儒士紧紧跟在身后。 就在厉野想要翻身上马的时候,那儒士竟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捅向了厉野的后腰。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任何阻拦,轻易的便刺入了厉野的身体。 转变之快,柏乐和桓屿当即楞在原地,连言语动作都做不出来。 “你……”厉野满脸的不可置信,可不等质问出口,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 “臣也觉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结束,殿下走好,后面的,就交给臣吧。”那儒士边说边抽出匕首,朝着厉野胸口再次捅了过去。 桓屿这才反应过来,飞身过来抬起一脚,将那儒士踹飞了出去。 可奈何仍旧慢了一步,匕首还是插进了厉野的心脏。 第24章 地宫之中 等柏乐赶过来查看时,厉野瞪大的双眼已经瞳孔涣散,彻底断了气。 方脸儒士呛咳着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恭敬道:“安王殿下果真是好身手,这么多年在皇都,隐忍不易吧?” 桓屿眉头紧皱,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儒士打趣道:“殿下不妨猜猜?说不定,我是皇后娘娘派来帮你们的人呢。” 柏乐心中咯噔一声,此前莫名的不安以及那似有若无的违和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你是……圣上的人?”柏乐控制不住颤抖道。 方脸儒士拍了拍手,赞许道:“还算聪明,只可惜,你们现在知晓,也已经来不及了。” 桓屿怒道:“你究竟是谁!?” 儒士沉思了下,“或许,你听说过一个叫安如令的人?” 桓屿惊诧万分,“安如令?不可能!他是圣上潜龙之时的第一谋士!已经死在夺嫡之争中了!我父王明明见过……你居然诈死!” 安如令舒心一笑,“我这些年换了许多名字,没想到竟还有人能记得我,这感觉还真不错啊。”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不懂得,桓屿此时只想求一个明白。他不甘问道:“圣上,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的……” “如果你是问这个计划,那是从云国求和开始。陛下欲杀柏乐师,从来都只是顺手而已,陛下的目标,是云国。” 安如令抱拳对着远方恭敬拜道:“圣上之心,从来不止是那一个高位而已。” 原来,竟是如此…… 柏乐刚刚还在想,究竟是从哪里开始错的。 是他不该轻信使团中那个传信之人,还是不该同意桓屿逃跑的计划,还是该在瑶清进宫后就早早与她切断关系……原来都不是。 圣上志在扫清所有隐患,统一这整个天下。 第44章 可如今天下太平,周边小国均俯首称臣,圣上也没法随意开战,否则战乱一起劳民伤财,必定会失去民心所向。 于是圣上假意接受和谈,实则却是想借此机会引发两国冲突。 他早已经知晓柏乐和桓屿之间的情谊,也知晓桓屿潜逃,更知晓瑶清的一切安排。不仅如此,他甚至借此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的,就是此刻这个场面。 重视的亲弟身死,云国国君必然震怒,追查之下若是发现,厉野是因梁国王爷和一个乐师而死,那他定会不依不饶,朝梁国要个说法。 届时,圣上便将所有罪责往他柏乐身上一推,再装作慈爱兄长,回护桓屿,加上安如令的煽风点火,不怕那云国国君不翻脸。 后续即便两国战起,那要接受天下人指责的,也是桓屿和柏乐罢了。 想除掉他们二人是真,但最重要的,还是要让他们成为覆灭云国的棋子,当真是一环扣一环,他们早已在这棋盘之上,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看他们似是想通了其中关键,安如令叹息道:“你们二人确实无辜,但大势使然,只能怪你们身处其位,该有此劫,认命吧。你们尽管逃命去,好好享受这最后几天。” 柏乐二人均是沉默,确实如安如令所说,大局已定。 无论真相如何,云国国君不会放过他们,这一场大战也在所难免。他们是这其中一环,可却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如何选择都无足轻重。 看着安如令带上厉野的尸体策马而去,柏乐声音干哑,勉强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桓屿牵起他的手,安抚道:“走吧,能多活一日,总要开心一日。” 柏乐觉着,如果他脸上的笑容,不是比哭还难看的话,应该还比较有说服力。 不过,想来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回握住桓屿,也笑了笑。 时间如流水,十几日转瞬即过,安如令将厉野送回云国国都后,通缉令很快就下发到了云国各地。 柏乐他们身边一直跟随有安如令的暗探,被抓住也仅仅是时间问题。十日后。 柏乐和桓屿身带锁链,跪在了云国国君面前。 只是二人此时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 云国君主名叫厉渊,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比厉野大上两三岁而已,但眉眼之间全是狠厉之色。 他站在二人面前,语气低沉道:“给你二人个机会,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这几日,柏乐早已经和桓屿商量好了,由他二人揽下全部罪责,无论结果如何,总要试试能否阻止两国大战。 然而听了他们的说辞,厉渊却是哈哈大笑。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真相?不过,你们难道不恨么?就不想去找你们的圣人报仇?说不定那样,我还能暂时饶你们一命。” 柏乐皱眉道:“圣人无情,但他终究是个明君,他若死了天下更会大乱,届时不知多少人会和我们一样。陛下心中痛苦,如今要杀我们泄愤,我们无话可说,但您毕竟也是一国之君,还是要为自己的子民考虑啊。” “一个乐师而已,竟然跟我谈子民?亲弟惨死,朕亦如身处九幽炼狱,却要管他们是不是安居乐业?”厉渊眼中尽是疯狂之色,狰狞道:“不光你们,你们的圣人、皇后,都要和我一样痛苦才行。至于那些贱民,就算他们倒霉吧。” 桓屿挣扎道:“以云国的实力,你明知此举如同以卵击石。”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便在地狱里看着吧。” 厉渊大手一挥不再多言。 瞬时,几名穿着黑袍、鬼面具遮面之人涌上大殿,将他们俩拽了起来。 许是因为,他们是将死之人,厉渊竟然毫不遮掩就开启了大殿至上的暗门。就在那皇座之下,竟藏有一个偌大的地宫。 桓屿四下一扫,地宫之中有很多架子,一些上面是书籍,还有一些则是放了些瓶瓶罐罐。仔细听的话,多数罐子里都有怪声,似乎放的都是活物。 在地宫的正中间,是一张石床,上面躺着的赫然是早已死去的厉野,明明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但厉野的尸身仍如刚死时一般,除了面色青灰,半点没有要腐坏的迹象。 石床四角分别放置了四种鲜血淋漓的兽头,地面上是用鲜血绘制好的诡异的秘文,处处透着阴森之气。 桓屿突然想到一个说法,颤抖着看向厉渊:“你是巫族血脉?” 厉渊露出一抹冷笑:“想不到安王还挺见多识广,也不妨告诉你,我不光是巫族血脉,还是巫族现今最强的大巫。” 柏乐不懂他们对话中的含义,他们早就知道难逃一劫,因此才能淡然面对,可此时他却看桓屿突然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厉渊,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冲我来。”桓屿吼道。 厉渊冷笑道:“你们都跑不了,但怎么做,由不得你们。” “不!我求求你,不然我帮你去杀圣人怎么样?我不奢求你放过我们,只要答应给柏乐一个痛快就行!” 虽从未听说过巫族,但看着桓屿慌乱的样子,柏乐也大致有了猜测,他看向桓屿安抚道:“阿屿,我没事,终归不过一死,受点罪怕什么。” 桓屿疯狂摇头:“不是那样,阿乐,你不明白。巫族的手段……” 第45章 厉渊没再让桓屿废话,他命那几人分别将柏乐和桓屿拖开。 柏乐被灌了满满一碗不知成分的药后,拖到了那石床旁。 而桓屿则被吊在了石床正对着的一个架子上,他的嘴被封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根本无法说话。 药效发作的很快,柏乐只觉得四肢百骸中似乎被灌进了滚烫的泥浆,灼热,沉重,让他半分动弹不得,意识却分外清醒。 有人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割开了,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因为药的缘故,他被没有觉得太疼,只感觉又一股股热流涌出体外。 如果这算刑罚,那未免也太差火候了些吧。 不知是不是糊涂了,柏乐有些想笑,他竟然这个时候还能生出这种念头。 然而没等他再乱想,那几个蒙面的人分别捧着,蛇、蝎子、蜈蚣、蜘蛛,放在了他的伤口处。毒虫啃噬着创口,并没有多疼,但肉被一点点撕扯下去的感觉却很鲜明。 “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要干什么?”厉渊蹲在柏乐面前道:“死算什么痛苦,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成为我弟弟的养料,用你的气运供养他。而你这辈子死的越惨,巫术的效力就会越强。我知道你们二人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那就看看,你们能撑多久吧。” 仿佛只是为了发泄一般,厉渊并没有管他们二人听没听懂,说完之后便转身出了地宫,只留下了那几个蒙面人。 柏乐起初没能理解,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厉渊所说的意思。 他被扔在石床旁边,每次药效快要减退之时,就会有人来喂他喝下新的,毒虫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他最痛的,是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桓屿受尽各种虐待。 鞭挞烙铁已经算不得什么,那些蒙面人先是拔下了他的指甲,之后又一节一节砍断了四肢,怕他死的太快,每次虐待之后,又会给他治疗。 每次桓屿受刑,柏乐身上都会感到同样的疼痛。 有一个人跟他说,他和桓屿现在是共感的,厉渊就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爱人现在在经历何种折磨。 而他就只能看着,动也动不了,想求死都不能。 柏乐不知道这种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厉渊应该是想让他无论身心都崩溃的。他亦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怎么到现在了还能挺得住。 死也好,疯也好,只求着一切都尽快了结吧…… 第25章 一梦终了 不知究竟过了多少时日,柏乐只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渐渐地,便也感受不到那些痛苦了。自己好像是漂浮在地宫上空,旁观着这一切苦难。 “白阅!白阅!快醒醒!” 白阅是谁?是谁在呼喊? 他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竟然是厉渊正满脸焦急,凑得离自己极近。 “你别过来!你还要干什么?” 白阅一把将人推开,连着后撤了几步,这才停住。 “白阅,冷静点,我是黎予,不是厉渊!” 看白阅恐惧的眼神,黎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追了上去,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阅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觉得自己越发混乱。 黎予又道:“你现在不是柏乐,你……你不是梁国的乐师,是南大的学生,我是你的……大学室友,你快想想!” “我……白阅?黎予?” 白阅定了定神,再仔细看了看自己和眼前这人的穿着,这才终于恢复清明,想起自己是在琴灵的梦境之中。 他彻底回过神来,但却别过头去,不想去看黎予的脸。 “我没事了。” “那……就好。”黎予缓缓松开了手,让自己尽量不去在意,此时白阅不自觉散发出的那种疏离感。 毕竟,任谁看见眼前的人,竟然和前世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长着同一张脸,都不太可能平静接受吧…… 怪不得那琴灵当时会说那些话,原来因果竟然是这样。可即使拿回了这一世的记忆,他也没有要杀白阅的想法啊,甚至觉得厉渊这人就是个疯子…… 嗯……莫不是前世的厉渊是因为有精神疾病才会那么暴虐,而自己现在心里还算健康,所以无法共情? 可为何……进入梦境之后,他的意识会投映在桓屿身上呢…… 难不成是因为厉渊只参与了最后部分,为了能展示全部,所以才将他的意识先随机投映到了其他人身上? 问题太多,黎予思来想去,却一时理不清个头绪,直到白阅连着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黎予,黎予!” “啊?怎么了。” 白阅问道:“既然我们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为什么梦境还没有结束?” 黎予皱着眉,看着地宫中的一片血腥道:“我们能变回来,是因为柏乐和桓屿已经死了,但这段梦境并未结束,我们得把它看完。” 随着黎予话音落下,只见地宫门再次开启。 厉渊带着几个蒙面人走进来,其中一人跪地道:“王上,仪式已成,接下来该如何。” 厉渊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走至石床附近,将一枚青玉指环从厉野的手上摘下。 他将指环递给跪地那人,道:“明日云国就将与梁国开战,此战必败,所以你们今天便带着阿野回巫族去吧,剩下的,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46章 那人道:“是,我会为小主人选一块宝地安葬,再命人世代看守。只是……那两个人,该如何处理?” 厉渊目光瞥向已经死透的柏乐和桓屿道:“找东西装好,派死士给梁国那位皇后娘娘送过去,无论用什么方法,定要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是!” 厉渊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癫狂,等蒙面人将地宫之中收拾干净,尽数散去,他才一步步走出来地宫。 白阅和黎予跟随着从地宫中飘出。 次日,厉渊下令,不惜代价,全力进攻梁国。 前期云国将士在厉渊亲自上阵的鼓舞下还保持着雄心壮志,虽没奢望真攻陷梁国,但也想着能从这个巨兽身上撕下些肉来,强大自身。 然而每次攻陷城池后,厉渊竟对战果毫不在意,只下令屠城,这才有人觉出不对。 可厉渊本就是抱着自毁的态度想对梁国报复,每每反抗的人声一起,他就用巫术强行镇压。 饶是梁国兵力强盛,对着这种皆被控制,只剩战斗本能的敌人也有些难以应对。 这场仗足足打了半年之久,云国虽被全灭,梁国却也损失惨重,尤其边境的几座城池,几乎变为了人间炼狱。 国灭当日,厉渊独自退至了地宫之中,他按下了一处机关,数块巨石瞬时落下,将里面的一切都埋了个干净。 梁军担心厉渊死遁,连着清理了几日,等真在巨石的缝隙之中找到厉渊尚算完整的尸体,众人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在场亲眼见到之人,却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因为厉渊脸上,并无痛苦,反而带着诡异的笑意。 白阅和黎予看着这一切,皆是说不出话来。 厉渊死了,但他的计划却全部都成功了。 那死士趁着两国大战,众人心思都在战场之上,潜入宫中劫走了瑶清。 虽很快便被人追捕,但宫中禁军找到他们时,瑶清已经知晓了一切,哭晕在了尸体之前。 回宫之后,瑶清害了重病,即便有御医悉心调理,她身体仍是每况愈下。 她并未再与梁太宗发生争执,任凭梁太宗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点点头,乖顺的仿佛一具空壳。 直到三年之后,瑶清病逝。 瑶清死后,梁太宗再未立后,一心扑在了开疆拓土之上。 众人只知他是一代明君,将周边小国都逐一收入了囊中,把版图推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小。却无人知晓,夜深人静,他一次次抱着那把琵琶垂泪时,究竟是何种心境。 自白阅、黎予两人变成纯看客的状态,他们所见场景皆如幻灯片一般,十几年的光景匆匆闪过。 等梁太宗也终于寿终正寝时,二人才觉得自己被一种强大的吸力拉扯,再一睁眼,已经回到了李倾欢家的别墅之中。 这一场梦,终于结束了。 同时清醒的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足有一分多钟,李倾欢才先开口道:“在梦境里,我变成了谁,就代表我是谁的转世么?我真是瑶清?” 白阅思索道:“我也确实变成了柏乐。” 话刚说完,李倾欢便朝着白阅扑了过来,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阿乐,对……对不起,我……我就是太舍不得你了……阿乐……” 白阅忍不住摸了摸李倾欢的头,道“没事儿,都过去了,阿乐从没怪过瑶清。咱们也已经不是他们了……” 黎予听得心中一颤,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们的感觉,都是自己变成了梦境里的人吗?” 李倾欢平复了一下,哽咽道:“对……对啊,怎么了?” 白阅闻言也是皱了皱眉,疑惑道:“是有哪里不对吗?” 黎予思考道:“我进入梦境后的感觉,更像是附身,先是在桓屿身上,能看能感知,但行为举动均不受我自己控制。等见到厉渊之后……我就变回现在这样,飘在半空了。” “怎么会?你不是变成了厉渊吗?”白阅惊呼。 李倾欢更是吓了一跳:“什么?他是厉渊么?” 黎予下意识否认道:“我不是!” 脱口而出后又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小声补了一句道:“我没有实感,我真的不知道!” 瑶清没亲眼见过厉渊,李倾欢脱离瑶清身体的时间又比较晚,自然也就不知道厉渊的长相。但白阅和黎予都是亲眼见过的,那个长相无可辩驳。 不然梦境里人物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这么恰巧,就是厉渊。 黎予心中沉闷,本想再把琴灵唤醒问个究竟,可他拿起琵琶探查,却发现琴灵似是消耗太大,现在灵力微弱,已经陷入沉睡,无法唤醒了。 若再强行干预,这琴灵恐怕只有溃散一个结果。 白阅对那张和厉渊相同的脸,虽还是稍有芥蒂,可看黎予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主动凑近安抚道:“无论是不是你,那都过去了,我能分得清,真的。” 黎予抿了抿唇,道:“我……一定会帮你解开诅咒的,我保证。” 白阅笑了笑道:“嗯,咱们先出去吧。” 等三人走出活动室后,却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贺源竟然睡着了,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然满头虚汗,面色十分痛苦。 三人对视一眼,均有几分忐忑。 第47章 这琴灵是以琴音让他们入梦的,这活动室隔音并没有那么好,也不知道这效力范围到底波及了多远。 贺源该不会也…… 黎予走到贺源旁边,喊了几声。 然而贺源睡得很沉,他又上手推了几下,贺源这才猛然惊醒。 他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脸上神情甚至可以说是狰狞了。 只是短短一瞬,贺源在看清几人后便恢复了平静。 白阅见状试探道:“你,刚才是梦到什么了嘛?” 贺源惊呼道:“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我说梦话了?” 白阅心脏砰砰直跳,感觉马上就要蹦到嗓子眼了。 他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故作淡定的继续道:“你刚才表情不太好,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 贺源叹了口气,表情似是有几分无奈,缓缓开口道:“确实,我刚做了个噩梦。” 第26章 青玉指环 看贺源磨磨蹭蹭的样子,黎予实在是耐不住了,急切追问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啊?其实也没什么……就梦到昨天看的电影剧情,被一群丧尸追,差点就要被咬了,还好你及时把我叫醒。” “……”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黎予倍感头疼,忍不住吐槽道:“少看点电影吧……” 贺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哈哈哈,我也是头一次,剧情挺有意思,没注意时间,看太晚了,结果今天困得要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完事儿了?” 李倾欢将古琴递还给贺源道:“好了,谢谢你的琴。” “客气,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在小冶到家之前把琴放回去,就先走了。” 黎予点点头道:“好,那不多送了,改天请你吃饭。” 等送走了贺源,他们三人才开始讨论下一步。 其实后面的事已经和李倾欢没什么关系了,但她执意要帮忙,三人也一起行动了这么久,白阅便也没有拒绝。 白阅虽然嘴上说自己没事,但心中的芥蒂还是挥之不去,尤其最后那段刻骨铭心的痛楚,让他到现在也还心有余悸。 但也因此,只要回想起来,那一幕幕就如同浮现在眼前一般清晰。 按照白阅和黎予的记忆,当时厉渊施展那个禁术的核心媒介,应该就是他最后交给那名蒙面人的青玉指环。 那枚指环是用啃食了柏乐血肉的毒物制成的药液每日浇灌,最终才制成的。 必须将它找到,再施法拔出其上的阴邪之气,才能驱除诅咒。 至于这戒指在哪?虽不好找,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按厉渊的话,蒙面人最终将厉野带回了巫族安葬,且又世代留有守墓人。而巫族又必然在当初的云国境内,所以大概范围还是有的。 三人按这个方向去查询了大量相关资料,这才得知,云国就是现今国内西北部的那几个省市,而巫族的特征,也恰好符合至今还在那里留有遗址的一个古民族。 因为离得太远,一直等到放寒假时,三人才在找到机会前往那边。 这些守墓人的后代,早已忘了当年的使命,更别说忠诚,一番交涉之后,那个传人就收下了他们给的钱,痛痛快快的交给了他们一个木匣。 黎予查看后觉得特别奇怪,凭借匣子里透头出的邪气,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那个青玉指环没错。 但那木匣上的锁扣,却是特殊的机关锁,必须用一种道门玄术才能打开。 至于巫族的东西为何会用道门的术封存,那个传人也说不大清楚,只说从长辈那里传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祖辈还说,这东西至少得看护个千年,中间如果遗失,那必遭大祸。 到他这代刚好一千年,他巴不得把这烫手的山芋扔出去。 虽然他们对这人的话并未全信,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东西是到手了,总体还算顺利。 怕离开太久,家里生疑,拿到东西后他们便赶紧回了南川市。 剩下的,便是如何去除诅咒。 为此,黎予还特意的联系了他的师父,本想着将人请过来,却不曾想,他师父原本常年待在山上,闲的不要不要的,就这节骨眼,竟然出去见朋友了,最终给他找了个师叔过来。 黎予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道这个没见过面的师叔到底靠不靠谱。 直到接机那天,白阅远远便见到了那熟悉的大胡子,倒是觉得分外亲切起来。不等黎予反应,就先兴奋喊道:“静玄道长!” 大胡子看见白阅也是眼前一亮,乐呵呵道:“呦,这不是小白阅么,这么巧啊?” 白阅笑道:“您怎么来这边了?” 静玄道长捋了捋胡子:“嗨,甭提了,我那师兄,收了个俗家弟子,说是摊上事了!结果他自己吃蘑菇中毒躺医院里动不了,非得让我来照看一下我那倒霉师侄,这不就来了嘛……不过,你又是为啥在这儿啊?现在不都放寒假了么?咋还没回家?” 白阅一脸忍笑的指了指黎予:“我……陪他来接人。” 静玄这才看向脸色发黑的黎予,一脸尴尬的夹着嗓子道:“呦呵,这不是我的亲亲师侄吗?哎呦,原来你和小白阅是朋友啊!这可真是,怪我光激动了,竟然没看见你。” 黎予面色愈发凝重,他忍了又忍,才勉强尊敬道:“咱们边走边说吧,住处给您找好了。” 第48章 李倾欢开车在外面等着,他们直接将人安排在了上次那个度假别墅里,不为别的,主要就是图个,之后不管干啥都方便。 路上他们大致互相介绍了下,黎予这才知道,这人就是之前给白阅治怪病的。 静玄和黎予的师父师出同门,用药和手段黎予觉得熟悉,那便也不奇怪了。 他们三人也将大致情况都讲了一遍,静玄听后却是若有所思。 他犹豫着道:“实话实说,这事儿吧,我能做,但有风险。现在这年代,能遇到这种级别的怪事儿,那得多稀有啊。即便咱们知道解法,但从没有做过实验,谁知道成功率能有多少?所以你们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真不一定能成。” 黎予道:“要是不成,会有什么危害?” 静玄挠挠头:“其实也还好,只要你们东西找的没问题,那顶多是诅咒去的没那么干净,小白阅可能之后多少会遭点罪,得花个几年调养调养。” 白阅无奈笑道:“您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还当有多大风险呢。本来我就剩个半年时间了,跟能活着相比,遭点罪算什么。” 静玄哈哈一笑:“我这不得提前说好么,万一整完了,你在觉得是我给你治坏了,那我上哪说理去!” 李倾欢听得简直是目瞪口呆,这和她心里的道长不一样啊!!!这么……别具一格的么…… 等下车后,她忍不住小声向黎予问道:“这人真靠谱么?” 黎予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顿了顿道:“我,相信我师父。” 话音刚落,正揽着白阅肩膀,走在前面的静玄就回过头来,对着二人道:“什么叫信你师父!我比他靠谱多了好么!不信你们问问小白阅!再说了,没我你们能认识么,你说是不?” “啊?对,我相信静玄道长。”突然被点名的白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哈哈哈哈以示尊敬。 虽然他也对静玄看似不着调的言谈举止觉得难以招架,但说到靠谱上,白阅确实还是很信任他的。 静玄倒也果真没有辜负白阅的期待,原本李倾欢想要客气客气,先尽一下地主之谊。 但静玄入住之后,就说先干正事,都解决了再说不迟。 静玄将他们都赶了回去,说等准备好了再联系。 差不多过了五日时,三人才接到静玄的消息,再次聚在别墅。 一进大门,三人就看见了一个贼正规的法坛,前面还放了一个蒲团。 静玄让李倾欢守门,说仪式结束前,不能让任何人打扰到他们。 他又让柏乐盘膝坐到了蒲团之上。 黎予则是按他要求,将那只木匣放在了法坛之上。 只见静玄道长拿出一根细长的树枝,探进锁眼之中。看似只是随意搅动,但同样掌握玄术的黎予,一眼便看出,那小树枝上附着一股气流,在搅动之中时不时地变换着形态。 不多时,那木匣咔哒一声,应声而开,里面果然是一枚青玉指环。 不知是不是邪气积累的太久,上面肉眼可见的,笼罩着丝丝缕缕的黑气。 静玄和黎予对视一眼,而后道:“乖师侄,你拿法坛中间的酒杯,往里滴些你的指尖血,加上现在这半杯酒水,约摸着,到杯子的七分满就行。” 黎予道:“好,然后呢?” 静玄转头对白阅说道:“一会你坐好就行,精心凝神。而师侄你,就看着这枚指环,什么时候黑气开始向四周逸散了,你就把混了血的酒倒上去,剩下的都不用管。” “好。”白阅和黎予齐声答道。 两人各自去做准备,然后就看静玄手持法器,口中一张一合,念念有词。 黎予接完血后,不敢惊扰静玄,悄无声息的站回了他的身侧,眼睛紧紧盯着那枚指环。 不多时那黑气果然翻腾着,开始向四周逸散,白阅也随之变得面色痛苦,浑身颤抖。 黎予不敢耽误,赶紧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到在上面,黑气随之立即平息。 静玄这才睁开眼,吐出一口气道:“成了!” 然而话还不等说完,那黑气再次涌起,竟化作一条细小的黑色闪电,直奔黎予眉心。 静玄甚至来不及反应,刚要抬手,那黑色闪电便已经尽数没入。 黎予猛地一口血喷出来,倒地不起。 而白阅那边也没好上多少,突然病发意识不清不说,还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 李倾欢见状懵了,手足无措道:“道长,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办啊?” 静玄道长挠了挠头,急忙道:“还能咋办,送医院啊!我一个人哪能顾得过来俩人!” “啊?”李倾欢满头问号。 还是静玄反应之快,不等李倾欢回过神,就已经打通了急救电话。 第27章 因果代价 随着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白阅和黎予又被送进了上次那家医院。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了,李倾欢熟门熟路的在医院里跑完了各种手续,看得静玄直发愣。 然而等全套的基础检查都做了一通之后,医生却说他俩除了贫血之外,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但介于两人都昏迷不醒,所以还是建议先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护士都离开后,李倾欢焦虑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既然一切正常,他们怎么会吐血啊?” 第49章 静玄轻轻拍了拍李倾欢的肩膀,安抚她道:“别着急,他们俩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带他们来医院只是为了多一份保障,以便能够随时监测他们的状况。否则,如果把他们放在你家里,我一个人可能无法照顾周全。” 说话间,静玄手一晃,从兜里掏出两个药瓶来。 他分别倒出两粒药丸,一红一紫,趁着没有医护人员察觉,背着监控,给白阅他俩一人喂了一颗。 “这是?”李倾欢瞪大了眼睛。 “嘘!”静玄好似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才小声道:“明天早上基本就能醒了,你看着点儿他俩。” “哦哦。”李倾欢点点头,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疑惑道:“我看着他俩……那道长你干嘛去?” 静玄嘿嘿一笑:“饿了。”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走,只留下李倾欢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不比静玄道长那种心大的,吃过了饭就睡了,一点没耽误。 整整一个晚上,李倾欢都不敢闭眼睡觉,生怕出现点什么意外情况。 白阅和黎予的状况一直反复无常,时不时就呕出点血来,尤其是白阅,甚至还出现了抽搐的症状。 她吓的喊了好几次医生,结果每次都查不出啥。 直到后来,医生甚至直接指着仪器说,只要数据没有异常就不用着急,吐血啥的,擦擦就行…… 终于熬到了清晨,两人才真如静玄所言那样,醒了过来。 "道长!道长!"李倾欢激动地摇晃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静玄,急切喊道:"醒了!他们两个醒了!""啊?!醒了就醒了呗,有啥大惊小怪的。"静玄打了个哈欠,揉着眼抻了个懒腰,这才起身,不慌不忙的走两人面前,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的状况。 两人状态都极差,只是白阅面色苍白如纸,而黎予脸上则是透露出一股黑青色。 静玄皱了皱眉,询问道:"你们俩,现在是什么感觉?"白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连嘴唇都苍白得吓人,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嘶哑道:“没什么特殊感觉,跟之前发病的时候差不多,只是症状更加严重了一些……” 他顿了一顿,接过李倾欢递来的水喝了口,才吐出一口浊气,补充道:“但有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流出去了,有点像……入梦柏乐时,被放血的感觉。后来我就失去意识,什么也不知道了。” 静玄听到这里,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疑惑,他目光落向黎予,严肃道:“ 那你呢?也是这种感觉吗?” 黎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黑影钻进我眉心之后,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现在这感觉还没有完全褪下去。而且,感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似的,身上感觉很重,呼吸也有点儿困难。” 静玄听了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扯开黎予的衣服。 只见黎予胸口如蚯蚓般趴着数条黑线,其一端都连接在心脏的位置,成发散型,犹如炸开的烟花一般,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啊!!!”李倾欢被吓得惊叫出声,捂着嘴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遭了,那青玉指环不是巫术的核心媒介!”静玄长叹一口气,眉头紧皱,语气沉重地道:“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白阅挣扎着想要探头去看,可此时他太过虚弱,根本起不来身,只能焦急询问道:“黎予怎么了?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静玄将黎予的衣服重新整理好,这才揉了揉眉心,沉声解释道:“黎予并不是施术者,那青玉指环只是一个陷阱。我们原本以为它是关键所在,但实际上却被误导了。现在不仅诅咒没有解开,反而因此把黎予也牵扯了进来。” 黎予强忍着身上撕裂般的痛楚,努力保持头脑清醒,思索着问道:“什么意思?这事儿不是原本就和我有关吗?” “并非如此,按照你们之前所说,施术者用的是偷取他人气运的巫术,这类邪门歪道,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施展。” 静玄看着黎予,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在你身上并未察觉到异样,我便认为是你的前世已经承担了这个代价,并没有过多去想。可现在你身上出现的这个诡异,显然是与白阅的诅咒紧密相连的,这东西既然现在才出现,那就证明你的前世绝对不可能是施术者。” 听到这里,李倾欢恍然大悟,她连忙问道:“所以说,那个青玉戒指其实是一个陷阱?” 静玄重重地点点头,一脸懊悔道:“没错,那东西以血为引,把运转巫术所要承担的因果代价,全都转移到了黎予身上……该死,是我想当然了,看你们那么确认,我也就没细琢磨……” “这也不能怪道长呀!这么说来,琴灵的记忆一开始就有问题,要不是他一直指认黎予要杀白阅,咱们也不会产生误解!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背后有人一直在操控这一切!?”李倾欢惊呼道。 静玄面色铁青,烦躁的挠了挠头:“先不管这个,现在黎予和白阅已经被这个诅咒绑定了,如果不能解除诅咒,你们就只有半年时间了。” 白阅看向黎予,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歉疚,刚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黎予冲着他眨了眨眼,笑着道:“我没事。” 静玄猛地一拍大腿,恍然道:“先别急着说遗言,我刚刚想到了一个调查方向。” 第50章 黎予接过话道:“是那个装青玉指环的木匣?” 静玄嘿嘿一笑:“小师侄聪明啊,等我查一查……” 正说着李倾欢电话声响了起来,她连忙接起,听了几句后,脸色一变,道:“怎么调查,咱晚点再说,现在有个麻烦事儿……” 三人疑惑道:“什么?” 李倾欢一脸愁容道:“黎予……你爸妈来了,现在就在楼下服务台……怎么应付……” 黎予闻言面色一变,瞬时慌了神,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静玄道却不以为意道:“嗨,放心吧,这有啥不好应付的,看我的。 ”黎予拉住静玄的袖子,忙道:“不能说实话!而且我爸妈……” “家教很严,不好糊弄对吧?”静玄摆摆手道:“稍安勿躁,我来之前,你师父都和我嘱咐过,你就瞧好吧。” 黎予这才松开他袖子,心里还是直打颤,但他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除了静玄之外,其他三人均如临大敌一般,气氛凝重。 不多时,黎父黎母推开了病房门,他们虽然面露急色,但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得体,脚步虽快却并不凌乱。 “黎予,你怎么样?怎么会进医院了?”黎母拧着眉,坐到病床边询问道。 “妈,我没事……” 黎予没想好怎么回答,话只说了一半,还好静玄心领神会,赶紧上前几步拉起黎父的手,热情道:“哎呀,您二位就是黎予的家长吧,真是太感谢了!我家欢欢昨晚遇到了坏人,得亏碰到了他和白同学。只是连累他俩受了点伤,不过您二位放心,医生说了,没啥大事儿,医药费什么的,也都由我们这边承担!” “是这样啊,您太客气了,见义勇为是应该的。只是……”黎父礼貌性的笑了笑,顺带着抽回了自己被紧紧握着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病房内,继续道:“您是?” “哦,我啊……”静玄眉毛一扬,刚要回答,李倾欢赶紧扑过来抱住她胳膊,对着黎父道“黎叔叔好,这位是我远方叔叔。” “哦,那不知怎么称呼?”黎父道。 “也姓李,李静玄,您叫我小李就成!”静玄乐呵呵道。 黎父看着眼前这跟自己岁数差不多,还留着一大把胡子,一脸谄笑自称小李的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父黎母确实不好应付,围着黎予问东问西,看似关心,但总觉像质疑,甚至还问了一阵白阅的情况。 本来这谎就是现扯的,中间有几次都险些要圆不上,好在都被静玄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 也幸好李倾欢提前和医生打好了招呼,咬定黎予需要住院观察,不然的话,黎父黎母说不定会直接带黎予回家。 经过这事儿一闹,到时候他再想找借口出门,可能就更不好办了。 等终于送走了黎父黎母,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28章 早点开口 危机解除后,李倾欢擦了把冷汗道:“我说道长,您刚才不会是想装我爸吧?” 静玄随意道:“对啊,这多方便,都啥时候了,你还讲究这个?” 黎予叹了口气,扶了扶额:“师叔,闲着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上网查查南川市李家……就你这叔叔的身份,都还不一定能不能骗得过去呢。” 静玄惊道:“啊?李家这么有名吗?” 白阅干笑了两声,有些担忧:“那现在,算是糊弄过去了么……” 李倾欢琢磨了下,拿着手机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就听她夹着嗓子:“喂~亲爱的爸爸,我有件小事儿要和您说……” 不管怎样,这事儿总算是揭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黎父黎母每天会定时过来探望外,总的来说还算平静。 静玄说要先回一次道观,查查相应的典籍,临走之前黎予托他把那个木匣拿了过来。 不知为何,黎予总觉得这个木匣有一种熟悉感,打算再研究研究。 木匣造型十分精致古朴,且不知是因为保存的极好,还是本身就质量过硬,虽然能看出是个老物件,但却半点没有损坏,用料拼接处也契合的严丝合缝,滴水不侵。 而黎予和静玄之所以觉得这个木匣会是突破口,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这东西和里面装着的青玉指环,并不搭调。 可如果青玉指环是后来装进去的,那这木匣原本是用来装什么的呢,为什么要用道门玄术来锁? 青玉指环显然就是用来给人下套的,但这幕后黑手咋就这么看得起他们,竟然搞个这么复杂的东西来装。 黎予边琢磨边拿着个螺丝刀和一把小锤子,时不时地敲敲打打,在慢慢拆和暴力拆除之间纠结。 这个木匣已经被他研究好几遍了,里里外外都没啥异常,唯独匣子底儿做的薄厚和其他地方有细微差别,他怀疑可能会有夹层之类的。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痛感,仿佛有针扎一般,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没管自己喷血的事,连忙看向白阅,就见白阅果然发了病,正颤抖着伸手去那药瓶。 黎予强忍着疼,连忙下床将药递给他,又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 等药效发作,白阅症状平复下来后,黎予心脏处的痛感也跟着消除了。 第51章 白阅缓过一口气,苦笑道:“黎予,你……怎么样。” 黎予安抚的笑了笑说:“你发病,我能有啥事儿。” “你嘴角还挂着血。” 黎予愣了下,随手一模,果然有一抹殷红,他尴尬道:“没什么事,就……。” 白阅叹口气:“这个时候你就别想着还要安慰我了,是我拖累了你。” 黎予反倒是无所谓,摆了摆手:“没有,我反而挺高兴的。” 见白阅不解的皱了皱眉,黎予才继续道:“真的,其实咱们从梦境里醒过来时我真的很害怕,怕是我的前世害得你这样,还好不是。而且,也不算是你拖累我,你不觉得这些都是有必然联系的么,比如你碰见李倾欢,以及我碰见你。” 白阅被这说法逗得“扑哧”一乐:“那咱们还真是孽缘呢,总是碰到些不好的事儿。” 说到这儿,白阅猛地想到了什么,他扯过了自己背包,从里面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道:“这个东西我之前就想送你,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什么东西?”黎予面露疑惑,打开之后,才发现里边竟然躺着一串洁白的圆珠手串。 黎予嘴角抽了抽,努力做出开心的样子道:“这是你选的?” 不是不好看,但直径2.0厘米的大珠子…… 他开始思索,是自己的哪一点,会让白阅觉得这东西适合自己。 正琢磨着,就见白阅露着一口白牙,道:“这是上次和贺冶单独出去时,他建议的,说你会喜欢。我想着他和你认识那么久,应该更了解你的喜好……” 黎予眉头一跳,怪不得那次之后,贺冶这小子总跟他炫耀白阅送的手链,还没事儿就问白阅没送他么…… 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儿……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白阅又继续道:“我吃不准你喜欢什么,本来想按他的建议试试,但……我总觉得这个更适合你,所以之后有自己单独去了一趟……” 白阅有些忐忑的,递过来的第二个盒子。 黎予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枚白玉的无事牌,光滑温润,用一根黑线简单吊着,朴素但很精致。 “之前没找到合适机会,那为什么现在给我。”黎予问道。 他将玉牌抓在手心,控制不住的有些期待白阅的答案。 他知道,那天白阅选了给贺冶、贺源、甚至是李倾欢的礼物,且都已经很早之前就送出去了。为什么偏偏自己的这份,白阅明明放在包里,却等到了现在。 白阅被问得一愣,眼神飘逸,支吾道:“我只是觉得……总该有点什么说法吧……就像是现在,纪念咱们的孽缘?同时天涯沦落人嘛……” 其实白阅也想不好为什么是现在,可能就是刚好想到了,这个玉牌虽然不像自己带着的那个护身符有特殊效力。但都说玉有灵,他希望这东西能保护黎予,让他以后更顺遂些。 黎予将玉牌举到他面前到:“能帮我带上么。” 白阅道:“好。”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阅身体微微前倾,将玉牌给黎予带上,又留意着垂下来的长度,调整绳扣。 等调整好后,白阅正要坐直身体,黎予却抬手将他环住,扯进了怀里。 白阅吓了一跳,心脏直跳,却手足无措的并未推开,他颤声道:“黎予……你,你怎么了?” 黎予闻声却是忍不住将头埋在他肩上,低声笑了笑,才道:“这时候,你不是该问我要干什么吗?” 白阅脸蹭的红了起来,推拒道:“你是在逗我么?” 黎予手上又紧了紧,端正了态度道:“抱歉,其实我现在有点紧张,所以才想开个玩笑。但我接下来要说的,都是真心话。” “黎予,先等下。”就在短短瞬间,白阅突然就意识到,黎予可能要说的是什么,他心中甚至无法控制的涌出一种期待。 只是,他不能让黎予就这么说出口。 白阅思索着,道:“那个梦境里的一切都很真实,但无论如何,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我不希望……你被那些情绪影响,所以,如果你还没能分清的话,我希望你先别说。” 黎予愣了一瞬,无奈的叹了口气:“要知道是这样,我就早点开口了。” “什么?”白阅一时没能理解。 黎予继续道:“我这人确实是有点迟钝,直到看见贺冶跟你告白,才弄清自己的想法。但当时听见你给他的答复,我就想着,等到诅咒解除了再和你说,不然我怕你会像拒绝贺冶一样拒绝我。可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当时就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是受梦境影响了。 回想起当时,白阅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惊讶道:“所以,你当时和我说可以想想以后,不是想劝我答应贺冶?” “什么?你这脑子怎么想的?”黎予显然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比白阅还大。 两人这一对视,心里才终于一片了然。 原来两个人的心动,都始于很久之前了。 黎予盯着白阅,耳根也漫上了一丝红色,道:“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样的,是么?” 白阅目光微垂,没有做声,却点了点头。 黎予盯着他绯红的面颊,不自觉的吞咽了下,抚着他的脸,倾着身子不断靠近。 “咔嚓!” 第52章 然而还不等贴上那片粉色的薄唇,熟悉的快门声再次响起,两人转头看过去。 李倾欢拎着饭一脸姨母笑的站在门口。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这次李倾欢连屋子都没进,把饭往门口一放,转身就跑,临了还不忘给他们把门关上…… 经过这一下,气氛全无,两人脸上均是一片通红。 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黎予尴尬的挠了挠头,走去门边把饭拿了过来,道:“先吃点东西吧,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白阅道:“好。” 然而黎予转身去收木匣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道:“木匣开了!” 白阅不解道:“那木匣本来不就是开的吗?” 黎予解释不清,连忙把木匣捧给他看。 白阅这才发现,刚才黎予喷出来的血,恰好落在了木匣上,再加上没及时收拾,此时有一部分已经渗入了木匣里,顺着血渗进去的位置,竟然裂开了数道细口。 这匣子底部果然有个夹层。 黎予仔细观察着木匣,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开口处,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竟是一张已经泛黄了的皮质碎片。 白阅好奇地凑上前,两人摆弄着这个皮质碎片,怎么看也没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上的,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 “这……是什么?”白阅满脸疑惑。 “我也看不出来……”黎予挠了挠头,这东西摸起来很有年代感,估摸着也是个老物件儿。他沉思片刻,道:“等我师叔回来吧,这东西,兴许他能知道。” 第29章 分外熟悉 白阅和黎予给静玄传了信,但是一整天过去了,都没有任何回复,就当黎予要报走失人口的时候,静玄终于回了信。 【别急哈,我这边查出来点东西,再有个三两天就回去了,你们俩先好好养着。】 黎予再发消息,静玄又没了动静。 “等吧。”黎予苦笑。 只是静玄没等到,俩人先等来了探病的贺家兄弟。 “贺源贺冶?你俩怎么来了?” 白阅有些意外,俩人住院的消息,连导员都不知道。 贺冶一脸幽怨的说道:“小白,都住院了,怎么不说一声,太不拿兄弟当兄弟了。” 黎予瞥了贺冶一眼,冷声道:“你俩怎么知道的?” 贺源笑了笑,还是那副斯文的样子:“许久没联系,恰好昨天小冶碰到了你父母,打听之后这才知道。” 贺冶白阅身上东摸摸西找找,嘴里担忧道:“听说你见义勇为受了伤,咋样?伤到哪了?严重么?” “我没事……”白阅偷瞄了黎予一眼,不着痕迹的扒开贺冶的手:“黎予伤的比我重,你去看看他吧。” 贺冶下意识的回头,刚好注意到黎予胸前的吊坠,神情一愣。 他转过头,幽幽道:“小白,那吊坠你还是买了啊,看来还是你眼光好,黎予好像挺喜欢的。” 不等白阅说话,黎予略带炫耀的抬了抬手,不知何时,那串“粗壮”的手串被他戴在了手上:“这手串我也很喜欢,只要白阅送的都好,还得谢谢你帮忙挑啊。” 贺冶瘪了瘪嘴,他这要还没明白,就太蠢了。 怪不得今天一进屋,就觉得这房间内的气氛怪怪的。 “哥,既然他俩没事,咱们就回吧。” 贺冶心情有些低落,自己输的有点彻底,再在这呆下去,只会更不舒服。 “哥……哥?你玩什么呢?” 黎予顺着贺冶目光看去,发现贺源手里竟在摆弄着一个方形物件。 正是他放在桌子上,那个染了血的木匣子和皮质碎片! “别动!” 黎予下意识喊出了声,吓得贺源差点没拿住。 “额,不好意思,是很重要的东西么?”贺源一脸歉意:“我看着挺新奇,像是个老物件,有点好奇。” 黎予张了张嘴,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过激,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道:“没什么,那盒子上有一些破损,别扎到手。” “哦哦,还好,没扎到。”贺源放下木匣,道了别,就带着贺冶回家去了。 两天后,静玄终于姗姗来迟,手里还攥着一个巴掌大的卷轴。 “你俩来看看,这上面记载了那块皮质残片的一些事情。” 静玄招呼着俩人,手指着卷轴上面的蝇头小字说道:“看,说这残片上,记载了一段加密信息,可以用特别的方式读取,希望后辈能找到一个身负九世诅咒的人,为其解惑,并解除诅咒,署名是安如令” “安如令?” 黎予和白阅对视了一眼。 这不是,之前梦境中,杀了厉野的那个谋士的名字么? 静玄眉头紧蹙:“安如令,也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 黎予开始有些犹豫,这安如令的狡诈,他是领教过的,谁知道这东西里面是不是还有陷阱。 静玄拍了拍黎予肩膀,安慰道:“这法术我看过了,也让跟师兄沟通了下,有风险,但不会对人产生什么危害,况且……小师侄,安如令好歹也是你祖师,按照门内记载,他不是个阴险毒辣之人。”黎予沉默。 白阅接话道:“道长,你说有风险,是什么?” “这术的本质,还是以入梦为主,在里面你可以探寻真相,在里面所受的伤虽然有所感应,但并非真实,不会映射到现实中,但唯独有一点……” 第53章 “什么?” “你们必须要在出现生命危险之前,意识到自己处于梦中,并且清醒过来,否则很容易陷入迷茫,迷失在梦境循环之中。” 黎予开口道:“那我们入梦的时候,你在外界是不是可以进行干预。” 静玄点点头:“可以,不过干预不会太大,我可以设三声铃响做提示,帮你们在梦中清醒,只是这玩意,无法确定是否百分之分生效,主要还得看你们俩,” 白阅看了黎予一眼,眼神坚定道:“我要试一试,安如令在当时并不是幕后黑手,而且他的目标也不是我,没理由特意留下这个东西来害我。” 黎予没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三天后,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几人再次重回李倾欢家的别墅。 这次李倾欢学会了,发动钞能力,斥巨资租借了两套医疗设备,在白阅和黎予入梦之时,随时监控生命体征,一旦出现意外也好随时预警。 起码来得及抢救。 这次李倾欢依旧守在门口。 随着术法开始,那片皮质残片上陆续浮现起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文字,所有文字组成一道金色屏障笼罩在二人身上。 然而此时在别墅的角落,一道人影潜入了别墅中,一两分钟后,又一道人影出现在同样的位置,他四下打量,然后依照同样的方式进入到了别墅。 这一切并未有人察觉,只有摄像头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两人的脸。 正是贺家兄弟二人。 此时,白阅和黎予二人已经之陷入了沉睡之中,他二人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就出现在了一片虚无之地,一位白须白发身材挺拔,却是满脸沟壑的老道出现在眼前。 老道施了一礼,道:许久不见了,安王殿下,柏乐师。 听到老者称呼,黎予才终于敢确认,桓屿就是自己的前世,至于琴灵梦境中,厉渊的那张脸,就是故意给他的误导。 这几天他其实隐隐有些不安,只是没敢说出口,虽知道自己不是幕后真凶,但他也怕自己和桓屿没什么关系。 此时得到确认,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暗自牵起了白阅的手。 白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细看之下,惊叹道:“你是,安如令?” “正是。”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之人,黎予面露疑惑,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木匣和皮质碎片是你留下的?” 安如令笑笑解释道:“是也不是,二位莫急,我在碎片上留一缕法力,就是专门为了给你们解释这些事情。 “您请讲。”白阅道。 安如令则开始娓娓道来。 他原本就是修道之人,因算出梁太宗为天命之人,于是便想借帮他成就大业,来成就大功德。 一切都很顺利,但直到梁太宗仙去,他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是不能圆满,这一查才发现,自己身上背负了一个大因果。 为了完成天下归一,死个把人算不得什么,但柏乐却要因他当时的计策,而惨死九世,这就是大业障。 于是他就开始寻找解决之法。 白阅闻言打断道:“九世?我记得厉渊说的是生生世世啊?” 安如令摆摆手道:“也不算错,因为你也只有九世了。那巫术极其霸道,会让你每一世都凄惨无比,怪病缠身,且均活不过二十岁。然而在第九世时,你与施术者便会彻底变为养料,死去,便是灰飞烟灭了,再不能轮回。想来,那厉渊也是很辣,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对你下咒。” 白阅脸色发青,指了指黎予道:“我们之前中了个圈套,帮我们的道长说,施术者将本该自己承受的因果,转移到他身上了。” “什么?!” 安如令素来淡然的神情突然出现了一丝皲裂。 黎予便将胸口的印记给他看了看。 安如令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不禁扶额道:“我这些后人,果然是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白阅看安如令的摸样,不由得有些紧张,问道:“所以,如果不解决的话,黎予不光会承担诅咒带来的痛苦,更会跟我一样不能轮回是么?” 安如令缓了缓神道:“那点痛苦算什么大事儿,那厉渊选在这一世转移诅咒,想来你们就已经是第九世了。看来,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是我低估他了。” 黎予道:“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你知道诅咒核心是什么?” 安如令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可以去哪里找。这个碎片里不但有我设下的法术,还封存了一段记忆,你们可以去那里面寻找答案。只记着一点,诅咒核心必然在受益者的身边,且柏乐师会对这东西有所感应。” “什么样的感应。” 安如令一挥手道:“碰到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你们且去吧,我会帮你们寻找答案。” 不等白阅和黎予再说什么,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们扯进了更深一层的梦境之中。 安如令满意的点点头,抬手在虚空中一划,若干画面便一帧一帧陈列在他面前。 有他帮助,白阅和黎予便不用在梦境之中探索,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这段记忆,并安全苏醒。 然而正在他操作之时,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安如令四下去看,却不见人,他只听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来是你在帮他们,可惜呀,现在的你,没这个本事了!” 第54章 话音刚落,一团黑火徒然自安如令脚下升起,他只来的及说出一个“你”字,便被那黑火吞噬殆尽了。 那若干画面也随之溃散。 第30章 日思夜想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随着一道撕破夜空的闪电,一声炸雷将本就睡的不踏实的百岳惊醒。 他无声无息的大口喘着粗气,平复着有些杂乱的心绪。 此时刚醒过来,他脑子里还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好像还有……百雨。 他看了看窗外的雨,每到这种天气,他都会额外的想念百雨。 不知为何,今天更是如此,可能是因为刚刚梦到了吧。 当初他和外婆捡到百雨时,就是这样的天气,也因此拿“雨”字给他当了名字。 现在算算……百雨离开村子该有五年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还在埋怨自己。 天色还很暗,但此时醒来百岳就不太想睡了,索性坐在窗边听雨声。 他很喜欢雨夜,雨可以隔绝一切,他能独自待在家里,没有人会来。 他坐在土炕上,裹着被子慢慢蜷缩成一团,阖着眼,将脑袋搭在窗沿上。 时有时无的轰隆声在山间蔓延,密集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敲击在门扉瓦片上。 突然,雨声中夹杂进了一阵不和谐声响——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响了起来。 百岳猛地睁开眼,里面溢出一丝苦色,连身上都不禁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不会来才对啊…… 正思索着,敲门声再次响起,百岳不敢再耽搁,认命般的连忙跑去开门。 来人带着斗笠,披着件蓑衣,可仍是挡不住这么大的雨,身上湿了大半。 可看见百岳开门后,他脸上瞬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甚至有些紧张道:“许久不见,我能……进来吗?”竟然是他! 百岳做梦都不敢想,此时出现的,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忙扯住来人的手,把人拉进屋内,颤抖着做出了口型:百雨! 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两人也已经多年未见了,但百雨还是看懂了他说的。 “嗯,是我。” 百岳手忙脚乱的指了指百雨身上的湿衣服,张了张嘴无声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正说着,百雨忽然抬手轻轻掐了一把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寒气的手指冰得他瑟缩了下。 百雨这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浅笑道:“不急,慢慢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百岳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心急了,他拿了布巾递给白雨,又趁他换衣服时去煮了一碗姜水。 等忙乎完这些,两人才裹着被子,面对面坐在土炕上。 姜水飘散出白色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显得一切都不大真切,百岳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一个不留意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百雨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怎么哭了你不会是不想我回来吧?” 百岳连连摇头,也抬起袖子去抹,放慢了口型,无声道:我很想你。 “我就知道!”百雨读懂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当年我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才会赶我走,后来才明白你是为我好。对不起,我竟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百岳没再说话,只是摇着头扑进了百雨怀中。 虽分开了这么多年,可也许是心智更为成熟了,百雨觉得自己比当年更能读懂百岳的表达方式。 百岳天生口不能言,在这偏僻的村落之中,也没人会手语之类的,他与人交谈只能靠唇语和肢体动作。 可有耐心去理解一个小哑巴说话的,也只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外婆而已,后来,又多了一个被他和外婆捡回来的百雨。 自百雨被自己撵走,外婆又去世之后,百岳已经许多年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他和百雨依偎在一起,慢慢的聊分开这些年彼此的事,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百雨慢慢的诉说着这些年的情况,他当初离开村子后,一路流浪到了附近的镇子上,被一位无儿无女的老木匠收做了徒弟。 他一边学手艺,一边帮老木匠经营木材铺子,也因此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 起初的两年,他对百岳是有些怨气的,可天长日久,沉淀下来的却只有思念。他反复回想当时的事,这才明白过来百岳当时撵他离开,或许是不想连累他一起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 他踌躇了许久,这才终于鼓起勇气,想再回到村子里看看。 可没想到,外婆竟然去了,他根本不敢想,那之后百岳的日子会有多艰辛。 房子外面天光已明,雨也停了。 两人聊了大半宿,却都不见疲色,百雨为百岳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开口问道:“阿岳,你愿不愿意和我去镇上生活?” 百岳惊诧的张了张嘴,而后指了指屋子,又指了指山上。 “你是舍不得这里?”百雨问道。 白阅摇了摇头,做口型道:“外婆。” “我知道,自然是要带上外婆一起走。” 百雨兴奋道:“所以你是同意了?” 百岳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百雨道:“太好了,那你收拾收拾东西,我去找点材料做只背篓,然后再找个好日子,咱们去带外婆回家,然后就随时可以走啦!” 第55章 百岳闻言面色微变,拉住他一字一顿的说了很长一段话。 饶是仔细辨认,百雨也读了几遍,才看懂他的意思。 百岳说:“不要让人看到你回来,需要什么材料我去找,等你做好了,咱们带上东西,上山把外婆接出来后,立刻就走。” 看百岳神色似有恐惧,百雨心中有所猜测,气愤道:“你在害怕什么?那个叫何夜的难道还在欺负你?!我去找他!” 百雨只觉得胸腔发闷,这何夜是村长家的小儿子,打小就看不惯百岳,总是带头欺负他。当初柏乐非要赶自己走,也是受了他的恐吓。 可能想到,他们都快二十岁了,这人竟还在搞这欺负人的把戏。 说话之间,百雨就要出门去,百岳却死死搂住了他的腰,疯狂摇头,脸色愈发难看。 百岳不想让他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想静悄悄的早日离开这儿。 百雨不忍心看百岳这样,虽然心中钝痛,却最终还是听他的忍了下来。 等两人吃过早饭,百雨就留在屋子里,拿着白阅找来的材料敲敲打打,想着早点把东西做好。 休息的时候,他透过微开的窗户去看百岳的身影。 百岳不疾不徐的在屋内外穿梭,时而忙忙这个,时而忙忙那个,半点没表露出要离开的迹象。 院子外时不时有村民经过,却无一人向这边侧目,更没人和百岳打招呼,就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百雨感觉有些不对,以前外婆在时,虽然村里大多人也和他们比较疏远,但也不会理都不理。 现在这样,就好像全村人都将百岳孤立了一般,而百岳也似乎是对这些习以为常了,一直维持着一种淡淡的神色。 百雨思索了下,决定不再去问缘由,反正只要离开了村子,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百岳要带的东西不多,百雨便没把背篓做的太大,只一天就完了工。 百岳举着背篓兴奋地看了半天,如果不是想着昨晚本就没睡多一会儿,他简直恨不得连夜就走。 百雨看着好笑,安慰他不急在这么一天,先好好休息,明儿个也来得及。 百岳这才点了点头,不舍的先把背篓藏进了衣柜里。 等吃过了晚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百岳才猛地想起了什么。 百雨回来带给让他的惊喜太大,让他险些忘了自己是什么处境……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刚下过雨,天色正晴,夜空之中甚至还能看见疏星,这种日子,那人多半会来。 百岳有些坐立难安,正思忖着该怎么办。 百雨突然搭话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脸色有点难看。” 百岳犹豫再三,才道:“你能不能先去外面躲上半宿,等过了子时再回来?” 百雨看懂了,但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忙追问道:“为什么?” 白阅之连连摇头,让百雨别问了,就听他的吧。 这事儿越想越不对,百雨哪里肯听,觉得一定得让他说明白。 村里的人为了省点灯油钱,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大晚上的,谁会没事儿来这儿,还非得他躲出去大半晚才行? 可这次百岳却怎么都不肯说,见百雨不肯答应,最后甚至急得将他向外面推。 然而推搡之间,院门传来一阵响动。 百岳顿时急躁起来,他手忙脚乱的锁了房门,再急忙将百雨推进衣柜里,甚至将柜门挂了锁。 百雨反应未及,在柜门关起来那一瞬,只来得及看清,百岳似哀求一般的看着他,说了句:“躲好。” 柜门刚一关好,急促的敲门声就“咚、咚、咚”的响了起来。 一个男声响了起来:“百岳,怎么还锁门了,快给我开门。” 百岳连忙跑去开门。 门外的男子身量与百岳差不多,娃娃脸,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一道月牙,两边的虎牙也若隐若现。 然而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却是百岳的梦魇。 第31章 红衣之下 “在门口挡着干嘛?做什么见不得人得了,不想让我进去?”男子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百岳。 百岳这才慌忙错开身,将他让进屋内。 男子仿若回到自己家一般,长驱直入的进了里屋坐到了土炕上。 百雨透过柜门缝隙,一瞬不瞬的盯着来人,他万万没想到,竟是何夜! 这人不是一向讨厌百岳么,为什么会在晚上的时候找上门来?而且看百岳的意思,好像也知道他会来? 震惊之下百雨反而越发冷静,且柜门已经上了锁,他也不能干什么,便沉下心来,打算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 百岳心绪还没平复,落后了何夜几步,正琢磨着今天怎么能早点打发这人走,就听何夜不满道:“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还不快点过来。” 百岳怕被他看出端倪,定了定心神,赶紧走到何夜旁边坐下。 何夜这才脸色稍缓,打开手里带着的包袱,展示给百岳看,道:“今天给你带了点好东西,快来看看。” 包袱最上层放着一包糕点,下面,似乎是一件叠好的红色衣服,百岳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何夜拆开糕点外的油纸,示意道:“快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面前一共是四样糕点,造型精致,一看就不便宜。 第56章 百岳从未见过这种好东西,但再精致美味,他也已经吃过晚饭了。可他仍旧不敢拒绝,从中捏了块最小的咬了几口。 甜味不重,但依然让他口中发腻,却还是得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何夜盯着他吃完了一块,才笑意盈盈道:“看来你还挺喜欢的,别不舍得,吃完了我再给你带。” 说话间,贺冶又拿起一块放在百岳手中。 百岳食不知味的往嘴里送,他下意识瞄了一眼剩下的点心。 要是何夜今晚的游戏,就是想看他把这些吃完,倒也不算难捱,还不如赶紧应付完算了。 正吃着,何夜却叹了口气道:“其实这糕点,是我从要送给王家的聘礼里偷偷拿的。” 百岳愣了愣,何夜的哥哥何元,早两年就成了婚,现在这份聘礼是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可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给自己吃? 百岳不打算多问,只笑了笑,做口型道:“恭喜。” 何夜却冷笑了一下,“有什么可恭喜的,我不喜欢那王家的姑娘,明明是个女子,长得还没有你好看。” 百岳并未接茬,那王家姑娘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而且温柔贤惠,不知多少人家想娶,要不然村长也不会挑中她做儿媳了。 也就何夜这种家里宠着长大的,眼睛长在天上,才看不上人家。 百岳权当何夜是想发泄一通,并未多做反应。 何夜以往也是,只要心情不好,就会来他这里骂骂咧咧,与他平日在村里人面前,展露出来的乖巧形象,判若两人。 估摸着,是觉得他是个哑巴,不会泄密出去,而且即便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 正瞎琢磨时,又听何夜叹息道:“我一直想娶一个温柔漂亮,安静懂事的,最好还能事事都顺着我。其实这么算来,那王家姑娘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总觉得差点什么……” 百岳闻言手上一抖,大气都不敢出,低垂这头,继续和那块糕点较劲。 何夜却不肯放过他,一脸坏笑的盯着他打趣道:“我仔细想了想,你若是个姑娘就好了,那我的愿望岂不是就能成真了?” “我是男人。”百岳猛地站起身,对着何夜一字一顿道。 “知道,知道,我也没说你不是呀。我不就是打个比方嘛,你要真不是,那我还用说了呢!”看百岳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何夜嘲讽笑道:“不过你小时候不是总穿女孩的衣服嘛?我特意给你带了个礼物,想来你会高兴的。” 说话间,何夜拿起了包袱底下那件红色衣服抖了抖,一件红色女式婚服,便赫然展露在百岳眼前。 款式很旧,但因保存的极好,红色依旧鲜艳。 百岳下意识的退开了几步,何夜却不疾不徐道:“这可是我娘当年穿过的,知道你激动,别愣着了,还不赶紧穿上试试。” 百岳拼命摇头推拒,他没有这种嗜好,小时候也没穿过女装。 只是因为他穿的衣服,都是外婆拿着自己年轻时衣服改的,颜色大多艳丽,这才惹了何夜嫌恶,还因此被欺负了这么多年。 而现在,这人竟然还要逼着自己穿这种衣服? 撕扯之间,何夜越发没了耐心,一个巴掌挥了下来,呵斥道:“我说的你敢不听?我再警告你一次,别逼我自己动手。” 百岳身子歪倒向衣柜,与此同时,柜门传出“嘭”的一声巨响,百岳这才想起,百雨还躲在柜子里。 决不能让何夜发现! 他后背紧紧依靠在柜门上,以防百雨再有动作,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件嫁衣。 “你……你早听话不就好了?我没真想打你。”何夜尴尬的抓了抓脖子,刚才的撞击声也把他吓了一跳,他只是想吓唬吓唬百岳,根本没用多大的力气来着。 这人得是有多瘦弱,才这么不经打…… 不过他每次一见着百岳反抗他,心里就有火。 就比如现在,看百岳磨磨蹭蹭的在那套衣服,他心里就跟有猫在抓一样,莫名的不舒服,想要找茬。 “你直接套在外面能穿好么,多大的人了不会换衣服?还是得我帮你脱。” 感受着柜门之后的异动,百岳认命的闭了闭眼,开始脱衣服。 这么多年,他什么屈辱都受过了,没必要冒着暴露百雨的风险,非要现在和何夜发生冲突,倒不如赶紧把人哄走。 百岳背对着何夜,面朝着衣柜换衣服,趁机微微摇了摇头,做口型道:“没事,别出声。” 他确定,百雨能看见,且一定会听他的。 等衣服换好,他才重新转过身来。 尽管因家境贫困,百岳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十分瘦小,但到底是个男子,这身嫁衣在他身上穿着并不合适。 交合的领口拉不上去,只能松松垮垮的散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胸口。 都是男子,百岳并未在意,但是被这般羞辱,还是让他气的面上涨红,不想多看何夜一眼,头微微侧向了一边。 却是完全不知,他这副样子,看在何夜眼里是怎样一副光景。 何夜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原本只是想戏弄一番,现下却是半点开心没寻到,反而有种陌生的慌乱躁动从心底升起,连呼吸频率都难以控制。 他有什么可慌的?这也太丢人了! 一股无名火起,何夜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水壶兜头朝着百岳泼了过去:“真是难看死了!白瞎了这身衣服,好好把它洗干净了还我!” 第57章 说完之后,便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听着人确实走远了,百岳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匆忙去将门锁好,这才回来拿掉了衣柜上的锁。 百雨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了,虽说是他说别出声的,但这么安静实在不像百雨的性格。 却不想打开门后,就见百雨满脸的眼泪,拳头攥的死死的,指缝甚至正滴着血。 百岳慌忙将他扯出来,掰过他的手,给他包扎伤口。 百雨并未反抗,只哽咽道:“这几年,那个畜生一直这么欺负你吗?” 百岳手上未停,只是头也未抬,轻轻晃了晃。 猛地又想起了什么,百雨握着他的肩又问:“我回来那天,你刚开门时好像在害怕,你以为是他来了是吗?他每晚都来?” 百岳这才被迫抬起头,眼里早已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又用力摇了摇头,道:“别问了。” 百雨气的牙齿都在打颤,“我去弄死他!” “不要去找他,咱们明天就走,好么?”百岳死死拉着他,眼中满是恳求。 “可是……”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百岳这么多年的委屈,该怎么算? 然而柏乐没有再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百雨这才发觉,柏乐身上一直在微微打颤,冷的吓人。 百雨仰头眨了眨眼,长吐出一口气。 算了,什么都没有百岳重要,等去了镇上,他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我不去找他了,我帮你把衣服换下来,咱们早点休息好么?” 百岳点了点头。 红衣映衬下,显得百岳面色多了几分平日里看不到的艳丽,再加上他刚刚哭过,眼角泛着些绯红。 看着明明分外动人,但百雨此刻却只觉得过分刺眼。 他为百岳把衣服脱了,全都扔到地上,又打来水,给百岳用热水一点点擦拭身子,这才将人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跟着躺了进去。 灯已经熄了,只有一点点月光从窗透进来,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百雨有节奏的抚摸着百岳柔顺的长发,脑中纷乱,既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节外生枝,给百岳平添麻烦,越想便越发睡不着了。 正思索着,他突然觉得肩头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肩窝处。 第32章 绮念成真 温热的呼吸打在脖颈处,白雨呼吸一滞,身体僵硬的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不自觉吞咽了下,才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不是……睡不着?” 百岳点了点头,柔软的发丝搔在皮肤上,百雨禁不住打了个颤。 他有点后悔了,当时只想着让百岳能尽快平复情绪,睡得更舒服些,他才没给人拿替换的衣服。 可现在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越发难以忽视了,百雨只要稍一有动作,就能碰触到一片细腻。 而偏偏,百岳像毫无所觉一般,枕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起了反应,他能感觉到,百岳似乎也察觉到了,脊背都僵直了一下。 百雨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喜欢的人就在自己怀里,任谁都不可能忍得住吧? 他很多年之前,就知晓了自己的心意,看到百岳微笑时扬起的嘴角,会想亲上去;看到百岳劳作时挺直的脊背,会想顺着他的脖颈一路摸下去;看到百岳踩在水里露出的白皙脚腕,会想用手牢牢抓住借势把人压在身下。 百岳固然是和他亲近,但他一直不知,这种亲近到底是亲情居多,还是也掺杂着和他一样的心意。 百雨本想等两个人安定下来,再挑个好些的时机在表露心意,却不想,会发展到现在这样。 万一……百岳只是想向弟弟寻求安慰,并没有旁的心思呢? 两人僵持了片刻,百雨终于遭不住,撑起身道:“我……去喝口水……你先睡吧。” 说完之后,他停顿了几秒,见百岳并未做出什么动作,心里不禁涌出一股子失落。 他姿势别扭的挪动身子,想尽可能不碰到百岳。 就在他要完全坐起身子时,百岳突然撞进了他怀中,胳膊横在他的腰上,牢牢抱住了他。 百雨心头狂跳,又怕自己是会错了意,手指颤抖着落在了百岳背上。 掌下虽是传来轻微的颤抖,百岳却并未推拒他。 百雨定了定神,另一只手抚上百岳的脸颊,指尖在他唇边轻轻划过,道:“如果我没会错意,那我现在要亲你了,不喜欢的话……就打我。” 百岳微微低着头,并未回应,却在百雨凑近时,配合着将胳膊环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甚温暖的薄被之下,热浪却是一波波的翻涌而出。 百雨曾经的绮念全部得到了实现,他将百岳溢出的眼泪和哼声全部珍视的吞掉,动作上却不肯放松一丝一毫,非得将人逼到极致才行。 屋子里除了布料的摩擦声和下意识的喘息声,其他的,都听不见。 也无人发现,有个人去而复返,曾短暂在窗外驻足,又惊恐地落荒而逃。 天光渐明,百雨只觉得胳膊被枕的有些发麻,但怀里的热度,却让他实在不愿意挪动分毫。 可他一醒,百岳也就跟着醒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挣扎着要起身。 第58章 百雨跟着慌忙坐了起来道:“再多睡会吧?” 百岳摇了摇头,张了张嘴道:“姥姥。” 百雨皱了皱眉,抓了抓脸颊道:“要不要……再休息一天?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百岳登时红了脸,但态度依旧坚定:“我想今天就走。” “那好,你再睡一会,我去吧,你等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吧。” 百岳有心想拦,但身上确实是不太爽利。 一磨蹭的功夫,百雨已经起身麻利的穿好衣服,背上了背篓,还顺手又把他塞回了被子里。 百雨揉着他的头,温柔道:“放心,我好歹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四周都熟悉,你再睡一小会儿,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这种笑容,百岳还是第一次从脸上见到。 百雨父母双亡,跟着逃荒的人流浪到村子附近,吃了不知多少苦。即便是被自己和姥姥捡回来后,也没过上太好的日子。 在百岳的记忆里,百雨大多时候表情都是冷峻的,即便是笑起来,眉眼之间也有种散不开的阴郁。 而这次再见,百雨成熟稳重了许多,也不似当初那么执拗。尤其是现在,就好像是流浪了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 百岳不禁开始期待起百雨现在所住的地方,希望那里也能成为自己的归宿。 从未有过的安心让长久以来的疲惫都涌了上来,百岳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临着再睡着之前,他只来得及和百雨说上一句:“早去早回。” 也不知道百雨到底听没听见,百岳只觉得自己很快便沉入到了一场极深的梦境之中。 梦里的人是他、但又不像他。 时而一身长袍,手边放着一把古琴,时而一头短发,穿着一身奇怪的衣服。 但无论哪个自己,身边都有百雨。 只是他们的日子,过得也都不算好…… 梦境里,有悦耳的铜铃声,让他的意识越发清晰,可就在快要醒来时,他脑中却传来猛地一声炸响。 百岳惊坐而起,觉得刚刚梦到了些什么很重要的,却又实在记不清了。 他四下扫视了一圈,发现百雨竟然还没有回来,他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跑到屋子外面查看。 日头高照,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走的再怎么慢,也不该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何况百雨对这山中那么熟悉,连下着大雨都能走回来的人,会是被什么绊住脚? 百岳越想越担心,打算回屋拿个镰刀上山找人。 这一转身,才发现门外竟然挂着个破破烂烂的背篓,正是百雨亲手做的,今早背出门的那只。 百岳瞳孔骤缩,慌忙跑过去,将背篓摘了下来。 背篓上的破损全是人为造成的,有许多摔砸过的痕迹,除此之外上面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但仅凭这些,百岳也已经心中有数。 他拿着镰刀一路往山上去,刚走到山脚下,似乎又听见一阵铃声,和梦里听过的很像。 他心中一颤,直觉不应该现在上山,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不等他细想,那铃声只响了两声就戛然而止。 他忧心百雨,刻意无视了心里那点不适,抬脚直奔着姥姥埋着的地方而去。 此处位置很偏,靠近山脊,因此也鲜少有人来。 百岳靠近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人坐在坟前,正是何夜。 听到脚步声,何夜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面朝着百岳转了过来,嘲讽笑道:“我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才来?” 何夜脸色阴沉,看上去甚是憔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的。 然而百岳也并不关心,他举着镰刀冲着何夜道:“百雨呢?” 何夜上下打量着百岳,在看到他领口处漏出的红痕时,眸光之中染上了一丝怨毒,“也是,昨晚那么一番折腾,你睡得久也正常。” 百岳握着镰刀的手又紧了一些,再次问道:“百雨呢?” “你问我,百雨呢?”何夜发出一声嗤笑,紧接着怒吼道:“五年前你不就答应我把他赶出村子了么?你是怎么求我的?现在竟然来问我他在哪?他当然是在该在的地方,不然还能是在你的被窝里么!” 百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何夜竟然是知道昨晚的事儿,可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可能会知道? 一时间强烈的后悔涌上心头,果然应该快点离开这里。 冷静了一瞬,百岳咽了咽口水,张嘴无声道:“你把他放了,赶出村子,我会和他说别再回来。” “你好像当我是个傻子啊,是想让我把人放了,然后你再偷偷和他逃走?”何夜耸了耸肩,一脸惋惜:“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我本来是想抓他,可这小子太能挣扎了,甩开我之后想要逃跑,但一不小心从山顶掉了下去。这么高的山,肯定是活不成的,你就趁早断了念想吧。” 百岳自然不信,紧咬着牙关,拿着镰刀就朝着何夜冲了过来,。 他得抓住何夜,然后挟持何夜去找他哥何元。 何元向来疼惜弟弟,且有得是手段,肯定能把百雨找到,等找到了人,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何夜安全逃走。 这不是个好办法,但却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何夜似乎是没想到他真会动手,仓促躲闪之间,被划伤了胳膊不说,还真被百岳抓住了。 第59章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百岳凶狠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你柔柔弱弱的,这么多年都对我言听计从,没想这么有能耐。不过我没骗你,他真的失足摔下山去了,我只来得及拉住那个背篓,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百岳面露犹豫,生怕何夜借机会耍什么花招。 何夜又道:“看一眼浪费不了你什么时间,无论你有什么打算,都还是自己确认一下,才好吧?” 这话也有道理,看何夜这么有信心,百岳心里也隐隐生出了不安。 他一手反剪着何夜的胳膊,另一手把镰刀架在他脖子上,将人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带路。 何夜这才不疾不徐的带着他往山顶上走去。 第33章 荒谬至极 两人的位置离山顶并不远,用不上一刻钟便到了。 何夜带着百岳走到山崖边上,示意他往下看。 山崖边缘,果然有泥土滑落的痕迹,而下边的树杈上还能看到挂着几条布料碎片,和百雨早上穿出门的那种如出一辙。 百岳眼前发白,脑中嗡鸣。 就这恍惚的一瞬间,何夜突然动作,夺过镰刀扔到了山崖之下,并拉着他远离了山崖边缘。 何夜叹了口气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我也没想让他死,但结果如此,你就死心了吧,就当是他命不好。” 百岳眼中含泪,用力挥开何夜,脚步虚浮的连连向后撤了几步。 何夜紧跟上去,道:“和我回去,我答应以后不欺负你了,我像百雨一样,对你好行么?” 百岳听在耳里,却觉得荒谬至极。 他自小就一直盼着,说不定哪天能摆脱何夜的欺辱。可没想到,他会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听到这样的话。 何夜的眼神中,有一种他从百雨身上,也看到过的真切。就好像他做出的种种,都是因为喜欢自己一样。 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可笑了! 何夜一边说着软话,一边逼近过来。 百岳推拒着一退再退,他想杀了这人,百雨死了,他在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留恋。 何夜或许真如他所说,不是故意的。 可那又如何呢? 事实已经如此,既然理不清,那不如就都带到地府里,让阎王大老爷来评判吧! 百岳诱导着何夜靠近崖边,何夜忙着与他推拉,根本毫无所觉,等他再无可退时,何夜才终于反应过来。 何夜慌张道:“小心!我不碰你了,你快往前走一点,咱们回你家再好好谈谈行吗?” 百岳笑了笑,猛地拉住贺冶往山崖下跳去。 何夜大惊,赶忙抓住旁边一从矮小的灌木。 虽被百岳借着惯性,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崖边,但到底是没真的掉下去。 何夜趴伏在地上,一手抓着灌木,一手去抓百岳揪着他衣领的手,磨蹭着向后蠕动身体。 还好他身形体重都要超过百岳许多,不然这一下子,可真就完了! 何夜费力喘息着道:“你疯了?!别闹了,快上来!” 百岳却是勾起嘴唇,缓缓道:“一起死吧。” 何夜从未有过这么恐惧的时候,他以往的生活都太过顺遂了,有能帮他解决所有麻烦的哥哥,有疼爱他的父母,还有捧着他的众多朋友。 他唯一的不顺心,都来自于百岳,而偏偏,他又最想得到百岳的顺从。 可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他不想死,也不想看百岳死…… 究竟是哪里不对…… 两人僵持之间,一阵铃声响起。 这次的铃声分外清晰,但依旧是骤起骤停,百岳只迷茫了一瞬,便再次恢复过来,却见何夜不知怎么,似乎是痛苦难当。 百岳抓紧机会,腰部发力荡起下半身,想将何夜拖拽下来。 然而刚晃了两下,就觉得何夜抓着自己的手越发用力,指甲几乎都要嵌进他的肉里去。 何夜突然镇定了下来,抬头死死盯着他道:“这不对!小白,你清醒清醒,这就是个梦!黎予没事儿!不对不对!我是说百雨他没事儿,这都是假的!快醒醒,死了你就回不去了!” 百岳听着他胡言乱语,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总觉得,就刚刚那一瞬间,何夜给他的感觉变了,就好像是另一个人。 何夜死死拽着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反复说着让他醒醒,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名字。 他从杂乱的话语之中,只辨认出一个讯息,百雨没死。 他苦笑了下,可惜,他此时已经没力气爬上去了。 百岳道:“你放了他吧。” 何夜拼命点头:“我听不懂你说啥,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快上来呀!” 百岳愣了愣,手已经攥不住何夜的衣领了,整个人又往下滑了一小段。 何夜大惊失色,手臂抻直,指甲终于还是划破了百岳的胳膊,艳红的血珠顺着胳膊划出一道血痕。 一枚通体乌黑的衔尾龙套镯,从何夜衣袖中滑落至手腕处,其上还泛着妖异的紫色亮光。 百岳盯着镯子,脑中猛地闪过了什么,口中呢喃道:“这……镯子……” 何夜不知他这又是在发什么愣,只是看他视线,连蒙带猜道:“你是说这镯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乌漆嘛黑的东西?不对……你再想想,之前在我家,我说要把这个镯子送你来着,你快想想!” 第60章 “原来,你看不见啊。”百岳了然一笑,此时脑中终于一片清明。 他用力掰开了何夜的手指,临着坠落之际,一句话飘进了贺冶耳中:“谢谢,我想起来了,咱们回去再见。” 何夜半个身子探出崖外,看着百岳坠落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住了。 他控制不住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缓了许久才从脱力之中回过劲来,后知后觉,想起了百岳最后那句话。 百岳不是哑巴么?他能说话了! 不……不对!那是白阅!他想起来了! 那白阅就不会死,只要他想起来了,梦里的死亡就代表着,他已经回到现实了! 那么现在……对,他得去救黎予才行! 贺冶锤了锤发软的双腿,顾不上身上脸上的脏污,发了疯一般的往山下跑。 按照何夜的记忆,百雨其实是被他打断了腿,然后堵了嘴绑起来,就藏在不远处的林子里,从那个位置甚至能看清山崖上的一切。 何夜原本的打算,就是想引百岳来山崖,然后让百雨亲眼看着,他是怎么安慰失魂落魄的百岳,再把人带走的。 然而,等贺冶跑到了藏人的地点,却在那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哥?你……你怎么在这儿?黎……百雨人呢?”何夜呼哧带喘道。 眼前这人和他哥看起来虽然有些差别,但毕竟长着同一张脸,贺冶叫起人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然而何元却露出了一个让他分外陌生的冷笑,道:“我把他从山上扔下去了。” 贺冶难以置信,颤抖着喊道:“什么?哥,你疯了!那可是杀人啊!” “别想太多,这些事儿,都已经是几百年前发生过的了,于你而言,就是一场梦境。“何元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的弟弟一生都过得很顺遂,家庭美满儿孙满堂,我亦没有什么遗憾。虽然能以这种方式看到你,我很开心,但你不属于这儿,你的事儿也该由另一个我操心,回去吧!” “可是……” 不等贺冶再说什么,何元的手就按在了他额头上,瞬时之间,贺冶便觉得意识渐渐飘远了。 白阅喘着粗气惊坐而起,一睁开眼,就对上了泪眼朦胧的李倾欢。 看着熟悉的面孔,他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终于回来了。 李倾欢猛扑过来,小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我都怕你吐血吐成贫血了!” 白阅这才发现,李倾欢手里握了块沾了许多血的毛巾,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他松了口气,揉了揉李倾欢的脑袋道:“没事儿,都结束了。” 李倾欢神色却不太好,指了指一旁道:“没结束。” 白阅循声转头,这才发现,黎予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身上也有一块沾了血的毛巾和不少血迹。 而静玄道长单手掐诀,盘坐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 只是他面如菜色,身边挂着的三个铜铃上,均有明显的焦糊印记,像是被火烧电烤了一般。 白阅这才回想起梦境之中听到的三次铃声。 铃声极为短促,每次自己稍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就被打断了。 白阅疑惑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李倾欢转头看了看黎予,将给白阅擦血的那块毛巾也铺到了黎予身上,这才小声回应道:“我们出去说吧。” 白阅看了看黎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也得弄清前因后果。 这才起身,跟着李倾欢去到了其他的屋子。 李倾欢给他拿了身干净衣服,等白阅换好,李倾欢又拿了点易消化的流食过来。 白阅边补充能量边听李倾欢解释。 李倾欢道:“一开始都还挺顺利的,静玄道长也是掐着时机,按照说好的那样,每次你们两个身体上出现痛苦反应时,就摇铃提醒。但从铃响就开始不对了,只要铃声一起,你们找到的那个皮革碎片上就会涌出一道电光,将铃铛劈坏……” “那黎予怎么样?”白阅急忙追问道。 “暂时没事儿,你们吐血都是正常现象。只是……铃铛全都坏了,黎予只能靠自己清醒过来,不然就只能留在梦里……” “不能强行叫醒么?我已经找到诅咒核心了。” 李倾欢摇了摇头:“静玄道长早就在尝试了,可行不通。他开始打坐之前说了一句,皮革碎片被人做过手脚,有外力在干扰。然后就开始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敢打扰他……” 第34章 雕花木匣 皮革碎片被人动过手脚…… 白阅回想了一下,终于把整件事都连上了。 贺源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那天来探病时,他又刚好碰过这东西,虽不知那么短的时间里,他到底做了什么,但终归和他脱不开关系。 现在黎予昏迷不醒,有静玄道长在这儿,他帮不上忙。 倒不如……直接去找贺源来得直接一些! 见白阅要向外走,李倾欢不解,拦了上去:“你要去哪?” 白阅道:“去贺家,诅咒的核心媒介在贺家兄弟手里。” 突如其来的真相使李倾欢惊诧不已,道:“啊?那你也不能自己去啊?何况黎予还没醒。” 白阅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道:“所以才更得现在去,我在梦境里见到了贺冶,这不正常,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就晚了。” 第61章 李倾欢仍旧不肯松手:“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咱们还有那么多事儿没搞明白,这一个假媒介就把黎予坑成了这样,谁知道贺家兄弟还准备了什么坑给你跳?” “那也……” 白阅正要再说,猛地又想起了什么。 青玉指环是贺源的陷阱,但皮革碎片却是安如令给他们留下的线索。 贺源之前应该并不知道此事,不然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特意来医院动手脚。 那……用来保存皮革碎片的木匣呢?难道就仅仅是用来藏碎片的?那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复杂? 想到这儿,白阅突然道:“那木匣呢?” “什么?” 话题转变太快,李倾欢差点没能跟上,反映了下才道:“装青玉指环的那个?就在这儿放着呢,我从医院一起拿过来了。” 白阅将木匣拿来上下检查了一遍。 这东西的底部已经裂开了,但其他地方还是完好无损,匣子上花纹雕刻的精细处,甚至能看出工匠用刀时鲜明的个人习惯。 而他想要确认的就是这个。 梦境里,百岳太喜欢百雨做的那个背篓了,仔仔细细的看过每一个细节,所以现在回想起来,白阅也还能记起很多细节。 那只背篓上,百雨也刻了些简单的花纹,刻刀走势和这个木匣极其相似。 他虽然不专业,看得也未必准,但这东西,他直觉大概率是出自百雨之手。 以安如令的为人,他绝不可能将一个没用的东西放在计划里,说不定,这木匣正是转机! 白阅把木匣拿到了黎予的床头,黎予无声无息,脸色愈发苍白了,如果不是旁边的医疗器械上数值还算安全,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没了气息一般。 静玄依旧紧闭着眼睛,一身道袍已经湿透了,就连脸上的汗水也汇成几道,滚落进那把大胡子里。 见状,白阅心知不能再等,跟李倾欢小声道:“我必须得去,不然麻烦可能会更大。” 李倾欢思索了一瞬,坚定道:“那我和你一起。” 白阅摇了摇头:“得麻烦你再这儿盯着,如果静玄道长醒了,提醒他,看看这个木匣上是否有玄机。” “那你怎么办?要不咱们报警?” 虽说气氛不对,但面对李倾欢的突发奇想,白阅还是不禁失笑。 “报警说什么,觉得有人梦里要害我们嘛,会被当做神经病吧。别担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估计他也不敢在现实中怎么样。真有意外,我会立刻报警。” 有了这话,李倾欢才稍安心了些许,此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勉强点点头。 白阅又看了黎予一眼,定了定心神,转身向外面走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一想到还在法术当中不知吉凶的黎予和静玄,他就有了非做不可勇气。 然而,刚要打开别墅大门,白阅就听见李倾欢的一声尖叫。 白阅赶紧往回跑,打开门后,只见黎予他们所在的整间屋子里,金色闪电四处乱窜,医疗设备也全部紊乱,铁皮壳子上冒出电花。 李倾欢跌坐在门口附近,而黎予静玄两人依旧处在电光之间,如之前一般无二。 白阅上前搀起李倾欢,急道:“快,去把电闸关了!” 李倾欢回过神,“好,好,我这就去。” 等李倾欢跑出去,白阅观察着闪电游走的路线,想要找机会靠近静玄。 这一看才发现,金色闪电,竟然是从那木匣之中发出,再按特定路线游走一番后,又尽数没入了黎予体内。 还不等白阅摸出规律,这闪电便自己停了下来。 白阅赶紧跑到近前,只见静玄四肢一伸,瘫倒在地,眼睛睁也未睁的扯着嗓子嚎道:“真是要了命了,还好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白阅满是疑问,正要说话时,就看黎予睁开了眼,慢慢坐起身来。 等李倾欢呼哧带喘的关好电闸跑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静玄瘫在地上连骂带喊,白阅和黎予一坐一站,牵着手相顾无言。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屋子里一片狼藉,内饰装修已经都毁的差不多了。 李倾欢招呼他们换了间屋子,几人这才趁着黎予和静玄吃东西,补充体力时,同步了一下信息。 那木匣确实是百雨所做,他被何元扔下山崖之后,挂在树上剩了口气,被安如令所救。安如令向他说了诅咒之事,并说明了自己的意图,这才有了木匣和皮革碎片。 至于安如令是如保证后人真能拿到这个木匣,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事实证明,安如令的安排,虽被贺源知道并利用了大半,但终究还是技高一筹,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一命。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黎予也觉得,是要抓紧时间去找贺家兄弟。 商议了一通,白阅、黎予还是直接上门去找,而静玄则带着李倾欢在附近观察情况,如果真出现什么情况,就赶紧出手帮忙。 四人分了两辆车,白阅和黎予先一步出发。 黎予坐在车里,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甚至没有白阅的气色好,但眼睛却十分明亮,似乎精神状态还算不错。 白阅偷偷打量了一会,才松了口气。 刚把目光移开,他却听见黎予轻轻笑了几声。 “怎么了?”白阅疑惑道。 第62章 黎予猝不及防抬起手,指腹落在了他的嘴角,有些感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能被你这么看着,能听见你的声音,真不错啊。” 白阅只觉得又细微的电流,顺着两人相接触的皮肉,钻进了自己身体里,心里痒痒的,却不舍得先在对视之中移开眼睛。 耳根虽是通红一片,却依旧坦诚回应:“我也这么觉得。” “咳、咳咳……咱们还有10分钟左右就到了,我给你们停到附近路口,然后就去和小姐汇合,等二位处理完事情,直接联系小姐即可。” 黎予仿佛此时才留意到司机大哥存在一般,缓缓收回手,坐正了身子,扭头看向车窗外。 白阅看着有趣,闷笑了两声,道:“好的,谢谢大哥。” 司机大哥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继续盯着前方的车道。 停顿了片刻,黎予又开口道:“那个核心媒介究竟是什么东西?” 想到这,白阅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贺冶有一枚衔尾龙的套镯,他之前还说要送我来着,早知道当时就该收下。” 黎予听后也是颇为意外:“竟然是那东西?” 白阅道:“你见过?” 黎予抬手揉了揉眉心:“当然见过,他小时候总带在身上,还经常拿给别人展示,说那东西能给他带来好运来着……” “这……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谁能想到竟然是真的。” 白阅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么看来,贺源真的把贺冶保护的不错。我在梦里见过贺冶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到最后,似乎还想要救我。” 黎予听出了白阅的话外之音,不禁皱了皱眉:“你想找贺冶帮忙?” 白阅苦笑了下:“是有点想当然了,但我觉得……可以相信他,他已经不是何夜了,也不是厉野。” 黎予沉默了片刻,面上情绪不显,但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按你想的做吧。” 白阅没再说话,拨通贺冶的手机,当着黎予的面,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 漫长的40多秒后,手机之中传来了用户正忙的提示音。 等第二次打过去后,依旧是如此。 白阅没有再打,面色沉了下来,“我感觉不太对,你说,贺冶为什么会以和我们一样的状态出现在梦里?那贺源呢,他那时候又在哪?” 车刚好停稳,黎予盯着不远处的贺家道:“去问问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电梯,就见贺家房门大开。 贺源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看这架势,好似是知道他们会来,正在等。 白阅四下扫了一圈,问道:“贺冶在哪?” 贺源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嘴边扬起一抹冷笑,“你想找他要那枚镯子?真是好大的脸啊!不过别惦记了,你们出不去这间屋子。”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的一声,在他们二人身后紧紧关死了。 第35章 新的开始 “贺源!你要干什么!” 黎予挡在白阅身前,目光低沉,他万万想不到,贺源竟会这么直接动手。 “贺源,咱们不能先谈谈吗?”白阅说道:“都过去那么多年,好几辈子前的仇怨了,非要现在还揪着不放?更何况厉野也不是我们害的啊。” 贺源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不等白阅再次开口,突然身形一闪,直奔黎予而去。 “退后!” 黎予一把推开白阅,随手抄起门口放花瓶的木架子砸了过去。 “刺啦!!!”黎予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划痕。 “黎予!你没事吧!” 白阅刚被推到一旁,转身就看见贺源手持着匕首,以一种特别刁钻的角度,躲过了黎予的攻击,并且还趁机划伤了黎予。 “你出血了……” 白阅手忙脚乱的捂住黎予的伤口,奈何鲜血却止不住的往外冒。 “我没事。”黎予虽然脸色苍白,还是露了个放心的表情,随即有些怀疑的看向贺源。 “发现了?”贺源冷笑指着自己的脑子:“这里,有着我九世的记忆。” 他手中匕首灵巧的上下翻飞,目光幽幽的看着黎予和白阅:“我现在完全掌握着厉渊的能力,可惜这一世身体太过孱弱,否则刚才那一刀应该就能了结了。” 黎予脱下外套将伤口系紧,手中紧握着从木架上拆下来的短棍,嘲讽道:“那可真是难为你,隐忍这么多年。” “只能说你运气好。”贺源摇了摇头:“之前种种并不是我伪装,虽然自小我的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但真正恢复记忆,还得感谢你们。” “感谢我们?”白阅道。 “若是没有那把琴,我也记不起来。” “瑶光琴?是你做的手脚?!”白阅恍然,怪不得琴灵会误解黎予是厉渊。 “好了,既然都清楚了,你们就去死吧!” 贺源手持匕首,再次冲了过来,只是这次却是冲着白阅去的。 白阅这几辈子,技能点就没点在过武力上,看着划来的匕首,只能慌乱躲避,黎予也冲了上来,虽抬手挡住贺源的匕首,却还是让白阅负了伤。 “噗!” 黎予身体素质纵然要好过贺源,但毕竟属于厉野的战斗技巧,比黎予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趁着黎予挥棍的空挡,贺源一掌将白阅打飞了出去。 第63章 “白阅!!!” “你在看哪里?” 黎予心急想要看白阅的伤势,贺源却是紧追不放,将攻势放在了黎予身上,手中寒芒四射,将本就残破的木棍直接劈成了数段。 “滚!!!” 黎予怒火攻心,大吼之下一道猛烈的白光乍现,贺源躲避不及,炸的一个趔趄,手中匕首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这白光,正是静玄给黎予的护身法器。 因知晓贺源在他们的法术上做手脚,静玄猜测他必然会有一些其他的手段,所以临出门前,特意交给黎予作为保障。 贺源见黎予显露法术,也不再留手,冷笑间周身萦绕起黑紫色的雾气,逐渐凝成了两条黑蛇。 “我看你的护身法宝,能抗几下!” 那边黎予和贺源僵持不下,白阅反而偷偷蹭到了一旁。 他早已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贺源的目标,应该一直都是黎予! 白阅只要无法解除诅咒,20岁之前必死,贺源没必要杀自己。 而贺源的真正目的,就是利用白阅,将自身的反噬转移到黎予身上,让黎予代替自己承受施展禁术的代价。 到时候他们俩双双莫名暴毙,贺源就可以和贺冶安心过完这辈子了。 他绝不对让此事发生! 白阅挣扎着向卧室方向蠕动,身上的刀伤还有被拍的一掌,让他有些双眼模糊,但还是强行清醒。他要睡了,那就真的一切结束了。 黎予必败,白阅必须在他们僵持的时间,找到那枚贺冶……或者是那枚镯子! 幸好他还有印象,当时贺冶是从哪间屋子把东西拿出来的。 等打开门时,果然看见贺冶就躺在床上,好像是熟睡着。 “贺冶!贺冶你醒……” 白阅刚摇晃贺冶两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直接将他击晕了过去。 黎予也趁机,将贺源打伤,顺手拿到了贺源身上一块沾了血的衣服碎片。 “贺源!你若不解开诅咒,有了这东西,你也别想好过!” 贺源擦了擦嘴角的血,嗤笑道:“拿便拿了,你得先活着走出这个门才行!” “哐、哐、哐!” 话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撞门声。 白阅早在确认了贺冶位置后,就给李倾欢他们发了信号,如今终于赶了过来。 贺源自知,加上静玄自己一定讨不得好,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全力运转巫术,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将白阅和黎予全部斩杀当场! “你们!都死吧!!!” 贺源身上黑气滚滚,化成了一条巨大的蟒蛇,尖牙闪着寒芒,一股腥臭的气息布满整个屋子。 就在巨蟒咬向白阅二人的时候,原本昏睡的贺冶不知何时醒来,挡在了贺源前面。 贺源急忙收住巫术,嘴角溢出一缕黑色的血液:“小冶!你干什么!” “我都想起来了……”贺冶满脸哀求:“我都想起来了,哥,算了吧,小白他们并没做错什么,当年也不是他们动手杀的我,你何必……” “闭嘴!”贺源下意识怒斥,随即叹气道:“小冶,我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早知道这样,当初我不如更直接一点。” “哥!”贺冶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么多年你都一直护着我宠着我,但是哥,现在不是以前了,这也不是小打小闹,这事儿涉及到人命和法律!时代变了啊……” 贺源很是震惊,看着贺冶坚定的目光,一时间无法理解,总觉得贺冶,好像变了。 但是他并没打算放弃,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 “小冶……你让开,听话。” “哥!你……你要不收手,那你就连我一块弄死吧。”贺冶张开双臂挡在白阅前面:“你要愿意停手……我跟你一起离开这,咱们过自己的生活。” “小冶……” 正在此时,静玄和李倾欢终于破门而入,看见黑气缭绕的贺源,静玄单手一引取出一道符箓,作势就要动手。 贺源咬了咬牙,身后的黑色巨蟒陡然崩溃,化成了漫天的黑色迷雾,除了贺冶以外,全都被瞬间迷倒在地。 “噗!” 贺源也跪倒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黑血。 “哥!哥你怎么样了……” “小冶……拿着行李,咱们去机场。” “去机场?你不杀他们了?”贺冶心中一喜,连忙将贺源搀扶了起来。 “没机会了。”贺源摇了摇头,他已经油尽灯枯,受到强行施展巫术的反噬,走路都费劲别说杀人了。 “走吧,听你的,我们离开这里。” 三天后,白阅悠悠转醒,又是满眼的雪白。 短短几个月,他已经三次进医院了…… 不同的是,这次李倾欢和静玄也都穿上了病号服,不过这两位还能下地溜达,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不像他和黎予,外伤加内伤,直接昏迷了三天。 只是这次事情闹的太大,不仅黎父黎母知道了,就连白阅的父母也千里迢迢的赶了过来。 一堆人挤在一个病房里,气氛莫名尴尬。 白阅和黎予对视了一眼,开口道:“贺……贺源和贺冶他们,怎么样了?” 李倾欢举手答道:“当时咱们都晕了,我醒来后,屋里就没有他俩,后来找人查了下,他们当天就出国去了国外,还跟学校办理了转学。” 第64章 黎予皱了皱眉:“那这次事件怎么算的?” “李家帮忙,搞成了大型燃气泄漏中毒。” 黎父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如果你们俩要对贺家追责,还是可以上升到刑事案件的,否则就不了了之……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家和贺家也算是多年交情,你和那俩孩子不也是朋友么?怎么弄成这样了?甚至我现在联系他父母也联系不上。” “是啊,小阅,你们这是怎么弄的,身上还有刀伤。”白父白母也是满脸的焦急,自家孩子命苦就算了,这身上的伤也是一点没少。 “我慢慢跟你俩解释吧。”白阅转头道:“欢欢学姐,能麻烦再开一间病房么。” “哦,没问题。” 白阅简单向父母阐述了自己这半年多的经历,纵使白父白母因为白阅的怪病早已心脏强大,也仍是惊掉了半个下巴。 “你这孩子,怎么出了这么多事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白母心疼的揉了揉白阅的头发,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悲伤:“那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办?” 白阅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能放弃,无论贺源去了哪里,我都要去找,这不光关乎我,也关乎黎予。” “好,那我和你爸跟你一起。” 这次白阅没在阻止,如果这是他生命中最后几个月,他也想和家人一起度过。 而黎予这边,则是直截了当,除了事情原委之外还伴随了出柜,信息量庞大的,差点让黎父晕过去。 黎父黎母觉得难以置信,但他们又无法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更解释不了贺家和白家的反应。 再加上静玄简单露了一手,也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只是两人按照一贯的态度,希望黎予不再管这件事。 黎予却并没有如他们想象中的一般言辞抵抗,而是条理清晰的树立了前因后果,说自己如果现在停手,也活不过半年。 黎父黎母自然不信,但又有些犹豫,万一是真的…… 黎予又道:“你们不必非得相信,就当做给我半年的自由时间去解决问题,到时候无论事情是否解决,我都会回来复学。” “那……我和你妈再考虑考虑……你先修养。” 黎父拉着黎母出了病房。 虽然说是要想想,其实他们内心早已动摇。 他们虽然自小就对黎予管教严格,但也是关心他,想让他少走弯路能有个美好未来。 可黎予这么多年虽然很听他们的,却很少有主见,性格也越来越沉默。 这还是第一次,黎予神色坦然地和他们说自己的规划,且条理清晰,他们这才知道黎予其实是很有想法和规划的,并不是他们眼里里没长大很叛逆的那个孩子。 无论是真是假,孩子都大了,该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他俩需要消化的,主要还是黎予出柜这个事…… 等半个多月之后,白阅和黎予身体终于差不多痊愈,次日就可以出院。 黎父黎母也同意了黎予的决定,还拜托白父白母多家关照,并叮嘱一旦有事不要自己扛着,可以随时跟家里寻求帮助。 不过黎予和白阅的关系,黎父黎母还在挠头中,打算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那么突然。 两人出院当天,黎予家就收到了一份给白阅的匿名包裹。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的,赫然是那枚衔尾龙套镯。 半年后,解除诅咒的白阅和黎予在修养过后,终于顺利复学了。 办理完手续后,两人携手走出校园,却在校门外遇到了贺冶。 两人有些意外,但看贺冶似乎就是在等他们,便迎上前去。 白阅笑道:“谢谢。” 贺冶摇了摇头:“这是赎罪,如果感谢,是我该谢你,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成长。” 白阅再看贺冶,确实发现他成熟稳重了很多,他犹豫着问道:“贺源……” 贺冶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诅咒虽然解除了,但毕竟已经运转了八世,该承担的反噬还是要承担的。我哥现在身体很差,但好歹没有性命之忧,也能正常生活。我这次回来就是打算回老家找找,看有没有能减轻我哥痛苦的方法。也想……确认你俩的状态。” 黎予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语气缓和很多:“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贺冶笑了笑:“无论是否能找到,都是该有的命数,你们不用在意。我也不奢望以后大家还能做朋友,如果偶然碰到,不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好。” 白阅和黎予对视一眼,均是坦然笑道“我们一直是朋友。” 和贺冶告别之后,白阅、黎予两人收拾心情,一起回到了在校外租的房子。 “啪!” 李倾欢和静玄手拿礼花,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崩的白阅和黎予满头彩带。 “恭喜搬新家!” “来,快跨火盆,这可代表新的生活,新的开始。” “对对对,白阅、黎予,你俩得一起,诶对!手牵手一起!”……——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 按照惯例,随便说点。 这个故事源自我的一个梦,梦里白、黎给我讲完了他们的故事,而我只要写出来就行。 第65章 只是因为个人问题,开文后停更了很久,导致几乎没有曝光量,看得人也很少。 但我不想坑文,虽然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写完啦,没有辜负小白和小黎! 不过……单机写文真的很难坚持啊,原本计划写20w字,可后期不得不一缩再缩,只保留主线,砍掉一些支线和细节。 比如第二个梦境、黎予和父母的冲突,白黎二人的情感进展…… 至于番外……暂时就不打算写了。 期待着未来,更好的我能和小白小黎能再见面!让他们的故事,能被更多人喜欢! 感谢看到最后的有缘人,青山不改,期待咱们下个文能够再见! 第66章 路过水果区,看到火龙果还不错,选了两个。 “你是说那个站在货架边,正挑选零食的人吗?” 低头看了看摆出来的苹果,余光瞥了眼,“嗯。” 对苹果不感兴趣,言书越又把它放了回去。 又选了香蕉,等在排队称重时,海楼撑在小车前面,笑看着言书越。 “认识吧应该。” 言书越:“......”随后纠正道:“认识就是认识,什么叫应该?” 海楼把装好的水果拿给工作人员称重,回头看她,“应该的意思就是,见过他这个人,但是从没和他打过招呼。” 工作人员把东西递给海楼,又看了她一眼,才接着给下一个人称重。 两人去了冷冻区,超市里的热气在这边一点不起作用,散发的冷气还是让人感觉手凉。 “他跟了你很久?” 言书越浏览着摆放的玲琅满目的商品,买了些丸子和肥牛,还有几份别的。 看她手指冻的通红,言书越移开目光落在她脸上。 “什么叫久?”海楼直视她望来的眼睛,“从老爷子梦阵里出来就跟着了,这算久吗?” 言书越拧了眉头,看来是有人在调查她啊,应该不是扶音安排的人。 “调查过吗?” 走到饮料区,看着一堆红红绿绿的瓶子,“为什么要调查,浪费时间还浪费金钱。要喝什么?” 言书越一眼就看中了快乐水,“可乐。可是万一他对你危险呢?” 海楼拿了一打可乐两打啤酒放小推车,带着她去结账。 “危险,要是有危险的话还用等我回生地?安啦安啦,不用这么担心。” 买的东西装了两大包,她们一人提一个,往停车场走。 身后那人还跟着,嘴里叼根吸管喝牛奶,有些滑稽。 “要我帮你问问吗?” 海楼看她,笑着说:“你要怎么问?” 言书越耸了耸肩,空了的手比划了几下,“把他抓住摔地上,然后别着他的手问为什么跟着你?” “行啊,你负责上,我负责看戏。” 跟着的人看两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吸光盒子里最后一点牛奶扔垃圾桶,做了处理的窗玻璃看不清里面。 亮了车灯,慢慢从停车位里滑出,他赶紧跑去停车的位置,没注意跟着的人。 刚拿起头盔,趁他视线一瞬的缺失,手臂禁锢住他的脖颈,顺道拔掉了钥匙。 头盔掉在地上,下意识想要扯开让人窒息的手,被人狠狠摔在地上。 背上多了只腿把他死死压地上,手别在身后,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拥抱。 “说吧,谁让你跟的?夏传还是夏邑禾。” 男人挣扎着,眼里没有提到两人该有的反应,一点也不慌张。 空余的手撑着地想要起身,奈何言书越施加的力道太大,挣扎也只是徒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认识你说的人,我警告你放开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狡辩的惯有套路,没想到他开始贼喊捉贼,倒成了言书越的不是。 从海楼那里要来的陌雪杵在他脑袋边,言书越弯了下嘴角,刀身泛出的雪白锋芒吓得男人不敢再有动作。 此时她的声音像是索命的厉鬼,只要一个不满意,那刀就能割断他的脖颈。 “你要不要赌一下,我敢不敢把这刀刺进你喉咙。现在可以说是谁让你跟过来的吗?” 男人想起接委托前那人的嘱咐,起初还当是个玩笑话,现在可不得不当真。 他吞咽着嗓子,有些发憷,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不敢拿命来赌。 “我说,我说。” 言书越收回慢慢往他靠近的刀,依旧立在一旁,不过位置远了些。 “我们是通过电话联系的,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那是这样的话,她的备选名单里这样的人可太多了。 言书越问他,“你哪儿的人?”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加重,男人痛呼了一声,赶紧回答,“宁昭市,我是宁昭人。” “和你通电话那人呢?” “她用的网络电话,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啊。”男人真的是叫苦不迭。 就接了个任务还碰上这么个煞星。 言书越问,“你们怎么联系的说清楚。” “都是她来找我,那电话一直在变,我从来没联系过她,真的,我不骗你。” 见问不出什么别的有用消息,言书越起身收回陌雪,笑了笑,“希望下次我们不要再遇见,后会无期。” 海楼绕了一圈的车停下,要下车窗冲他挥了挥手,载着人离开。 男人看到车上的钥匙被拔走了,追了两步冲车子大声喊道:“唉,把我车钥匙还我啊。” 降下的车窗丢出他想要的东西,咒骂着踢了一下脚,赶紧把钥匙捡起来。 他妈的,才开第一单就泡汤了。 这都什么人啊。 拧下钥匙离开这里,也不敢再跟上去,选了另外一条路走。 在黄昏里的傍晚亮了路灯,车道上等待通行的人拼命按着喇叭,催促着想走那几秒的绿灯。 第33章 火锅 路上落了雨,幸好她们当时是自己开车去的,不然回来的路上还得淋雨。 第67章 电梯里,言书越看着那不断上升的数字,心里有些好奇,“通常情况下,因为觉得这个数字不吉利,很少有人会买十三楼。” 海楼扭头看她,手里东西暂时搁在了地上,“那是偏见,住哪一楼不是住。真到没地方住,阴曹地府都得被他们逛个遍。” 电梯门打开,海楼按下密码,咔哒一声门锁解开,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门缓缓打开。 “啊,花卷。” 门后走出来的小家伙迈着小碎步,看到站着的两个人类,喵喵叫着。 海楼蹲下,花卷直起身子,伸手把它抱进怀里。 睁着一双猫眼仔细看着站在身后的人,眼神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言书越失神望着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绕着自己走,低下头,是馒头。 小猫仰着脑袋冲她叫,她好像懂了她的意思,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 在她掌心蹭了蹭,攀着后背的衣裳,爬上她的肩头。 嚯,她肩膀可有些受不住这重量。 手一边护着它,一边拎起东西跟着海楼往里走。 同对面是一样的装修风格,可能因为是自己住的,多了一丝人气。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海楼左手抱着花卷,右手将买来的东西放餐桌上,转头看着言书越,示意她放一块儿。 伸手摸了摸馒头的脑袋,严肃着一张脸批评道:“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往人肩上爬呢,快下来。” 馒头冲她叫了叫,在言书越脸颊处蹭了蹭,借着餐桌回到地上。 松开抱着花卷的手,看她俩又混在一起,绕着墙上的木板转圈圈。 系好围裙看言书越还站那儿,笑着问她,“你不去叫你的队友吗?难道想吃独食?” 言书越抬起放空的眼神望她,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这就去。” 海楼摇了摇头,把买来的食材全部拿进厨房。 言书越被小猫的叫声吸引了目光,看到她俩玩的开心,撇下眼拧开了门把手。 看电视的人听到响起的开门声,扭头看去。 外面的天彻底暗了下去,她们出去一直到回来,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都过来帮忙。”言书越没有进来,就在门口说了句。 蔡佑山拍掉手上的薯片渣,撞了下安顺,“把电视关了,我们过去帮忙。” “啊...哦。” 走到最后的人把门关上,对面又是花卷开的门,见到这么多人,一溜烟跑进里屋,顺带合上了房门。 “哎哟,好聪明的小猫,还会开门呢。”像见到稀罕事儿一样,蔡佑山惊呼了一声。 厨房里的海楼支出脑袋,喊了声,“来两人帮个忙。” 言书越有些累了,这差事就落在崔北衾和蔡佑山头上。 挽着袖子进了厨房,剩下的人坐在沙发等待,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言书越扭头四处张望。 看到馒头不知从哪儿叼来根猫条,晃悠晃悠着腿跳上沙发,把猫条扔她腿上。 言书越皱了下眉,扭头看了安顺和顾扶音一眼,拿起那根猫条,问它,“你要吃?” 馒头:“喵。” 深吸一口气,言书越朝厨房吼着,“海楼,馒头要吃猫条,给它吃吗?” 她这一声吼得顾扶音和安顺一脸诧异,相互看了眼,伸手逗弄小猫。 馒头坐在她腿上,歪了下脑袋看她,不知道她张大嘴在干嘛。 “可以。” 从厨房传来答复,言书越点头,撕开包装从下往上慢慢挤出。 闻到食物的味道,馒头先是嗅了嗅,才伸着舌头慢慢舔舐。 听见咔哒一声,脚步落地的声音响起,花卷腾的一下蹿上沙发,一屁股坐在言书越空着的另一条腿上。 额...好重,两辆小卡车。 这边在吃,那边在挼,还真是不亦乐乎。 一根猫条很快见了底,小家伙们吃完了还在砸吧嘴,有些意犹未尽。 言书越竖着根手指摇了摇,直接拒绝,“不可以,一根就够了,等下吃晚饭。” 顾扶音看她,玩着馒头的尾巴,柔滑的皮毛一顺到底,不过被它打了两下。 “你怎么知道等会儿是它们的晚饭时间?”顾扶音问。 挠下巴的动作停了一瞬,看到小猫舒服的闭上眼,解释道:“我以为和我们吃饭的时间一样,难道不是吗?馒头。” 小猫喵了声,不知道是在确定还是否认。 “做成鸳鸯锅可以吗?”海楼边擦手边往客厅走,问剩下的人。 言书越望了眼安顺,看到她纯良的眼神,有些清澈。 她想到海楼买的那一袋干辣椒,“可以。” 海楼点头,隔空挠了下小猫咪,又回到厨房。 逗弄着小猫,听到刺啦一声,浓烈的辣椒味扑面而来。 小猫甩了下脑袋,从她腿上跳下来,蹭蹭又跑进卧室,然后把门关上。 雁过留声兽走留皮,猫咪走后留下猫毛。 闲得无聊的言书越开始收拾腿上留下的毛,听到顾扶音说的话,她在问。 “白猫真的是猫咪世界里生活着的最底层的猫吗?” 猫毛分布的零零散散,一些地方多,一些地方少。 “那倒不见得,它们似乎更信奉实力,实力越强就会受到越多的追捧,不就和人一样吗。” “生活在外面,实力与温饱挂钩,它们哪怕拉帮结派,也只会是强者扎堆淘汰弱者。” 第68章 言书越抬头看了眼顾扶音,听她说,“你这话讲的好残忍。” 坐她身边的安顺也伸手替她捡猫毛,慢慢来总能弄干净的。 “残忍吗,我说的或许还是有些片面了。” 实力,不仅能决定温饱,还能解决生存,毕竟对它们来说,有害的从来不只是那些天敌。 “吃饭了。” 海楼把炒好的锅底端出来放热源上,端出收拾好的食材摆餐桌上。 桌子足够宽敞,能坐得下他们所有人。 言书越把海楼递来的可乐拿给安顺,看她顺利拉开,接过递来的另一罐。 席至半晌,崔北衾提了嘴夏家的事,问她知不知道,得到了海楼肯定的答复。 “那你有什么看法。”崔北衾咽下嘴里的娃娃菜,有些被辣到。 草,早知道不加这么多小米辣了,舌头好痛。 “啊?”海楼抬头看她,擦了下嘴,“我的看法就是没什么看法。” 什么车轱辘话,滚来滚去的。 行吧,感受到了敷衍,崔北衾又起了另一个话头。 “那海小姐干这行应该挺久了吧,说起来,也算我们的前辈不是。” 顾扶音扭头看她一眼,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牛肉。 老套的话题,言书越觉得自己都快要听烂了,难道自己当时问的时候,说的太小声了,所以她没听见? 海楼好脾气的回答她,“生来便是做这一行。” 还是一样的答案,或许听多少遍都不会变。 崔北衾脸变红了些,思绪也开始有些混沌,吃了口菜后就在那儿傻笑,也不知道在乐个什么。 “那海小姐的亲人呢?是生活在生地吗?” 她晃了下手里的啤酒罐,摇的叮当啷当响。 听着谈话的人时不时吃一嘴菜,没听的呢,也只是吃的欢快些。 喝完最后一口酒,这已经是第二罐了,她脸色丝毫没变。 或许只是喝酒不上脸,其实早就醉了。 可也只是或许而已。 “还有个妹妹,全国各地跑,这里待一阵儿,那里住一会儿,没什么固定的点。” 还有。 言书越扭头,眼眸静静的看她。 注意到她的目光,海楼笑了笑,藏起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疼痛。 脑袋混沌的人听不出话里的弦外音,崔北衾又问,“那你的父母...” “北衾,藕片好了,还吃吗?”顾扶音开口,拦住了她刨根问底的想法。 “啊?”崔北衾睁着有些迷糊的眼,看到顾扶音放她碗里的藕片,点了下头,“要吃,要吃。” 海楼看着醉酒的人,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醉了酒的人理所当然应该回去休息,顾扶音看着再三拒绝自己的人,也没再坚持,看她去了对面,轻轻合上房门。 她想去帮人一起收拾残局,却被言书越以要照顾崔北衾为理由给拒绝了。 “唉。” 叹着声,顾扶音抬头望着阳台上养的腊梅,也是到快要凋谢的时候,到时又成了枯枝丫。 听到传来的敲门声,刚给小家伙添上猫粮的海楼把门拉开,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指了下餐厅的位置,抿着唇说:“帮你收拾了再去休息也不晚。” 也没拒绝,侧身让她进来后合上房门。 客厅里,两只小卡车正在吃饭,对于屋里多了个人,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继续埋头干饭。 流水唰唰的冲在手背上,言书越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接过海楼递来的干毛巾擦手。 空气里还残留着火锅的辣味,言书越正要告辞被海楼给留下。 “谈谈。”她摘掉围裙,指了指阳台。 同样养了些花,不过不同的是多了一只乌龟,在水池里翘着脑袋正观望她俩呢。 “谈什么?”言书越倚在透风的阳台上,室外的黑和屋内的白,把世界划分成了两部分。 海楼手搭在护栏上,扭头看着言书越笑,在她看来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吃饱喝足谈人生。” 言书越:“......” 这话说的也莫名其妙。 她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有这么无奈了,简直没话可说。 没忍住呛了一句回去,“才活了多大岁数,谈什么人生。” 她脸上的笑还在,也仅仅只是浮在表面。 “三十岁有三十岁的人生,哪里管你活了多久又活了多长,它又不是什么一层不变的东西。” 言书越决定摆烂,两手一摊,“不想谈。” 海楼转身和她一起倚靠在护栏上,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你觉得这个世界玄幻吗?” 不知道是两人的关系熟了还是怎么着,言书越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她。 “海小姐,我们都能以意识体的方式进入人家脑子呢,这难道还不够玄幻吗?真当我们靠的那啥技术啊。” 那些设备只是起了辅助的作用,严格来说不过只是一些骗人的把戏,入梦的关键还是在他们自己身上。 海楼望着她看过来的眼睛,里面藏着嘲笑。 纯粹的嘲讽。 “我有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还不是问题的问题,搞得文绉绉的。 言书越:“问。” 她到要听听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究竟是个什么问题。 第69章 许是这样倚着不舒服,海楼又转了身子,手搭在护栏上。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好哲学的问题。 言书越回答:“不相信,你信吗?” 她扭头看着海楼,在她的笑容里听见了答案。 “信啊,不是玄幻的世界吗,当然得相信呢。” 她想嘲笑海楼,可她说的那么正经,那么不让人怀疑,就好像她经历过一样。 夜里下了雨,这是直到行动前,天气预报给的最后一场雨。 应该相信吗? 第34章 暴雨 言书越旁边是睡得酣畅的安顺,窗外的雨慢慢从稀疏小雨变成了电闪雷鸣,银白色的光落在玻璃上,一时明又一时暗。 已经凌晨一点了,她还是没有睡意,脑子里萦绕着走之前海楼说的那句话。 夜晚会慢慢放大情绪,可以毫无阻拦的撕下伪装的坚强不被人发现,能够彻夜痛哭,也能够失声咒骂。 一切的一切隐藏在黑暗里,不能轻易被人发现。 可她没有痛哭,也没有咒骂,只是说了一句很简单的话,提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简单往往表现的并不简单。 她不知道海楼活了多久,人们只说年龄到了,才爱思考哲学,才爱思考人生。 或许到了年龄她也不会思考这些繁复的东西。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海楼会提到死而复生这个话题。 别人可能只会当这是饭后的谈话消遣,轻轻地你一言我一语,就那么说过去了。 海楼提出的问题除了最后一个,其他全是烟雾弹,她最在意的是自己对于死而复生的看法。 如果她经历过,倒是能侃侃而谈那么几句,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又有几人见过,长篇大论说到最后也只是空谈。 外面的雨变得更大了,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有些更让人难以入睡。 披了件外套起身,言书越这才想起阳台上还有几盆花没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雨给肆虐。 轻轻合上房门,很清楚的听到雨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看来是遭殃了。 才走了两步她又停下,看在坐在茶几上的雪白身影,言书越承认又被吓到。 手捏成拳头掩下心里那股慌张,慢慢往客厅走。 听到身后的动静,馒头扭头看着出现的人,一双绿眼睛在黑暗里有些渗人。 言书越站她身边,手在它头顶上抓了几下,轻声说:“这雨下的这么大,你可没办法原路返回哦。” 小猫不满的喵喵叫了两声。 “嘘。”言书越竖着食指靠近嘴边,示意它噤声,“小声点,有人睡觉呢。” 说完她就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么和一只小猫说起了话。 自顾自笑着,感受到有小爪子在扒拉她的手,低头看去。 她好像懂了这小家伙的意思,又挠了挠它的脑袋,“我知道,我这就去把它们搬进来。” 雨水在风的帮助下,痛快的落在没有被它波及的地面,脏了脸。 零星有几家阳台上还晾着衣裳,不知道明天起床看见这一幕,又要如何平息烦躁。 看起来不大的花盆没曾想这么重,馒头在茶几上看着这个人类进进出出好几趟,终于是把淋了水的花给搬进来。 洗完手瘫坐在沙发上喘气,偏头看着落在玻璃上的雨水,还好阳台做了地漏,不然得被雨水彻底攻陷。 “怎么办,这下你是彻底回不去了。” 言书越看着端坐在茶几上的小猫,笑了笑。 小猫可不管你的喜怒哀乐,舔了下爪子又蹿上她的腿,结实的坐下。 它小声的叫着,掌心轻轻挨着它蹭来的猫猫头,猫毛弄得她痒酥酥的。 “你主人睡了吗?要不我带你去找她?” 馒头抖了下耳朵,从坐着改为趴下,窝在她腿上,看起来是想要休息了。 “不想去找你的主人吗?” 小猫又抖了下耳朵,还是不为所动。 指尖挨了下它湿润的鼻头,有股温热的气息,转而摸上它的小脑袋。 言书越好声好气的和馒头商量,“那要不我们进去,外面冷。” 小猫不情愿的起身,在她腿上伸着懒腰打哈欠,咚的一下跳下地板,往卧室走。 跟在它身后替她拧开房门,看它上床后窝在床尾团成一团。 还会自己找地方呢,真聪明。 给安顺扯了下被子,把露在外面的手藏好,盖上被子睡觉。 到了后半夜雨小了,可路上的积水还要有段时间才能彻底排干净。 早上八点言书越睁开眼,第一时间伸着脑袋看睡在床尾的小家伙,似乎是知道在看它,晃了下尾巴。 她和安顺住在主卧,刚洗漱完就听见有人敲门。 拉开房门看到站外面的海楼,穿戴整齐手里还提着早餐,似乎是给他们买的。 晃了晃手里提着的塑料袋,笑了笑,“田螺姑娘来送早餐了。” “谢谢。”迎她进屋,海楼一进来就看见坐在地板朝她张望的馒头。 把早餐放桌上,抱它在怀里,揉了下它的小脑袋。 “我就知道你又过来了,也不知道回来吃早餐,你不饿吗?” 她对待宠物和对待人,还真是不一样。 海楼抬头看她,脸上带了些歉意,说:“不好意思,没打扰吧。” 第70章 言书越摇头回答:“不打扰。” 馒头尾巴扫了两下,冲她叫着,听起来有些委屈。 “那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拜拜。” 海楼抱着猫,听着它喵喵叫,也回了喵喵叫。 合上房门,外边是难得一见的大太阳,推开落地窗把在屋里待了一晚的花挪出去。 太阳适时的落在阳台上,昨晚淋了些雨,也不用再另外浇水,就这样长也挺好。 “早上好啊,越姐。” 第一个出现在客厅的是蔡佑山,摸着他那个光头,昨晚醉酒的缘故,眼神还有些迷糊。 言书越指着桌上海楼买来的食物,“桌上有早餐。” 蔡佑山揉了下眼睛才看清桌上的东西,“哦,那个我先刷个牙。” 言书越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就坐沙发上回消息。 【许归沉】:之前的一个委托人说是在机场看见了你了。 【许归沉】:你现在在生地? 收到消息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二十,比她昨晚睡觉的时间还晚了三十分钟。 平常这个时候老师不是已经休息了吗?难道是出什么事? 【言书越】:嗯,接了个委托在生地这边,还没来得及和您讲。 消息过去还没到一分钟,那边就有了回信。 【许归沉】:情况严重吗? 言书越犹豫着还是去阳台拨通对方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听起来。 “老师,早上好。”言书越望着楼下穿行的汽车,道了句早安。 许归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有些轻微的电流声刺着耳朵,不过不影响。 “嗯,早上好。”她轻声回着。 手搭在护栏上,感受到的凉意让她激灵了一下,问她,“老师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春北路十三号吗?” 等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回声。 “记得,所以这次的行动是她安排的?” 许归沉话里的这个她意味很明显,说的就是苏白。 言书越想了想,把和苏白合作的事说了出来。 “嗯,我们和她现在是合作关系,给了□□的酬金分成,另外还负责帮我们维修兵器。”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久,末了问她。 “你们四,她六?” 哪怕电话那边的人看不见,言书越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六,她四。” 这次迎来了更久的沉默。 “所以苏白是疯了吗,这么做图什么?” 酬金分成不占优势就算了,还要附带维修兵器,收入堪堪和支出持平,这完全就是不占利的买卖。 言书越摇头,“不知道,不过感觉她挺开心的。” 应该没看错,那天签下自己名字时,很明显的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面上凝重的表情也缓了下来。 开心?许归沉觉得这个世界可能魔怔了,不赚钱的买卖还能让人开心。 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些事要告诉言书越。 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翻阅纸张。 “老师?”言书越疑惑的唤着对方。 许归沉把电话换到另一只手,翻着桌上打开的文件,声音缓缓说着。 “最近很多入梦师都去了生地,你们行动时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言书越看着停在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晃了眼又看向别处。 “嗯,知道的。”咬了下嘴皮,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师您昨晚似乎睡的有些晚。”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轻笑,言书越抬手捏了下眉心。 “只是听说你在生地有些担心,想和你问问情况,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睡了。” 言书越在心里叹了声,看着自己冷的有些发红的指尖。 “老师,我已经成年好久呢。”也不是以前那个频繁需要长辈教导的孩子。 许归沉笑了笑,“嗯,阿徵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过老师还是有些担心。” 电话那边传来的车轱辘声,言书越静心听着。 “如果在梦阵里遇上别的入梦师,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尽量别和他们纠缠。” 她说得很是语重心长,这话言书越都不知道听过几遍了。 她问为什么。 这次,许归沉给了她答案。 她说,“这世界上多得是腌臜手段,如果你们碰上些有良心的,打打也就过去了,要是碰上使阴招的,可就难办喏。” 言书越起了好奇心,继续问,“有多难办?” 沉浸在和许归沉的电话里,丝毫没注意对面阳台出来的人。 海楼看了她一眼,给养的花浇了水就又会客厅。 小猫吃着猫粮嘎嘣脆,看的海楼牙齿疼,她蹲下,手在馒头脑袋上点了两下。 “你说你,大半夜的跑出去干嘛,出去也就算了,还不知道回来,要当个小野猫吗。” 馒头不满的冲她喵喵叫,一巴掌拍开她的手继续吃猫粮。 海楼切了一声,抱起一旁的花卷窝进沙发。 “呜,还是花卷最爱我,愿意一直陪我,亲亲。” 小猫伸出手,拦住人类这张大脸的靠近,拼命往后躲着脑袋。 咚咚咚,有序的敲门声吸引海楼注意,她扭头看去,拧上了眉。 把花卷放沙发上,起身去到门边,透过猫眼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扯了下嘴角。 第71章 这人还真是有些不依不饶啊。 第35章 来客 海楼推开房门,外面站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杵根拐杖正一脸愤愤的表情。 他很生气,十分的生气。 她抱胸靠在门框上,一言不发的盯着这位气鼓鼓的小老头。 两人谁也没有想先开这个口,僵持着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 最后还是老头坚持不下去,叫嚷道:“我就不能进去坐坐吗!一点也不尊老爱幼!” 他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到要杵拐杖的年纪。 海楼撇了下嘴,让开位置把老人迎进去,掀了下眼皮看对面,随后合上房门。 躲在门后的蔡佑山紧张的拍着胸脯,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老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海楼把水放他跟前,抱着猫坐上单人沙发。 手落在杖头上,瘪着嘴皱紧了眉头,他看向海楼,有些不满,“就给我喝白水?” 海楼挼了下猫猫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喝可乐,不许喝。” “我是长辈!”他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海楼瞥了他一眼,回的轻描淡写,“长辈也不许喝。” 老头顿时不乐呵,张嘴就要开始输出,拿捏他的秉性,海楼先开口。 “有事说事,没事就走。” 被呛了声的老人一脸菜色,把涌到喉咙的想要教育的话咽回去,说起另外的事。 “我想请你回去。” “你想?”海楼抬眸看他,老人点了下头,她轻蔑的笑道,“你想我就得这么做啊,不回去。” 老头手指着她,半天就说了五个字,“你倒反天罡。” 被这话逗笑,海楼指着自己问他,“我倒反天罡?沈是,你可想清楚啊,当初可是她苏白叫我出来的,哦,现在我出来了又想让我回去,哪来这么容易的事。” 沈是看了她好半晌,手扶着拐杖就要给她跪下。 海楼注意到他的动作,惊了一下,连忙喝止道:“干什么!坐回去。” 一把把人推回沙发,海楼气的直接站起来,猫也不想撸了。 “怎么,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沈是,你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半白头发的老人被海楼吼得嘴都不敢张,坐在沙发里像只鹌鹑。 “你做事能不能过过脑子,你们当初费了多大劲儿把我叫出来,你不清楚吗?啊,说话!” 沈是一个机灵,抬头看她,连连点头,“清楚的,清楚的。” 他揩着脑门上的汗,有些后悔提了这事。 “你清楚,那就应该知道把我送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想废掉谁,我?还是苏白?” 沈是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海楼一屁股坐回沙发,脸色很臭,语气带了些阴阳的意味,“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吶。” 沈是没敢回话,老实的坐那儿等她消气。 风带了花香进来,海楼扭头问他,“说吧,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盯着手里握的杖头,理了下思绪,语气很诚恳。 “我们需要族长。” 听听,需要这个词是多么的高尚,多么的催人泪下。 可人也好,物也好,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做到一直被需要。 他们需要族长?是啊,需要的只是族长而已。 海楼看着躲在窗帘后探头探脑的小家伙,问道:“那又是什么让你们这么需要这位族长?” 沈是叹了口气,说:“最近从梦阵里苏醒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需要族长来加强梦阵难度,可现在她的身体情况很难成功完成,所以想请你回去帮她。” 她窝在沙发里,问了他一个问题,“是你们的想法还是苏白的?” 沈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并不是让人一无所获,至少海楼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换了只脚,手交错落在腿上,给了自己明确的回答,“你们的想法不重要,下次记得叫苏白亲自来找我。” 沈是听出了她话语里藏着的逐客令,只是叹气,随后起身离开。 瞳孔朝下瞥了瞥,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叫来了馒头和花卷。 两只猫分别坐她左右腿上冲她叫,挠着下巴看它们舒适的表情。 人啊,只有当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时,才不会只甘心当个看客。 言书越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站那儿等电梯的人,见他冲自己笑了笑,礼貌的回了下。 电梯还在慢慢往上,言书越揣在兜里的手打着节拍,听到有人问她。 “我看对面这家空了好久了,你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 言书越扭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最近才搬过来。” 没有多说什么,依着他的话回了一句。 电梯在六楼停了些时间,或许是在下客,总之停了好久。 沈是感叹着说:“还是有邻居好啊,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嗯,有个照应是要好一些。” 听出她不是很愿答话,沈是知趣的闭上了嘴。 站在轿厢里,干净的内壁透着人身影清晰的很。 两人也没有说话,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外面的地还是湿的,零星散落几处水洼,绕着点走也不会把鞋尖给弄湿。 这次言书越见到了苏白,不过她看起来有些虚弱,头上白发也比之前见到的要多了些。 第72章 依旧是同样的笑容,可让人觉得她只是在强装。 言书越进到楼里,这里和之前在春北路十三号见到的布局一样,连那些木柱子的花纹都没变。 “苏老板这是生病了?” 一句熟人之间的寒暄而已,带不了多少情绪,也不会有什么情绪。 苏白合上门,听到言书越这么问她,笑了笑往楼上走。 “嗯,感冒而已,不是很严重。” 言书越只是点了下头,跟在后边,打量着她的身形。 一个感冒就能把人弄的这么憔悴? 苏白带着言书越进了办公室,让谛澜去把维修好的兵器拿来,和她商讨另一件事。 “越队长确定十九号那天能入梦?”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言书越打了包票,“说了十九号,就是十九号。” 苏白笑了,随后想起什么,又说:“到时候入梦可能不止几个,还会有其他人。” “其他人?”言书越可能猜到这么做的原因,她问,“是因为对方的身份?” 苏白点头,解释道:“毕竟身份特殊嘛,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他们之前的行动也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言书越说:“你没和他们讲,在梦阵里我们就是变相的在自相残杀吗?” 谁又愿意把利润分给别人呢,都不是什么神圣的人,钱这东西从来不嫌多。 自然是贪图蛋糕的人越少越好,那样才能分的更多。 苏白翘着腿,闷声咳了两下,言书越望了过去,她这样子还真是有些可怜。 “说清楚了,他们的意见是谁的实力更强,能把人唤醒,最后这钱就该谁拿,其他的酌情考虑。” 他们倒是不介意,可有谁考虑过真正会受到伤害的人。 言书越看她,“你想要这笔钱吗?” 苏白耸了耸肩,“当然。” 她不知道苏白的想法是什么,言书越之所以愿意和她合作,图的不过就是钱,像她出手这般阔绰的金主可不常见。 “具体多了多少人?”言书越注意到推门进来的人,问苏白。 苏白仔细回忆了一下,给了个数字,“加上你们一共是十人。” 言书越扯了下嘴角,看来他们人数上占有优势啊。 “团体还是个人?” 苏白也笑了,她说:“全是个人。” 个人那就好办了啊。 “有他们的资料吗?”言书越问了句。 “有。” 嚯,还真有啊,这工作做得还挺细致。 起身去拿文件的功夫,苏白让谛澜把兵器放茶几上,低声说了几句,只看到谛澜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苏白拿着文件坐回刚才的位置,目光落在茶几上像一件件配饰的兵器,问言书越。 “昨天发给越队长的照片有看到吗?还满意吗?” 言书越点头。 本来应该是昨天就要来拿的,没有买到合适的票而且要花时间准备晚上的食材,她就和谛澜商量改在今天。 武器修复好的第一时间,谛澜就发了照片。 从照片来看修复的很好,至少比他们前好多次的维修都要好。 让人忍不住感叹。 “师傅的手艺很棒,我们很满意。” 苏白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这四个人中,有个叫方里的值得注意一下,他有些难对付。” 言书越目光从文件里抬起瞟了她一眼又落下,她想起今天早上和老师的那通电话。 合上文件把它放桌上,言书越问苏白,“苏老板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苏白摇头,“没有了。” 把茶几上的兵器揣兜里拉上拉链,言书越起身告辞。 苏白看着她,道了句路上注意安全,也没有想去送她。 合上的房门又打开,谛澜走到苏白身边,把手里的药端给她。 这满满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都快要溢出来了,苏白抬头问她,“一定得喝吗?” 谛澜重重的点了下头,一副不容置哙的表情,“必须得喝,而且得全部喝完。” 行吧,闻着这满屋子的药味儿,一鼓作气全部灌进肚里。 苏白哕了下喉咙,咽下那股难受的感觉,苦着嗓子,“好了,我也喝完了,快去做你自己的事。” 看着谛澜出去,苏白顺着有些难受的嗓子。 中药啊,这玩意儿谁喝谁知道。 第36章 秋末 雨倒是没下了,就是风还在拼命刮。 到了小区楼下言书越没想着马上上去,而是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 抬头望着对她来说快要直入云霄的高楼,她缩着肩膀不知在想什么。 她这模样给过路的行人看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失意的青年女人。 真是有够文艺的。 言书越发现,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树叶爱落自己身上,人们说叶落归根,可他们也不是同一个物种啊,落她这儿干嘛。 树叶枯黄了一半,形状很不规整,不过脉络很清晰,从主干散发往外,慢慢变小。 或许可以拿回去当书签。 她听到了一声狗吠,发散的思维慢慢回归,扭头往左右看了看。 也不知是哪家的小金毛停在自己旁边,吐拉着舌头笑嘻嘻的看着她。 第73章 她又左右望了望,确实没有见到它的主人。 小狗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言书越,应该是跑累了所以还在大声喘气。 脖子上带了个白色的口水巾,和它一身金黄色的毛发搭配起来莫名有些和谐。 它似乎很开心,尾巴左右晃来晃去,带起长长的毛也跟着飘动。 言书越试探的伸出手,还没靠近就被小狗脑袋蹭上,被迫挼了几下。 比起来似乎猫毛要更顺滑一些。 眼神迟钝的她这才注意到小狗口水巾上好像绣了名字,看起来应该是秋末。 “你是阿末吗?”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听起来好像是回应。 “原来你就是阿末啊,我还以为是个人呢。” 在秋末头上又挼了两把,小狗尾巴晃得更厉害。 叹了口气,言书越把手揣进衣兜里,小金毛疑惑的歪了下脑袋,似在思考这个人类怎么不继续。 言书越直视着它的眼睛,黑黝黝的瞳孔泛着周围的光景。 她摇了摇头,“我累了,你去找你的主人吧。”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小金毛的语言命令,它就那么跳上椅子,坐在言书越右边。 嚯,这么聪明吗,还知道找干净的地方坐。 言书越抬头看着眼前这棵被风吹着摇晃身姿的树,头从左边偏到了右边,又偏了回去。 身边坐着的小狗突然站了起来,四只爪子在木椅上踩来踩去,汪汪叫,好像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言书越顺着它看的方向望过去,好家伙,还有人溜猫呢。 嚯,还是位熟人啊。 她最近似乎格外钟情于黑色。 海楼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言书越,也没想到她会和秋末在一起。 小金毛从椅子上跳下去,绕着馒头和花卷嗅了嗅,汪汪叫了两声。 那俩小家伙高冷的很,轻轻回了个贴面礼,就又迈着猫步往前。 小狗可不会觉得这是高冷,见到朋友的喜悦溢满了脑袋,正想着法逗它们玩呢。 馒头走到言书越腿边蹭了蹭,这就像是它的见面礼,仰着脑袋喵喵叫。 伸手挼了一下,软软的手感真的很不错。 海楼坐在言书越左边,解开两只小猫身上的牵引绳,看着它俩和秋末跑着跳着去了草坪上。 猫其实是能和狗玩一块儿的。 “还不知道馒头和花卷几岁了?” 海楼扭头看她,又把目光移回到草丛上奔跑的三个小家伙身上。 “馒头大一点,已经七岁了,花卷只有四岁。” 言书越看着馒头,一只很普通的白猫,不普通的是它的眼睛,黄蓝异瞳颜色很浅。 她对猫咪的品种不是很懂,花卷头上不规则的花纹像是戴了顶小帽子,还挺可爱。 残缺的小尾巴晃着,和秋末开心的贴贴。 “它们以前都是在流浪吗?” 言书越手落在膝盖上,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没有问好,有些局促的搓了下手。 海楼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瞥了眼。 “嗯,馒头还是小奶猫的时候,我们在草丛里发现了它,如果当时它没叫的话,应该就错过了。” 提到这个,她笑了笑,继续说。 “那年的冬天很冷,一窝小猫崽里,就只剩它还活着。它生命力很顽强,医生给救回来后就一直养在身边。” “那花卷呢?”言书越问,她其实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海楼扭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言书越看出来了她藏在眼底的情绪,不过让她糊涂的是,这情绪起的太快了。 提起这事应该让她很伤心吧。 这时,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花卷跑了回来。 直接一下蹿到海楼腿上,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脏兮兮的小脚在她裤子上留下的印记。 手背蹭着从鼻头到脑门,顺带捏了捏它的耳朵。 “花卷在外面流浪了很久,它是在一岁的时候被我抱回家的。” 言书越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可没了声音。 转头看去她眼里满是疼惜,目光落在花卷身上,言书越垂下了目光。 或许,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喜欢小动物。 他们做不到喜欢,可也做不到不伤害,将快乐凌驾在痛苦上,而后又戴上虚伪的面具混迹在人群里,高呼着爱护动物万岁。 自我欺骗的伪善罢了。 “花卷。” 言书越轻声唤着它的名字,小猫扭头看她伸来的手,嗅了嗅,信任的让她摸摸头。 “真可爱。” 和她平时说话的调子不一样,略微夹了一下,好像小猫咪会喜欢这样的声音一样。 海楼平着有些难压的嘴角,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抬头看去。 “好巧啊海小姐,又碰上了。” 俞初斜提着塑料袋子,如果没看错的话,里面装的应该是雪糕。 不仅手里有,嘴上还吃着呢。 “这个天气吃雪糕不冷吗?” 俞初斜站她身边,扬唇笑了笑,不在意的挥挥手。 “一根雪糕而已,不碍事的。” 注意到她腿上的花卷,把雪糕咬嘴里,伸手挼了它两下。 “花卷,有没有想姨姨啊?” 俞初斜笑着,拿着手上的雪糕逗弄小猫咪。 花卷伸出的爪子眼看就要落在雪糕上,被俞初斜躲过,又吃进嘴里。 第74章 “坏猫咪,我可还替你铲过屎呢。” 言书越坐在一旁看她俩互动,略微拧了下眉,感到自己现在有些多余。 “阿末,过来。”俞初斜高声喊着。 馒头这个小霸王直接趴在秋末背上,前爪子死死抱住小金毛的脖子,等它走近自己的主人,一下蹿到言书越腿上,给她也留下了爪子印。 言书越:“......”其实也不用这么的雨露均沾。 海楼看着她滑稽的模样笑了笑,又听到俞初斜和她说话,扭头看去。 “这位小姐是你朋友吗?” 她问的是言书越。 海楼点头,介绍道:“这是言书越,我朋友。这是俞初斜。” 俞初斜看她,扬了下嘴角,和她打招呼,“言小姐好啊,还记得我吗,我们上次见过,在车库里。” 言书越礼貌的笑了笑,点头,“当然记得,俞小姐看起来很快乐。” 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俞初斜目光落在言书越身上,说:“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做属于自己的事,当然快乐。” 她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的性格,海楼逗着腿上的小猫咪,这样想着。 俞初斜晃了晃手里的雪糕,问她,“要不要来一根?” 在这样的天气,就算敞开放着也不会化得那么快。 言书越摇头拒绝,“谢谢,不用了。” 遛狗的工作也完成了,俞初斜和两人说了再见,牵着狗进了单元楼。 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言书越眼神晃了下。 “她去买东西都不牵着狗一起吗?” 海楼给两个小家伙挂上牵引绳,揉了揉小脑袋。 “阿末平常就在这个草坪玩,这里是初斜和它约定好的地方,倘若彼此走散了,就回到这里等。” 言书越扯了下嘴角,眉头有些不乐意的皱着。 “挺聪明的小狗。” 让馒头从她腿上下来,海楼起身看着坐在木椅上的人。 “长期训练的结果罢了。要一起回去吗?” 言书越抬头,对上她看来的含笑的眼眸,一双眸子泛着光,里面有她的身影。 她起身抻了下肩膀,和她站一起。 “嗯,一起回去。” 出了电梯,言书越叫住往家走的海楼。 “有些事,我们大家需要一起聊聊。” 海楼回头看她,晃了晃手里的绳子。 “我先把两个小家伙送回去,马上就来。” 言书越看她抱着小家伙金门,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她才重新出来。 “嗯,走吧。” 言书越抬手敲门,开门的是蔡佑山,等她俩进来后,抬手把门合上。 安顺把正在播放的电视关掉,站着的人各自找个位置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言书越身上,还是有些压力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大家伙,刚得到消息,这次的行动可能不止我们几个参与。” 崔北衾疑惑的嗯了一声,问言书越,“怎么解释这临时变卦一说?” 言书越解释道:“委托人那边又请了另外四位入梦师,他们的实力不比我们差。” 顾扶音抬手扶了下眼镜,目光落在言书越身上。 “他们的想法是?” “谁实力强,谁就能拿到那钱。” 一室静默,他们都不知道这主意是称得上好呢还是不好呢。 海楼捻了下手指,好看的眉眼垂着,目光落在茶几上摆着的杂志。 “这些是苏白和你说的?” 言书越点头,“嗯,刚才去了趟十三号,碰上了苏老板,她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听着她的话,海楼仔细想了想,提出一点,“苏白没和他们说这样做可能会破坏沉睡者的身体健康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肃,想来是有些生气的。 不敬畏生命,是一件可怕的事。 它意味着,在一个人心里,命和别的东西一样,成了可以估量的价值。 也就是说,它能用金钱来交易,这在整个法律乃至社会层面,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只是沉睡了,并没有死去,命数是还在的。 言书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那边的答复是,其他情况可以酌情考虑。” “酌情考虑个屁啊。”蔡佑山火爆的脾气彻底压不住,大声骂了起来,“那他们请我们去到底是干嘛,是去杀人还是救人啊?哦,自己的命就是命了,别人的就是一根狗尾巴草,妈的,一群操蛋玩意儿。” 安顺从蔡佑山开始说话就自觉的把耳朵捂上,这些粗言秽语通通进不了身。 言书越拧了下眉,睨了他一眼,喝止道:“老蔡。” 声音沉稳有力道,仅两个字和一个眼神,就让蔡佑山闭上了一顿输出的嘴,气恼的靠在沙发上。 他们虽然是拿钱办事,可有些东西钱是比不上的。 沉睡者的身体机能一旦被大幅度破坏,进入梦阵的入梦师也会受到伤害。 倘若能及时从里面出来,那还好说,那要是被困在里面,就是一辈子的事。 那是想救都救不回来。 也不怪蔡佑山发这么大火,这事落谁身上都不能那么淡然。 最后还是言书越应了自己身上的责任,挑起了队长的担子。 “我们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所以入梦以后,能尽快解决掉别的入梦师最好,免得他们进到梦阵深处变得更难对付。” 第75章 “要是真让他们进去了...” 言书越环视了一圈身边的人,叹了声气。 “在保证安危的情况下尽力而为,记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海楼凝望着她的侧脸,眼神里多了满足,身边有这么些值得信赖的朋友,真不错。 “苏白有给你这四个人的底细吗?” 她不提言书越还差点忘了,拍了下脑门,补充道:“四个人中有个叫方里,值得注意一下,他手段有些阴狠。” 方里?海楼轻声呢喃着,眉头拧了一下,是个熟悉的名字。 在梦阵里使阴招,不仅仅是在背地里捅你一刀,而是彻底断掉对他来说的隐患。 毕竟,越少人来分大蛋糕,落在自己手上的才会越多。 谈话结束后言书越送海楼回家,看她和自己一起出门,海楼知道这人有话对自己说。 言书越合上门,看到海楼脸上一副打趣的表情,抿了下唇。 “你还记得之前答应我的事吗?” 海楼知道她说的什么,起了心思逗她,装不知道。 “我答应了什么?” 见她这样,言书越有些难以启齿,看她红了的耳尖,海楼扬唇轻笑。 真是的,都这个时候还脸红个什么劲,没出息。 “就是保护我的队友的事。” “只保护队友?” 听她这么问言书越知道自己被耍了,让她觉得有些丢脸。 “不然呢,还要保护谁?”她直直的呛了回去,活像个小炮仗。 “那你呢?”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言书越以为自己听错了。 扭头看她,望着海楼看来的眼神,移开了目光。 “我这么强,不需要保护。” “好,我们越队是最强的,不需要人保护。” 言书越一下就愣住了,微张着嘴有些震惊。 这人居然像是在揉小狗那样揉自己的头发!而且还用那么宠溺的眼神看她! 蹭的一下,整张脸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海楼捂嘴大笑起来,眉眼弯成了一道月亮。 好看的月亮。 靠,丢死人了。 没等她说什么,转身飞快输入密码,留给海楼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 坐在客厅里的人只看着一道人影闪过,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听砰的一下就给关上了。 众人不知所措的彼此望着,得到也只是耸耸肩,继续翻看手上的武器。 在不知道详细的情况下,又能期待给出什么反应呢。 第37章 无妄 行动当天,言书越瞧着和自己对坐的几人,抱胸坐在沙发里,冷上一张脸。 对面,安顺、崔北衾和蔡佑山像三大护法一样,围在顾扶音身边,中间被护着的人有些无奈,尴尬的推了推眼镜。 “越队,北衾的意思是...” 言书越抬手制止她的话,目光转了个向,落在崔北衾身上。 “你把你刚才问的问题再问一遍。” 她的声音沉静的像秋水,明明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却就是让人心里莫名一颤。 崔北衾咽了下嗓子,扭头看着蔡佑山,这家伙可好,丝毫没点那啥数,直接撇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靠,早知道就不帮他了。 在心里不知道骂了蔡佑山多少遍,还是摆出了一张笑脸,回答言书越的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想问问,您和海楼姐现在是什么关系?” 话说到最后溜得很快,就像是烫嘴一样,一轱辘就滚了过去。 言书越面无表情的看着崔北衾,搭在腿上的手指交错点着,一双眼里没有别的情绪。 崔北衾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说的话确实让人听不清楚,打算又说一遍。 “就是想问问您和海楼姐...” “现在是朋友关系。” 话吐了一半的嘴还张着,她睁着两只眼有些懵的看着言书越,顾扶音瞥了眼,伸手替她把嘴合上。 她的回答里有个关键词,不是朋友关系,而是现在。 它是个含有时间范围的词,它的出现意味着给这段关系加上了时间限制,或许它会成为过去,或许会成为将来,让这段关系最后的走向变得模糊,它没有一下就给这段关系定性,反而是给了无限的可能。 听起来让人有些难以言表。 安顺扭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大人,学着他们的样子给了一个愁肠百结的表情,同样叹着声。 言书越也跟着叹气,目光扫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直接摊牌,问他们:“你们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这次蔡佑山没有装鹌鹑,扬起藏在沙发后的脑袋,举着手说了句。 “越姐你这话说的好渣啊。” 言书越:“-_-” 崔北衾笑着扭头看他,送给他一个竖起的大拇指,没想到啊,这家伙说话什么时候这么勇了,佩服啊。 这话愣是给言书越整笑了,她手指挠了挠眉毛,视线落在蔡佑山身上。 “我想听听你是怎么得出我很渣的这个结论的。”特殊的几个字被她说的咬牙切齿。 蔡佑山听出她话里的不开心,抿着唇有些害怕的耸耸肩,求助的看向崔北衾,却被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扭过头去,一个眼神也没给。 呜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76章 巴掌落在头顶上抓了抓,长起来的头发尖尖有些刺挠。 他嗫嚅着嘴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屁,言书越就这么望着他,什么也没说。 蔡佑山心下一狠,早死晚死都得死,痛痛快快一点才是大丈夫。 “我就是觉的越姐你给这段关系加上个现在这样的描述词,让人觉得你对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不那么看重,有点三心二意。” 言书越换了只脚翘着,手肘落在扶手上,微微斜了身子。 “你不晓得事情的始末,就开始要评头论足了?” 还是之前的语气,可这次听来,隐隐藏有生气的意味。 蔡佑山缩了缩脖子,手抓在沙发上,指甲落在布面上划出些声响。 他垂下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正所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道理如此简单,本就不需要人再三提及。 连事情的始末都不知道,又怎么给得出客观的评价呢。 全是些自以为客观意见的主观看法。 “越姐,对不起,下次不会在这么乱说话呢。” 听到他的道歉,言书越平淡的点了下头,想着自己也应该给个解释,于是把那事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在好奇我和海楼的关系,其实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俩现在是朋友关系。我和她,准确的来说是我,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听到她的话,顾扶音垂下眼望着自己抖动了一下的指尖,又抬头看她,问道:“为什么?” 言书越笑了笑,手肘撑的有些累了,挺直腰背坐正,“朋友到恋人的关系,不仅仅只靠那一句话,有时要付出很多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努力,才能跨过那道坎顺利牵起对方的手,给出一句肯定的回答。” 目光落在了她眼底,顾扶音问:“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她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拒绝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因为那场意外的车祸吗?还是... 目光慢慢往下移,落在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是心...变了吗? “因为,我有点喜欢上她了。” 对面坐着的人或大或小,脸上都是一副被这话恶心到的表情,什么时候他们的越队变得这么肉麻了,怪不习惯的。 崔·勇者·北衾开口,“越姐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言书越抬头看她,反问了一句:“那你懂吗?” 嘿,看不起谁了。崔北衾张嘴就想说一句,可话涌到嘴边又被她给咽回去,如此反复好几次,愣是什么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道了一句。 “喜欢就是喜欢。” 越是想用堆砌的文字来描述一种感觉,就越会感觉到自己词语的匮乏,就好像什么词什么句都能用,又好像这些都不能用,形容不出来。 就算把喜欢夸得那么天花乱坠,讲得那么憧憬向往,等落下来才发现说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一点也不契合。 多少人为了形容喜欢绞尽脑汁却得不到满意的结果,却忽视了这个问题究竟问的是什么。 难道真的是在问什么是喜欢吗? 言书越赞同的点了下头,附和着崔北衾刚才的话,“一个人绞尽脑汁去想那些能说出口的描述性的词,都是在美化这个本就不需要词语去点缀的感觉,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形容。” 喜欢一个人其实很明显,但爱一个人很难。 如果把喜欢等同于爱,那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 可以喜欢任何人,也可以喜欢任何物事,爱本身是一个有限的东西,要学会爱该爱的人。 掌声响起的很突兀,所有人都看着正在拍手的安顺,小孩睁着眼左右望了望,手上动作慢慢停下,怯生生的迎下众人的目光。 “虽然我没能全部听懂,但是你们说都好棒啊。” 小孩的感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紧接着也鼓起了掌,安静的客厅变得嘈杂。 “阿顺,你以后有对象了,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瞧瞧啊。” 蔡佑山的大嗓门挤在掌声里响起,落进安顺的耳朵里,惹得她小脸一红,小声嘟囔着:“我才十岁唉。” 顾扶音瞥见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被她摸了下脖子,手指带着的凉意落在身上,激起一身栗子,听她说:“有时候,喜欢它就不爱看年龄。” 言书越看了她们两眼,听到一阵敲门声,蔡佑山去开门,剩下的所有人起身朝门口看去。 是海楼,来叫他们出发了。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在他们小队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地位了,或许准确来说,仅次于言书越。 言书越揣兜靠在厢壁上,看着数字慢慢降低,瞥了眼身边人,“馒头和花卷都安顿好了?” 把敞开的衣裳合上,顺着从脚把拉链拉到头,按好扣子扭头看她,“都交给初斜了,唉,又要远离我的孩子们呢。” 唇角微微撇了撇,下巴缩进立起的衣领,鼻头挨上凉凉的拉链头,声音闷闷的,“那就争取快点完成行动,好回去见你的孩子们。” 目光落在她冻的发红的耳尖,唇边笑意愈甚,抬手捋着垂落的发丝到耳后,“一辆车坐不下我们这么多人,所以另一辆车你们谁来开?” 站前面的人回头望着海楼,目光落在她摊开的掌心,然后又移动视线看向言书越。 言书越抬头望回去,扯着嘴角带动笑容,真是把皮笑肉不笑拿捏到了精髓,“扶音开吧,她车技好。” 第77章 崔北衾直接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嗯?”顾扶音歪了下头看她。 空气中飘过六个省略号,言书越无语的撇了下嘴,“能不能收一收你们脑子里的东西,我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那我也没那个意思啊,越姐。”崔北衾耸了耸肩,话是这么说可脸上却带了笑。 电梯到了地库,言书越主动提出和海楼一辆车,在众人的打趣中关上车门。 海楼笑了笑,扭头看着顾扶音,说:“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路上注意安全。” 顾扶音点头,回了声好。 砰地一声合上车门,插上钥匙预热的同时系好安全带。 “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出电梯时她注意到言书越看了眼手机,虽然不知道是在和谁发了消息,但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人变了脸色,心情不太好。 望着前车的后车灯,言书越揣在兜里的手摸出手机,鼻翼微张深吸了一口气。 “等一下。”说着,拨通了崔北衾的电话。 “越姐?” 听着那边有些疑惑的声音,言书越说:“有事和你们说,把免提打开。” 崔北衾听话的按下免提,“好了越姐。” 言书越把手机放在仪表台上,声音伴随着电磁传进那边人耳朵里。 “苏老板来消息说,他们没准备连接器。”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嘎吱嘎吱的难受极了。 电话那边传来蔡佑山暗暗的一声咒骂,和那车轮撵地的声音一起,真是难听加难听,好难听啊。 一向好脾气的人脸上也添上了怒气,可到最后却是笑了一下,听她轻声说:“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等车子驶出地库又听她问:“那边是怎么解释的。” “是啊越姐,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崔北衾在电话里那头也问着同样的问题。 只听言书越笑了下,想来是和自己有同样的情绪,她说:“苏老板给的消息是,他们说如果实力可以,哪还有必要用这些设备。” 电话那头传来争抢声,过了一会儿有声音传来,是蔡佑山。 “越姐,说真的,他们到底是想我们去救人,还是去杀人啊?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啊,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把屎盆子往我们身上扣,他们倒是能拍拍手一走了之,结果留我们在那儿背锅。” 车厢里静默了一瞬,海楼扭头看她,问:“他们那边到底是几个人在做决定?” 苏白和她是老朋友了,做事细心,该讲的事情她一定会讲清楚。 虽然有没有连接器对入梦不会造成影响,可他们需要关注沉睡者的状态,不可能为了救命不顾自身安危吧。 既然有所图谋,为什么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一个。”言书越声音清楚地落在所有听这事的人耳朵里。 “一个人就敢做这样的决定,他的权力未免太大了些吧。”顾扶音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海楼跟着前车打了转向灯并入左转车道,刚好遇上绿灯,平稳的驶了过去。 手指落在唇边轻轻按着,言书越看着前车的尾灯,抬了下眼和往后望的安顺对上,扬唇笑了笑,让她坐好。 那边的手机又回到崔北衾手上,听她问:“越姐,现在怎么办,没有连接器我们还要入梦吗?” 问题落下没有人出声,都在等着言书越的回答。 副驾的人挪了下身子,身上的冲锋衣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海楼瞥了一眼专心开车。 “我已经麻烦苏老板去调查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她的声音给小队成员带来了安抚,眼前要做的必须做的就是等,虽然等待是件很难熬的事,至少现在主动权还掌握在他们手里,只能等。 “那我们还去那里吗?”顾扶音在电话那端问。 “嗯,要去,等苏老板那边传来消息,再决定入不入梦。” 言书越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握在手里,听海楼问她:“为什么不拒绝这次行动。” 看着后视镜里跟在他们身后的车,言书越转过头看她,眼里烙下她的侧脸。 干净的下颌线,小巧的耳朵,微抿的嘴唇,轻轻翕动的鼻翼,连侧脸都是那么的优越。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们都是些普通人,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海楼怎么会听不出来,一些刻在骨子里的基因罢了。 太阳慢慢斜了影子,时间也在阴影里溜走,留给他们的只有驶过的痕迹,和着一两声叹息。 第38章 等待 言书越仰躺在座位里,手枕在脑袋后面,眼睛打量着眼前这栋白色建筑。 一座规矩的长方体,棱角泛着冷意,窗框似乎是按照比例划分好,整齐的排布在一起。 从她这个方向望去,窗户慢慢由大变小,然后再由小变大,就跟变戏法一样。 墙面刷着白漆,不过看的出来时间很久了,有些地方已经透露出内里的颜色,看起来脏兮兮的。 虽然没有绕到背后去,可她想背面应该也是一样的,整个就是一对称结构,无论是横着从中间刨开还是竖着,都是对称的。 有时候虽然对称的建筑很美,可看久了却越发觉得有些枯燥,言书越揉了揉眼睛,合上了眼皮。 海楼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落在中控台上放着的手机,他们在等苏白那边的消息。 第78章 等待也是枯燥无味的。 盯一个地方太久了,海楼揉着有些疼的眼睛,扭头看了眼言书越,学着她的样子靠倒在椅背上。 整个车厢安静的只剩呼吸声,偶尔还有空调呜呜的风声,以及偶尔穿过窗玻璃跑进来的几声鸟鸣。 滋,滋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起振动声,言书越睁开眼望着它,直起身子伸手把它握手里。 海楼偏头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视线里只有一块泛起亮光的屏幕,没出声在一旁安静的坐着。 手指按下锁屏键,转着手机落在腿上,手上动作还在,看她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海楼轻声问道。 转着圈儿的手机被她一巴掌按在腿上,屏幕朝里。 言书越扭头看她,眉间藏了一丝烦躁,最后张张嘴还是说了出来。 “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苏老板联系上了那边最初的委托人,和他讲清楚这边的情况,那边表示商讨的结果不是我们所遇到的这样,说可能哪里出了问题,让我们再等等,已经安排其他人过来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苏老板让人送来了连接器,省的我们到时候再花时间。” 说完,这人又哀嚎了一声,倒在座位里,双眼无神的盯着前方,表情呆呆的。 海楼望着她的侧脸,嘴角扯出了弧度,还真是很少见她这个样子,怪可爱的。 “确实是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消息就好在事情可能还有转机,而且概率很大,坏吗,就坏在还需要等。 等待让人抓心挠肝。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言书越身上,被看得久了也会注意到,于是她扭头回看过去,挎着一张脸,“干什么这样子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海楼笑了笑,用目光临摹着她的脸,深深刻在脑袋里,映着她的话回着,“没有花。”末了又问了个问题,“没记错的话,再过六个月,你就三十三了。” 言书越:“......”在座椅里挪了挪身子,不满的哼哼了两下,回答的理直气壮,“怎么了,三十三岁很老吗?这不还没有到被人叫老的程度吗?你的问题对我来说很不礼貌。” “我只是想说,你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年龄虽然是一个很实际问题,但年轻是一种状态,一种不在乎年龄的状态。 言书越望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而后扭头望着窗外不看她,要不是红了的脸颊,海楼还以为她被自己这句话给雷到了。 手指点在方向盘上,望着从那白色建筑里出来的人,海楼扭头问她,“要去吃点东西吗,我有些饿了。” 听了前半句,言书越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人猜到了,结果加上了后半句,原来也不是她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嘛。 虽然心里有些嘚瑟,面上却还是一副怏怏的表情,好像对这事并不关心。 “可以啊,不过去哪儿吃?” 望着那边正朝这儿慢慢走来的人,还有接近五十米的距离,不过快了,多迈几步就走到了。 言书越也注意到朝这儿走的人,这附近只停了他们两辆车,那人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来找他们。 “那边好像有家面馆,就马路对面往前在走几步。” 听她这么提了下言书越也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家面馆。 “那走吧。” 手按下安全带的卡扣,把它归了原位,拉开车门下了车,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另一车人也下了车,朝她俩走去。 那人看到他们下了车,加快步子往这儿走,在大冬天里跑了两步,额头竟然热出了汗水。 “我和你们队长要去吃点东西,你们...” “几位也是我们请来的入梦师吗?” 那人声音突然插进来打断海楼正和他们说的话,几人转头朝他看去,脸上表情提不上有多好看。 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人群里的蔡佑山,冷着一张脸没有多余的神色,好像是在生气,又好像不是。 其次是海楼,她长得很美丽,在他匮乏的词语里只能用美丽形容。 紧张的吞了下嗓子,手攥成了拳头垂在腿边,又问了一遍,“我叫顾开,几位如果是我们请来的入梦师的话,那就请随我进去吧。” 顾开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可就算这样,也掩盖不了藏在眼底的慌张。 这句话清楚的落在所有人耳朵里,没有一个人有动作要跟着走,只是把视线汇聚在他身上。 “几位?” “你就是和苏老板商量行动事宜的那个人吗?” 海楼的声音像是站在了高位,往下压住了这位年长的人。 她的话里有藏着的怒气,这情绪的来源几人可是清楚的很,也就由着她这样说话。 这话落在顾开耳朵里听起来很没面子,可他却只能赔笑,“对,是我,几位是对行动有什么意见吗?我们可以再仔细商量商量。” 海楼笑了,她这笑落在顾开眼里,有些晃眼睛,扰了一时思绪,听她开口目光又落回她的脸,“你有绝对的话语权?能对任 何事都做下决定?” “凡事商量着来,总是能做下决定。”顾开这话说的和做的,倒是走了两个方向,尽是在打马虎眼。 身后蔡佑山不知在和安顺解释什么,说的很小声听不太清楚。 第79章 言书越落后海楼半个身位,可在身高上她占了一点优势,目光落在顾开身上,问他:“所以你们商量的结果就是请了十个 人,然后还不用连接器就入梦,那这个决定恐怕下得很艰难吧。” 只有熟悉的人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海楼弯了下嘴角,紧接着说了句,“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不过一句话的事,顾先生做这么个局,有些不太道义了吧。” 这话完全就是把顾开的目的拆的一清二楚。 注意到他瑟缩的眼神,掩饰着慌张,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惹得人发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请你们来是为了让老师从梦里醒来,如果你们再说些难听的话,这次的行动没有你们也不是不行。” 顾开的话里加上了威胁,眼神里是一闪而过的阴狠,仿佛这样就能拿捏他们。 威胁,从来只对有所求的人起作用。海楼看着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负担,这只不过是一个任务而已,“顾先生出来找我们,只是为了说上这些话吗?” 她没等顾开张口回答,接着又说:“你应该知道还有一个人在来的路上,等着也是无聊,所以我们决定去吃些东西。” “如果你不想惹人怀疑的话,最好还是等那人到了再采取行动,或者,趁这个时间,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他如果还有点脑子,就不会选择一意孤行,惹得自己一身腥。 那家面馆就在马路对面再朝前走几步,走出停车场。 蔡佑山回头看了眼,顾开已经转身又进了那栋白色建筑,他转头望着走在前面的海楼。 “海楼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和他摊牌,倒是能省下这些弯弯绕绕?” 一行人穿着冲锋衣,脚上踩着双登山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登山客呢。 手揣在兜里起了一层薄汗,不嫌脏的直接擦在衣服上,从外面也看不出来。 “我们没证据,要怎么摊牌?”脚下踩着松了的石板,歪了下身子,下一步又结实落在地上。 跟在后面的人绕过那个隐形陷阱,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一副我们猜透了的表情?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吗。” 几人停在人行道前,海楼回头望了他一眼,“因为他心里有鬼,心里正直的人被别人的怀疑首先不是否认,而是寻求证实,他们不会让脏水落在自己身上,哪怕沾上一点也会觉得恶心。” “那首先寻求证实的人,心里就一点鬼都没有吗?”安顺昂起头问海楼。 手伸着摸了把某人给她梳好的辫子,短短两个垂在左右还挺好看,给她的问题画上答案的句号,“也不一定,心理素质强大的人,照样可以把人骗的团团转。” 路上车辆很多,可遇见规定的信号灯还是老实的停下车子,等待行人路过。 马上就要春分时节呢,白昼和黑夜将要把时间平分,等过了这一天,白昼会翻起身来,将打败的黑夜收入囊中。 停车场又来了两辆车,就停在他们旁边,车子的主人正靠在车边说话,注意到朝她们走来的人,一同望去。 “谛小姐。”言书越和离他们近些的那人打着招呼。 谛澜回了声,扭头看向站在身边人,介绍着,“这位是雨润烟。”她转头望着言书越他们,“这几位是和我们合作的入梦师。” 雨润烟一一和他们握了手,言书越注意到谛澜放在脚边的两个手提箱,知道她是来此的目的。 和她说了几句谛澜把手提箱交给他们后,就开车离开。 等的人和东西都到了,不再待在外面,跟着雨润烟一起进了那栋白色建筑。 这里是一家疗养院,外面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里面设施设备很先进,居住在这里的人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雨润烟应该是来过几次对这里的路很熟悉,他们上了三楼,寻到那间躺着目标人物的病房。 顾开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盯着床上插着呼吸机的人,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有些颓唐的坐在那儿。 屋里还站了四个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或站着或坐着,看到进门的人一同望了过来。 “顾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哆嗦,转头望着说话的人,瞳仁一瞬间绽开。 “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顾开说话的嗓子比刚才添上了颤抖,他好像很怕这位小师妹。 雨润烟不满的哼哼两声,一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哼,我不来,我要是不来,你又得做些什么笨蛋事情。” “我...”顾开本想解释一下,被雨润烟给拦住了。 “好了,别说了。几位需要的连接器也到了,是不是可以入梦呢?”雨润烟扭头看着屋里的几位,提出自己的疑问。 她对顾开的态度和他们想的有些不一样。 “本来可以早些入梦,结果非要等些不想干的东西。”靠在窗边往外看的人出声说了句。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的,听着怎么就这么不舒服呢。 蔡佑山挽了挽袖子就要冲上去,被言书越伸出来的手拦住,摇了摇头示意他收敛一下脾气。 说话那人就是他们重点关注对象方里,言书越只看了他一眼,便把视线落在雨润烟身上,“眼下就能入梦。” “好。” 麻烦人拿来准备好的躺椅,索性房间够大,拼拼凑凑,不然这十张椅子还放不下。 第80章 不出意外的,方里拒绝了给他的连接器,并对它嗤之以鼻,蔡佑山看着愤愤的哼了一声,戴上连接器后躺在椅子上。 主设备里流转着八人的血,言书越望着自己的队友,在收到肯定的答复后,同所有人一起入了沉睡者的梦境。 第39章 长右 入梦师被分散在了梦阵的各个地方,言书越花了些时间才把自己的队友找齐。 等过了梦阵入口的守门关,迎接他们的是宽敞的通天道。 规律排布的青石板,笔直的一条路往前,路两边是汹涌的海水。 可奇怪的是,哪怕海水翻涌起数丈高的浪,溅落的一滴水花也没有掉在路面上。 他们从傍晚走到夜黑,地面上洒满了月光的余辉,照亮清晰可见往前的路。 安静时候的声响特别容易激起人的恐惧,而且还是在这有些灰暗的环境。 夜晚的加持让恐惧上升到了顶点。 登山靴与铺路的青石板相触,发出的声响给人带来感官上的刺激,让人有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越姐。”蔡佑山的突然出声着实吓到小队其他人。 前进的步伐停滞,言书越回头看他,“怎么了?” 全员目光落在蔡佑山身上,他应该悄悄的和言书越说而不是这么大张旗鼓。 有些尴尬。 他走到言书越身边,把人往旁边带了带,剩下的人警惕望着四周。 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言书越觉得好笑,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蔡佑山觑来一眼那边站着的人,小声和言书越说:“我觉得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言书越眸光一闪,调笑的神情沉了下去,不着痕迹的往小队后面看了一眼。 她从不怀疑一个人对危险的察觉,那是影响生命的存在,不得不防。 停下的三人不知在聊什么,声音也很小听不真切,应该是开心的,不然也不会有笑容。 和海楼看来的眼神对上,言书越移开目光落在蔡佑山身上。 “什么时候察觉的?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小队行进中,领头人是言书越,她负责在前面探路,蔡佑山被她安排在最后,防止有东西咬了尾巴。 蔡佑山紧张的咽了下嗓子,言书越注意到他一脑门的汗。 他在害怕。 言书越敛了心神,目光落在自己翘起的脚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像他们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题。 “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就跟着了,我感觉...”蔡佑山抖着嗓子眼,垂着的手抓着裤腿又放开,弄得皱巴巴的,“不像人。” 他最后几个字落得很轻,这使得言书越心里咯噔一下,弥漫上不安。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显然人更好应付,未知事物会产生恐惧,远没有同类那么好琢磨。 “怎么办越姐。”他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说话有些气虚。 言书越因为疑惑而拧上了眉,她望进了蔡佑山带着恐惧的瞳孔,那里正开着花。 “你看到了?”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心也沉了下来,手垂着抬眼定定的瞧着他。 蔡佑山没有回答,一双眼怔怔的望着她。 他虽然胆子有点小,可要是论什么东西能真正吓唬到他,那倒是不多。 其中,妖魔鬼怪排在了第一。 心下了然,手落在蔡佑山肩膀上拍了拍,安慰了两句,抬头瞧见朝这儿走的海楼。 等她走近,同她商量道:“待会儿你带队走前面,我来殿后。” 海楼看了眼蔡佑山,他额上的汗水成股落下,似乎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瞳仁不停晃着。 她轻声回了句好,惹得言书越注目朝她看去。 一双眼眸淡淡的望着她,除了安静言书越瞧不出别的情绪,哪怕在这骇人的环境里,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也只有安静的看着。 “再休息个十分钟然后出发。”言书越看了眼时间,做了最后的安排。 蔡佑山有些失魂落魄就地盘了腿,手支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个什么东西。 海楼立在言书越身边,同她一起望着来路,除了茫茫一片的灰,别的啥也没有。 按照里头的时间来算,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个半小时,路上停了又歇,歇了又走,依旧是看不见尽头的路。 走的人心里没了底,眼里也没了光。 “你们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脸上是这样一副表情?”有些恐惧,又有些怨恨,交织在一起,。 海楼问的很小声,如果不是挨得近,怕是听不见。 言书越兀自思量着,揣在兜里的手指尖转着落在食指上的戒指,薄唇轻启吐了串话。 “应该是瞧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眼睛四处望着,好像想要瞧清什么似的,颇有些不罢亦不休的感觉。 可怕的东西? 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打量过去,垂下眼眸看了眼地上的青石板。 有意思。 头上是更浓郁的灰,那颜色深了些就像黑色,或许更像是从白到黑渐变的过渡色。 水声依旧在,激起的浪花拍在石板路上,溅起的水滴被阻挡,又落回了水面。 腕上的手表传来响动,言书越扶着脖子脑袋转了个圈,出声喊道:“时间到了,继续走吧。” 坐地上捶腿的崔北撑地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借给安顺只手拉她起来,注意到蔡佑山在那儿一动不动坐着,唤了声, 第81章 “唉,老蔡,走啊,还坐那儿干啥呢?” 两人回头望着坐地上的蔡佑山,他在声响里抬了头,脸色煞白,汗水落个不停。 他慢慢站起来,身子有些晃悠,踉跄着扶住一旁伸来的手,道了声谢。 “没事吧?要不这次行动你先耽搁一下,下次继续。” 言书越心里染上担忧,蔡佑山的状态有些不对,她很想知道这人究竟瞧见了什么,竟然害怕成这个样子。 蔡佑山脑子激灵了一下,身上有了力气,回头望着言书越,眼神清明了不少。 “没事的越姐,我能行。” 言书越也不再劝,收回扶他的手垂在腿边,只说了句:“坚持不住只管出去,有我们担着。” 他的眼神望过来,停在她脸上,定定的看了会儿,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越姐。” 言书越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人之常情的事有什么好道歉的,继续赶路吧,别耽搁太久。” 海楼看了言书越一眼,在她的颔首下去了队伍前方。 手里梦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颤动身子变换方向,一条大路见不到底心里多少有些慌张。 言书越落在队伍最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偶尔支起耳朵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水声和脚步声在昏暗里成了二重奏,这曲应当是谱不成,如此吓人,又有几人能听得。 卧在礁石上的路铺的平整,每隔两步就又是同样的排列,整齐的码放着。 队伍还在朝前,路有三人宽,走在最前面的是海楼,手里拿着梦盘不是低头瞧一眼,中间是崔北衾和安顺,两人并排走正小声说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再是老蔡,耸拉着肩膀一步一步迈的沉重,最后是她。 前进的步子慢了下来却也没停,脚边多了沾水的石板,浪花溅起的水打湿了登山靴。 言书越垂眸瞧着这一幕,心悬了起来,揣在兜里的手戒备的垂在腿边,手指点着裤缝,脚步放的缓慢。 渐渐地二重奏变成了三重奏,言书越掀了下眼皮,仔细听着。 突然,路边的海水翻涌起了更大的浪花,水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人身上,打湿了一身衣裳。 来得毫无征兆他们无处可躲,只能任由水浸湿衣衫,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听了脚步,可那声音还在继续,大有越来越近之势。 言书越支着耳朵仔细听,来了,在身后! 她猛地转身回头,同时祭出手中长刀,向后用力一砍,刀身刚好同袭来的爪子碰在一起。 那东西挥舞着左爪,拍在刀上把言书越逼得往后退步。 “快跑。” 她大声喊着,前面的人听到声响,听话的赶紧拔腿就跑,一点也不含糊。 言书越拦住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像只猕猴一样的生物,这家伙同人高,手上力道一点不弱。 它冲言书越嚎叫着,那声音特别刺耳,就像人的凄厉惨叫,言书越感受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手上招式不断,一刀一刀用力向它砍去,可丝毫不起作用,都被那双利爪拦了下去。 海水不断浇在身上,手里的刀柄变得滑腻,有些握不住。 且战且退,很快言书越落了下风,一个不注意被它的利爪给伤了手臂,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它头上的耳朵不停晃着,似乎听见什么声响,侧身躲过暗处掷来的短剑。 “越姐。” 崔北衾扶住被那怪物踹了一脚的言书越,抬手召回飞出的短剑,牢牢抓在手里。 “你怎么回来了?” 言书越心下有些疑惑,问了句就又赶忙抬手用长刀抵住它朝下袭来的利爪,崔北衾抓住机会给了它一剑,给它也添了道伤口。 勾了下唇,拉住言书越的手就往前跑,丝毫不恋战。 “海楼姐让我来帮你,前面有路,等到了那里,这家伙就不敢过去了。” 两人拼了老命在跑,可耐不住人家四只腿,那叫一个快,直接一个飞跃,从两人头上跳了过去。 连忙刹住步子,和那猕猴遥遥望着,不停喘着粗气。 “我靠,这么聪明吗?”崔北衾手撑腰,气都还没喘匀,就听感叹了一句,“还知道断人后路,奶奶的。” 说着,握紧手里双剑就同它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 “本来都不想和你打了,这下好了,老娘非要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她还抽空看了眼言书越,喊道,“越姐,搭把手啊,别光站着。” 言书越提刀加入,手上力道不减,和灵活的崔北衾打配合,很快就给那猕猴身上添了好多伤。 崔北衾舔着嘴角,脸上的血加上她唇边的笑,绽放的很妖艳,很勾人。 那怪物吃痛的大声叫着,那声音刺得耳朵是真的疼。 被迫往后退步离它远些,不然还没打完这仗,耳朵先聋了。 握紧手里双剑,崔北衾正要上前在都个百二十回合,被言书越伸出的手拦住。 “干什么越姐,怎么不让我打了?”崔北衾望着言书越。 翘了翘下巴示意她看去,那猕猴睁着一双愤愤的眼睛,却又不敢上前,望了她们许久,一个纵身直接跃入河里。 “啊,这是干什么,是自杀吗?” 这场面让崔北衾有些迷茫,想要上前瞧仔细些却被言书越拉住,往前面的路继续走。 第82章 “本就生于水,哪里谈得上自杀。” 崔北衾跟着言书越,“那这是个什么说法?叶落归根?” 言书越笑了笑,胸腔里传出闷闷的响动,“我们在外面受了委屈都会回家找家长寻求安慰,这河对它来说是妈妈,也是家。” 崔北衾也跟着笑了笑,“越姐也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言书越收了刀走在前面,一面环视四周的景象,一面同她说:“长右。”随后又跟了一句,“山海经南山一经中有说,没事可以多看看。” 鞋跟落在青石板上,敲出咚咚声,从言书越右边走到左边,瞧见她破了的衣赏,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越姐,你这疼不疼啊?” 刚才也没注意,要是早知道受了伤,就不和那家伙缠斗了。 言书越睨了她一眼,也不好说重话,只讲了句,“我是个人。” 什么意思?崔北衾被这话给弄糊涂了,随即想到什么拍了下脑袋,连忙追上去。 “哎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嘛越姐,别走那么快,我下次不问这么蠢的问题了。” 声音渐渐远去,没人注意起了动静的水面,沿着礁石正慢慢往前。 第40章 入水 身上穿着沾了水的衣裳,走了好些路又出了汗,布料粘着让人特别不舒服,难受死了。 崔北衾边走边在那儿抱怨,那衣袖到现在都还能甩出那么几滴水,被人狠心的丢出来。 耳边还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空寂的黑夜里,掩盖了落在石板上的脚步声。 言书越觑了眼不停甩袖子的人,笑声轻轻的从嘴里冲出,窜进了崔北衾耳朵里。 她扭头看着言书越,如法炮制的把身上其他地方的衣裳拧干,随便还抖了两下,嘴上埋怨着,“为什么感觉这水就像是要落在我们身上一样。” 外头的衣裳不见得打湿多少,倒是那水劈头盖脸,直接从领口灌了进去,简直就是精准打击。 言书越手在领口那里拉了两下,把粘在皮肤上的布料扯开,黏糊糊的,她也觉得难受。 “长右能控水,而且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我们。” 鞋子也进水了,踩在地上吱嘎吱嘎想,走着难受,听起来也难受。 “怪不得,看来是有心针对啊。”崔北衾甩着手,学着言书越的样子扯了下领口。 沾了水的石板越来越多,慢慢的整条路都被水给打湿,连她们的裤子和鞋子也没能幸免。 可谓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这不得起一身疹子? “小心点,路越来越滑呢。”言书越提醒着。 崔北衾挠了挠眉毛,心下有些奇怪,左右望了眼什么也没看到,灰茫茫的一片,就连海水也只是倒映了月亮的影子。 “我怎么记得刚才不是这个样子?没这么湿吧。” 这地滑溜溜的,就像那什么大鲶鱼大泥鳅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 崔北衾这话让言书越留了个心眼,抬了抬下巴让她走前面,慢慢踩上她的步子跟着走。 她像是闲不住一样,小嘴叭叭说个不停。 “越姐,你说我们会是最后一批进来的人吗?” 言书越小心踩着步子,颇有些邯郸学步的样子,让人感到一阵滑稽。 “你的意思是入口那四个守门人吗?” 崔北衾轻轻嗯了一下,脚上一个踉跄,差点摔河里去。 她回头冲言书越道了声谢,要不是这及时伸来的手,她肯定得和这水来个亲密接触。 “如果没人结伴的话,那我们肯定不是最后一批进来,不过怕就怕在他们搞联盟。” 理着她说的话,崔北衾默默叹了声,确实和她说的一样,要是对面的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们,不见得能讨到好处。 眼下只希望那人再孤傲一点,别成了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又走了好久,依稀看到前面传来的微弱亮光,崔北衾情绪明显高涨起来,指着前面那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的东西,声音带上喜悦。 “越姐,就在前面,再走几步就到。” 走路确实比跑步慢了些,不过眼下看到光亮,给疲倦的眼睛多添了一丝色彩。 还有几步,就只剩几步。 喜悦暂时麻痹了感官上的警觉,松下心来的人没注意到突发的动静,聚集的海浪直接拍打在两人身上。 海水糊了眼,让视觉模糊起来,崔北衾强忍着痛睁开眼想要回头看,被言书越喊着往前跑。 情况出现的很突然,崔北衾下意识拔腿就跑,根本没有注意身后没跟上来的人。 “去找海楼!” 崔北衾一脚踏进干燥的地面,听到身后的大喊,忙回头看。 灰茫茫的视线里,那突然出现的长右像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缠住言书越的手脚,噗通一声被带进水里。 “越姐!” 伸来的一只手拦住崔北衾往前的脚步,她扭头看着出现的人,声音染上焦急,“我要去救她!” “我去救,你就在这儿等。”海楼目光落在崔北衾身上,说了句又回头喊蔡佑山,“老蔡,看着北衾。” “可是...”崔北衾有些不放心,想跟着一起去。 海楼回头看她,摇了摇头,只说,“人多更救不了她。”顾此失彼的道理应该牢牢记在脑子里。 再耽误不得,海楼走到刚才言书越被带进水里的位置,目光停在离岸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水面颜色更深。 第83章 站在界线边的崔北衾看着海楼停了步子,心下着急就想上去,被蔡佑山给拦住了。 找准位置脱了鞋子,纵身一跳直接跃入水中。 水里长右还在死死缠着言书越,想把她淹死在水里,不过好在这家伙只束缚住了她一只手,给她留了喘息的机会。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这家伙趁着海浪落在她们身上的功夫,悄无声息的落在身后给了她一招。 长右身上皮毛蹭着言书越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看着就要被带进更深的海底,言书越赶紧祭出陌雪,一刀刺在了它身侧。 疼痛让长右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嚎叫却没有声音,只有耳边不断往后的水流表示它的痛苦,言书越拼命晃着脑袋,生怕它一个不小心就把她耳朵给吃进去了。 手握上刀柄,又用了几分力把刀往里插了几分。 长右手上失了力,言书越趁机挣开它的束缚,蹬着它的身子拔出陌雪。 眼睛在海底根本分不清红与黑,只知道刺入眼角的疼让她分不清流的是海水还是泪水。 趁它安抚自己的疼痛,言书越赶紧往水面游去,她只怕在待一会就得溺死在这里。 一边拼命摆腿,一边用力划开缠绕在周围的水,她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也跳进了水里。 是人吗? 与海楼擦身而过,扭头看了她一眼,酸涩的眼微微睁大了一分。 还真是人啊。 言书越仅给了几秒的停留,而后继续往上游,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换口气,不然她得憋死。 海楼见她安然无恙,停住往下游的动作,浮在海里看着那同她对望的长右。 鲜血染红了它周围的海水,它冲海楼无声咆哮着,最后转身往更深处游去。 言书越猛地冲出水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嗓子的疼痛让她皱了一张脸。 正要在扎猛子下去找海楼,注意到身后水面泛起涟漪,那人紧跟着也钻出水面。 两人往路边游去,顺利爬上礁石才上结实的石板路,才松了口气。 头发沾了水混成了一股一股,湿答答的披在身后。 海楼捡起扔地上的鞋子,目光在她身上晃了好几圈,最后问道:“你没受伤吧。” 至少露在外面的皮肤是干净的,也不全是。 她看到了言书越泡的发白的指腹,那里伤口沾了水正翻着皮,那么好看的一双手,结果全是伤。 “你的手?” 言书越低头看了眼,迟来的疼痛让她溢出一脑门的汗,下意识藏了手开口解释,“陌雪太长,握着刀柄没办法刺进去,所以。” “所以你就握着刀身缩短距离,给它来了这么一下。” 海楼接着她的话说,言书越瞥了她一眼,想硬气一点结果又泄了气,嘟囔着,“没下次了。” “嗯。” 替她捡起地上的陌雪,也没打算还给她,自顾自往前走。 言书越在身后叹气,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也没什么可以说。 崔北衾瞧见走来的两人,松了口气,除了越队看起来有些不开心,别的倒是啥也没看出来。 从湿滑石板路踏上结实的土路,言书越心也跟着松了下来,回头看着还在波涛翻滚的水面,又跟着海楼去了那火堆旁。 迈过那条线,就像是跨过象棋里的楚河汉界,一面是多水的涝,一面又是少雨的旱。 周遭可见的景色里,只有干枯的树和风化的砂石,干的不能再干了。 他们坐在两座砂石形成的山坳里,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偷得了半日闲。 安顺正坐在小土块上安静的烤着衣裳,瞧见走来的人起身迎接。 “老大。” 不知道是不是时候到了,小孩儿困顿的都快要睁不开眼,说句话打了两三个哈欠。 她一张小脸沾上了煤灰染得黢黑,左一块右一块,像只小花猫。 言书越揉了揉它的脑袋,头发摸来是干了,不知道衣裳烤了这么久能不能穿。 “困了吗?”轻声问她,在黑夜里,一点声响也会被放大很多倍。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着,晃动的火光扯着影子,一会儿像人形,一会儿似鬼魅。 衣裳也烤干了,给她穿上找了块儿干净的地方让她歇息。 看着她慢慢入了眠,言书越起身朝火堆走去。 昏黄的颜色看得人摇摇欲坠,崔北衾手撑着脸颊晃了脑袋,半合的眸子模糊了视线。 “北衾,你陪着阿顺去睡会儿。” 混沌的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眯缝的眼望着言书越,“啊?哦。” 打着哈欠起身,踉跄着步子朝那儿走去,坐在安顺身边,靠着有些硬的石壁,慢慢合上眼。 言书越望着火堆又添了些柴,看她燃得更旺盛,身上的冷慢慢被驱散,困意慢慢找上了她。 眨巴着眼盯着不停晃动的火苗,海楼的突然出声吓了她一下,扭头看去。 “你害怕的不是长右,对吗?” 她很明确这话海楼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扭头朝蔡佑山看去。 那火落在了他眼底,小小的一团,就像他瞳孔本来的颜色。 “那家伙不是唯一一个跟着我们的东西。” 嗯?言书越下意识直起身子,迷糊的脑袋一瞬间清醒,吹来的一阵风激起了她后背发凉。 第84章 海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透过火光看着他。 蔡佑山咽了下喉咙,声音有些发抖,还藏着害怕,“我只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让人害怕的眼睛。它就在我们身后,一直跟着。” 言书越拧了下眉,手指绞在一起扣着手背,而后抬头和海楼望来的眼睛对上。 “就只有一双眼睛?”言书越出声问他。 “只有一双眼睛。” 他的声音沉闷着在山坳里响起,平静却又藏着恐慌。 没再问什么,言书越让蔡佑山去休息,她和海楼留下守夜。 手举在火上烤着,缠了布条的手落在海楼眼里,是一阵一阵的疼,偏偏她跟没事人一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嫌痛。 “你挺聪明的,还知道用左手。” 言书越抿唇觉得有些尴尬,不是因为她聪明到用左手,而是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左手可用。 “那不是情况紧急只有左手能用嘛。” 看她蹭了下鼻子,知道这是她心虚的表现,扭头看着火又添了几根柴。 “你知道饵兽吗?”她轻声说着,声音穿过燃烧的火灌进她耳朵。 烤火的手指下意识蜷缩进掌心,言书越垂了眸子落在自己白净的袜子上。 “知道。一种钻地兽,长得像蛇却有角,会说人话,有一双血色眼,能放大人心里的恐惧。” 支在树枝上的衣裳被风吹动,海楼拉了下袖子免得被火给引着。 “知道对付的法子吗?” 又是几根柴火扔了进去。 沉默了半晌,海楼扭头看她,晃动的火苗同样也落进了她的眼里,和她的瞳仁一起瑟缩着。 “知道。” 她的回答落在海楼耳朵里,引来了她注目的视线,那没藏住的颤抖被她听见了。 有时候知道,也是一种罪过。 第41章 打架 后半夜起了大风,一阵一阵卷着沙石,幸好这位置刚好挡了风,不然得吃一嘴,都不用担心会饿。 夜里,醒来的崔北衾和蔡佑山接替两人的位置,换她们去休息。 安顺翻了个身,头从枕着的干净外套滑了下去,言书越小心扶着她脖子又放回去。 躺在地上抬头是繁星,甚至不需要仰望,全部落在了眼底,纷杂的颜色在天空的幕布里,留下了属于它自己的画作。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睁着眼一直望着天,偶尔眨一下眼,又继续盯着看。 海楼不在看她,转身面向了右边,头枕着胳膊,合上了眼。 又是个让人难过的梦,梦里依旧寻觅不到那个不见了的背影,希望与失望不断交替出现,可终究还是失望占据了上风。 猛地睁眼望着呼喊自己的人,脑子还在混沌中,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瞧见这模样,言书越勾了下嘴角,笑容就那么清晰的绽放在眼前。 “你这是还没睡醒?”她一边绑着鞋带,一边问海楼。 手撑在地上慢慢坐起身,活动着有些发麻的手,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醒了。”抬眼望了一圈,临时营地里就只剩下她们俩,“他们人呢?” 扯了扯鞋带,似乎闲这样不牢靠,又绑了个绳结,听到她的问题,朝之前的来路偏了偏头,“观望水上风景去了。” 海楼抬头望了望天,云层遮住了本来的蓝色,倒显得有些刺眼。 观海的三人慢慢走了回来,言书越正捧着沙子往火堆里扔,瞧见起来的海楼,出声打了个招呼。 “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言书越拍掉手上的灰,又在裤腿上蹭了两把,转头看向他们。 休息了一晚大家精气神都还不错,蔡佑山也没了那股害怕劲儿,又带上憨厚。 他挠了挠自己那光头,把安顺提的问题又说了一遍,“阿顺问我们,为什么那水那么蓝?我和北衾姐也回答不上来,不过越姐你知道吗?” 言书越边斗上拉链头边想了想,结果也只是摇头,她的知识储备里并没有关于这一点的信息,只能说大脑空空一片白。 路两侧的水面都是一种接近黑色的深蓝,偶尔有阳光落在水上,还能折射出好看的颜色。 倘若在现实世界里,这样颜色的水面多半伴有奇异的味道,只能让人望而却步,哪敢靠近。 站在言书越身后的海楼轻声开口,那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说:“那是因为这是条悔河。” “悔河?”言书越喃喃了句,眉头拧了下,回头看她,“后悔的悔?” 迎上她的视线,海楼笑着点头,“嗯,想起来了?” 原来不是记忆里没有,而是掩藏在了深处,需要有人来唤醒。 带着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好像很肯定自己一定知道这东西,明明自己才是身体的主人。 “所以,到底什么是悔河?” 不知情的三人看着打哑迷的两人,想要得一个问题的解释。 言书越看向海楼,同她眼神交汇,最终将由她来解释这个问题的答案。 “悔河,就是悔恨之河,传说只有穿过悔河的人,才能触摸到彼岸奔向新生。生前的悔恨流入河中,悔恨越多,水的颜色就会越深,他们说这是洗涤灵魂的必经之路。” 崔北衾挠了挠眉毛,眼角微扬还是带着不解,“可听起来这河应该在地府,而不该在梦阵里。” 她这个问题就彻底触及到了言书越的知识盲区,她扭头看着海楼,也想得到一个答案。 第85章 海楼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腕上时钟所有指针刚刚归位,指向七点整。 言书越抬头看她,不知道她问时间的意思,说:“七点钟,怎么了?” 努了努嘴,手指着前面的黄泥路,只道:“边走边说。” 也是,他们是来做任务,不是平白来听故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走些路,早些找到梦眼。 唤出梦盘瞅准它指的方向,带着小队往前走。 安顺蹦跶到海楼身边,小手滑进她的大手里,被牢牢握住,顺道牵了起来。 “海姐姐,悔河真的只能出现在地府吗?” 小孩儿是个好奇宝宝,他们便借了她这好奇,问着不好再提的问题。 那些沙石很容易就被登山靴踩碎,偶尔一两颗硌脚,原来是伪装的石子,惹了怒便被一脚踢开。 海楼牵着安顺走在队伍最前面,言书越落在最后,声音隔了些时间才落到她耳朵。 “其实沉睡者距离死亡剩下的只有时间,他们陷入在秩序构建的梦阵里,分不清真假,永远也逃离不了。” “这个世界上不止一条悔河,你知道吗?”她在问言书越。 几人的目光随着又落在言书越身上,看她摇了摇头,又转了回去。 她总喜欢这样,先谈一番大道理,在循序渐进道出答案所在。 南来北往的风落在身上,宽大的冲锋衣裹住了它的身影,膨大着身子,像个臃肿的气球。 继续往前走,声音逼退了风,又落进耳朵。 “北衾说的没错,悔河确实是在地府。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条悔河,是秩序从主河中引出来设置做为惩罚的关卡,它能幻化出无数条支流,分散在各个梦阵里,等待一个坠河的人。” 脚下踩了块大石头,歪着身子摇晃一下又站直,险些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蔡佑山揩着额头的汗水,望着不断炙烤大地的太阳,嘴上嘀咕了两句,“海楼姐,那这要等多久才等的到啊?” 地面被烤成了一块一块,稍微一不小心,就得踩进裂缝里,陷了脚。 言书越低头看着沾在鞋上的泥巴,寻了根树枝,边走边用它把泥给蹭掉,幸好他们注意力都在故事身上,要不然得丢脸死。 “每条悔河都有善水的古兽守着,它们会缠上过往的人,把人拉进水里,直到完全洗去他们身上的悔恨。” 手里梦盘慢慢转着方向,海楼低头瞧了眼,跟着继续走。 周遭环境干的不行,就连吸进鼻腔的空气都是干的,刺得鼻子很不舒服,有种窒息感。 偶尔碰见几棵树也只剩干枯的枝丫,现在应该是进入了这干涸戈壁的深处,四处不见一丝水源,连座遮掩太阳的山都没有。 虽然在梦阵里不会感到饥饿,可会累会渴,会想要休息,而且阳光落在皮肤上,晒着痛得很。 安顺咽着口水,试图用舌头来润湿干裂起皮的嘴唇,可根本不顶用,风一吹就又干了,“海姐姐,那要是悔恨都洗完了呢,它们还会拦住过往的人吗?” 海楼感觉自己嗓子眼都开始冒烟了,四处望了眼,想找个能休息的地方,“悔恨洗完了,就该洗另外的罪孽,直到彻底成了一个‘干净’的人。” 这日头晒的人很烦躁,哪怕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也还是觉得热,恨不得直接袒胸露乳。 先是冷后是热,这四季里两种感受,一次性全让他们给体会了,找谁说去呢。 “海楼,那边有处阴凉地,要不去休息一下?” 跟在最后的言书越出声,指着那边的一处阴凉,此时刚好太阳过了一半,突出的石壁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众人颓唐的气息一扫而光,在他们眼里,那里成了一块宝地,恨不得直接飞过去。 “海楼姐~” 听着蔡佑山转着调子的称呼,众人抖着身子,只觉一阵发麻,怪那啥的。 海楼没意见,她也累的有些走不动了,索性就休息个足够再上路。 寂静的脚步夹着风声,偶尔还能听到谁的鞋子踩断了小树枝,除了他们,这片地上或许就没有别的生物了。 不过眼下,或许不止他们。 他们的宝地,被人给捷促先登了。 停在打开十米外的距离,安静瞧着靠倒在石壁休息的人,言书越走到海楼身边。 “去交涉一下?” 回头看了眼小队成员的情况,混在风里的泥沙粘在流过汗水的皮肤上,没一人脸上是干净的,嘴唇干的起皮,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嗓子。 海楼看着言书越,她落在最后,状态比他们好一些,“我们需要休息。” 心下了然,眯缝着眼瞧清楚了阴凉里的情况,有三个人,没见到最让人头疼的那位,这倒是让言书越松了口气, 才往前迈了五步,破空的箭矢射在脚边,听到身后的惊呼,言书越抬手制止,朝前望去。 那箭射得有些用力,斜着插入地里,言书越瞥了眼,拔出握在手里,朝前举了举,“几位,我们能否谈谈?” 她态度给的很足,没有因为这差点落在她身上的暗招而生气,语气淡淡的。 靠近了才看清这里的具体情况,朝她射箭的那人,是三人中唯一的女人,手里弩箭正指着她,那上面还搭着一根箭矢,箭头阴森散着寒气。 第86章 分坐左右的两人听到她的话,扭头看向中间女人,想来她才是最大的话事人。 为武力屈服的人,才会向往强者。 那女人想了想,放下手里指着言书越的弩箭,望着她问道:“谈?你想谈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粗哑,就像大漠里的沙子,有些刺耳朵。 言书越心里的警惕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愈甚,将拔出的箭矢换到左手,默默垂下右手。 咽了口水,润着干哑的嗓子,竖着大拇指往后指了指,“我和我的队友想在这阴凉地歇息一下,麻烦能给个方便吗?” 女人靠在石壁上,手掌落在半曲着的膝盖上,微微偏头瞧了眼她身后的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知怎么的,言书越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向海楼,显然她也听到了这话,冲她点了下头。 回头看着依旧坐在地上的三人,言书越攥紧了手里的箭矢,“你想要什么条件?” 三人慢慢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女人同那两个男人一般高,穿着一身皮衣,弩箭垂在腿边,看她一两下敲着。 女人抬头挠了挠自己的侧脸,突然问了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嗯?心下起了疑惑,言书越嘴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好久才说,“我叫言书越。” 女人勾起嘴角笑了,笑声在这环境里显得有些突兀,“我是栖鸦,条件嘛,自然好说,也就一二三四五,五条命而已。” 果然! 言书越提刀挡住栖鸦射来的弩箭,用力把手里攥着的箭矢扔回去,大声喊道:“老蔡,北衾。” “来嘞。” 两人提起武器往前冲,海楼拉着安顺去了一旁,躲得远远的,一点不耽误。 想要多分酬金的方法明明有很多,却偏偏选了最费劲那个。 唉,她叹了声气,难啊。 第42章 故事 起了阵风,卷起沙石走上了天,转了几圈便又咚的一声落下,被吸引目光的人又望了回去。 那个叫栖鸦的女人藏起手中弩箭,换上了一杆长枪,闪亮的枪头让言书越心里汗涔涔的。 枪乃冷兵器之王,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恐怕不好对付啊。 抬手抵住她刺来的一枪,用巧劲拨开,脚上用力踢起一枚石子,直奔那女人面部,大声喊道:“老蔡,这边。” 她是没招对付,可不见得别人没有。 蔡佑山手里长棍打在那穿着马甲的男人的竹节钢鞭上,硬生生逼退了男人猛烈的攻势,转身和言书越换了位置,以手中长棍对上栖鸦的长枪。 转了圈的手中刀以刀背对上那人砍来的竹节钢鞭,力道大的言书越险些接不住,脚下激起的灰尘有些蒙了眼。 崔北衾这边对上的寸头男,看来和她同宗,也是个善用长剑的家伙,就是不知道谁更强一些。 手里双剑舞出花儿来,同那人短兵相接,蹦裂出的火花更加激起她的好胜心,手上暗暗加了力道。 寸头男试图通过变换招式来给她添伤,结果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露出了自己的短处,挨了一下。 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崔北衾起势,以点或撩的方式,又给他划出一些新鲜的口子。 渐渐的,寸头男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势,落在了下风。 栖鸦双手举着长枪挡下蔡佑山劈来的一棍,顺势一绕,枪尖直逼他握棍的双手。 蔡佑山见势不妙赶快松手,脚尖挑起将落的棍子又回到手中,挑开栖鸦又刺来的一枪。 暗道一声好险,他不得不撤了步子仔细观察她的动作,试图找到突破点。 那边崔北衾被人暗刺了一招,寸头男甩出的沙石迷了眼,分了心被他挑破左臂衣袖,添了几道伤。 睁着有些刺痛的眼睛,泪水混着泥沙留下,看着朝她奔来的人,下意识抬手挡住,免得受伤。 “天杀的,早知道我也这么做。” 崔北衾骂骂咧咧的接下那人轮番的攻击,待到视线清楚些,忍着满腔的怒火终于爆发,招招下了死手。 瞧着这边动静的言书越侧身躲过向下劈来的钢鞭,手顺势往外一扬,打开横在身前的兵器,随便给了他两脚。 马甲男被踢的往后退,捂着发痛的胸口直呼呼,脸上流的汗水粘住了泥沙,擦汗的袖子蹭的脸痛。 在一旁观战的海楼瞧着天上的日头,手划着成股流下的汗水,拍了拍安顺的肩膀问:“你想打架吗?” 小孩儿摇了摇头,以手作扇,风声呼在耳边,“不想,我热的都不想动弹。” 揉了揉她的脑袋,唤出寸雪握手里,掂量了两下,叮嘱道:“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哦哦。”安顺左右望了眼,寻到个刚好能挡住她身形的石头,冲海楼撇了撇手。 见她躲好海楼提刀加入战局,拿下她的第一血,给那和崔北衾缠斗在一起的寸头男又添了一道伤。 这人受了伤,慢慢往后撤步,退到栖鸦身边,求助的看她,“鸦姐,帮帮我呗。” 栖鸦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挑开蔡佑山的铁棍,拦住进攻的两人,笑了笑说:“你们的对手是我。” 不愧是被那两人认定的老大,在崔北衾和海楼的招式里,丝毫不落下风。 在栖鸦手上讨了伤的蔡佑山一棍落在长剑上,又给自己的兵器加上了划痕。 长途跋涉本就疲惫的身子,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然后好好休息一番。 第87章 血顺着指尖滴在黄沙上,言书越捏拳止住不停发抖的左手,一双眼冒着寒星。 这样缠斗下去根本不行,得速战速决才行。 她暴露出自己的弱点,引得那人上钩,腰腹挨了一下,也收割了他的脖颈。 看着倒在地上没了生机的人,言书越抬手擦掉唇边的血,同蔡佑山一起,对付那个拿剑的男人。 栖鸦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对那人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手上动作依旧,给两人添了伤。 “老蔡!” 本就在栖鸦手上添了伤的蔡佑山已经力竭,就算有言书越的帮助,也因为一时疏忽被人寻了弱点,一剑封喉。 言书越双眼发红,手里长刀砍得那人节节败退,终是不敌让人陨了命。 提着手里长刀右手用力朝栖鸦掷去,听得身后传来破空声,回身往后打开飞来的暗刀。 海楼见缝插针,一刀刺破她的后背,刀尖扎入心脏。 手里长枪坠地,栖鸦跪倒在地,垂眸瞧着从左胸刺出的利刃,手落在膝盖上,身影慢慢消失。 “你们实力确实很强,可我们也不赖。记住了,我叫栖鸦。” 最后两句,她冲言书越大声喊着,随后连同她的笑声一起,消失了。 众人力竭的坐在地上喘息,躲在石头后的安顺跑来,蹲在言书越身边,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 “没事的老大。” 海楼别过脸去看着慢慢往西的太阳,突然听得耳边传来的滴答滴答声,循声望去,瞧见一处正往外渗水的石头。 起身朝那儿走去,虽然滴的速度很慢,可终归还是聊胜于无嘛。 接下来的时间大伙儿靠在阴凉里歇息,言书越坐在那儿有些无聊。 “谁来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在猎猎风声中响起,被她突然的一句话给整懵了,崔北衾和安顺望了眼,一同扭头看着海楼。 “可以啊,你想听什么?” 海楼在套衣服,声音窸窸窣窣的引得言书越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垂了下去。 “想听让你觉得难以忘怀的故事。” 崔北衾望了望海楼,又望了望言书越,有些郁闷的抬手撑着脸颊,手里握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在地上画画。 拉上拉链扣的紧实,这里天气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啊。 应着她的要求,海楼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个让她记忆犹新的故事。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那个时候是在西回市,她遇见了一对恋人,海楼不知道她们的姓名,惯常听她们称呼对方师姐师妹,从没唤过名字。 海楼接了个任务,帮人解决掉麻烦后,在回楼里汇报情况的路上,遇见这两个人。 她们也是苏白请来的的入梦师,能力甚至比她还要强上三分。 正要离去的海楼听到苏白让她留下,本以为这次任务还是她一个人,却没想有了伙伴,便是路上遇见的那两人。 或许是告诉了姓名,可海楼已经不记得了,只晓得一位是师姐,另一位是师妹。 歇息了几天后和那两人汇合,三人准备好就出发去了目的地。 几人一同合力取得了梦眼,可意外从来不会关照时间,也不会关照人。 入梦的何止她们三个,看着抢了她们梦眼的人,她们想去争夺却败下阵来,只剩师妹和那人还有一战之力。 梦眼不能被那人夺走。 师妹追了上去,至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们不得而知,只晓得没过多久整个梦阵开始震颤,她们晓得,师妹失败了。 能让梦阵颤抖成那个样子,只能是因为阵核被打败了。 回到了现实,可等待她们的却是昏迷不醒的人。 她们不仅是师姐妹,还是恋人。 费力寻到那位和她们一起入梦的人,得知她是被锁在梦阵里,彻底出不来了。 那人哈哈大笑声仿佛依旧在耳边,海楼的嘴停了一下,咽着有些干的喉咙。 没人有办法解决,醒来的人哪里还有梦阵,师妹也被困在那人的身体里,她的身子成了空壳一具。 言书越瞥了眼崔北衾的画作,望着她的眼眨了眨,随后说道:“肯定有办法的。” 不知是她的故事讲的很生动,几位听客目光熠熠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海楼笑看着她,眼底迎着多年前的一张脸,最初的无助咆哮,因愤怒而凸起的血管,再到发红的双眼,最后是寻到希望的疯狂。 手落在膝盖上,抬眼看着落在干枯灌木上的阳光,“当然有办法,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言书越望着她,听她把余下的故事讲完。 师姐没有想要连累任何人,做了计划便就开始实施,后续的结果她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想要救人就必须再入梦阵,寻到被锁在里面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梦阵。 只有陷入昏迷的人,秩序才会为他们创造梦阵,让人深陷其中。 所以,师姐的计划便是让那人梦阵重生。 可师姐失败了。 她没能进到梦阵,没能救出她的师妹。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言书越没听到师姐的结局,拧了下眉,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树皮,“师姐就这么认命了?” 她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会让她这般轻易就放弃。 第88章 摸着嘴角因缺水而干裂的嘴皮,手轻轻晃了下,想撕掉却又作罢,换了另外的方式把它咬掉,“我说了,她的故事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既没有听到,就当作没有结局吧。” 言书越点了下头,站起身来抻了抻脖子,又问了句,“只有她一人想救师妹吗?应该不止吧,难道她们的老师就只有两个学生吗?”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聪明。 海楼看着靠在言书越肩头已经睡熟了的安顺,没有回答她的一连串问题,“先歇歇吧,有些累了。” 疲累过后的昏昏欲睡,挡都挡不住。 注意到身边的人,虽然对她们俩来说这姿势算不上多舒服,言书越还是等她继续靠着。 崔北衾打着哈欠靠在石壁上,合上了眼小憩一会儿。 海楼看着言书越和自己对坐着,揶揄了一句,“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言书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在那儿。 海楼抬头望着夏日晴朗的天空,垂下的目光落在言书越脸上。 “又不是没有亲人,怎么会只有她一个人想救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言书越耳朵里,惹得这人注目。 四周空寂无人,却又有些不知从哪儿起来的声响,就像夜里的蛙鸣,只不过小声了些。 第43章 天谴 歇息了大概一个小时,小队剩下的四人踩着沙石又出发,脚步窸窣不停,慢慢远离戈壁腹地,趁着日头落下,能凉快一些。 越往外走,随处可见嶙峋的石壁,山峰倒映下属于它的影子,为行进中的人带来阴凉。 她们还是分了三个梯队,海楼在前言书越在后,剩余的人留守在了中间。 抬头瞧着越来越高的山,海楼慢慢停下了步子,收起手中梦盘。 言书越停在海楼身边,对她突然停下有些好奇,便问道:“发现什么了?” 她顺着海楼的视线把四处石壁都打量了个精光,什么东西也没瞧见,除了石头也就只有石头了。 可言书越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停下,便扭头看去。 海楼抬手指着前面那条小道,“你说,要是有东西埋伏在那儿,我们能有什么解决办法?” 埋伏?解决办法?言书越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两块向下倒的石壁彼此之间有了支撑,紧紧靠着在中间给人留下一条可供通行的小道。 两石壁间距离压得很近,需要侧着身子才能过去。 可放眼望去,除了这儿便是陡入天际的山壁,想爬上去也是没有这个本事。 言书越左右望了望,她们好像被带进一个类似双臂张开将人环保住的山圈,眼下就只有那一条出路。 兀自思量了许久,突然抓住海楼话里的重点,扭头向她,“你是在担心有别的东西在等我们?” 这话一说出口,氛围瞬间紧张起来,原本还在嬉闹的两人警惕看着四周,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海楼耸耸肩,擦掉鼻子上的汗水,把衣服给敞开了些,能多透些风进来,“只是一个猜测。我们既然前面遇见了长右,那这里或者后面,可能也会有古兽在等我们。” 她的猜测说的有理有据,言书越心里起了嘀咕,倘若真像她说的一样,又得多一个难对付的家伙。 “那越姐,我们要不再重新找条路呗。”崔北衾听着她们的话,给出一个解决方法。 言书越摇头,并没有采纳她的方法,反倒是有些担心别的事,“眼下我们不知道第十个人,究竟是走在我们前面还是在我们后面,最好抓紧时间,免得被人抢了先机。” “所以?”崔北衾两手一摊,问她。 扭头看着那条小道,言书越说:“如果真有埋伏,到时候交给我,你们跟着海楼,尽快离开这地方。” 只要离开特定的场景,哪怕那东西再强大也去不了。 崔北衾和安顺没有回答,而是转了头把目光落在海楼身上。 言书越没听见回答,回头看去,只听海楼叹了声气,应承了下来,“好,到时候我会尽快带她们离开。” 这话听下来,有种被托孤的错觉。 做好了准备,四人慢慢朝小道走去,呼啸的风掠过,裹挟着沙石有些刮得脸痛。 她们走进了才发现,其实说是小道,其实就是开在石壁里的一条缝。 几人侧着身子几乎是擦着墙壁过去,好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埋伏,众人也都顺利过去,悬着的心也掉了下来。 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还是海楼带队继续朝前走,梦盘指着西南方,一直没变过。 天上太阳挂在四十五度的位置,正慢慢往西边挪着身子,停在身上的阳光依旧晒得人皮肤疼。 落在最后的言书越注意到越来越慢的队伍,仰着脖子朝前望,注意到海楼握在手里的寸雪。 这一路上都是干燥的风,偶尔还夹着沙子,刺激的鼻子都快要坏了。 言书越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的方巾,见它有松动的迹象,又重新绑了一遍。 目光向下落在地上,快速绑好后蹲着身子,看到了一处血迹,往前望去,又发现了几处。 想来她应该是注意到了,不然也不会唤出寸雪。 见到血迹倒是让言书越不那么担心,看样子,那人也没离她们有多远,还能追得上。 前面的地势开阔起来,能见到很远的地方,也瞧见那向她们奔来的东西。 第89章 那东西像蛇却有六足四翼,她知道,这是只肥遗,造成这地干旱的主要元凶。 它的速度很快,或飞或走,转眼便到了她们跟前,张嘴就咬了下来。 早有准备的两人提刀砍在它下颌上,嘴上的麟甲被划掉了几片,血就这么留在刀身上。 “快带她们走。” 言书越拦住肥遗掩护着她们,它的速度很快,言书越有些招架不住。 海楼带上两人跟着梦盘指的方向跑,她落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垂下眼眸继续跟上。 瞧见她们离开,言书越没了后顾之忧,对抗起它来也颇为得心应手,注意到它身上的伤,刀刀朝那里砍去。 她得多谢那人走在她们前面,不然哪能遇上的是削弱了战斗力的肥遗。 它吃痛的叫着,不断发出嘶嘶声,落在言书越耳朵里有些吓人。 见在地上讨不了好,肥遗便想往天上跑,言书越一个眼疾手快抓住它的爪子,一并被带到空中。 呜,这速度快的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左手的伤口又裂开,她能感觉到布条又被血给浸湿了。 不能让它就这么在天上飞,这样下去,它迟早能追上海楼她们。 瞅准它的翅膀,抬刀不断看着,就算它身上麟甲再厚,翅膀总还是没有装备上的薄弱处。 为什么非要硬碰硬呢,来软的也不是不行。 伤口处流的血糊了言书越一脸,肥遗吃痛的想要咬她,可奈何她抓的位置太刁专,转了好几个方向都没咬到。 她手上动作还在继续,那边的翅膀被言书越给霍霍的不成样子,肥遗最终还是又回到地面。 它本想径直往地上摔,顺带也给言书越来一记重拳,结果识破它意图的人一刀砍在抓着的爪子上,让它速度慢了下来,顺势从空中跃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靠,痛死我了。” 虽然看着距离不是很远,可她是人啊,又不是什么钢筋混凝土结构,这么摔一下也是很痛的。 耳边传来扑闪声,言书越脑袋一激灵,抬手握住它嘴上的牙齿,长刀化作钉子,用力把它下颌给钉在地上,腥臭的味道从喉管里涌出来,差点给言书越熏吐。 蛇头在地上不停扭动,鲜血混着沙石落在地上,看的言书越眼睛疼。 长刀终究只能抵一时之勇,很快便被它给挣脱开来,谁让她的刀没有刀格呢。 肥遗甩着脑袋冲她大声咆哮,现在的场景怎么形容呢,那可谓是腥风血雨全占齐了。 猛地张大嘴朝她咬来,言书越顺势朝前一扑,从它嘴与地面的空隙里钻过去,拔出插在地里的长刀。 它甩着尾巴落回地上,瞳孔竖着吐出蛇信子,它这次学乖了,晓得不用嘴改用尾巴攻击。 有了麟甲的加持,那尾巴甩的跟鞭子似的,三两下就把言书越给拍了出去。 “我嘞个去。” 她重重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五脏六腑跟移位了似的,疼得她脸皱在一起。 撑着长刀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右手虎口直接给震出血来,她在裤子上擦了两下,重新握紧接住它投来的下一轮攻势。 长久这么耗下去不行,她得想个办法了结这家伙。 她知道肥遗的弱点,所以准备来个引狼入室。 言书越用巧劲接下它甩来的尾巴,借了力顺势飞出去落在地上,头一歪晕了过去,手里长刀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见她没了动静,肥遗用尾巴卷起她的的身体抛向空中,张大嘴准备迎接自己的美餐。 诈醒的言书越握住它的尖牙,唤来手中长刀,用力朝它的上颚刺去。 刀尖直入头顶,搅碎了它的脑子,让它不能再动弹。 肥遗的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借了这个力那刺入大脑的刀刃从双眼间刺出。 被它含住的言书越吃力的从嘴里爬出来,踩着它的嘴用力一蹬,落在沙地上,沾了一身的血,怪难闻的。 言书越撑着胳膊坐在地上,同它大眼瞪小眼,大脑被破坏,它只能有气无力的喘着最后一口气。, 重又唤回陌雪,看着沾了一身血的长刀,慢慢起身。 肥遗趴在地上,一双竖瞳望着言书越,嘴上念了声对不起,斜着从眼直接刺入,捣碎它最后一丝生机。 看着它身形消散成了星星点点,言书越松了一口气,提刀朝她们跑的地方追去。 现身在石崖上的两个人,看着底下像蚂蚁大小的人言书越,任凭风吹动着衣角。 谛澜看着她嘴角溢出的鲜血,随后被她不在意的抹去,问道:“族长,我们不阻止吗?” 苏白只是轻轻的说了句,“会有人去的。” “可是...”谛澜看着苏白消瘦下来的侧脸,鬓间又多了好多白发,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她知道族长不是不能插手,而是不敢插手,她怕到时事情脱离控制,所有的一切就都功亏一篑了。 谛澜心里起了怨怼,族长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 “对了,阿然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把手缩进袖子里,问着谛澜。 谛澜摇了摇头,脸上神色带了忧愁,长吁短叹的说着,“她还是在等那人的回信。” 苏白也叹了声,她这个妹妹啊,有些时候,还是那么的执拗。 风一过,那两人身影消失,言书越像是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眼,瞧见的只有交错在一起的山峰。 第90章 她希望这风能小些,那样才有机会寻着地上的脚印,找到那三人的踪影。 第44章 双面 几人奔走的脚步激起一地黄沙,一点没敢停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那东西给追上。 “前面,有东西,我的个娘嘞,要累死人了。”这话差点黏在嘴里,没说出来。 哪怕是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崔北衾还能念叨两句带有自我评价的话,真的太不容易了。 那是一片树林,虽然那些树看起来是绿的,可隐隐有些发黑,看的人心里瘆得慌。 崔北衾跑在最前面,踏进结实的泥土,赶紧伸手扶了根树干直喘气。 也不嫌脏直接靠着树干坐了下来,眯眼望着站在边界线的海楼,替和她坐一起的安顺擦着额上汗水。 她们这一路跑来,少说得有个一千两千米了吧,真的怪累人的嘞。 “海楼姐,我们是继续往下走,还是在这儿等越姐啊?”嗓子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她得拼命往下咽,才能让那股涌上头的血腥味慢慢消失。 真要命,没水喝只能干着嗓子,难受的想死。 言书越没在,海楼自然成了她们的主心骨,听到崔北衾的话,她望着来路垂下了眼思考。 安顺靠在树干上,到底是年轻了些,恢复的比她们快,说话也不大喘气,“海姐姐,我看到路上有血,是不是说明最后那人其实离我们也没有很远?” 嗯?崔北衾扶着胸口的手停下,扭头看她,“地上有血吗?我怎么没见到。” 小孩儿转过头给她仔细说了一遍,随后又把头转回去看着海楼。 “确定是血?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崔北衾问她,话语里满是不相信。 她们跑的那么心无旁骛,还能分神去瞧别的东西? “是血,阿顺没有看错。”得了支持的安顺嘴边噙着笑,开心的晃了脑袋。 崔北衾看了眼,起身朝海楼靠近,同她商量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该怎么选?” 如果想要完成任务,那自然得继续往下走。 “我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海楼没有回答,反倒是说了另一件事。 崔北衾紧上了眉头,她好像知道海楼说的是什么,提了出来,“是越姐?” “对。”她暗道了一声果然,又听海楼继续说,“我们根本就不晓得那家伙实力怎么样,书越能不能打的过。等不等都会有半数的概率落空。” 虽然言书越在几人中是实力算的上上乘,可耐不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纷繁世界本就不容小觑。 话落,看见脸上神情,知晓她有了应对之策,便问道:“你的法子呢?” 耳边是窸窣的脚步声,海楼看着朝她们走来的安顺,缓缓说着,“不等,但是得给她留点东西。” 崔北衾问:“留什么东西?” 她们全身上下除了衣裳就只剩手中兵器,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 难不成真的拔了这层皮留这儿? 看到海楼唤出梦盘蹭蹭几步爬上树去,崔北衾仰着脑袋张大了嘴,整个就是一目瞪口呆的表情。 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落下,咬着嘴唇,竖起手指了指,“你把梦盘留下,那我们怎么找梦眼呢?” 海楼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放心,都记下了。” 崔北衾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看了眼被她藏起来的东西,“那怎么就能保证越姐一定能发现梦盘呢?” 合上被风吹乱了的衣裳,拉上拉链,望着崔北衾看来的眼睛,“她唤出来的东西本身就和她有联系,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哦,是吗?”她好像记得是有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来着,她这记性真是让人头疼。 替安顺绑好鞋带,海楼撑着腿起身,看向那有些黑乎乎的树林深处,还不知道这林子究竟有多大,又藏了些什么鸟儿。 “好了,得赶紧追上去,不然这趟跑下来,一个子都没得赚。” 既然没了梦盘,这打头阵的事便落在海楼身上,身后两人踩着她的步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里的路比那沾了水的青石板还要难走,踩着粘了一鞋底的湿土,边走还得边找地儿把它蹭掉,平白得来的好几斤的负重她可不稀罕。 偶尔来了一阵风,弄的树叶沙沙作响,吵耳朵的很。 走在最后的崔北衾有些无聊,开口说起了话,试图让自己有些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海楼姐,你在讲讲那故事的结局呗,我有些迷糊没听清楚。” 被提问的人避开脚边的水坑,给身后的安顺提醒了一下,问她,“你想知道什么结局?” 崔北衾看着掩藏在树叶下的枝干,刚才差点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地上,还好她反应快稳了一手,不然得惨兮兮了,“师妹最后救出来了吗?” 海楼轻声回着,“自然是救出来了。” 她伸手扶着树干,眺望着远处落在树干间的绿色,朝前走了去。 冲锋衣摩擦着发出沙沙声,几人刚一踏出繁密的树林,正要继续往前走,被海楼伸来的手臂拦了去路。 崔北衾在地上蹭了两下才抬头往前瞧,看到那盘腿坐在草地里的男人,“嚯”了一声,把安顺拉到身后警惕的看着他。 好家伙,专门等在这儿啊。 海楼觑了眼她拉人的动作,目光重又落在那男人身上,他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像尊入了定的佛。 第91章 那人睁开眼,静静打量着她们,看了好久才开口,“几位是想争一争这梦眼呢,还是自愿离开?” 没有开场白,话就直接说了出来。 他似乎对自己很自信,提出的全是些看不起人的话。 崔北衾敛了脾气站在海楼身边望他,脸上神情虽比不上好看,可也不算难看,就冷着张脸,什么也没说。 “方先生已经拿到梦眼呢?”海楼反问他。 方里脸上神情一滞,没曾想这人不做选择反倒是问起他来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没有。” 海楼笑了笑说:“既是没有拿到手,当然得争一争了。” 话音一落,唤出缠在手上的寸雪朝他奔去,方里反应极快的从地上起身,落于手中的铜锏抗下她劈来的短刀,用力挣了出去。 止住后退的步子,握紧手上铜锏又迎了上去,打的海楼节节败退。 怪不得能有这样的傲气,崔北衾心想,拍了拍安顺的肩头,唤出双剑替她分忧。 打斗中海楼瞧见他左手小指上的指环,它闪过一丝亮光,喊了一声“小心”,可还是晚了。 崔北衾被突然出现的另一把铜锏打中腰腹,往后撤步吐了口鲜血,五脏六腑绞着疼。 “天呐,怎么老是使阴招啊。” 手背擦去嘴角鲜血,一咬牙又冲了上去,见到她受伤,一旁待着的安顺也跟着加入。 以一敌三,那人渐渐落了下风。 方里身上舔了伤口,吃力接下三人紧密的攻击,掉准目标对付最弱小的安顺。 他手上这双锏合在一起足有六斤重,落在人身上能断了骨头。 安顺到底没有方里力气大,虽然步子灵活,可还是吃了闷招,被打到在地。 看着倒地吐血的人,崔北衾眼里有了怒火,手里双剑或刺或撩或砍,招式凌厉狠辣,给方里添了不少麻烦。 海楼冷眼瞧着这一幕,手里短刀落在他架起的双锏,狠狠往下压去。 “我认得你。” 一个说谎的骗子。 她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声音小的只能让他听见。 被踹了一脚的崔北衾提起手中剑朝方里砍去,奋力挣开回身接下,趁机上前的海楼一刀刺破他的心脏。 海楼用力将刀拔出,失了力的人倒在地上,终究没了生机。 “海楼姐,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崔北衾问海楼。 她瞧见海楼刺了最后那刀时张开的嘴,只看到唇角在动,说了什么倒是没听清。 擦着刀身的血迹,看着方里身形消散,抬头望着她的眼,笑了笑,“我说,这梦眼到头来还是我们的。” 崔北衾冲她束了个大拇指,“可以啊,有点杀人诛心那味儿呢。” 两人走到安顺身边蹲下,海楼抱着半阖着眼的小孩靠在腿上,轻声说着:“先回去吧,这里还有我们。” 嘴角鲜血都没有力气擦掉,她扯了一丝笑,慢慢的闭上眼。 那人下了死手,不待她们自己动手,安顺也同那人一样,散了身形。 长叹了一口气,脚上力道一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撑在身后仰着脑袋感受着吹来的风。 这一大片绿色的草地在风的照拂下有了声音,崔北衾睁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海楼,问她:“我们为什么要救这些人?” 海楼的心猛地甩了一下,脸上神情依旧没变,不过上下吞咽的嗓子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有些惊讶又有些酸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她嗓子紧的难受,仿佛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崔北衾歪着头,目光落在翠绿的草地上,现在安静下来,吹着风感受落在皮肤上的阳光,又是那么的真实。 “每一次行动,受的那些伤让我们那么那么多疼,而且还要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的队友死,就为了救一个或许和我们来说毫无关系的人,这到底值不值当啊。” 说到最后,她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说给海楼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听到海楼轻生一笑,她抬头望去,疑惑的皱上了眉,只听她说:“过了好几年才问值不值当,那此前的年月都做了什么?本就是钱货两讫的事,要去思讨那些做什么?况且,你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吧。” 崔北衾摇了摇头,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思想些别的,她轻声念着,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我想的是那人到底值不值得救?” “你是从什么样的角度提出这个问题?你自己,还是顾开和雨润烟,或是其他人?”海楼问她。 她张了张嘴,想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撇下了眼神。 “我们可以思考这个问题,可最后决定权不在我们,就算我们得出结果这个人不值得救,拒绝了行动,也还是会有别人去做,这里多的是追逐利益的人。” “可从大局来看,这个人必须救,而且得尽快救。” 崔北衾看她,没明白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就一定得救他?” 海楼说:“你忘了之前苏老板说的话了吗?这是一位做了大贡献的人。” “做了大贡献就一定得救?”什么破道理。 她扯了下嘴角,听出她话里的不满,最后说了句,“有时候救得不一定是这个人,而是,”说着,她手点了下脑袋,“这里的东西。” 眼神一瞬间透亮起来,崔北衾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又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他们想要救人,得付出点什么吧?别人借了钱都还得还几分利息呢。” 第92章 海楼勾了下嘴角,从地上撑起身,拍掉粘在裤子上的草屑,“钱啊,你拿到的酬金啊。” 崔北衾挠了挠脸,摸到条伤疤,轻轻抓了下,跟着起身,“就只有钱啊,没得别的了吗?” 倪了她一眼又看向不远处的来路,“你以后见到就晓得了。” 你以后见到就晓得了,竟整这些卖关子的花活,倒不如一口说出来的痛快。 她转身也朝来路看去,嘴里阴阳的语气被蹦出的话驱散,抬手挥舞着大声喊道:“越姐,这边儿!” 原是赶上来的言书越,正从那葱郁的树林里转出来,蓬头垢面活脱脱一个从泥潭爬出来的人。 第45章 梦碎 顺利赶来汇合的言书越看着仅剩的两人,叹了声气后把手里梦盘交给海楼,费力扯掉头发里夹着的树叶。 海楼笑了笑,伸手替她拿下不那么明显的树叶碎屑,得了她一句谢谢。 看她浑身上下一副脏兮兮的模样,手指在她脸上揩了一下,沾了一指头的血色。 “你这是在血海里滚了一圈吗?” 指尖上印着血,看来她走的很急,汗水混杂着血水,让它还润着。 言书越看了眼绕着自己转圈圈的崔北衾,目光又落在海楼脸上。 “是啊,掉血海里啦,怎么了,现在就开始嫌弃我呢?” 嗯?崔北衾感到有些不对,狐疑的看了言书越一眼,就是说他们越姐什么时候这话张口就来呢,听起来怪肉麻的。 “不会嫌弃。” 一旁观看的崔北衾只恨没有一把瓜子在手,垂头看着地上被自己踩进土里的青草。 寻着方向朝前走,看了眼在身后的两人,崔北衾有些郁闷,看别人秀恩爱确实有些抓心挠肝,好不舒服。 手里梦盘指着前方,很快便见到一栋有些奇怪的建筑,通体全是灰色,就好像才修好的房子,散发着一股混凝土的味道。 三人继续往里走,身后二人还在交谈。 变故突然的出现杀的几人措手不及,言书越看着直直刺入崔北衾后背的黑色长剑,睁大了眼赶紧伸手扶住往下倒的人。 “我靠,有暗箭。” 言书越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见着崔北衾头一歪,没了生气。 背上长剑被人收回手中,言书越扭头盯着那突然出现的人,一袭黑袍裹身,让人瞧不清真面目。 海楼拦着言书越,一边把她往房子推,一边提防着出现的人。 “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找梦眼。” 垂着的拳头攥紧,言书越转身往楼里跑,看着她合上门,心上松了一口气,海楼扭头注视着那人。 “倒是许久没见了,可曾想过我。” 这可不是什么叙旧的地儿,况且她手里那把剑,还在滴血呢。 瞧她没说话,提着刀就往自己这儿冲,黑袍人笑了笑,抬手轻轻便挡住她的招式。 全盛时期都打不过她,更何况是现在。 “别白费力气了。” 她声音轻轻落进海楼耳朵里,嗤笑着出声,右手虎口被震得发麻,说了句。 “小心些,别把我的刀给弄坏了。” 外面打斗声不断,楼里言书越焦急的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忙的焦头烂额。 门上粘贴着时间,她已经走完了五月份,言书越摸着额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推开下一扇门。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并不是每一天都对应一扇门,可要是让她一个人进完所有的门,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呢。 门外,海楼气喘吁吁的盯着面前这位气定神闲的“高人”,慢慢直起了腰,手中刀被霍霍的全是口子,难看的很。 这人还真是有些恶趣味呢。 黑袍人看着她浑身上下大大小小在渗血的伤口,心里还在惋惜,这人就提刀又冲了过来。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眼神一凛,手起剑落直接把她手里那残缺的短刀给震断,刀尖坠地发出清脆声音。 海楼看着手里断了一截的刀,以及刺进自己胸膛的那柄黑色长剑,勾着嘴角笑了笑。 “记得赔我把一模一样的刀。” 黑袍人接住她失力而坠落的身体,牢牢抱在怀里随她一起落在地上。 目光作笔,一一划过她的眉眼,虽然和记忆里有些出入,但总归还是同一人。 身形慢慢消散成了烟,她慢慢撑着膝盖起身,上了台阶推开那紧闭的门。 就剩最后一间房了,言书越心里松了口气,越往里走越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正当她手落在门把手上,突然而来的破空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朝右偏了下头,那冒着阴森寒气的黑剑直直扎进破旧的木门,割断了她垂在耳边的头发。 心下了然,言书越回头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黑袍人,手上动作不停,拧着门把手想把最后一扇门给打开。 听到身后笑声,言书越松了手握上防身用的长刀。 最后那扇门,打不开。 黑袍人停在离她十来米的距离,背身站在光亮里,兜帽落下的黑暗彻底挡住了想要窥视她脸上神情的视线。 “都最后一扇门了,怎么不进去瞧瞧。”她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像结了冰的湖水,甚至泛上了冷意。 言书越脸上没有表情,冷嗤一声,提着长刀就向她冲去。 第93章 “明知故问。” 她的出现,让言书越失去了进入门里的资格。 伸手挡住她砍来的长刀,黑袍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丝毫不费力的接下言书越袭来的每一招。 直到她手里刀被缴落在地,人也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后背狠狠的砸在墙上,言书越捂着有些疼的胸口,慢慢滑落在地。 那人踩着步子朝她靠近,手里黑剑落在她脖子上,觑着眼仔细瞧着这靠在墙上的人。 “你还是这么废物。” 言书越抬头眼神直直望着她,眼里满是疑惑。 什么叫还是这么废物? 这人认识她? “你...认识,我?” 擦掉嘴边咳出的血,胸口是越来越疼,她感觉那一脚直接给她踹出内伤了。 “我确实认得你,可你不认得我。” 剑身挪到她脸上,言书越被迫歪了歪头,任那冰冷的东西作祟。 看她被自己打的浑身是伤,心里怒气收了收。 言书越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恶意,扯着嘴角笑了笑,可又好像牵动了伤口,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呵,你一个护梦人,居然认得我?” 天生不对付的仇家,哪里值得花那个心思去了解。 那人蹲在她面前,手里长剑杵地看着她虚弱的靠在墙上。 “你们所有人,我们都认得。” 言书越脸上神色一滞,直勾勾看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星半点虚假。 “你能分的清我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吗?” 她的话引得言书越簇紧了眉头,瞳孔里装满了震惊,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 那些全是她心里想的话。 “猜对了?” 那人似乎觉得有趣,语调微微上扬,像是起了兴致,手落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言书越,你可还记得...” 感知到突然出现的人,阿然停了嘴上的话。 来人吸引了言书越的注意,以至于等她想再听清这人的话,没了着落。 扭头望了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手中黑色长剑直直扎进言书越脆弱的脖颈,瞬间抹了生息。 空寂长廊里,阿然起身站在她对面,手里黑剑沾了不少人的血,阴森鬼气有些瘆人。 阿然看着隐在黑袍下的人,主动摘掉罩在头上的兜帽,一头青丝垂落下来。 “你心疼了?” “难道我不该心疼吗?” 又没人说话,安静飘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头上白炽灯闪着光,暗一会儿又亮一会儿。 话语里带了怒气,阿然抿着唇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她的道歉来的很突然,隐在黑袍下的眉头皱了起来,垂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 “你既然能入梦,有些事就不能再耽搁了。” 阿然没想到她会再次提到那事,脸上神情变得难看,撇过头去不看她,“为什么不能耽搁?反正时间还有那么长。” 四周荡起的钟声否定了她的话,阿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连带着眼神也变得冰冷。 “先回去。” 不满的冷哼一声,却也没有那么执拗,听她的话离开梦阵,看着她离开,紧着的心才慢慢松开,跟上了她的步子。 这次言书越理所应当成了最后一个醒的,看到众人望来的殷切目光,言书越摇了摇头。 失败了,这次行动,他们都失败了。 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小队成员低下了头站一边儿。 一直等着结果的两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别的话能说,和队里的人交谈了几句,就往外走。 吞下顾扶音递来的药丸,感受到脖颈有些勒得慌,解了颗扣子透透气。 海楼视线落在她脖颈上,瞧了眼后往上挪了挪,看到她紧蹙的眉头,问了句。 “怎么了,看你有些苦恼的样子?遇到什么值得深思的事了?” 眼底起的心思被她藏的好好的,不动声色的打探着她的话。 言书越转了眼看她,想起那人说的话,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早先出来的人已经走了,言书越推开门,那个站在走廊窗户边朝远处眺望的人转过头来望她。 “还记得我是谁吗?” 言书越看着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还是在第一时间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她叫栖鸦,专门在等她。 “栖鸦小姐,你等在这儿,是有什么事?” 言书越很肯定这人就是在等她,梦阵里这人说话就有些奇怪,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自己的名字,就好像生怕她给忘了。 栖鸦爽朗的笑了两下,摆摆手说:“别叫什么小姐,叫我栖鸦就行了,也不用念那么长一串。” “怎么样,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要不一起去吃个饭?” 海楼接收到言书越看过来的视线,会心一笑,随后挑了下眉。 言书越点头,“好啊,是你来找地儿还是我来?” 这人又是几声笑,厚实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有些震得脑仁疼。 “我来吧,这边我可熟的很。” 出了这栋白色建筑,一大群人走着,听到有人在争吵,注目看了两眼,落入耳朵里的内容有些熟悉。 言书越和他们说了几句,提步往那边走。 正和顾开说话的雨润烟瞧见朝他们走来的言书越,歇了话,问她:“越队长是还有什么事吗?” 第94章 “你们请我们入梦,是想知道那份被藏起来的研究数据在哪儿,是吗?” 雨润烟起了提防心,想问她怎么知道,突然想到什么,本来困扰她的难题现在似乎有解了。 “越队长是不是知道这东西在哪儿?”她情绪有些激动,连带着顾开脸上也浮现出开心的笑。 那些数据可是花了他们团队好些年的时间,结果老师出了意外,这份被藏起来的东西眼看着就要没了踪迹,还好,他们是幸运的。 言书越把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看着他们高兴的笑容,绕在心上的雾霾散了些。 “预祝你们成功。” “谢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雨润烟紧紧抓着言书越的手,眼里泛上激动的泪花。 车子慢慢驶离停车场,言书越看着亮起的尾灯,心上松了些,转身往人群走。 不是什么都能那么如意,也不是什么都不那么如意。 至少,刚好努力的结果带来了好运。 第46章 交易 夜风落在身上还是冷,言书越缩着脖子看着两波人分别开车回家,留下她和海楼。 车窗玻璃被摇了下来,看到安顺想要和她说话,弯腰朝她靠近了些。 “老大,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已经很晚了唉。” 或许她只是在担心言书越的安危,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成了揶揄。 崔北衾捋着她的辫子,笑出了声。 没在意她的笑,冲安顺摇了摇手,“快回去吧,你也知道很晚了,记得早些休息。” 又说了拜拜,言书越直起腰看着车慢慢开远,吹来的一阵风,灌进她敞开的衣裳里。 裹紧衣裳,扭头朝和自己站一起的人望去,看她走了,抬着步子跟上,“其实也可以回家说的。” 走在前面的人藏起眼底神情,扭头换上了笑,“我家隔音可能不太好。” 风吹着树叶沙沙响,言书越抬头,两种不同颜色的光穿过叶子落在地上,交错着。 海楼和言书越并肩走着,她想了好久最后还是问出来。 “能和我仔细讲讲刚才发生的事吗?” 两人上了楼梯,听着耳边的嘻笑打闹,言书越说:“是说我们刚才和别人起争执的事吗?” 海楼“嗯”了一声,扭头看她,“能说吗?” 轻声叹了口气,言书越把握着的手机放兜里,和她一起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玩耍的人群。 在晚上二十一点二十三分,她们迎来了第二次谈话。 “你知道扶音的身世吗?” “如果你说的是和顾家的事,那我知道。”换言之如果是别的事,她不知道。 言书越看着自己伸长腿绷直的脚尖,晃了晃脚腕,扭头看她说的很直白,“那你既然知道顾家的事,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为了什么争吵?” 转过头的目光直直落进她的视线,海楼摇了摇头,更仔细的解释了一下,“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顾小姐会为了这件事,情绪变得那么激动?” 她还没见过那么冷静的人,情绪起伏成了那个样子。 这件事,不知情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对他们来说有些难言的话。 广场上那些被父母或是祖辈带出来玩的小孩儿,无一例外都是开心的,孩童脸上洋溢的笑容感染着大人,也都笑了。 “你有听说过顾怀秋这个人吗?” 旁边这人窝在长椅里,双腿伸的老直,不停晃着脚。 这是个宽敞地儿,所以风来的毫无阻挡,全数落在身上。 “知道,她是顾小姐的母亲。” 她抬头捋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缓缓说着:“时间会慢慢淡忘一切。” “顾家以前的掌权人,是扶音的妈妈顾怀秋女士。第一次见到扶音,好像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她十二岁,我和老师接了个委托,替人入梦。” 言书越扭头看到海楼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谁?” 海楼点头,缓缓说出那人的名字,“顾怀秋。” 又是一声叹息,今天晚上好像格外的冷,冷的她都不想动弹。 “顾家生意做的很好,等到了顾女士手上,规模已经很大啦。在一次外出视察工作的途中,扶音的妈妈出了意外,被山坡滚落的石头砸中,人倒是救回来了,却成了陷入了昏迷。” “顾女士的爸爸,也就是老顾总,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找到了我和老师,想请我们入梦,老师答应了。那一天,我见到了扶音,她站在老顾总身边,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脸上表情冷冷的,唯有那双跳动的眼暴露了她的情绪。” “那是对生活的希望。” “可我们失败了,在我们之前有人拿到了梦眼并把它捏碎,梦阵从此坍塌不复存在。她彻底成了不能苏醒的人。” 没有阵核加持的梦眼,不是唤醒人的解药,而成了杀人的利器。 言书越视线慢慢垂落在地板上,家长见时间很晚了,哄着骗着把孩子带回家去。 慢慢的,广场上人越来越少。 海楼被她的话带动了情绪,觉得有点感伤。 “或许天灾我们无处去怨恨,可人祸就算让人想忘,都忘不了。” “那是她的母亲,生她养她的人,羊羔尚且还有舔犊之情,更何况是人呢。” 第95章 “等知道一切了,又怎么能不去怪,不去恨呢。” 今晚不仅冷,风也来的很勤,海楼拨着被吹乱的头发,轻轻说了句。 “是你将这些事告诉了顾小姐?” 言书越摇了摇头,“不是,是老师。” “不管她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但她理应知道这一切。” “那个男人想让扶音去救他陷入昏迷的孙子,其实这事本可以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始终撇不下父威,试图以此来压迫扶音就范。” “扶音对他是有怨恨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可那怨恨仅仅只在他一人。如果他放下自己的面子,放下那高傲的语气,和扶音好好说好好商量,闹这么难看,终究也只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的丢脸。” 广场上人散的差不多,偶尔三三两两路过的人也紧着步子,抓紧时间回家,还剩她们俩在这儿坐着。 露在外面的指尖被风吹的冰冷,两手合在一起搓了搓,试图让它暖和起来。 “冷啊?我兜里有暖宝宝,你要吗?” 看她在那儿搓手,言书越扯出自己的右手,问了嘴。 那粘在她手掌心上的方块散发着暖热,海楼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学着她的样子暖起了衣兜。 “所以,如果他好好的和顾小姐说,那你们会答应入梦吗?” 言书越扬了下眉毛,撇着嘴说:“或许吧,在其他任何事上,我是那个领头人,但在这事上,我们得听扶音的。” 其实她说了这么多,有一点是海楼最不理解的。 “能入梦的远不止你们几人,为什么就非得找顾小姐呢?” 她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他有什么自己的谋划,谁又知道呢,跟小脑萎缩了似的,只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言书越扭头看她,又说了句,“虽然这些话里有部分是客观存在的,可也少不了我自己的主观意见,所以,如果你想再仔细了解这些事,或许可以问问扶音。” “我其实还有更感兴趣的事。” “嗯?”言书越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人,收回伸出的腿,规矩的坐在长椅上,“什么感兴趣的事?” 别又是什么虎狼之词,怪吓人的。 她脸上神情把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全暴露了,海楼得逞的笑着,“要让你失望了,我感兴趣的不是那些事。” 什么啊,她又在胡说什么。 言书越无语到给了她一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那我们尊敬的海小姐感兴趣的究竟是什么呢?” 最后还扯了个笑容,怪虚假的。 海楼被她的给逗笑,靠在椅子上看着被主人拉出来遛弯的小狗,开心的晃着尾巴。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看她在那儿砸吧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怀念什么好吃的呢。 从兜里拿出手机解锁,“你应该知道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吧。” 海楼点头,承认她知道这一事。 “喏,小时候的照片就只有这么一张。” 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照片上是一大群人的合照,她指着右上角的那个小孩,“这个是我。” 她似乎没什么变过,五官还是和之前一样,若硬要说什么的话,那就是眉眼多了些冷意,脸上若是没有笑的话,那倒是挺吓人的。 “这是你几岁?”手机还给她,问道。 言书越想了想,要记起过去久远的记忆,确实花费了她不少时间。 “那是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三日,我十四岁。” 这一天她记得很深刻,因为也是在这一天,她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张照片,还遇见许归沉,离开了福利院。 海楼眼神晃了晃,捏着食指指尖,“这天好像也是你的生日。” 言书越眼神一瞬间凝滞下来,按下电源键,目光落在屏幕里倒映的人脸上。 “我不记得生日具体是哪一天,福利院的孩子太多了,院长妈妈就把每年的一月一日元旦节,当成给我们庆生的日子。” “老师把我带走,说离开福利院也应该算做一个新的开始,于是就把每年的九月十三日当做了我的生日。” 那是她们遇见的那天,是属于言书越新的开始。 坐久了脖子都要僵了,言书越起身抻了抻腰,这鞋子穿着有些冻脚。 “要回家了吗?” 言书越低头,垂眸望着坐在木椅上的人,伸出了手。 她的手很暖和,在这三月的春天里,很适合和人牵手,可惜了。 “回去吧,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有件事没做。” “什么事?” 站着和自己一般高的人凑到耳边轻声说着,虽然有些让人麻酥酥的,可等听清了,还是有些意外。 “你没骗我?”言书越有点怀疑这人说的话。 鞋跟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在这样繁华的城市,想要找到没有灯还没有监控的地方,还真有些难啊。 “眼见为实喏。” 两人走进一条有些昏暗的巷子,老旧电线杆上还粘着小广告,偶尔一两下滋滋电流声,晃的那灯暗了一些。 前面是个拐角,看着两人转了过去,跟在身后的人紧贴着墙壁偷偷望了眼。 嗯?他跟着的人呢?怎么转个眼就消失不见了。 疑惑的抓了下脑袋,怎么就这么笨呢,都盯得这么严实了,结果还是把人给跟丢呐。 第96章 正当他要转身往回走,泛着冷意的长刀落在肩上,离他的脖子只有几厘米。 “你看,我没骗你,都说了有尾巴了吧。” 隐在黑暗里的海楼现身,朝他们走近。 “我好像记得我之前说过,要是再让我遇见你,这刀就该抹了你的脖子。” 言书越声音低了下去,和她平时说话不一样,这样的低声更有压迫感。 男人抖着嗓子,虽然害怕可还是说了,“你不敢。” 海楼笑了,手指抵开些言书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你之前可是怕的很啊。”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挺起胸膛语速很快的说了句,“我是来和你们做交易的。” 哇噻,没听清。 言书越落在他肩膀的刀拍了拍他的脸,警告着,“说清楚些。” 他又泄了气,苦着一张脸,“我说,我是来和你们做交易的。” 海楼看了言书越一眼,起了兴趣,问他:“什么交易?” “你们不是想知道和我联系,让我来跟踪这位小姐的人是谁吗?只要你答应和我做交易,我就告诉你们。” 言书越抓住他话里的漏洞,手上用力把刀往他脖子又凑近了些许,冰冷的感觉还是让男人有些害怕。 “你之前说的可是你不知道这人,现在又说认识呢?”前后不对账的话能信吗? 看着男人发抖的手臂,听他又说:“我确实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可我有办法让你们知道她是谁。” 刀身抵着他把人靠在墙上,言书越收回了威胁他的长刀。 “具体说说。” 他想了想,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一咬牙说了出来。 “十六号那天,你们发现了我在跟踪。我没有撒谎,一直都是那边和我单线联系,后来我又接到那边的电话,我告诉那边你们发现了我的事,她就让我别在跟着了...” 言书越有些不耐烦,点了句,“说重点。” “我录了音。” “......” 言书越和海楼对望一眼,一半脸隐在黑暗里,看起来都不是那种好惹的人。 “我有点好奇你想和我们做什么交易?” “我知道你们是入梦师。” 听着男人说的话,就连海楼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看来他的交易,有些不简单啊。 “你想让我们入梦救人?”言书越抱着手臂,冷眼瞧他,“就一个录音,可不值这价。” “我知道,钱我会想办法凑给你们,只要你们答应和我做交易。”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听起来就很虚。 言书越想了想,或许还有别的方法,“录音给我们,然后你再帮我做事,以此来抵消你请人入梦的价钱。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字与词之间是有区别的。海楼望了她一眼,男人忙不迭的满口答应下来,脸上不再是那副苦兮兮的表情。 “做。” “好。”言书越点点头,“你也认识我们,不过我还不认识你。” “我姓孟,大名是孟客来。” 回程的路上海楼看着一旁卖饰品的店,问言书越,“我觉得你很适合戴项链唉,要不买来戴戴。” 言书越一点目光没给,直接带着人从门店前走过,“不要,它束缚住我了。” 海楼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和她一起回去。 第47章 回家 客厅电视里倒映着的人影坐在沙发里,看她抬手一遍又一遍的重新播放孟客来发给她的电话录音。 一个人的声音可以掩盖,但说话的习惯还是能让人找出蛛丝马迹。 而恰好,她就认识这样一个人,有着专属与她的末尾语气词。 把编辑好的邮件发给孟客来,言书越刚摘掉耳机,就听清很轻微的啪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坠地。 坐直身子朝左右望去,没瞧见什么引人注意的东西,转而又要窝回沙发里,抬眼瞧见突然从阳台窗帘后钻出来的小家伙。 它还真是专注于走阳台啊。 言书越按亮手机,又是凌晨一点,所以这是小家伙每天出来串门的时间吗? 馒头轻车熟路的跃上沙发,嘴里还叼着一根猫条,可能是被它咬的太用力,有些地方已经破了。 看到黏在它毛上的猫零食,言书越扯了张纸给它擦干净,挼了挼它的脑袋轻声说着。 “这么晚不睡觉,过来干嘛?” “喵?” 小猫歪着头看她,试图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小声说话,以及为什么老是喜欢待在黑暗里。 可它是一只小猫咪,不需要理解这些。 张嘴打了个哈欠,一巴掌拍在言书越拿猫条的手上,末了还试图捧起她的手把猫条往嘴里塞。 这个动作的意思很明确,言书越撕开包装袋,一点一点喂给它。 “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认生呢。”言书越捋着它的尾巴,慢悠悠的说了句。 客厅里小猫舔舐的声音很明显,言书越扭头看了眼那几扇合上的房门,希望隔音能好一点,别把人给吵醒。 吃饱喝足,小卡车踩上她的腿,伸了个懒腰直接趴了下去。 捏着它的爪子,肉嘟嘟的手感很好。 馒头那双在黑暗里绿油油的眼睛给言书越带来一丝熟悉,手摸着小脑袋。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喵~” 第97章 小家伙睁开眼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收回爪子卧在身下。 言书越觉得自己是魔怔了,怎么想着要和一只小猫对话呢。 敞开的落地窗迎来夜里的风,阳台上的花已经谢了,只剩下一些枯枝,等待着下一个开花季节。 有很轻微的开门声,好像是有人上了阳台。 看了眼落在阳台上的月光,言书越捋着馒头柔顺的皮毛,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都这么晚了,你主人还没休息吗?” 趴在她腿上的小家伙起来,撅着屁股先是伸了个懒腰,随后突如其来在言书越脸上拍了一巴掌,而后甩着高傲的尾巴一跃而下,又往阳台去了。 言书越捂着被馒头打了的右脸,沉了下眉毛,她这是被一只猫给教训了? 她能听到对面小声的惊呼了一下,显然是被突然出现的家伙给吓到了,没听清说了什么,等她起身出去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又戴上耳机,把录音进度条拉到最开始的地方,重新又放了起来。 她穿的很单薄,靠在阳台上,路过的风似乎都舍不得落在她身上。 轻声叹了声气,海楼摸了摸抱在怀里馒头的小脑袋。 “习惯就这么难改掉吗?” 馒头抗议的叫了两三声,把头埋进她手弯儿里,留下个后脑勺对人。 阳台上的人还在那儿,风已经没有了,她还想接着晚风对她说句晚安呢。 蔡佑山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鞋跟坠地发出啪嗒啪嗒声,揉了揉眼睛来唤出清醒。 他来到餐桌旁,倒水的同时清着嗓子,扭头朝客厅看去,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颗脑袋吓得一哆嗦,“哎咦”了一声,差点把手里水杯给吓掉。 言书越昨天晚上就歇在沙发上,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吸着有些不太通畅的鼻子,一脸懵。 “越姐,你昨晚就睡的这儿?没冻感冒吧。”蔡佑山手撑在餐桌上,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水后问她。 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嗓子眼发干,顶着一头糟乱头发扭头看他。 蔡佑山左右望了眼,他寻思着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为什么越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好惹呢。 “能给我也倒杯水吗?” 听着她粗哑的嗓子,蔡佑山赶紧拿起托盘另一个水杯倒上水递给她,润了水的嗓子终于舒坦了。 言书越道了声谢,把毯子叠好放沙发上,捋着有些乱的头发,“我得回澜崖一趟,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蔡佑山放下手里的水壶,一脸诧异的扭头看她,“为什么突然要回澜崖?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一点私事,我就不打扰她们休息,她们醒了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回去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等言书越收拾好背上包又回到客厅,蔡佑山还站在那儿。 “老蔡?”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呆滞的眼神重新落在她脸上,笑着问他:“怎么这副表情?我争取早点回来,要是碰上什么难办的事,你们可以去找海楼或者苏老板。” 手落在他肩膀拍了拍,“还有,替我照顾好北衾她们。” 这话说的就像她要回不来一样。 时间也不早了,她得抓紧时间,早些处理完能快点回来。 “越姐。” 开门的动作停了,言书越回头看着蔡佑山,听他说:“你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得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憋着,要不然怪...难受的。” 嗫嚅着嘴说的话不太听得清,言书越扯了嘴角,笑了,“会的,放心吧,那我走了。”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 蔡佑山冲她挥挥手,看着合上的门,回身坐在沙发上,抬手抹了下脸,只剩下一声长叹。 在去机场的路上,言书越收到海楼打来的电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着最后还是接了。 “海楼,我...” “夏友时死了。” 电话那边声音冷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什么!” 她的惊呼迎来了司机的注目,言书越瞥了眼心沉了下来。 “谁做的?” 落在腿上的手捏成拳,紧紧攥着,心有些不安。 “夏传。” 掌心握着膝盖,言书越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 “你要去看看吗?” 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海楼看了眼还在继续增加的秒速,听那边说。 “我回澜崖了。” 海楼拧了下眉,没猜明白她这突然的归家是为了什么。 “你老师出事了?” 或许,这是最大的可能。 言书越摇了摇头,把手机从左边挪到右边,手指扣着裤缝。 “老师很健康,我回去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 海楼“嗯”了一声,随后说着,“那,路上注意安全,”似乎觉得有些没够,又问了句,“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言书越思量了许久,指尖磨的有些发热。 “如果快的话,或许明天就能回来。” 对面笑了,她说:“那要是慢呢,你打算多久回来?” 又是摇头,言书越自己也给不出具体的时限。 “我会尽快赶回来。” “好,一切小心。” 挂了电话,海楼看着放在沙发上的大包小包,把手机揣兜里。 第98章 听着滋滋冒油的声音,俞初斜再看了眼煎的刚刚好的颜色,心里美滋滋的。 捞出另一口锅里煮好的面条进碗里,把鸡蛋卧在面上,撒了把葱花。 她最爱的面条终于完工啦。 刚拉开椅子准备享用美餐,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海楼看着蹲在脚边的两个小家伙,晃了晃手指,“不要叫那么大声。” 它们才不管,气急了直接一口咬她腿上,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 门一打开,看着拖家带口的人,俞初斜侧了身子,两个小家伙跟回了自己家一样,蹭了蹭她的裤腿就进屋了。 接过她手里的猫粮,俞初斜问道:“你这是又要出门吗?” “嗯,又得麻烦你帮我照顾馒头和花卷了。”海楼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俞初斜笑了笑,靠在门框上,“没事,正好阿末在家待的也无聊,两个小家伙还能陪陪它。” 海楼又说了句谢谢,按下电梯下行键,听到俞初斜问她。 “你等的那个人,等到了吗?” 转头看她,脸上笑意明显,她说:“等到了。” 俞初斜也笑了,满意的点头,“那就好,祝你旅途愉快。” 电梯门开了,海楼进去按下负一楼,看着墙壁上倒映的自己,把头上的鸭舌帽又往下扣了些。 往停车的地方走,注意到那空了许久的车位上放着一辆越野车,转而向它走去,伸手敲了敲车窗。 车里的人降下车窗,扭头看她,往里偏了偏头,“上车。” 海楼拉开车门,坐到苏白旁边,五人座的越野车,此时还剩下一个位置。 “哈喽,又见面了。”坐在副驾的人回头,冲海楼摇了摇手,一脸笑嘻嘻。 “呵” 海楼只是瞥了她一眼,给了个气音儿就不再搭理她,转而望向苏白。 惹了嫌的人撇了撇嘴,和方向盘前的对了个眼神,车慢慢滑了出去。 “你也要去?” 听着她的疑问,苏白看她,手搭在腿上,反问她:“难道我去不得?” 把包放在她们中间,海楼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胳膊,切了句,“去得,怎么会去不得,怎么说她也算你半个学生。” 窝在副驾的人看了眼内视镜里的两人,丝毫没有梦阵里那么嚣张,扭头看着窗外,不敢做声。 “我不是去看她。” 海楼拧眉,落在前座头枕上的视线往右落在苏白脸上,“你不去看她,那你去干嘛?” 她说:“抓人。” “抓谁?” 苏白转过头看她,脸上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夏传。” 海楼忘了,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她可不管人到底是不是夏传杀的,但他撞了夏邑禾,就不能这么轻易从苏白手里逃脱。 见后面两人谈完了,阿然兴冲冲的转过身,神采奕奕的看着海楼。 被她目光盯得有些不太适应,嘴抿着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有什么事就说,别整这个样子,我可不吃这套。” 谁让这人在梦阵里那么狠的虐她,还断了她的刀,真是没大没小。 阿然翻着手腕,把要赔给她的东西亮在手里,“你要的刀,看看,是不是和之前那把一模一样。” 海楼眼前一亮,握着刀柄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和寸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哪儿来的图纸?”她可是记得断刀还在自己手里,要想重新造出来,只能按着图纸做,要是不记错的话,这刀的锻造图纸可是被火给燎了。 副驾的人接收到海楼瞥来的视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啊,这个吗...额...” “我给的。”身旁的苏白出声,替她解围。 “对,族长给的。”她攀着座椅,努了努嘴,问,“怎么样,还不错吧,给它取个名字呗。” 手里的刀泛着流光,转而落在她手腕,成了个装饰用的银手环。 “所以,它叫什么?” “寸雪。” 还是之前的名字,就像还是之前那把刀一样。 苏白扭头看着窗外,路边的树散了一地的落叶,黄色绿色夹杂着,说不上难看,却也讨不到欢心。 飞机穿过云层,由近到远,慢慢成了一个黑点,直到彻底消失。 第48章 追踪 这里成了另一片天,仿佛上一场雨下了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雨水,阴沉着天,连空气都变的干燥。 临街摆上了桌椅,霓虹灯闪烁着,听着人们的欢声笑语,苏白摇上车窗。 副驾上的阿然额头抵在窗玻璃,看着外面那些吃的正畅快的人,心里起了小心思。 鼻腔呼出的空气模糊了视线,她突然又觉得没意思,靠回座椅瘫着。 “你还在等她的回信吗?”后座苏白开口问了一句。 阿然看了眼后面坐着的人,自从海楼下车后,她就一直沉默着,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喉间发出“嗯哼”声,提到这件事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失落呢。 “她一封信也没有回过我,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苏白闭眼靠在座椅上,手指交错落在膝盖,点了句,“或许,你可以去见见她。”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阿然耳朵里,像烟一样。 开车的人听着她们的对话,时不时通过内视镜观察后面的人。 第99章 手指落在玻璃上,转了几个圈,留下些痕迹,“我不敢去找她。” 后座的人睁开眼,视线落在她后脑,舌尖抵住牙齿,“她不知道你活着。” 当年失败后,那人都自顾不暇呢,哪还有能力顾得上她,等反应过来后,只得到了一具假的尸身。 车子拐进一条单行道,这条路安静的多,空气里也没有了食物的香味。 “你就算给她寄去上百封信,都不如去看她一眼。” 阿然叹了声气,坐那儿长吁短叹,手指划着玻璃发出嘎吱嘎吱声,听的人头皮发麻。 苏白拧了眉,指尖揉着耳朵,试图驱赶那难以言表的感觉。 “虽然不会改变什么,但如果有机会,去看看她吧。” 阿然“嗯”了声,窝在座椅里,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手机,也只是玩。 拐进城中村,谛澜把车停着空地,四周阴暗的环境让她心里紧了起来,回头看向苏白,不死心的再问了遍,“族长,真的不需要我们陪你去吗?我觉得这里很不安全。” 副驾的阿然也附和着,“就是就是,要不我陪你去?” 手落在把手上,推开车门,用行动表示了拒绝,“在这里等我。” 苏白独身一人走进黑暗的小巷,阿然瞟了眼后靠在椅背上,满脸乐哉哉。 反倒是谛澜,紧张的大气不敢出,看到她这模样,身旁的人安慰道:“放心,受不了什么伤。” 眼里满是担忧,这样的神情让阿然有些羡慕。 耳边是空调的呜呜声,在现在这样的季节,从这里路过,让人觉得有些冷。 靴子踩在湿漉漉的地上,留下个干净的脚印,手揣进大衣口袋,落了只手在唇上挡着咳嗽。 留神听着附近的声响,朝右拐了个弯儿,这地方的路还真绕得人头晕,弯儿转了一个又一个。 巷子里萦绕着腐烂的味道,苏白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处敞开的窗玻璃上,数了下楼层。 二层。 嗯,摔不死。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苏白看着挣扎在其中的阶梯,一步一步踏了上去。 站在拥挤的过道里,堆积的垃圾有些辣眼睛,这层楼唯一还算干净的地方,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手落在门上敲了两三下,听到里面的声响立马安静下来,苏白挑了下眉,耐心的又敲了两下。 门后那人小心的问道:“是谁?” 等犯了错误才知道遮遮掩掩,未免来的太晚了些。 “找你的人。”苏白回道。 夏传说:“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我觉得可以见一面,或许我能救你一命。” 诱饵都是循序渐进丢出去的。 他到底还是有些心动,躲在门板后面拉开一条缝,仅剩一根防盗链苦苦维持了里与外的界线。 夏传支个头在那儿瞧着门外的苏白,从下往上仔细打量,对她能说出那些话感到怀疑。 “你有什么办法?” 苏白看着这个畏畏缩缩的人,在这里苟延残喘的活着,每天都得躲着人,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错被人逮住。 他忘了,错误是需要人去承担的。 过道里的灯熄了,她的脸隐藏在黑暗里,不知怎么的,夏传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夏先生不问问我是谁吗?”苏白以话语诱导着他。 手握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迎接突发情况。 “你不是说是来救我的吗?” 苏白笑了,她的声音让夏传听来,冰冷的就像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也可以理解成是来救你,不过准确的来说,是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夏传很庆幸自己能第一时间理解这句话,想要用力把门合上,却看到不知从哪儿出现的长剑,抵在门缝里。 他赶紧松手往窗边跑,苏白踹开门,看到夏传攀在窗户上,正要往楼下跑。 脚落在实地上,反弹的力震得腿疼,夏传一刻不耽搁,爬起来就跑。 出了楼栋口,苏白看着跑进巷子里的人,脸上是戏谑的表情,抬腿追上去。 也记不得自己到底转了几个弯,跑了多久,只知道肺里的空气快要用完了。 靠墙上手撑着膝盖直喘气,抬了下眼皮看去来路,没人追上来。 正松了口气,视线落在地上,眼前起了雪花,脑袋有些晕。 “你是在找我吗?” 猛地一抬头,冰冷的剑刃落在喉间,夏传脑袋死死抵在墙上,丝毫不敢反抗。 “求求你别杀我。” 夏传哆嗦着腿肚子,张着手想碰却又不敢碰,只能赔着笑脸祈求能被放过。 苏白瞥了眼他抖如筛糠的腿,颈上多留了条血痕。 “是你撞的夏邑禾?” “是我。” 倒是挺实诚,知道撒谎起不了作用。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苏白扭头看向巷子口处的黑暗,笑出了声。 夏传着实被她的笑给吓到了,紧张的咽着喉咙,想要出声却发现嗓子干的难受。 落在脖颈上的长剑往外挪了些,看着她吓得惨白的脸,撇了下嘴角。 “我其实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杀了夏友时?是因为股权还是钱?” 夏传紧抿着嘴唇,眼睛盯着苏白,什么也没说。 “还是因为你恼怒他没用。” 第100章 昏黄街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将眼底藏着的情绪瞧的一干二净。 “你要不要猜猜警察还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你?” “或者,谁又会比他们先找来?” 脚步声愈来愈近,苏白偏头看着朝他们走来的人,没意思的撇了撇嘴。 “看来,你的好运要到了。” 踩着步子往前走的人瞧见望来的目光,拦住身后想上前的人,警惕的看着苏白。 “这位女士,你好像抓了我们要的人,能劳烦你把人还给我们吗?” 他们不是警察,看样子像是在道上混的。 夏传下意识抓住苏白的袖子,之前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一脸苦苦哀求。 “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他现在倒是希望能被警察抓去,要是落在这些人手里,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说话女人身后一个穿着皮大衣的寸头男有些不耐烦,抹了下嘴,指着苏白说:“别浪费口舌了,直接把人抢过来不就得了吗老大。” 女人瞥了他一眼,寸头男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话,自觉的给自己嘴上加了条拉链,老实的站在一旁。 她右手边留着短发女人觑了眼似乎觉得没兴趣,嘴里嚼着口香糖,抬手扣着自己涂了黑色的指甲。 “女士...” “你们是谁派来的?萧家?” 短发女人垂下的手缓缓挪向后背,看到她扯动的衣角,苏白笑了笑,看来她说对了。 萧时止住她的动作,冲她摇摇头,现在用冷兵器的人可不多,而且那人虽然看起来很羸弱,可保不准是个强手,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们确实是萧家派来的,这样女士能把人还给我们了吗?” 这句话,分明是在试探苏白的底细。 “给萧雨疏打电话。” 苏白的声音很轻,可话里的分量很重,萧时连同她带来的两人不由得对这人有了另外的看法。 隔着距离对峙,苏白倒是能做到气定神闲,可夏传还是怕的,一双眼瞧了这儿又望向那儿,试图寻找生机。 咽了下唾沫,按下萧雨疏的号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萧时抬眸瞧了眼苏白。 费了些时间那边才接通,对面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喂?” “小姐。”萧时恭敬的唤道。 “阿时打电话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萧雨疏转身轻轻合上房门,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小姐,我们要的人被抢了。” 苏白听着,这话虽然有些词语上的错误,可表达的意思也没错。 微张的眼眸目光变得凛冽,不过转瞬即逝,后又恢复成一副温和的样子,冲路过的护士笑了笑。 “谁抢的?” 萧时抬头看向苏白,抿着唇说了句。 “我不认识她,不过她好像认识您。” “哦,是吗?”电话那头的萧雨疏起了兴趣,“那你把电话给她。” 苏白接过萧时递来手机放在耳边,听到那边的话。 “雨疏,是我,苏白。” 熟悉的声音刺进耳朵,萧雨疏有一瞬间的愣神,下意识扭头向病房看去。 那人正在里面休息。 “倒是好久没和老师您联系了,一切都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 苏白和电话那端的萧雨疏说着,时不时落一眼在萧时身上,她冷着脸站那儿,心里却在敲锣打鼓。 她好像真的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萧时看着她递来的手机,通话还在继续,赶忙放在耳边。 “阿时,你们先回去,人交给苏小姐。” “好的,明白了。” 挂断电话,萧时看了苏白一眼,带着叫来的人又离开小巷,剩下了苏白和夏传。 “你很幸运,我不想让她们脏了手,所以你的命,得交给该管这事的人处理。” 正当夏传想说什么,苏白一膝盖直接撞在他腹部,疼得他张大嘴,痛苦全数没在喉咙。 看他捂着腹部倒在地上,苏白扯了下嘴角,“这是你欠邑禾的。” 她这一脚很用力,他得在地上缓上好一会儿才行。 听着越来越近的警笛声,苏白没在管他,寻了个方向走了出去。 侧身让过脚步匆匆的人,看到她回眸朝自己望来,苏白扯了个笑容,转身离开。 夏传终究还是被抓了,看他灰头土脸被人压着,车里的人咳嗽了两声。 藏在黑暗里的人渴望见到光,却又害怕见到光。 第49章 过往 白色依旧是白色,在一团绿色里,依旧晃眼的不行。 言书越选择晚上回去这里,熟悉的房子,一切如旧的家具摆设,唯一不同的是门口花圃的花谢了,剩下些枯枝在那里等待来年的春天。 她本来不打算这么早说出自己回来的目的,可看着许归沉洞悉一切的眼神,言书越知道自己可能藏不住。 两人隔着方茶几端坐在两边,言书越抿了一口水,视线顺着杯沿往前看去,轮椅已经换成了手杖,想来恢复的不错。 “阿徵回来,不只是为了来看我吧。” 目光往上移,落在许归沉一双沉寂的黑眸里,那黝黑的颜色仿佛能看穿一切,看穿她藏在心里深处的东西。 站在她身边的罗姨脸上是紧张的神色,放在身前的手揪着,望着言书越看来的眼睛。 第101章 言书越想了想,或许可以不那么直接,或许可以转个弯儿呢。 “......” 可她也不是说话委婉的人,这还真有点难为她呢。 “我听说了一件事,想来问问老师您知不知道?” 许归沉疑惑,如果只是想知道这事,没必要专程从生地跑回来,或许,这只是一个由头。 注意到身旁那人有些颤抖的手,淡淡的瞥了一眼,“具体说说。” 时间顺着她叙述的话语慢慢溜走,越听,不只是罗姨,就连许归沉的脸上神色也变了好几番。 轻轻搁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细碎声响,她问:“这事是从哪儿听来的?” 言书越很疑惑老师脸上的神情,从最开始的眉头紧蹙,随后是一脸冰冷,再到一闪而过被掩藏在眼里的恨,情绪变换很快,就好像... 她是亲临者。 有了这个猜测,言书越自己内心也是波涛汹涌,这事或许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所以,她想要撒谎。 “道听途说。” 许归沉凝望着言书越双眼,静静的说了句,“撒谎。”而后又继续补充,“道听途说可听不来这么仔细的故事。” 言书越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嘴唇抿成条直线,扭头看了眼站她身边的罗姨,又转回头看她。 “是从另一个入梦师那儿听来的。” “谁?” 老师询问来的很快,几乎等在她话刚落就脱口而出。 太奇怪了。 难道真的给自己猜对了? 直视着她看来的目光,言书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她,“老师好像对这事有点耿耿于怀?” 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晃动,里面一片坦荡。 “耿耿于怀?”她垂下眼望着茶几上放的杯盏。 许归沉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句低声呢喃,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抬眸望去,言书越别开了眼,那眼神里袒露着的直率让心里藏了事的人难以直视。 她说:“为什么是耿耿于怀,而不是恨呢?” 言书越心里一惊,下意识想要开口阻止她说下去,可还是慢了一步。 她猜的很准,面前这人确实是事情的亲临者。 “她陷在梦阵里那么久,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能把人救出来,可结果呢。” 回忆一点一点浮现,那些时日带来的疼又重新漫了上来。 “那些拦路人的追赶,让创造出的机会白白流失。” “救人,呵,又能救得了谁呢?” 有些事情,本就不适合回忆,不适合再次被提及。 言书越双手交错,有些不安的摩挲着手背,她说:“过去十几年,老师救了很多人。” 许归沉抬头看着自己的学生,在他们的时间里,年数的流逝变得迟缓,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或许都是一样的。 “是啊,救了很多人。” 她垂下眼眸,藏起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似是想到什么,又问她,“阿徵还没告诉我,是从哪个人那里听来的这事。” 还以为能岔开这儿话题呢。 在心里念叨着对不起,言书越直视着她望来的眼睛,“她叫栖鸦,是我在生地遇见的一位入梦师。” 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水润过干的发紧的嗓子,让她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瞧了眼自己老师脸上的神色,言书越犹豫着开口,“所以那位小姐,还被困在梦阵里?” “人都死了,哪还能困在梦阵里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惆怅。 言书越是惊讶的,惊讶过后是疑惑,再是平静。 梦阵被创造出来,同时也接受死亡,沉睡者的离世会让梦阵消失。 毕竟,已经没了生机的人,哪里又来梦阵呢。 “可是...”她咽了下嗓子,有些不理解,“她难道就没有父母或者是兄弟姐妹吗?”就,只有您了吗? 隐藏在最后那半句话被言书越吞了回去,她觉得这句话来的不合时宜,不适合说出口。 总会有办法能把人给救出来吧。 “我不知道。” 客厅一时沉寂下来,就连呼吸都是轻的。 不知道可以包含两种结果,有和没有,但这两种结果她没法关心,她忘了问最重要的一点。 “老师有去见过那位小姐最后一面吗?”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言书越换了个说法,看着许归沉望来的眼眸,眼里含上探究。 “你是想说她或许可能还活着?” 许归沉猜透了她的想法,万一她有家人呢,万一她的家人恰好不是普通人呢,又恰好...把人给救出来了呢。 在言书越的点头中,她摇起了头,“她死了,我亲手葬的,哪里还有可能活着。” 嘴因惊讶而张着,瞳孔大开,腰背下意识的挺直,重复道:“她死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言书越的脑子有些乱,手肘落在沙发扶手上,手撑着额头,低眉仔细思索着。 同一件事,却有两种结果。 老师的态度很明显,坚信那人已经死了,可为什么她从海楼话里读出的意味是这人没死呢? 如果真的没死的话,那老师葬的那人又是谁的尸身? 本来是抱着其他目的来的,现在却弄成了个悬疑片。 “阿徵在想什么?这么的愁眉不展。” 第102章 言书越抬头看着老师,抛开这些不谈,她还想确认一件事。 “我在想,那人的昏迷和老师有没有关系?” 许归沉知道她问的谁,承认的点了下头,“是我做的。” 她的心沉了下来,继续问:“就没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法吗?非得...” 知道她想问什么,许归沉对这事从来没有想要隐瞒。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困在梦阵里六年了,本该过着鲜活人生的她被困了六年,我不能再等了。” “我创造了一次意外,让那人陷入昏迷,本来一切进行好好的,为什么非得那个时候阻拦我?” “等我摆脱那群人再回来,那人因为并发症死了,都死了。” “她叫阿然,是生地人,我抢走了她的尸身带回澜崖,葬在后院的竹林里。” 原来竟是那里吗,怪不得从来没让接近过那片竹林。 言书越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发觉什么也说不了。 这件事情做错了吗?或许在她的角度来说,这事是做的不对,可谁又说的准呢。 她只知道,仅仅以自己对事情的标准来评判别人做的对错与否,这本身就不对。 凝望着许归沉的眼睛,言书越叹了声,问她:“为什么等不了?” 许归沉笑了笑,在这样有些严肃的氛围里,她的笑像是出现了一条突破口,让言书越沉重的心情缓和下来。 “意识体是会被同化的,随着时间溜走,她会逐渐变成别人的一部分,等到最终被同化完,也就和死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她的身体机能也在慢慢衰退,有法子能救回来,为什么还要再等下去呢。” 三个人里,或许只有许归沉还能笑出来,言书越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问这个问题,应该直接一点把此行的目的告诉老师。 等到了现在,她是真的一点也开不了口。 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水,咚的一声放上茶几,惹来许归沉打量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说:“我能现在去看看她吗?” 许归沉惊讶,抬手瞧了眼腕上的时间,现在是八点半,外面已经黑的都看不见了。 “现在?”她不确定的问了句。 言书越肯定的点头,“嗯”了声,“现在。” 这话把她给逗乐了,指着窗外黢黑一片,“外面可是很黑的。” 瞟了眼,还是很确定,“我不怕。” 许归沉点头,看向罗姨,“麻烦去把灯拿来。” 一旁的人没有反应,似乎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 “罗姨?” 对面的言书越出声,她明显看到罗姨因为自己那声呼唤而抖动的手,拧了下眉看上她的脸。 “夫人您要我做什么?” 许归沉抬了抬下巴,“去把那灯拿来。” 忙不迭应下,嘴里念叨着“找灯,找灯”往过道里走。 目光追随着她,这神情看的言书越有些迷茫,扭过头来问自己老师,“罗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最近老这样,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 言书越“喔”了一声,等着罗姨把灯拿来。 看着她握在手里的灯笼,言书越紧了下嗓子,抬头问她:“就用这个吗?” 这东西还挺有意境,透过油纸的烛火昏黄了些,朦胧的照着以它为中心的方寸之地。 “嗯,她喜欢这样的灯笼,若是怕了,可以明天再去瞧她。” 她摇了摇头,怕到是不怕,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古旧的玩意儿。 许归沉没让罗姨跟着,也已经很晚了,就让她先去休息。 竹林里铺了层青石板,冒了头了竹笋抵开土壤,等待到了天明,能长好几厘米甚至更高。 一手杵着手杖,一手挽着言书越,两人走的速度不快不慢,刚刚好。 夜晚风来的勤,竹叶泛起的沙沙声有些磨耳朵。 那是一方小土坡,有她一半那么高,光滑的石碑上只刻了一个名字。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许归沉看着她的侧脸,缓缓说道:“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二日。” 挺好的,也就一日之差而已。 坟上长了些草,言书越看她一点一点拔掉,心里有些唏嘘还有些难过。 止不住的想法在心头疯狂蔓延,吞了下嗓子,扭头看去一旁的黑暗。 “阿徵,回去了。” 许归沉唤了她一声,没要她搀扶,撑着手杖在前头慢慢走着。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言书越亦步亦趋的跟着。 “你回来,其实是为了海小姐吧。” 言书越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住了,她看着前面老师背影,终究还是被猜到了。 “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叫人跟踪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走着。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知道她的过去吗?” 拧着眉头跟上她的步子,“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分别?” “你喜欢她,可对她的了解却像是一张白纸,你连人家的喜好都不知道,又往哪儿去博得别人对你的好感?” 又是一阵风,差点就要吹散了她说出口的话。 “老师是在诡辩,你说的全然不是从自己角度出发,试图用我自己来蒙骗我自己,老师很坏。” 第103章 前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她说:“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 “她的脸让我觉得很熟悉。” 许归沉的话让言书越有些疑惑,舌尖抵了下上颚,“或许是之前在十三号见过?” “十三号吗?或许吧。” 她喃喃着朝前走,言书越举着灯笼跟在她身后。 在黑暗里她的步子迈得很稳,就连身后有光亮的言书越都被石板间的空隙拌了好几次。 车灯萦绕在泛黄的竹林里,慢慢而来的马达声又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50章 难过 晚风呜呜吹着,透过狭长的缝隙灌进医院走廊,萧雨疏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里倒映出的人影,兀自出了神。 她软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椅子随着她动作吱嘎响着,有些磨耳朵。 咔哒拧开门锁的声音,她扭头看去,门从里打开,原本应该睡着了的人又醒了过来。 “我以为你走了。” 她的语调听起来很可怜,像只失落小狗一样,眼神湿漉漉的。 萧雨疏笑了笑随后起身,牵着她的手将人带进病房,把她按坐在病床上,和她并排坐着。 “刚刚是去接电话了,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虽然这种话听了很多次,可还是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夏邑禾抿紧了唇,揉着有些发烫的右耳问她,“是谁的电话?” 她左手上输液用的平口贴边缘卷了起来,一点红色血迹印在上面,顺着方向小心撕掉,目光落在白色,看它被自己叠成小方块。 “阿时打来的,说夏传被人抢了。” “被人抢了?” 夏邑禾惊讶,难道除了她们还有人对夏传有兴趣? 真是有趣。 “谁抢的?”夏邑禾问。 白色方块被她扔进垃圾桶,转过头目光直直落在她眼底。 “你老师。”萧雨疏说。 “我老师?”夏邑禾疑惑着蹙眉。 萧雨疏点头,“嗯”了声,“你老师,苏白。” “苏白!就为了夏传?” 听到这个名字夏邑禾一张脸上写满了惊讶,她这个老师可谓是深居简出,为了这么件小事出手,她觉得有些不值得。 “嗯,她说夏传既然撞了你,就得付出代价。” 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适时而来的电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夏邑禾看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她皱了眉头,没说几句话就又给挂了。 “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握着她落在腿上的手,十指紧扣。 摇了摇头,紧着的眉头松了,她说:“没什么,只是夏传被警方带走了。” 或许,这是能被预知到的结果。 夏传干扰了她以后的计划,虽然过程不那么让她满意,可总的来说也算是完成了目标,只不过提前了一些。 “也好,就先让法律去制裁。” 视线落在她身上,夏邑禾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 “没事的,都过去了。” 萧雨疏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这人有时候还是那么犟。 安静走廊响起的敲门声吸引了护士的注意,翘着脑袋看过去,只有一个背影,很快就被门给挡住。 没感知到什么危险就又重新低头书写记录,偶尔一两声抱怨轻轻响起,也只有自己听得见。 两人背身看着进屋的人,有些惊讶。 海楼摘掉鸭舌帽,环视了一圈这单人病房,十分满意,弯腰坐进单人椅,回望着落在身上的目光。 “您怎么来了?”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竟然让两位“大佬”一起出动,还怪隆重。 在医院也躺了这么多天,身上的伤也好了一些,剩下看不见的东西藏在衣裳里。 她撇了撇嘴,把帽子扔桌上,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颈,“毕竟我也算你半个老师,要是不来看看你,天晓得你又得怎样念叨我?” 夏邑禾有些尴尬,注意到萧雨疏望来的视线,介绍着人给她认识。 “这是我另一位老师,海楼。” 萧雨疏笑了笑,“老师好。” 海楼看她,回了一个笑,“你好啊,我傻学生的小恋人。” 这话弄的夏邑禾有些尴尬,羞涩着一张脸不敢去看萧雨疏,转而把目光落在海楼身上。 “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接过萧雨疏递来的水,道了句谢谢,呷了一口润着嗓子,“嗯,一起的,怎么了,想见见她?” 应着她的话,夏邑禾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想见苏白,“可以吗?” 海楼笑了,她换了个姿势,左腿搭在右腿上,“当然可以。”手指点了两三下膝盖说,“你要等她来了我再和你谈事呢,还是边谈边等她来。” 她手上没个什么动作,只是这么说着,就好像这样就能把人叫来。 萧雨疏收回落在海楼身上的视线转而望向窗外,病房所处的楼层高,坐在床上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天,一点月色都没有。 “什么事?”三字便做了一个决定。 夏邑禾的声音不免带上正经,浑身上下充斥着和人谈判的气场,唬得住别人可唬不住她。 手指又点了两三下,目光朝门那边看去,后又晃了回来。 第104章 “我想知道,夏友时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病房里一时沉寂下来,萧雨疏视线落在海楼身上,平静的像没有掀起波澜的湖水。 若要说这世上最恨夏友时的人是谁,夏邑禾当排在第一位,为了自身利益谋害她最亲爱的人,又怎么能让人不恨呢。 婚姻将他们带进了坟墓,有的人早早就离开,有的人苟延残喘活到今天,本就不适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又怎么能称心如意的走到老呢。 “没有。”夏邑禾脱口而出的两字坠地,打破了一室沉寂。 她的计划远没到实施的那一天。 海楼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脸上笑意不断,“恭喜你,这也算得上得偿所愿了吧。” 夏邑禾扯了下嘴角,也没笑出来,最终只是叹了声气,“本不该这样。” 她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意。 这个傻学生啊。 “难道就只有亲手把他弄死,你才能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背身坐在床上的两人一哆嗦,早就看见门外人的海楼勾了下唇,带着一脸揶揄的表情。 “哟呵,你也学会听墙脚了?” 苏白看了海楼一眼,没在意她的调侃,转头望着夏邑禾,目光落在身上,让人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坐的很是端正。 “老师。” 这声称呼可以说是很庄重了。 萧雨疏目光来回落在两人脸上,明亮的眸子里像是抹了层雾,有些让人看不清。 她立在海楼身后,手撑着椅背,这样的对比更明显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绝不赞成。夏友时或许该死,可他的死绝对不能和你挂上钩,你不知道吗?” 在场唯一不懂的人视线来回在三人之间转着,听得云里雾里。 “我以为...” “你以为?” 苏白的话快的有些咄咄逼人,坐椅子上的海楼敛了神色,放下翘着的腿。 “你以为那一纸黄符就能让你全身而退?我教你的东西难道都忘了吗?” 触摸到关键点的萧雨疏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取下那叠成小三角的黄符,血红色的朱砂勾画着纹路,她抬头看向苏白,寻求一个答案。 她的声音缓和下来,沉稳了许多,黄符落在她手里,“这两枚命符虽然能在危机时候救你们一次。” 视线挪到夏邑禾身上,她像个犯了错误的学生,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可命数纠缠所带来的反噬,它挡不了。别做以命搏命的傻事,这不值得。” “可是他杀了我妈妈!” 夏邑禾只有拼命咬牙才能制止住自己的怒火,才不至于大声吼叫出来,吓到一旁的人。 苏白看着这个执拗的人,盈了满眶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两只紧握的手上。 她摇头轻声叹着,“那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是想你死,还是她死?”这个她字落在萧雨疏头上。 紧握着的手想要松开,被人给死死握住。 海楼严肃了神色,接上苏白的话,“他杀了人,你该用合理正规途径去判罚,而不是单纯的采用以暴制暴或者是杀人偿命这种做法。” “如果跳脱法律做了那个动手的人,你不也成了一位罪人吗?别人或许不会怕你,可你自己呢,会不会害怕呢?” 又成了那副笑面虎的模样,目光落在萧雨疏身上。 “我这样说的对吗,萧小姐?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却想选了个最差的。” 紧紧握着夏邑禾的手,她默认了海楼的话。 有些事他们不能做,社会的光明要远大于黑暗,绝对不能触碰那根警戒线。 萧雨疏叹了声,枕边人如此危险的想法却没能洞察到,她对自己有些失望啊。 夏邑禾波动的情绪平复下来,紧抿着唇脸色苍白。 “我只是不想放过他。” 站着的人俯视坐着的人,眼里没带上任何神情。 “你想以怎样的方式不放过他?是生吞活剥,还是施以极刑?” “在这件事上,你可以指责质问他,因为他有罪,而是你受害者。不是单纯的为了追求一时快感,那你有想过吗?快感过 后,会不会觉得自己手脏了而因此感到害怕吗?” 没有人说话,没有谁能代替夏邑禾说出她的想法。 那根刺悬在她心上很多很多年,要想把恨转变成无所谓的态度,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 苏白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交给萧雨疏,疑惑的接下目光停在她脸上。 “这是送你们的礼物。”听她说了声谢谢,继续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啊?这就走了吗?她怎么觉得话还没说完呢? 海楼看了苏白一眼,接收到她瞥来的视线,撑着膝盖起身。 好吧,谁让她才是老大呢。 萧雨疏把袋子放床尾起身送两位出去,夏邑禾抹了下眼泪,跟着一道去。 电梯门合上,萧雨疏看着夏邑禾红了的眼角,油然而生一股破碎感,惹得人想要欺负。 夏邑禾猜透了她的想法,把人带回病房,站在窗户边向下张望。 “你要看看老师送的礼物吗?” 下面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她回头,那是两块玉牌,小小的只有拇指那么大,刻着图案还有一些细小的痕迹。 第105章 “这上面是刻了什么字吗?” 抬手接过凑近瞧着,正面刻有萧雨疏的生辰八字,背面是祈求平安的符箓。 拿起手里的另一条,果不其然,这是老师送给她们的护身符。 “那是平安符,祈求平安的。你要戴吗?” 看她利索的把属于自己的那块玉牌戴在脖子上,萧雨疏笑了笑,点头回道:“要。” 夏邑禾小心给她戴上,小小的玉牌坠在颈上,些微的血红隐身在白色,最后掩藏进了衣裳里。 “哭什么?” 注意到她又盈了满眶的泪水,抬手替她擦掉滑落眼角。 蹲着身子埋进萧雨疏怀抱里,流出的眼泪越来越多,说话声音闷闷的。 “我感到很开心又有些难过。” 轻轻抚着她后脑,眼睛望向窗外,还是没有月色。 过了季节的宁昭市注定下不了一场雨,树叶晃动着,落下一片又一片。 感受到手机传来的振动,海楼睁开眼,瞧着窗外的闪烁灯火,视线落在手机上。 是夏邑禾。 耳边是浅淡的呼吸声,她知道这人没有睡着。 “你学生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谢谢你送的礼物。” 苏白轻轻“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海楼撇了撇嘴,替她回了句客气的话,放下手机。 头靠在窗玻璃上,车身轻微的抖动让脑袋不时撞一下玻璃,目光落在路边闪过的一道又一道人影。 “你做了很多。” 她的话惹得苏白睁开了眼,凝望着她的侧脸,过了好久才开口。 “是我欠她的。” 欠吗? 倒不是这么个说话,只是给这件事找了个由头罢了。 她又真的欠谁呢。 第51章 无解 言书越从梦里惊醒,看着枕头边不断发出声响的手机,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 “喂?” 或许是受了凉,声音听起来有些粗哑,就像锯子在锯木头,还有点疼。 海楼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确认没打错后扬了下嘴角,“你这声音,是才睡醒还是感冒了?” 手捏了捏嗓子,又感受了一下脑门的温度,“才睡醒。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擦掉额头沁出的汗水,趿拉着拖鞋起身往卫生间走。 电话那边笑了笑,言书越望着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开了扬声器小心搁在一边儿。 “今天回来吗?”那边在问。 给牙刷挤上牙膏,言书越摇头,“忘了和你说了,行程临时有变,我得去宁昭一趟。” 海楼看了眼坐她旁边的人,把电话换到左边,“去干嘛?” 电话那头的言书越含糊不清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她一个字也没听清,笑了声,“你说什么?” 吐掉嘴里的唾沫,镜子里的她头发乱糟糟,衣裳滑落肩膀,一副睡眼惺忪的丑样子。 “我说,我之前不是答应帮孟客来那家伙找人入梦吗,得去宁昭看看情况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所谓对症下药,自然是请该请的人,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得找个可靠的人啊。 这叫做契约精神。 海楼睨了苏白一眼,那人安静坐一旁,“我现在就在宁昭。” 车厢里的人朝她望了一眼,海楼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观副驾的阿然看了她两眼,又转头望向苏白。 安静的人瞥下目光,落在腿上的手不停摩挲着指尖,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 电话那边的人问:“你在宁昭?是因为夏家的事吗?” “嗯,对啊,所以你要来找我吗?”她也没隐瞒,如实说了出来。 言书越好笑着摇头,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拿着电话出去。 “好啊,我去找你,到时候联系。” “好。” 电话挂断,海楼用手机敲着膝盖,她问,“你希望言书越喜欢我吗?”问题来的很突然,就像是话一下子冲到嘴边,没被人拦住。 前面这两人根本不敢往后看,听到这个死亡问题,大气不敢出一点。 苏白扭头看她,仿佛被封心锁爱了一样,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哪怕是喜也好,怒也罢,一点都没有。 “她会喜欢你。” 她会喜欢,这句话说的多么言之凿凿。 海楼笑了,笑得有些没心没肺,眯起的眼里藏起一丝心疼,不晓得对谁,“你唤出来的我,就是为了让她喜欢?” 阿然心里咯噔一下,转过头想说什么被海楼望来的眼眸给硬生生憋回去。 她的话里满是嘲讽,苏白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我只是想要有个人陪她。” 嗤笑终究还说露了出来,海楼推开车门,没有回头。 “她想要什么,作为枕边人的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就是个懦夫,只敢在背后做事的懦夫。” “砰”的一声车门被合上,阿然从后视镜里看着往回走的人,扭头问苏白。 “她...” 捏着有些疲乏的眉心,苏白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情绪需要发泄,长久堆积人是会坏掉的。 不管是懦夫也好,能人也好,只是一句发泄出口的不值得在意的话而已。 行囊甩在肩上,言书越跟着人流去了出站口,她运气不好,等她买上票到了宁昭,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 第106章 低头看了眼手机,那人说在停车场等她,再瞅了眼给的停车地址,仔细找着。 ‘a区13号’ 她歪了下头,仔细核对收到的地址,眉头蹙成一个小山峰,关掉手机朝那儿靠近了些。 “干什么一副这样的表情看我?难道我变丑了?” 海楼伸长脖子在后视镜上左后瞧着,虽然没有嫩的能掐出水来,可也还不错啊。 言书越紧了紧肩上的包,手指着她坐着的两轮车,“你就骑这个来的?”天气还很那么冷。 “找孟客来借的。”手拍了两下油箱,微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小猫,“怎么样,没想到吧,我还会骑这个。” 这点倒不是让人很惊讶,言书越晃了晃手,问她:“你骑这车,手不冷吗?” 手还是一双白净的手,没有被风吹成紫红色,也没有冻僵。 拿起放在后座的手套拍她手里,笑出了声,“你以为我会这么傻吗?这么冷的天,手不得冻的和姜块一样硬啊。” 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还挺厚实,得亏没想过要虐待自己。 把手套又塞了回去,伸手套进另一个背带里把包背好,朝她伸手。 “头盔。” “我大老远来接你,你就不能骑车载我回去吗?”海楼问她。 言书越直接摇头一个拒绝,“我有点不舒服,还是你来开。” 这时海楼才发现她声音还是和早上一样,有些沙哑,拧了下眉手落在她额上。 “有吃药吗?”还好,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被问的人老实的点了下头,海楼叹了声,早知道就开车来了。 招了招手,言书越乖乖低了下头,先给她把面罩戴上,然后再套上头盔。 “我又不是小孩子。”她的声音闷在头盔里听不清楚。 给她把拉链拉到头,倒是没注意她说了什么,抬头问着,“你刚刚说什么?” 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切,她明明就是张嘴了,还搁这儿撒谎骗人呢。 看到她脸上搞怪的表情,言书越被逗笑了。 等迈腿坐上后座,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刚刚说,我又不是小朋友,不用帮忙。” 插上车钥匙拧了下,发动机轰轰响着,头盔里绕着的是言书越低低的嗓音。 她就说嘛,肯定是说了什么话。 拍了一下她按在油箱上的手,“抱住我。” 听话的环抱住她,那药的药效似乎上来了,言书越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微微松了点油门,速度慢了下来。 下次无论如何都得开车来。 医院永远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承载着喜与乐,悲与怒,构建出了生与死之间的最后一道门。 这已经不记得是他第多少次低头看手表了,孟客来只知道他现在很紧张,手脚开始变得不听使唤,轻微颤抖着。 十六点十三分,看到出现的两人,心里隐隐的不放心终于踏实下来。 “女侠...”呸,他在说什么啊,“两位,你们看是直接进去还是怎么着?” 扯下脸上面罩,扑面而来这股专属于医院的味道,她可是熟悉的很啊。 “带路吧,早些做下安排,都能省心一点。” 孟客来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带着她们往住院部里走。 这个时候的电梯是最堵的,吃饭的,找医生的,寻着他们自己的事赶忙做着。 被人群挤去角落的言书越侧身抱着头盔,耳边是各论各的话语声,抬头看着一层一层往上的红色大字,眼神微微失焦。 垂在腿边的手攥成拳头,孟客来有些紧张。 瞄了他一眼,海楼气定神闲的往嘴里塞了颗糖果,嗯,水蜜桃味儿的,很不错。 “这不还没到下结论的时候吗,这么紧张干什么。” 孟客来紧了紧喉咙,声音有些干哑,“我只是害怕。” “害怕?” 人心有时候是能预见的。 看了眼那边神色有些呆滞的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脚尖,继续说着,“害怕什么?害怕这结果没能如意?本就是各掺一半的事,你多少有些贪心哦。” 他低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越往上走,电梯里的人也剩的越少,海楼往旁边靠近一些,扯了扯言书越的袖子。 这人规矩的抱着头盔,像个听话的学生,怪搞笑的。 扭头顺着她的视线落在手上,手掌心里正躺着颗绿色的糖果,下意识咽了下喉咙,看起来就很酸。 学会以颜色判断酸度的言书越摇头拒绝,她说:“牙疼。” “牙疼?你莫不是在唬我?”海楼一脸狐疑的看她。这人感冒倒是能看出来,至于这牙疼吗,多半是骗人的。 “我的意思是,吃多了牙疼。” 不满的切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回去,“我看啊,不吃才牙疼。” 听着她口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连低着脑袋的孟客来都望了过去。 “喏,不就是怕酸吗,这甜的,吃吗?” 生病的人嘴里本来就是苦的,而且还吃了药,只会更苦更无味。 跟着孟客来进了病房,很明显能听到呼吸机工作的声音,床上躺着人一脸憔悴,长时间靠输营养液,脸色变得青黄。 虽然她们并没有问躺在床上这人的身份,孟客来还是自顾自的介绍起来。 第107章 “她叫祁吟,是我的爱人。”他又转了个方向,把两位客人介绍给她,就像她还是醒着一样。 海楼垂了下眼眸,藏起那来的有些不合时宜的悲伤。 言书越一瞬不瞬的看着床上的人,把手里的头盔递给孟客来,伸手挠了挠眉毛,“她这样子多久了?” “有一年了。”孟客来说。 同样的时间会在他们这里被无限拉长,变得越来越煎熬。 心率和呼吸都正常,如果不是睡着一直没醒,还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孟客来紧张的攥着拳头,咽了一口又一口的唾沫,“这对你们能不能入梦是有什么影响吗?” 舌尖把糖果拨去一边,言书越摇了摇头,手落在祁吟脉上细细感受着,“这点时间影响不大。” 沉睡时间越长,身体机能损坏就会越严重,那样的身体,连入梦都变的困难,更别说把人唤醒。 看着她落在祁吟脉上的手,孟客来心提了起来,顺着往上,目光注视着在她的脸。 她皱眉了。 孟客来只觉得呼吸一滞,像一把大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咙。 难道是没希望了吗? 有时候,人的心理活动会变得非常旺盛。 化掉了的糖果有些割舌头,牙齿用力将它咬碎最后吞了下去。 海楼也看到了言书越蹙着的眉心,见她用手轻轻撑开祁吟的眼皮,扭头望着孟客来。 “冒昧的问一句,夫人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出事无非就是天灾人祸,他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告诉了海楼一切,想来应当是后者。 她叹了一声,说了句“抱歉”,有些事就是不适合被说出来,被人听到。 言书越缩回手,紧蹙着的眉头松开,孟客来紧张的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能入梦吗?” “我能问一句,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我们唤醒她?” 男人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张嘴说了句,“她才二十八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可以过,怎么能一直躺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呢。” 这样的话,不多见啊。 很少有不怕麻烦的人,血缘维系的亲情有时都做不到这样的份上。 孟客来扭头看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你们能入梦吗?” 看出他的紧张,她也叹了声,“对不起,我们不能入梦...” “为什么?”孟客来手撑在床边护栏上用力攥着,眉毛沉了下来,脸上有些不可置信,接了话头就说,“你不是说昏迷时间并不影响入梦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着:“如果是还有什么别的条件我们不满足,言小姐可以说出来...” 注意到言书越抬手的动作,孟客来闭上嘴,她脸上带着的是无奈表情,“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孟客来安静下来听她说。 “我们不能入梦,是因为祁小姐不具备入梦的资格。” 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着,孟客来没听明白,挠了挠头,问:“什么意思?” 海楼接着她的话补充道:“她的意思是,祁小姐的意识里没有产生梦阵,更具体一点的来说,也就是祁小姐并没有陷入长久的昏迷,有一天她会醒过来。” 她说的很确定,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难以相信。 “真,真的吗?” 手揣在兜里难得拿出来,海楼耸了耸肩,看了言书越一眼,“我没说错吧。” 言书越认同的点了头,“祁小姐确实会醒,不过时间我们不能确定。如果可以的话,多和她聊聊天,让她感知外面的世界,说不定会醒的快一些。” 这是一个顶顶好的消息,没人敢打包票的事,她们做了。 他很开心,激动的双眼泛起了泪花,一个劲儿冲她们说着谢谢。 老天似乎也觉得开心,阴沉的天有了阳光,落在地上晒的人暖洋洋。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会让人来看看祁小姐的状况,如果有什么事,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行。” “好的,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他都是个成年人了,居然还会哭的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真丢脸,可是很开心啊。 看着往门口走的人,孟客来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言小姐,等一下。”被叫的人应声回头看他,孟客来拉开抽屉,拿出个鼓囊囊的档案袋,绕过床尾递给她,“这是最快能查到的资料,还有些因为过去时间太久了,一时半会儿还没着落,等找着了我再给你。” 言书越点头,“嗯,麻烦了。” “没事,应该的。” 海楼看了眼被她装进背包里的褐色袋子,随口问了句,“你这是让他帮你调查了什么?” 背好包扯了下皱一起的衣裳,按下电梯,“一些陈年旧事而已。”说着,她低头看着海楼,“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说的关于捏碎梦眼会影响命数的话,我觉得不像假的,你在骗人。” 拍了一下她胳膊,笑出了声,“别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这话,你如果还记得的话,当时我可没有承认是在骗你哦。” 搁这儿跟她玩文字游戏呢。 言书越不满的哼哼了两声,“你就是喜欢这样,就像那个半仙,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进了电梯按下一楼,一旁的海楼靠着轿厢双手抱着胳膊,“我这儿有好药还有坏药,你要买哪一种啊?” 第108章 不可思议的扭头看她,这人还在这儿给她演上了。 “我不想吃药,我要去吃饭。” 看了眼腕上手表,时间也不早,确实该找个什么地方吃饭。 出了电梯的两人商量着去处,等在电梯口的人涌进不太宽敞的电梯,按下各自楼层,等着电梯门再度打开。 第52章 绑架 时间流转到了晚上七点,收拾好的四人组准备出门吃饭。 自从吃了一顿火锅后,崔北衾硬是对这种辛辣刺激味蕾的食物念念不忘,想着再怎么着还得出去吃一顿。 众人合计合计也觉得不错,开着海楼借给他们的车去了个评价还不错的火锅店。 本来是打算叫上海楼一起,结果敲门的时候碰上正好来拿猫粮的俞初斜,得知她没在家,所以行程最后还是只有四人。 “你们说,海楼姐会不会是和越姐一起的啊。” 看崔北衾陷在八卦里的嘴叭叭个不停,顾扶音无奈的扶着额头。 坐后座的蔡佑山扒在椅背上,一本正经的给她详细解释了一下,“根据俞小姐提供的时间,能清楚的知道当时越姐已经走了,所以,她们俩不可能是一起的。” 崔北衾皱起了眉毛虎着一张脸扭头看他,“你是不是那什么侦探动画片看多了?都学会推理了。” “你看看你这人,”他抖了两下手,假装着呜咽一声,“我好心解释给你听,你还讽刺我。” 崔北衾撇了撇手,嘴上说着“抱歉”,转头朝顾扶音看去,问她,“你说越姐回澜崖,是为了什么?” 顾扶音摇头,看了眼后视镜和身后的车拉开距离后,并入右转车道,“或许还是因为她老师吧。” 副驾的人撇了下嘴,觉得这样的猜测是最合理的,毕竟澜崖能让越姐牵挂的,只有她的老师许归沉。 得亏是睡了午觉,不然搬着凳子在外面吹着冷风为了等那口吃的,不得无聊的睡过去。 幸好他们也算来得早,没排多久就轮到他们。 八仙桌旁,四人各坐一方,火锅吃到一半,崔北衾去了趟厕所。 顾扶音目光紧紧跟随着,看她身影消失在拐角,扭头继续盯着锅里刚才下的牛肉。 “扶音姐,其实有件事我想很久了。”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蔬菜给安顺,又给添了半杯酸梅汤,“倒是有些好奇什么事能让你这么苦恼?” 蔡佑山抓了抓下巴,盯着倒满香油的碗,后又抬头,“我一直在想海楼姐和苏老板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带着歧义,他连忙摆了下手,“我不是说的那种不好的关系,我的意思是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嘴里念着这话,她放下握手里的筷子,“怎么说?” 回忆着之前两人身影重合在一起的画面,蔡佑山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害,我就是觉得,她们俩长的有些像,特别是眼睛,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点都不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 一旁吃饭的小孩儿发出言之有理的应和声,配合着她的点头,特别像个老学究。 顾扶音推着眼镜,眼前带了层薄雾,“阿顺也是这么觉得吗?” “啊?”咽下嘴里的东西,扯了张纸擦干净嘴上的辣椒油,“对啊,我也觉得海姐姐和苏老板长的很像。” “哎哟喂,英雄所见略同啊。”蔡佑山发出搞怪的声音。 小手拍在大手上,两位英雄完成了史诗级会晤。 她垂眼望着咕嘟咕嘟冒泡的红锅,镜片上雾起了又散,散了又起。 “扶音姐?”安顺手伸她面前晃了两下,喊了声。 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望着蔡佑山,微微拧起了眉,“你为什么会好奇这个?” 蔡佑山摇头,心里觉得奇怪,可嘴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笼统的得出一句话 “我总感觉好像有个大圈子正在慢慢包围我们。”觉得哪里不对,又抓住语言上的漏洞,补充着说,“准确来说,应该是包围越姐。” 又是感觉吗?顾扶音捻着手指,交错放在手肘上的指尖向下点着,他说的好像没错,海楼和苏白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言书越。 可是为什么呢? 倘若说是陌生人,可那两人明显能感觉到是认识言书越的。 顾扶音眼神晃动了一下,回头朝刚才崔北衾消失的地方看去。 时间不对,太久了,哪怕是要补妆,这个时间也早该出来了。 “我去看看北衾。”克制着脚上的动作起身,慢慢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蔡佑山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意识到事情不对,扯了张纸给安顺,“擦擦,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擦干净嘴又灌了一口酸梅汤缓解嘴上辣度,看着朝这儿走的顾扶音,小孩儿脸色也正经起来。 “北衾不见了。” 安顺的唇边溢出小声惊呼,那双小鹿眼左右望着,生怕吸引了别人的注目。 “不见了?是被什么人给绑了吗?”天呐,他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遇见绑架案了,“那我们要报警吗?” 顾扶音摇头,“先去找店家要监控,如果没有,再报警也不晚。” 蔡佑山透过镜片望进她眼底,拧了下眉,手压在桌子上,轻声问她:“扶音姐是知道北衾姐被谁带走了?” 第109章 “只是有个猜测。”顾扶音说。 注意到这边的店员过来,低声询问他们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左右瞥了眼周围吃饭的客人,算不上吵,可也算不上安静,蔡佑山声音低了下来,“我们有个朋友在你们店里丢了,麻烦你去把老板叫来。” 店员听了这话几度皱眉,扭头看着周围安心吃饭的客人,凑近了些,“几位不好意思,我们老板不在。” 这样的回答让人生疑。交错点在桌上的手停下动作,顾扶音抬头,声音冷的吓人,“这位先生,麻烦去把你们老板请过来,或许我们可以在这儿当面谈谈,而不是需要换个地方,你看这可以吗?” 她的话说的很慢,可威胁的意味店员还是听出来了。 咽了下嗓子,最终还是点头应下,“可以的,请您稍等。”这一天天的,真是服啦,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啊。 望着店员慢慢走远,顾扶音暗下了眸子。 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蔡佑山向前伸着脖子,热气熏的脖子疼,就又缩了回去,“扶音姐这是有结论呢?” 往嘴里塞水果的安顺闻言抬头看向顾扶音,也想等个答案。 “再等等。” 那人脸上的表情告诉她,这事应该是早有预谋,他不是主谋,也算是知情者。 他只是在试探他们的态度,想让背后藏的那人看看是不是能惹得。 顾扶音推了推眼镜,抬头望着蔡佑山身后不远处那挂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勾了下唇角。 她的猜测可能要应验了。 有些人还真是想把歪门邪路给走个遍啊。 店员敲响老板办公室的门,支着脑袋潜在门缝里朝屋内望 ,“小舅,他们找你,你看是去还是不去?” 咬着手指看监控的老板脸上愁云遍布,摄像头里的笑在他眼里怎么就那么瘆人呢,还真是老天不保佑啊,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事,怎么就让他给碰到了呢。 一拍桌子,实木的桌面震得他手疼,招手让人进来,“你去和他们讲,就说老板真的不在,不过老板说了,可以在前台给他们看监控。” 小外甥挠了挠头,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小舅,这样真的行吗?” 老板蹭起来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想找我吗,他们要的是监控,监控,你知道吗!别废话了,快去。” 挥挥手赶紧让人去传话,又觉得不安生,起身把门给反锁上。 唉,真是造孽啊。 吃饭的人来了又走,蔡佑山看着还在沸腾的锅底,舌尖抵了下牙齿,兀自出神。 本来是来开开心心吃饭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真是不该啊,不该。 店员回来了,就他一个人,不过带来的消息算得上好。 “几位,我们老板真的不在,不过我刚刚和他通过电话,说是可以给你们看监控,你们看这样行吗?” 到底还是涉世不深,脸上藏不住事,身体因为紧张出现许多难以让人忽视的反应。 顾扶音看了眼他抖动的双腿,点头说了句“可以”。 这都行!店员是震惊的,还真让他小舅舅说对了,这些人还真就是为了那监控啊。 本来蔡佑山是想跟着一起去看看,被顾扶音拦下,店员的去而复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倘若他们再一起去,倒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注目。 前台接了个电话,起初还是皱着眉,看到朝这儿走的两人,扯出职业的微笑。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就说,我们好好商量。” 站在顾扶音身后的男生踮着脚想往前看,被那人狠狠盯了一下,撇了撇嘴灰溜溜的走开。 “调出离卫生间最近的监控,往前倒退二十五分钟。” 倘若人是从前门带走的,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认得出来,看来是有“暗道”啊。 看着他弯腰在电脑上操作,顾扶音又问,“你们这儿有后门?” 前台一边滑着鼠标,一边解答她提的问题,“嗯,有的,当时老板为了能让我们丢垃圾方便点,就专门在厨房那边开了个门,就接着后面那条巷子。ok,找到了。” 旋转屏幕对着顾扶音,让她能看清楚些。 “放心吧小姐,我们这儿安全的很,不会出...靠,怎么回事?”前台吃惊的看着屏幕里播放的这一幕,恨不得撕了自己这张嘴。 摄像头的位置刚好能拍到卫生间的情况,崔北衾进了卫生间后,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人也跟着进去,没一会儿就扶着像是晕过去的崔北衾出来。 这家店铺结构类似工字形,卫生间位置刚好在那一横上,又有石墙挡着,别人也只会当她是喝多了需要人扶,根本看不出异样,带着人就这么穿过去进了厨房,走了。 顾扶音按下暂停,往前又倒退一分钟,停了下来。 那女人落在帽檐下的一双眼带着笑意望向摄像头,眼神里的挑衅藏都藏不住。 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顾扶音接着他的话反问他。 “这个嘛...”男人尴尬的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接着他的话说。 这人一看就提前知道店里又后门,老板也没和他说过这事啊。 顾扶音拿出手机,“结账,十九号桌。” “好...好的。” 蔡佑山牵着安顺的手跟上前面顾扶音的步子,她的背没了之前那么挺拔。 第110章 “扶音姐,到底是谁带走了北衾姐?” 从店里出来,顾扶音就这么一直沉默不语,看的他很捉急啊。 顾扶音停在路灯下,回头看他,平时那么理智沉稳的人,隐隐有了快要崩溃的前兆。 “是因为我,所以才会有人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了。”她的声音那么清冷,却又那么脆弱。 蔡佑山心里咯噔一下,握着安顺的手松开,他知道了,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扶音姐,是不是顾千丛那个王八蛋?” 提起这个名字,她眼里只有厌恶,不愿说出他名字,只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这王八蛋哪能那么快就消停,真是他妈的混蛋。” 安顺看着两个大人,一个快要破碎,一个暴跳如雷,就剩她一个还算情绪稳定。 她轻轻牵起顾扶音的手,学着之前老大安慰她的样子,拍了拍手背,“扶音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想办法尽快把北衾姐给救回来。” 小孩儿的声音拉回了两位的情绪,顾扶音揉了揉她的头,“阿顺说得对,我们得快点把人救回来。” 顾扶音拿出手机,找到那个被她丢在一边的号码。 嘟,嘟,嘟~ 三声后,那边接了起来,“喂,哪位?”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让人恶心。 “别装了顾千丛,你抓了北衾,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边的人从胸膛震出的笑和他的话,彻底让顾扶音寒了脸。 “不干什么,就是也想让你尝尝看着亲爱之人受苦的滋味。” 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没过一会儿发来了一个视频。 “靠。”咬紧了牙也没止住那一声咒骂。 视频里,那个带走崔北衾的女人扇了她一巴掌,清脆声音灌了满耳。 蔡佑山脸色难看起来,“靠,真他妈不是人。扶音姐,怎么办,这里是顾千丛的地盘,我们在这儿一点人手都没有,要不报警吧?” 几乎是在他话落,那边又发来一条短信。 ‘既然这么有本事拒绝我,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找到她。’ ‘哦,对了,要是报警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你还能见到她。’ 看到发来的内容,蔡佑山骂了一声娘,“什么人啊,满大个世界又不止我们几个入梦师,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或许吧。” 她没说的是,按顾千丛的性子,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拒绝他才把人抓起来,多半还是为了那天的事。 毕竟那次争吵,可是让他面子狠狠扫地啊。 蔡佑山苦着一张脸,“难道就真的满生地找啊?我们也才只有三个人啊。” 顾扶音抬头看她,“你说的不对,这里不是他一个人的地盘。” 他眼神亮了一下,语调上扬,“你说是萧家?对了,可以找海楼姐帮忙,她可是认识萧家的人。” 生地有两条地头蛇,北边的顾家和南边的萧家,作为后起之秀,顾千丛还是有本事的,虽其实力赶不上萧家,可也能说得上话。 而他们唯一知道的生地萧家的人,就是萧雨疏,她是夏邑禾的爱人,夏邑禾呢,又是海楼的朋友。 手机在蔡佑山手上转了两三圈,按下海楼的电话,那边冰冷的声线瞬间给他泼了盆冷水。 “海楼姐手机关机了。” 难道真就一点希望也不给吗! 顾扶音攥紧拳头,“可以试试找越队。”她希望之前北衾的猜测能应验。 一旁蔡佑山手激动的挥舞了两下,“对,找越姐,说不定她有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支嘟嘟响的手机,这可以算是唯一的办法了。 “喂?” 接通了! 言书越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想要流泪。 “越姐,不好啦,北衾姐被顾千丛的人给抓走了。” “什么!” 言书越的惊呼吸引了海楼的注意,“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说话声虽然很小,可还是被收录进了电话,传到了这边。 “越姐,是有人在你身边吗?”蔡佑山的话让人提起了希望。 言书越看了身旁人一眼,“嗯,是海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北衾怎么会被顾千丛的人给抓走呢?” 蔡佑山快速的把事情陈述了一遍,“能把电话拿给海楼姐吗,我们有事想拜托她。” 电话那端有轻微的摩擦声,传来了一声“喂”。 听到熟悉的声音,蔡佑山差点激动的眼泪又要掉出来了。 “海楼姐!” “我都听见了,说重点。”海楼直截了当的打住他煽情的话,避免浪费时间。 对,说重点。 “就是,海楼姐你认识生地萧家的人吗?” 问话的人掀起眼皮看着两双望过来的眼睛,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等着那边答复。 “生地萧家?是萧雨疏家吗?” “对对对,就是她家,能不能麻烦他们帮忙找一下人啊?” “为什么不报警?”海楼问,都说有难事找警察,明白的道理。 蔡佑山一脸愤愤的表情,“还不是顾千丛那个王八蛋,说要是找警察,就撕票。” 滑落后是一阵寂静,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能听见动静着实让人有些抓心挠肝啊。 “等一下,她在帮你们联系。”言书越的声音像是定心骨,给人带来安全。 第111章 顾扶音只觉得有些难熬,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三分钟吧,扬声器里传来言书越的声音。 “萧家答应了,我等会把那边负责人的电话发给你。”沉寂了两三秒,那边又说,“我马上赶回来,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tips: 遇见绑架的第一时间记得报警哦。 第53章 未知 顾千丛在南边儿抓了人,到底是没敢直接把人放这儿,毕竟那可是萧家的地盘,省的到时候发生什么,自讨霉头。 幽幽转醒的崔北衾感受到了脸上莫名的疼,心里暗骂一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脸。 天呐,谁趁她不注意打她脸了,该死的,可别把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给打坏了,到时候可没资本去勾搭人呢。 晃了晃脑袋,白炽灯投射下的光有些刺眼,眼前是模糊的,甚至还有些重影。 慢慢回笼的记忆开始帮她复盘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有人趁她上完厕所出来,给她来了一下,她现在都还能感觉到脖子那针扎的痛。 脑袋倒是清醒了,可手和脚呢,动了下胳膊,又动了下腿,能清楚感受到手和脚上有了束缚。 用力扭着,白色扎带勒进皮肤传来刺痛,崔北衾在心里叹气,停下手上动作。 看来她还是老实待着吧。 抬头,四周全是白色,墙壁反射着光看的人眼睛很累,左上角安了个摄像头,整个屋子除了她坐的这张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 不,还有一扇门,而且还是同样的白色。 崔北衾歪头仔细打量着那扇门,听到门外的动静,看着它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不光人进来了,还带了把椅子。 椅子腿拖在地上,那声音有些磨耳朵。 这人脸上扬着笑,鸭舌帽反戴着,套了件灰色的卫衣,倘若走在人群里,绝对看不出是干这买卖的,就跟个学生似的。 手上用力把椅子甩在身前,在离崔北衾半米外的地方坐下,伸出了手打着招呼,“你好啊,我叫曲鸠。”像是突然才看到她被捆住的手脚,颇为惊讶,“哎呀,我忘了,你现在可是拿不出手来和我打招呼啊。” 被困住的人看了眼她的自导自演,后别过脸去不在看她。 她才不是随便给什么人都能当观众的。 落在唇边的笑容一滞,曲鸠抬手用力掰过崔北衾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听说你是扶音姐姐的爱人?” 崔北衾激灵了一下,这糟糕的称呼,听的人头皮发麻。 “没错,既然你叫她姐姐,那按照关系,你得喊我声嫂子吧。” 话刚说完,那人抬手“啪”的一下,一巴掌直接甩崔北衾脸上,人都给打懵了。 没想到,这人手劲还真是大,下手怎么这么重。 舌尖在磕出血的地方轻轻舔了下,微热刺激着伤口传来疼痛,她扭头朝曲鸠看去。 “你这脸看起来嫩嫩的,没想到打起来这么疼,看来下次还是得少打几巴掌。”她笑着扭动手腕,余光瞥了眼墙上的监控探头。 在崔北衾眼里,这人做作的捂着手,脸上一副很疼的样子,哼,假惺惺的作派。 “原来是你。”她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了。怪不得脸这么疼,结果全是被这人给扇的。 手掐住她的脸左右看着,随后认可的点了下头,“还不错,这下左右两边就都对称了,及其美观。” 听着这话,崔北衾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人不会是什么心理变态吧。 指尖落在她蹙成小山的眉心,这个动作让崔北衾起了一身的栗子。 咦惹,她不干净了。 曲鸠看着崔北衾脸上嫌恶的表情,倒是有些开心,“你要不要猜猜扶音姐姐什么时候能找到你?” 崔北衾直视着她的眼睛,她眼里倒映出的自己清晰可见,手捏住了脸,嘴被迫嘟起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是顾千丛的人?” 这人认识顾扶音,况且他们在生地接触的人不多,唯一能称得上有过节的,除了在梦阵里遇见的那几个人外,就只有扶音的爸爸顾千丛。 这老东西,肯定是在打击报复,就是怨恨那天扶音抹了他的面子怀恨在心,所以才找人把她给抓起来。 毕竟没人比他更懂如何让一个人难受,让一个人痛苦。 曲鸠松开攥住她脸的手,撇了下嘴又坐回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一脸的没趣,“说话要抓字眼,谁是那老家伙的人呢,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视线顺着她往下落,崔北衾问:“那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什么要和那老家伙合作?” 她还真的思考起了崔北衾的问题,临到要开口却止住了话头,扭头看着那高悬的摄像头。 “谢谢夸奖,可我好像给不了你满意的答复,要不,你问问当事人?” 崔北衾的心沉了下来,抬头望着那闪着诡异红光的摄像头,眼神冷的可怕。 “崔小姐,好久不见啊。” 顾千丛声音里多了些电流声,滋滋响着。 世人只道爱屋及乌,却不知恶其余胥,这道理别人可能不懂,可她崔北衾绝不会落下。 她也不是什么随便哄哄就能相信他人片面之言的傻白甜,有些东西她可是牢牢抓在了手里。 扭动着身上被束缚住的四肢,“顾先生这多少是有点狠心呐,都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扶音虽然离开了顾家,可她总归还是顾家人啊,你这么做,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第112章 她是顾扶音的爱人,算起来也是半个顾家人,这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的事做不得呀。 那三个字她咬的很重,坐她对面的曲鸠听明白她了话里别的意味,笑看着她。 顾家,又怎么还会是之前那个顾家呢。 电话那边的人多少还是受了点影响,话语没有之前那么沉稳。 “合不合适我说了算,在我眼里你就只是一个蝼蚁,弄死你是轻而易举的事,别妄图惹怒我。” 坐椅子上的曲鸠瞥下眼目光落在地板上,指尖交错点在椅背上,听着那边的话。 “她顾扶音也只是姓顾而已,要不是身上流着我的血,就她那性子,怎么可能还会活到今天。” “离了我,哪怕她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起风浪。” 听听,这话竟然是从一个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为什么人能轻易做到不喜欢一个人,却又没那么容易不讨厌一个人呢。 “最开始,你也只是姓顾而已。” 顾怀秋倒下后,顾家就只剩老爷子,顾扶音两姐妹和顾千丛。 十二岁的孩子还是太小了,本就不适合接管那么重的担子,可偏有人惯常会演戏,骗了所有人。 到底是人老了,精神气也没之前那么足,又经受了女儿出事的打击,没过几年老爷子就走了。 那时应该感谢他的大度,没有把人赶出家门,可那件事的发生,到底还是让父女俩生了嫌隙。 二十岁那年,顾扶音离开了顾家,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离开家是去找了言书越。 顾千丛自己说出口的话,被崔北衾还了回去,那边却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开始跳脚。 “你懂什么!” 那边说了这句话后,就没了生息,看了眼那摄像头,崔北衾把目光落在曲鸠身上。 她这才注意到这人藏在耳朵后面的通讯装置,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笑了。 曲鸠起身耸了下肩,嘴上说着“对不住”,手上动作却不停,一拳重重打在她腹部。 疼痛让她想曲成一团,可被束缚住的手让她没办法弯下腰,只得尽力缩紧身子,抵抗那五脏六腑传来的痛。 “哎呀,你说说你,干嘛非要去得罪那老家伙呢,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崔北衾抬头,脸色因疼痛而泛红,“你不是也很厌恶顾千丛吗,为什么要和他合作?” 还是那个问题,毕竟刚才说了这么多,那人连边儿都没挨上。 她其实有些不理解,这人在听到顾千丛那些贬低的话时,脸色明显也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去,明显也是厌恶顾千丛。 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合作到一块儿去的呢。 “你说的对,我确实很讨厌他,一个喜欢别人拥趸的上位者而已,可没办法啊,谁让他想抓的人是你呢。” 最后几个字的调子听起来好像是在替她惋惜。 疼痛过去,崔北衾低头看着自己被束缚的手脚,有些没理解她的话。 “什么意思?” 曲鸠弯下腰,手掌落在她脸上轻轻拍着,“本来我是不想和顾千丛合作,可偏偏他要抓的人是你,我也不想让你落在别人手里,所以只得接下这活儿呢。” 崔北衾皱眉,“你抓了我,可讨不了什么好处。” “不,不,不。”曲鸠配着手上动作,连说三个不字,否定了她的确定,“你是她的爱人,为了救你她一定得来,到时,我就可以见到她了,这就是我要的好处。” 所以,这人接下这个任务抓她,就是为了见顾扶音一面?这是什么古早烂文的设定,她也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类人啊,想见一个人去见不就好了,用得着专门绑个人吗? 崔北衾歪头看她,满脑袋的问号。 她看着她手上脚上的白色扎带,还有那被勒的发红的皮肤,“所以,就委屈你在这里待一下喏。” 曲鸠拖着椅子靠在墙角,踩着椅子把监控的线给剪掉,脚刚落回地面,就听到有人问她。 “你算是我的情敌吗?” 都这么危险的时候呢,她还在纠结这些。 崔北衾直视着她的眼睛,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或许算是吧。” 看着推门而出的人,崔北衾想开口问她,可想了想还是没出声。 唉,都是些老谜语人呢,就像说个答案会死一样。 曲鸠合上门,门外守着的小弟看到她,恭敬的称呼了声“曲姐”。 按密码的手一顿,她扭头看向左边那人,挑了下眉,“你也想进去看看?”她脸上带着笑,可声音是冷的。 那人赶忙转过头,嘴上连番说着“不想”。 滴,滴,滴,声音响过后,门被她用密码锁住,摘掉帽子重新戴好,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下。 她回头看着刚才说话那人,微微眯了下眼睛,问他:“你是新来的?” 他愣了两三秒,在她不耐烦的眼神中快速点头,“是,我是新来的。” 曲鸠了然的掉头,看向一旁目不斜视的人,指了指那腿还在打颤的人,“再给他讲讲规矩。” “是,曲姐。”回答得掷地有声。 她倒是带着满意离开,剩下发抖的人还有些迷惑,“哥,曲姐这话什么意思?” 旁边那男人扭头看他,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谁把你招进来的,既然曲姐让我再给你讲讲规矩,那你得听好了。” 第113章 “要想在这里继续混下去,第一点,就是得听曲姐的安排,她让你往西绝不能往东,第二点,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该打听的别打听,第三点,就是做好上面两点。” 抖着腿的人挠着他那一头板寸,“那如果要是没遵守呢?” “没遵守?”这人呵呵笑了两声,听起来阴气森森的,“你是想去喂狮子呢,还是喂鳄鱼,或者还有鲨鱼可以选,你挑一个?” 他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话还听不明白,那他就是个大傻子。 平白无故,谁会不想活着呢。 第54章 找人 按照给的地址,顾扶音车开的很快,停在一栋三层停车场里,他们要汇合的位置在顶楼。 萧家人还没来。 蔡佑山望着窗外,零零散散又来了五辆车,几辆分布在那儿,几辆分布在这儿。 好像都不是他们要等的人。 在车里的顾扶音有些焦虑,手指不停敲打着方向盘,听得另外两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们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么个情况,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人给带走了,顾千丛那老王八胆子还真是大啊。 抬头看着前挡风玻璃,雨刷底下不知什么时候夹了片叶子,蔡佑山扭头问顾扶音。 “扶音姐认识那个把北衾姐带走的女人吗?” 手指扣在方向盘上用力抓着,“认识,她叫曲鸠。” “曲鸠?” 蔡佑山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打开手机一条消息一条消息翻着,最后把放大的照片拿给她看。 “是这个人吗?” 一张没有被藏在口罩下的脸,嘴边噙着笑,站在那儿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手指划拉了一下,顾扶音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再瞧她,“是她。” 蔡佑山挠了挠鼻子,嘟囔了一句,“那就很奇怪啊。” 安顺攀在椅背上,看着他手机里那张被放大的照片,“哪里很奇怪?很好看的一个人啊,嘴巴鼻子眼睛都很好看,长的一点也不奇怪。” 副驾的人没忍住朝上翻了个白眼,把图片放回原来的大小手机递给安顺。 “小祖宗,我们说的是两回事,好吗?” “哦。” 她又坐回座椅里,手指往上翻看着这篇八卦新闻,在她仅有的理解范围里,她明白了一点。 “这位叫曲鸠的小姐到底在为谁做事啊?顾千丛还是萧家?” 不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八卦里的内容是萧氏现任掌权人的桃色新闻,而他们说的这位曲鸠小姐,就是八卦的另一位女主。 接过她还回来的手机,顺带挼了把她的脑袋,惹得小孩儿不满的怒哼两声,“对喽,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他扭头朝顾扶音看去,“扶音姐,你知道吗?” 顾扶音始终望着前面,偶尔垂下的眸子看着灰色的水泥地面,瞳孔开了合合了开。 “知道什么?知道她到底是和萧家的关系近一点呢还是顾家?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呢?” 蔡佑山敲着手指,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心里隐隐有股感觉让他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可他想不明白。 扶音姐其实说的很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她曲鸠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带走了崔北衾,坏人身份已经坐实,讨论她和谁的关系近,已经不重要。 扯了一条缝的窗玻璃灌进马达的轰鸣声,蔡佑山左右望着,最后指向左边。 “扶音姐,这应该就是我们要等的人吧。” 开来的是一辆小型客车,车窗做了处理,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真的就很像那个电影里的特工接头专用座驾。 车停在他们对面,副驾下来的人似乎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朝这儿招了招手。 顾扶音解开安全带,扭头叮嘱蔡佑山和安顺,“你们在这儿等我。” “好。” 两人看着她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等在车尾的人伸出手,冲顾扶音点了下头,“你好,我是萧其。” 抬手回握了一下,也点了头,“我是顾扶音。” 萧其转身拉开后车门,车里正说话的两人转头朝门外望去。 “朝汐?”顾扶音的声音里带了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顾朝汐。 “姐。”很冷静的回答,和她冷淡的性子一样。 顾扶音拧了下眉,踩着踏板上了车,坐到她身边,“你怎么在这儿?” “刚好来这边出差。” 点了下头,垂下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顾小姐,久仰大名。” 扭头看去,那人坐在最里面,脸隐在阴影里,如果她不出声的话,顾扶音还以为就是坐了一个帮手。 “萧总?” 正打算介绍她俩认识的顾朝汐张开的嘴又闭上,视线落在面前的屏幕上。 “原来顾小姐认识我?” 她是萧醉,那篇桃色新闻的主人公,萧氏现在最大的话事人。 顾扶音点头,“在新闻上见过您。” “那...” “萧总。” 萧醉好像要说些什么,看到顾朝汐望来的眼神,自觉的闭上了嘴,“不愧是我侄媳妇的助理,和她一个性子。” 顾朝汐皱了下眉,扭头看她,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那里正戴着蓝牙耳机,“萧总,还请谨言慎行。” 看着那和皮肤颜色差不多的东西,萧醉抿了下唇,声音小了些,“是邑禾还是阿疏?” 第114章 “是夏总,她让我代她替您问声好。” 听到这个名字萧醉松了口气,要是这话被她那小侄女儿听去,下次回家,又得把她那几盆养的好好的花给糟蹋了。 萧醉点头回的有些敷衍,“同好,同好。” “我们,是不是应该关注一点别的?” 顾朝汐扭头看她,关掉蓝牙通讯,抬手把屏幕往她那边转了点,那边萧醉拍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讲正事。 “我们查了那家火锅店后巷的监控,不过被人给弄坏了。” 顾扶音看着屏幕上那人把线剪断后的一片雪花,蹙了下眉,“那周围的监控呢,能找到她带着人是往哪边走的吗?” 难得见到顾朝汐叹气,萧醉在一旁笑出了声,惹得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 晃着鼠标点出生地市地图,萧醉指着图上三个区域,“生地市一共有十二个区,北面从这里到这里的三个区是顾千丛的地盘。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了,顾千丛那老家伙还没那个胆子敢就这么把人放在南城,所以人肯定是被带去了北城。不过...” 看她脸上有些犹豫,顾扶音心里很着急,手按上桌沿,“不过什么?萧总能否把话说完?” 萧醉拍了拍顾朝汐肩膀,示意她来说。 顾朝汐点开两段监控画面分放屏幕左右一同播放,大概一分钟后,两段监控里都出现了同一规格的车,还是三辆。 “如你所见,他们把人带走后,装进了这三辆车中的其中一辆,我们不确定人到底是被哪辆车带走,不过已经派人去查了。” 顾扶音扭头看她,这人脸上终于还是出现了点不那么冷的表情,在用眼神安慰她。 “虽然只有三个区,可短时间内我们还真没办法确定他们到底去了哪儿,用三个车的目的就是为了分散时间,还得再等等。” 崔北衾的情况他们是未知的,越等下去那份未知带来的焦虑就会越重,顾朝汐不知道自己的姐姐还能不能坚持。 顾助理扭头看着屏幕上三辆一模一样的车,“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庆幸。” “庆幸什么?庆幸是曲鸠带走的北衾?”顾扶音疑惑。 对面两人一同朝顾扶音望来,她往后缩了缩脖子,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最里面的萧醉往左偏了偏身子,露出半个脑袋,声音里带了些探究,“你认识她?” 顾扶音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说了句,“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萧醉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的声音冷了下来,终究还是上位者,话语里带上了压迫感,“顾小姐真当我是什么好唬的人吗?你话里的意思可不是点头之交满耳简单。” 一下就能猜出来,关系可算不上平常。 等待让顾扶音有时间认真思考起她们的关系,从话语里能听得出顾朝汐和萧醉认识曲鸠,而且还很熟。 如果那片报道不是子虚乌有的事,那萧醉和曲鸠两人之间可能还存在一些纠葛。 落在膝盖上的手不断敲打着,她扭头看着萧醉,伸手推了推镜框,“萧总是可以信赖的人吗?” 萧醉笑了,没想到有一天这个词还能落在她身上。 “你想怎么个信赖法?” 车里的灯光很暗,可顾扶音还是瞧清了她脸上轻蔑的神情,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这么不聪明,和善于玩心计的人扯把戏,真是小巫见大巫。 “萧总对顾家的态度?” 先是一声冷哼,后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终将取而代之。” 顾家原本是在澜崖发的家,如果好好扎根在那里,集团的财富还可以支撑他们几辈子,可不知道顾千丛那老家伙是瞅中了哪个买卖,竟然把集团迁到生地,早几年实力强的时候,能和萧家一较高下。 可他总归是个外来户,根本吃不透,表面上集团做的风生水起,实则内里早就开始烂了。 算算日子,也有六七年了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三个区是萧家让给了的顾千丛。” 哟呵。萧醉抬眼看着顾扶音,这人还挺聪明的。 “是,那三个区确实是我们丢给顾千丛的,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难道不就应该丢掉吗?他却像是得了宝贝一样,倘若要是有你这么聪明,也不至于搞成现在这样。” 一些上位者的弊病,喜爱别人的拥趸,只言片语就蒙蔽了心神。 “别转移话题,你和曲鸠到底什么关系?”萧醉只是着顾扶音望来的眼睛,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顾扶音咬了下舌尖,扭头看着顾朝汐,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 “我把手里顾氏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了她。” “什么?”顾朝汐惊呼一声,再怎么冷面的人也被这消息给震惊了。 萧醉食指敲着手机壳,笑着摇头,“顾小姐就这么信任曲鸠?” 如果没记错的话,顾扶音手里的股份是百分之二十三,顾朝汐是百分之十五,两人可以说是顾氏除了顾千丛两父女外最大的股东,而她,顾扶音,就这么把股权转让呢。 又接着继续问,“那顾千丛知道吗?” 顾扶音点头,“知道,那是四年前的事呢。他说,只要这个东西不在我手里,在谁那儿他都不在乎。” 倒是有些大度啊。 她的话让顾朝汐再次感到震惊,随后眼神变得落寞,她比顾扶音早离开顾家,往后几年姐妹俩也只是偶尔通个电话,知道彼此的近况,也不多谈自己的生活。 第115章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决定把顾氏的股份转给曲鸠?”萧醉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问顾扶音。 坐在左边的人推了推眼镜,回答的声音很轻,“作为回报,她作为我在另一家公司的股权代持人帮我管理公司。” 有些人深藏不露啊。萧醉问:“哪家公司?” 抬眸回望着她,“兴方科技。” 提出疑问的人笑了,她说:“原来是你啊。” 顾扶音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还真没猜错。” 顾朝汐看着这两人卖关子的话,撇了下嘴,对她俩谈话的内容没什么兴趣。 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萧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 “你们等的消息来了。” 这一刻,等待是值得的。 第55章 等你 萧醉按下接听键。 “喂?” 那边是个男声,语调有些低沉,“萧总,查到了,资料已经发顾助理邮箱了。” “好的,辛苦了。” 她挂断电话,拍了拍顾朝汐胳膊,“发你邮箱了,看看收到没。” “好。” 鼠标往上,点开邮箱接收传来的资料,和她猜的一样,一共有三个地址,这已经是能查的最细节的呢,监控总是有盲区,他们也没办法确定人到底被带去了哪个地方,眼下的情况只得一个一个去找。 “姐?你打算怎么做?”顾朝汐看着顾扶音。她担心自己姐姐会鲁莽行事,可她终归还是不了解她。 顾扶音拍了拍她的肩膀,“麻烦把资料发我。”后又转头看向萧醉,“不晓得可不可以请萧总帮个忙?” “什么忙?” 她似乎心情很好,连回答的语调都洋溢着快乐。 “想找你借几个人。” 萧醉没回答她,抬手敲了敲车窗,没被人从外面拉开,萧其朝里看了眼,“萧总有什么安排?” “你和顾小姐一起,再多叫上几个人,务必把人给我找到。” “是。”门外人垂头,恭敬的应下。 “谢谢。”冲萧醉道了声谢,顾扶音踩着踏板下了车。 门再一次合上,顾朝汐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捏了捏耳朵,“萧总现在是要回公司吗?” 萧醉摇了摇头,拳头在驾驶室后的铁板上邦邦敲了两下,“阿时,开车。”感受到车身轻微抖动,回复她的问题,“还有事得做。” 顾朝汐也没那个兴趣问她还有什么事要做,摸出手机回复被自己搁置的消息。 晚上八点,在两座城市之间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高铁。 车厢里亮着灯,海楼扭头看了眼窗外的黑色,注意到言书越脸上的汗水。 她的感冒似乎比之前更严重,偶尔一两声粗重的喘息,告诉她这人鼻子被堵住的事实, 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梦,出这么多汗。 海楼撑着下巴盯着言书越脸看,肯定得是个噩梦,不然会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刚用纸在额头上擦了两下,手腕被人猛地抓住,她挑了下眉,看着醒过来的人。 “醒了?” 失了束缚的手收回来,把脏了的纸扔垃圾袋,扭开矿泉水递给她。 水润过的嗓子没了那股刺痛,声音恢复了一些,“还有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那人沉吟片刻,又灌了一口水随后拧上瓶盖,“扶音那边有传来什么消息吗?” 脑袋比之前更晕了,言书越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已经找到那些人最后去的地方,正带人搜着呢。” 背包就放在脚边,把它给提溜到腿上,翻了一会儿找到那盒药。 啊哈,过期了。-_- 怎么就过期了呢。 “吃错药呢?”海楼看她一直瞅着那药盒,揶揄了一句。 言书越点头,又把它塞了回去,包被放在地上,“嗯,过期了。” 海楼轻轻“啊”了一下,手落在她额头上,温度确实比之前摸着要高一些。 看她拿出手机,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她的搜索框里是‘药过期了还能吃吗’,替她按下锁屏键。 “没事的。” 这句‘没事的’让海楼品出了些别的意思。 “你不会老是做这种事吧?” “事急从权嘛。” 是这么个道理吗?海楼觉得她在唬自己,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朝她靠近了些。 “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目光从窗户外挪回到她脸上,看了一眼又落了回去,“什么招儿?” 海楼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人告诉你听别人讲话时要看着对方吗?”等到言书越重又转头回来,她又继续说,“下次,你用笔在药盒上最显眼的地方写下到期日,这样你就不怕看不见,也就不用再事急从权了。” 言书越望着她的眼睛,愣了几秒才点头,说了声“好”。 等她又转过头盯着窗外,海楼回想着她刚才的反应,笑了。 看风景的人摸了摸自己有些烫的耳朵,吞咽着有些干哑的嗓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吻坐在身旁这人,不带任何欲望的,仅仅只是和她接吻。 有人和她说接吻会让脑袋变成一片空白,说实话,她不相信。那只是彼此之间生理器官的接触,不会产生任何化学反应,又怎么会让人脑一片空白呢。全是胡诌的话。 第116章 感受到右肩轻微的触碰,言书越回头,触不及防的一个吻轻轻落在了脸颊。 “你...” 那一刻,她好像患上了失语症。 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响,那些正在思索的事七零八碎的全落在了地上,本就晕乎的脑子更转不起来。 “哎呀。”她的惊呼拉回了我的意识,指尖碰着我的脸,小心擦着,“怎么办,你的脸被我弄上口红呢。” 这句话的出现,让原本注意这边的乘务员脸上露了笑,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去。 在这夜晚疾驰的车厢里,只有她和她。 言书越深吸一口气,抓住她趁机在脸上作乱的手,牢牢放回她腿上。 “没事的,我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就可以了。” 她这脸红的模样真可爱。 言书越起身往洗手间走,晕乎的脑子让她没能分辨对方向,身后乘务员出声提醒了一下。 “女士,卫生间在这边。” 她转身看了眼在座位上偷笑的人,朝乘务员点了下头,感谢她的提醒,继续往洗手间去。 唉,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哦。 公路上快速飞驰的汽车绕过一个又一个空隙,那速度吓得一些司机开始破口大骂。 既然顾千丛那么希望他们兵分三路,那就如他所愿,只不过有些惊喜,得让他见识见识。 “顾小姐,给。” 等到了目的地,砰的一声关上车门,顾扶音接过对面那人扔来的枪,有些意外,“确定要用这个?” 对面那人笑了,解释道:“这是其姐让我交给您防身用的。” 点头“嗯”了一声,她带着人进了电梯,耳机里传来滋滋声,随后响起人说话声。 “顾小姐,你们这边一共是八个人,监控我已经黑进去了。去楼顶,那儿有入口。” 按照指示,四个人摸着上了顶楼,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放缓了脚步。 “楼顶两个人,没有武器。” 悄摸过去的两人抬手禁锢住他们的脖子,等到人晕过去,把人拖去不容易被瞧见的地方。 “注意,有人上来了。” 哼着调子的人推开门,没看到应该守在这里的人,想着又跑去哪儿偷闲去了,嘴里骂了两句。 躲在墙后面那人趁他过去,一拳打在太阳穴上,左手捂着他的嘴,右手小臂和大臂成夹角,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把人扔去犄角旮旯,摸着往下的楼梯去了下一层。 刚过了楼梯拐角处的平台,顾扶音瞧见背身站在下面的人,咔哒一声,飘来一股烟味。 “已经破坏掉他们的通讯没办法呼叫增援,接下来你们可以自由行动了。注意安全。哦对了,那门上的密码我这边破解还需要些时间,或许你可以问问那两位守门的先生知道不知道。” 耳机里的滋滋声消失,顾扶音拔出别在后腰的枪,踩着步子慢慢往下。 听见动静的人想回头,发现脑袋后面那冰冷的物什,嗓子眼咕咚一声,嘴里的烟掉在地上。 “嘘,安静一点。” 那人哆嗦着腿被顾扶音推着往前,嘴愣是一点没张,一句话也没说。 有鞋跟摩擦的声音,她停下步子,望着出现在前面的人,从这人身后移了半个身子出来,像那人挥了挥手。 起了一声响,那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大腿哀嚎。 枪口往下子弹落在男人腿上,疼痛让他往前倒在地上,和那人一起叫着。 监控室里的人听见外面动静,刚把门打开,没有防备腿中了一枪,应声倒地。 守门的人听见动静却又不敢轻易离开,吞咽着嗓子瞧着拐角处的动静。 “你们是在等谁?” 两人相互望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声音从哪儿来,耳朵里滋啦的电流声震得脑仁疼。 “啊。” 痛苦的捂着脑袋卸了防备,出现在拐角的人各给了一枪。 血沾在顾扶音衣角,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看了眼,吩咐另外两人去把落在地上的弹壳捡起来。 顾扶音看了眼那门上的密码锁,擒住一人脖子把他按在墙上,“开门的密码。” 那人疼得脸上全是汗水,可也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曲姐设的密码,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的眼里透露着恐惧,不想再撒谎。 “密码。” 顾扶音冷眼瞧着被踩在脚底的人,喉咙被鞋尖挤压着,一张脸涨的通红。 “我,我不...知道。” 男人脚上卸力,抬头看她拧上了眉,手指敲在耳机上,“你那边密码还没破译出吗?” 那边很不满的抱怨了两声,“你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吗?不过我抓出了五个数字,分别是01278,顾小姐有印象吗?” 手指敲着裤缝,看着那银色的密码盘,“几位数的密码?” “八位。” 八位吗? “顾小姐知道?” “或许吧。” 门口的摄像头把这一幕瞧得仔仔细细,手指依着顺序一个一个数字往下按。 “密码是,08272021。” 数字输入完毕按下井号键,只听咔哒一声,往下拧动把手,门开了。 白色的光看多了眼睛确实有些不舒服,不然她怎么会看到安顺呢。 嗯?安顺! 垂下的脑袋重新抬起,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本来不觉得悲伤,也开始红了眼眶。 第117章 “北衾姐,终于找到你了。” “嗯,我们阿顺真棒。” 萧其看着这一幕,手指点在耳机上。 “人找到了,在林山别墅b区19幢。” 替她解开束缚着的扎带,看到明显被人打了的脸,小孩儿蹙着眉头,“谁打的,我们北衾姐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能打呢。” 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附和着说:“是吧,我也觉得这张脸不该被打,都怪那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就是就是。” “崔小姐。”站在门口的萧其出声喊了崔北衾一声。 崔北衾抬头看着这位面生的人,点了下头,“你是?” “我是萧其,萧家人,受顾小姐委托,来帮她找人。” 她知道,如果只是光凭顾扶音他们三个人,不可能这么快就把人找到,肯定是找人帮了忙,不过没想到是萧家。 哇撒,她们家扶音这么棒吗,还能请到萧家人。 “谢谢你们。” 萧其摇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了崔小姐的安全,我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不知道那让您昏迷到底是什么药。” 崔北衾问:“扶音呢?” “顾小姐在赶来的路上。” 她又问:“那我能先和她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 从兜里拿出多余的通讯耳机递给崔北衾,道了声“谢谢”,接过戴进耳朵里。 “北衾。” 那边声音终于踏到实地,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称呼落在耳朵里。 崔北衾笑了,声音带了些哽咽,“傻瓜,我会一直等你的。” “嗯,好。” 有些时候说再多情话,远没有两个字含的情意满。 第56章 关系 陷在座位里的人手敲着腿,身边坐的是海楼,前面坐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不过看起来,背景挺厚实啊。 言书越在打量萧醉的同时,萧醉也在思索着她的身份。 这人跟在海楼身边,看起来举止十分亲密,断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好像之前见过这人,可怎么想不起来呢。 “你老盯着别人看是想做什么?”海楼出声打断萧醉的目光,把视线拉回到自己身上。 萧总咬着嘴唇,又看了言书越两眼,问海楼:“我和她之前是不是认识?” “你问我?”这话弄的海楼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事却想着问别人,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被反问的人有些尬尴的抓了下脸,回头看了眼竖着耳朵偷听的顾秘书,又把头转了回来。 按理来说这事确实得问自己,不过谁让她那模糊的记忆把她俩给挂上关系了呢。 “你不介绍我俩认识?”萧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言书越,明示的不能再明示呢。 可总有人拿明示当无视。 “萧总,长了嘴巴是用来说话的,主动一点不行吗?”海楼倪了她一眼,开口损了一句。 坐在前面的顾朝汐惊讶的嘴都张大了,她不知道萧醉和海楼是什么关系,可能对一位集团掌权者说出这样的话,关系应该是浅不了。 不行,还得继续再听听。 “你...”平时那么稳重的萧醉差点被海楼气的爆粗口,“呵呵,行。”她扯了个微笑,冲言书越伸出手,“你好,我是萧醉。” “你好,言书越。”轻轻回握了一下,声音不冷不淡。 言书越是跟着海楼上了这车,至于车上这两人,当然,除了顾助理外,剩下那人身份她并不知道,也没有提前了解。 不过不管是萧总也好,萧女士也罢,可能到最后也只是点头之交。 有问题,非常有问题。萧醉觑着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她可是听过这人和海楼说话,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言书越面上丝毫不显慌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落落大方,可就是这样,才让萧醉觉得奇怪。 她认识顾朝汐,却用同样的对待方式用在她和顾助理身上,那距离感产生的原因就不是因为关系的生疏。 就好像,她只对海楼一个人情绪才会热情。 十分有问题。 “你们在一起呢?” 安静的车厢突然落下这么一句话,闭目休息的言书越明显听到一声短促的呼吸,咻的一下睁开眼。 是顾朝汐。 小助理平时跟在夏邑禾身边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这个时候倒是没管住自己,漏了声。 目光往左慢慢挪到萧醉脸上,她用很正经的表情注视着她和海楼。 要开口的话被身旁人抢先了去,她左腿搭右腿,以手托腮,脸上是好奇的笑。 “在一起?什么定义的在一起?” 不愧是她萧醉,眼光还是这么毒辣。 海楼的这句话更加加深萧醉对她俩关系的认可,如果没有在一起,海楼只会回答说没有,而不是绕着弯问她什么是在一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醉手指了指言书越,又指着海楼,回答的很明显,“你喜欢她,她喜欢你,恋人关系的在一起。” 别望着我不说话啊。 “难道不是吗?” 不应该啊。 哪有什么人随便就能影响别人的情绪,她们又不是亲人,两个陌生人之间,除了感情还能是什么。 友情吗?可谁的友情会手挽手,亲昵成那个样子,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标上独属于自己的标志。 第118章 “你猜得很对,我和书越确实是在一起了。” 又是一声短促的呼吸,不过这次是来自言书越。 这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提及两人的关系,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承认的话让萧醉晃了神,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临到嘴边又把话吞了下去。 这很不正常。言书越心里暗想,她好像知道些关于海楼的事,而这些东西让她轻易说不出口。 注意到她瞥来的眼神,她明白,或许那事和自己有关。 “能在一起就好。” 很少有人会对一段关系用能这个字,它表示是这段关系在一起的不容易甚至是艰难。可她们在一起的过程很轻松,怎么会用到能字呢。 话里隐含的复杂意味让言书越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那萧总和海楼呢,是什么关系?” 没有谁料到言书越会在这个时候会问这样的问题,就连海楼也很意外。 言书越性子淡,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偶尔几次的不一样也不会坚持很久。 她就像是被拨去了七情六欲,六根比水还清净。 这样的人竟然起了好奇心,着实有些让人意外啊。 “我们俩吗?”萧醉不确定的再问了一次。 座位里的人点头,炽热的呼吸从鼻腔喷出落在挡着脸的衣领上,就连刚刚说话都是烫的。 脑袋的晕眩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我母亲姓萧,所以我也算是半个萧家人。”海楼看出了言书越的不对劲,先萧醉一步开口解释,手落在她额头上,感受到了异样的温度,“你在发烧。” “啊,是吗?”言书越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挨了下额头,“你说的对,真的在发烧。” 萧醉问:“要去医院吗?” 他们现在还在路上,转道去医院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可能今晚的目的要泡汤了。 原本一直盯着海楼看的言书越扭头,眉眼沉了下来,“去什么医院,去顾家讨公道。” 也就在生病的时候,她说话才会这么冲,才会那么的肆无忌惮。 副驾的顾朝汐看着内视镜里那双沉了寒星的眼,暗暗撇了眸子望向窗外。 这话把萧醉给逗笑了,抿着唇在那儿偷乐,“真不用去医院?”她感觉人都要烧傻了。 这是一个需要思讨的问题。 敲在腿上的手指停下,海楼摇头,“不去医院,路边找个药店买些退烧药。” 萧醉扭头吩咐司机,回过头被言书越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了一跳,身子往后缩了一下。 “言小姐这么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想问?” 海楼转头看过去,本该闭目休息的人又睁开眼,黑沉沉的眸子看的人心里有些慌。 咽了口唾沫,萧醉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人给看透了。 “萧雨疏医生曾是我的主治医生,她和你长的很像,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本该清醒的人,这时却犯了傻。 那颗悬在心口的大石落了下去,还以为会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原来就这。 靠回椅背上,萧醉弯起唇角,“我是她姑姑。” 几乎是接着萧醉的话,言书越扭头就又问起了海楼,“那你呢?” 那你呢,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人心总归还是隔着肚皮,哪能那么轻易就能猜透一个人在想什么,又在为什么而发愁。 “她和邑禾一起,唤我老师。” 从什么样的需求角度来说,才会唤一个人作老师呢。 她和萧雨疏的关系不扯上萧家,反倒是带上了夏邑禾。 那就说明在两人的关系中,夏邑禾成了那道桥梁。 言书越低垂着头,感受到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靠进椅背。 车停了下来,萧醉回头看到路边还亮着灯的药店,正要吩咐司机去买些退烧药和温度计,结果被顾朝汐揽了活。 “萧总,我去吧。” 萧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她推开车门朝药店走。 算了,小助理爱去就去吧。 回身坐好,抬头看到正在对峙的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这么干望着,也不说句话。 “你们...” “我们认识时间不久,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萧醉识趣的闭上嘴巴,安静的听着她们说话。 言书越一直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和海楼认识的时间加上一个多月,可从她眼里溢出来的爱,就像是爱了很久很久。 她又不是傻子,那么明显的感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海楼目光熠熠的望着她,唇角噙着笑,歪倒着身子拉紧和她的距离,“你要不要猜猜?” 猜什么猜,都这个时候呢。 “不可以直接说吗?” 软了调子的话里带上一些委屈,海楼抿着唇朝萧醉看了眼,那人早在她看来之前就低下头,指骨擦着鼻头,有些尴尬。 “我的喜欢,已经有很久很久呢。” 不知怎么的,言书越竟在这话里听出了失落,还有千回百转的忧愁。 晕乎乎的脑袋并没有及时理清话里的关系,呀呀学语般又重复了出来。 “我也喜欢你,很久很久。” 炸响的心开始乱放烟花,可随后又重重的砸在地上,脸上表情从开始的一丝欣喜变得慌张。 第119章 “你说什么?”这句话她吐了好多遍,才终于完整说出来。 言书越注意到她死死扣住扶手的手,轻轻给她掰开,拿在手心里牢牢攥着,最后成了十指紧扣。 “我说,我也要喜欢你,很久很久。” 原来,是将来啊。 心松了些,却又揪的疼。 看来,人是烧迷糊了,平常这些话,哪那么轻易说的出口。 顾助理回到车上,经过萧醉的手,把药递给海楼。 “先量温度,三十八度以下,就用退烧贴降温,三十八度以上,吃那个盒装的药。” “谢谢。” 海楼把消了毒的温度计拿手里,拍了拍言书越的脸,“张嘴。” 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听话的张嘴,瞧着她把温度计塞嘴里。 萧醉听她说了些什么,可没听清楚,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话,问着海楼。 “她刚说什么。” “凉凉的。” 萧醉无话可说。 包装盒在手里拆开,拿出一片塑料板,等着时间。 “才37.5吗?”萧醉瞅了眼她手里的温度计,看她重新消了毒塞回塑料壳子里,那倒在座椅里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只烧到这个温度。 冰凉的退烧贴敷在额头,言书越扭头冲她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不然呢,她难受又不是因为烧的,是这车里太闷了。” 降下一点车窗,让车内空气流通起来。 “真就不用去医院?”萧醉在一旁小声和海楼商量,生怕那个字眼被人听去。 “不用。对了,人救出来了吗?” 海楼撑着下颚看向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灯,走马观花的城市,美却又不那么美。 “刚救出来,送医院检查身体去了。” 睁开眼的言书越扭头望着海楼的背影,听着她们小声的谈话,越过她的肩头,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光景。 生地是座美丽的城市,美丽之下掩藏着黑暗,黑暗却又让人渴望光明。 如此反复,如此无常,如此让人渴望而不可求。 作者有话说: 小小的tips: 生病了记得及时去医院哦,不然会很难受的。 第57章 上门 越过那条线,生地就成了南边的城市,雨总是会在夜里找个时候突然落下,可等到天明又变得晴朗。 顾家别墅在城郊,从高铁站接了人过去,得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穿了身厚实皮衣的萧其撑着伞站在雨里,抬眼望着这栋零星几处亮了灯的房子。 在安排人把崔北衾送去医院后,她带着剩下的人赶来顾家,可他们来的早了,人还没到。 “其姐,要不上车等吧,外面挺冷的。” 萧塗手里拿着和她一样的黑伞,沉静的眼眸和她一起望着这栋安静的屋子。 “不用了,就在外面等吧,还能多看一眼。” 呼出口的白气一会儿就消散了,就像她说的话一样,出了口,听了,也就不见了。 一山难容二虎啊,萧家和顾家的仗,总归还是要打起来呐。 “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伞柄换到右手,萧塗扭头和萧其望来的眼眸对上。 “什么赌?” 她从兜里摸出一个硬币,和市面上流通的不一样,这种硬币只有萧家有,用来奖励出色完成任务的下属。 一种很珍贵的东西。 “你确定要和我用这个赌?”萧塗有些意外。 这东西可不好得。 萧其扬起唇角,手中硬币被拇指弹飞抛向空中,“怎么,怕呢?” 大手将要落下的硬币牢牢握在手里,摊开手掌看着那没熠熠生辉的硬币。 “怎么会怕呢,你说,赌什么?” 黑漆漆的建筑注意到这些人的觊觎,不会言说的它,只能默默听着看着。 “就赌顾氏什么时候易主。以现在为期,我赌往后半年时间。” 略微思讨了一下,萧塗说:“那我赌一年。” “成交。” 两人碰在一起的拳头为这个赌注按下决定键。 由远及近的灯光照的两人微眯了眼睛,用手挡着光,车停下来后,灯也关了。 是熟悉的车牌,看来等的人,终于到了。 雨突然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砸在车身上。 萧其候在车边等着,车门拉开,先下来的萧醉接过她递来的雨伞,说了声“谢谢”。 再是海楼,她的出现吸引了萧其的目光,在对方看过来时,她略带歉意的一笑,随即撇开头。 萧总只说这是位大人物,与萧家关系很深。 她心想,这位大人物和他们有着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外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嘛? 言书越注意到海楼横伸出来的手,心里默默叹了下,撑在手腕的位置,落在她伞下。 “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下车前又量了一次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为了免得一会儿又烧起来,给她多添了一件衣裳。 “还行。” 声音倒是恢复了之前的稳重,就是眼神还有些涣散。 雨在伞面上炸开了花,车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言书越在夜色里打量着这栋漆黑的建筑。 晚上十一点呢,屋子里或许有人已然酣睡,就是不知道那人是否想过,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人上门来打扰。 第120章 “等一下。” 萧醉拦住往前走的两人,指着言书越还贴在脑门儿的退热贴,“你就这么进去啊。” “嗯?”言书越带着疑惑望向萧醉。 那东西粘在额头久了,已经没什么感觉呢。 海楼伸手帮她撕掉,到底还是有些细碎绒毛在,离开那退热贴,脑门有些火辣辣的疼。 看她脸上吃痛的表情,海楼笑出了声,替她揉了揉,萧醉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转身朝副驾走去。 “你不进去吗?” 顾朝汐安稳的坐在椅子上,正透过降下的车窗仔细打量这栋陌生的屋子。 “我进去做什么?添堵吗?算了,我还不想脏了我的眼睛。” 萧醉笑了,摸出放兜里的耳机给她,雨伞往外斜了斜,“戴上,到时候听实时转播。” 入耳式的设计,如果不细瞧的话,不会轻易被发现。 “谢谢萧总。” 出了主意的人挥挥手,跟上前面那两人的步子。 “那顾助理记得在雨疏面前多说说我的好话,让她别在霍霍我养的花了。” “萧小姐让我传达,说下次您可以直接和她说。” 听话人的身形一滞,赶紧加快步伐,她怎么忘了这小助理耳朵上还挂着另一副耳机,真是失策啊。 门檐下挂了一盏昏黄的灯,号码牌在这光里看的有些不真切,言书越抬手按下门铃,电流的滋滋声在黑夜的雨里变得尤为明显。 伞尖杵地,水痕顺着地板往外流,等了些时间,没有人来开门。 萧醉甩着伞面的雨水,撑着伞柄看着那扇始终没人来开的门,呼出的白气慢慢消散。 终于,长久的等待后,门咔哒一声从里拉开,等门里的人瞧清楚后门外站着的人后,瑟缩了嗓子有些害怕。 门庭里站了许多人,清一色的黑色,脸上表情隐秘在雨幕里,看的人心里慌张的直打鼓。 “你们是?” 言书越扯了个笑,无辜之人当有另一番面容对待,冲那站门后的妇人点头,“我们来找顾千丛,另外,我姓言。” 门后的人在听见她叫出顾千丛的名字时,就有些慌了神,连门都没合上就走开去通报。 靠在墙上的人捂嘴打了哈欠,换了只脚,“言小姐这招先礼后兵用的真不错。” “谢谢。” 萧醉:“......你说顾千丛敢给你开这个门吗?” “他敢。” 顾千丛知道顾扶音在言书越手下做事,在他们几人里,除了崔家,便是她身后的许家。 他既然敢让人绑走崔北衾,自然是不把崔家放在眼里,虽然顾家走后,许家代替它成了澜崖市的新贵,可他也不放在眼里。 两座城市,数百公里的距离,他又怎么会怕呢,况且还是在他自己的地盘。 裂开的门缝里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刚才的妇人又跑了回来,拉开门让几人进去。 进门就是客厅,站在二楼往下看的顾千丛脸上带着轻蔑的笑,目光先是落在言书越身上,再是海楼,最后是萧醉。 脸上的笑慢慢散去,垂在手边的手攥成拳头,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曲鸠和一个看起来和20岁左右的女生。 “顾先生,许久不见啊。”走在第三的萧醉抬头,冲楼上的人挥手,嘴角噙着笑,可那笑越看越碍眼。 他敢开门,就是认定书越身边没什么有本事的人,就算她找上门也没什么难对付的,可没想到她竟然带来了萧家人。 站在顾千丛半步位置的曲鸠睨了他一眼,把他的愤怒全瞧在眼里,一直平着嘴角。 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好的意外,坏的意外,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不然,又哪来那么多不信命的人呢。 萧醉托着那妇人递来的茶盏,轻轻吹开浮在水上的花叶,掀起眼皮看到从楼梯拐角出现的人,重新合上茶盖。 沙发上的海楼抬头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又凑过头去在言书越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顾千丛的心是紧张的,他的紧张来源于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她身后站着萧醉,萧家现在最大的话事人居然甘心只当个陪衬,那就不得不让人思考她的身份。 “言小姐来,是为了什么事?” “顾千丛,你既然敢抓人,又何必在这儿和我虚以委蛇呢?”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拍了拍他腿上的手,“爸爸,别生气。” 言书越嗤笑了一声,微微侧头瞥了海楼一眼,那意思就好像在说,看呐,他们父女多么情深,原来他不是当不好爸爸。 萧醉觉得顾朝汐做的最对多决定就是没进来,她也觉得这场景这画面有些碍眼。 没人规定父母必须得爱孩子,可也没有谁规定父母能伤害孩子。 还是那句话,能很轻易做到不爱一个人,却不肯那么轻易不讨厌一个人。 “两位,我们不是来看戏的,顾先生既然绑了人,是不是应该付出点代价?” 顾千丛的女儿皱了下眉,抬眼不卑不亢的回看着萧醉。 “人救出来了吗?” 萧醉拧眉,没明白她的意思,“救出来了。” “那人有受伤吗?”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萧醉的脸沉了下来。 “顾小姐。”一直默不作声的海楼开口,顾千丛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你是否想说,既然人没受伤,也被我们顺利找到,这件事就不该被值得讨代价,是这个意思吗?” 第121章 顾曼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可这就不是最好的回答吗。 海楼脸上划过惊诧,和言书越对视了一眼,“顾千丛,你赚了这么多钱,难道没舍得花点钱带你女儿去看看病吗?” “你什么意思?”顾千丛这话说的咬牙切齿,很显然听出了她的指桑骂槐,可非要揣着聪明当糊涂。 “但凡懂得一点常识都人都知道,这事只看开始,不看结果。顾小姐以为我们把人救回来了,这事就能一笔勾销?现在虽然是晚上,可也不是做春秋大梦的时候。” 最后几句话的调子冷了下去,脸上还是带着笑,可这笑落在眼里,无端让人觉得害怕。 如果真照顾曼徽的那套理论,那岂不是杀了人只要把人救回来,这人就能逃过法律的制裁,那这个世界得癫狂成什么样。 这是做的什么白日梦? 有些事的发生,注定只能让人看重开始,结果如何只会在量刑时,做加减刑的考量。 这话说的含蓄,可大脑是个复杂的机器,筛筛选选,再对她的话翻译翻译,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她这是拐着弯儿骂人脑袋有病呢。 第58章 代价 顾千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谁关心呢?他们是来讨说法的,又不是来看猴子变脸。 “难道她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萧醉正垂着脑袋喝水,刚吹得凉了些,要凑上去喝一口,结果一句话吼得她一激灵,差点把手里茶水撒了出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人除了顾朝汐两姐妹,这脑子啊,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正常。 受害者有罪论被他玩的明明白白的。 纯纯一个大傻子。 他愤怒的吼声也把自己的女儿给吓到了,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手犹豫着落在他肩膀。 “爸爸?” “曼曼,我...”他脸上带着懊悔,责怪自己不该控制不住情绪。 言书越真真切切看到这一幕时才明白,为什么顾扶音会那么讨厌这个男人。 他所有的温情全数给了这对母女,他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好父亲,这一切的一切,都有前提,不是顾怀秋,不是顾扶音或是顾朝汐,而是她们。 这边有多温馨,那边就有多糟糕。 没有说话声的家,父母之间逢场作戏的温柔,慢慢的,慢慢的,白纸上涂满了黑色,直到把最后一点白彻底覆盖。 他演了一出好戏,成功骗到老顾总手上的所有股权,承诺会一直照料顾怀秋的一双子女,可到头来却别有目的。 法律从没规定丧妻的人不能再娶,过不去的从来都是人心,可倘若自己都不在乎,别人的话又有什么可听的呢。 男人低声安慰自己的女儿,身后的曲鸠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牙齿咬着口腔里的软肉,抬头撞上对面萧醉望来的目光。 “你说扶音有错,那她错在了哪里?” 言书越的质问可以说来的很合情理,人心本来就是会偏袒的,她也很好奇,这所谓的错到底是什么。 顾千丛脸上起初还是温柔的模样,听到言书越的话,扭头表情却变得愤恨,就好像那是一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坏事的人。 “她错就错在,为人子女,不该不听父母话,不该忤逆父母的安排,不该让父母在外难堪。” 说了这么多话,做了那么多事,重点还是在不该。 这可以说是一种类似错误的认知,在以往的时间里,孩子成了一件相互之间攀比的物什,以标榜着爱的名义,灌输一切自称为合适的东西,不该做这,不该做那。 为人子女四个字,就如同一把千斤重的枷锁,从孩子出生起,就牢牢的束缚在脖子上,压的人从小就弯了腰。 为什么父母对子女总是避免不了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姿态?为什么总是以自我牺牲似的感动裹挟孩子长大? 尊重和平等从来都不只是对待特殊场景的特殊产物。 “都说想要得到什么,就应该付出点什么。你说为人子女,不应该不遵从父母的安排,那为人父母的你,可有做到对孩子应尽的抚养义务?” 顾千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当着这么多人的眼,这次他的面子算是彻底被丢完了。 再后的他,外人眼里优秀的另一半,家人眼里的好丈夫好爸爸,却在另一个家庭里,是坏人的角色。 人总觉得为我所出,就该为我所用,讲究开始而不注重过程,这就是一种荒缪恶俗的烂糟粕。 “我能生下顾扶音,她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让你在这里找我算什么抚养义务!” 看啊,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苦被悉数抹去,这人一句话的功夫就全部占去了所有的恩情。 海楼身后的萧醉抬手捂着嘴唇,脸上一副震惊表情,一直注意着她的曲鸠嘴角微微浮动,咽了下嗓子又恢复之前的模样。 萧总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这什么时期的封建老顽固,都21世纪呢,还说这么难以入耳的话。 海楼安静的坐在言书越身边,两人靠的很近,看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自己的腿,言书越只看了眼。 “顾千丛,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言书越犀利的眼眸望来,顾千丛心里咯噔一声,像被人抓住了后脖领子,不能动弹。 “她不是因为你才是顾扶音,而是因为顾怀秋。顾女士可以和别人在一起,结婚生子,那个孩子也可以是顾扶音,也可以是顾朝汐。而你,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提供了一颗精子,而那东西顽强的扎了根,有了果实。” 第122章 “因为最开始的你,好像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坐在对面的顾千丛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脸上表情惨白,手死死的抓着膝盖。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的声音带了股咬牙切齿的意味,想把言书越给生吞活剥。 那是埋藏在二十七年前的事,进入梦阵的两师徒见到顾怀秋之间的记忆,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你以为顾怀秋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可你见到了老顾总,认出他是顾氏的老板,那个时候就起了心思,本来想让顾怀秋打掉孩子的你变了想法,说愿意抚养照顾她们母女。” “你的戏演的真的很不错,骗了他们一次又一次,直到你和她们见面。” 话语落在顾曼徽头上,她的眼神从开始的迷茫变成现在的理解,一张脸上有着和她父亲一样的脸色。 看来,有些真相被隐瞒了啊。 “别说了!” 否认做过的事是最愚蠢的,他还是有那么一点聪明在的。 就算没有他的阻止,言书越也不打算在说下去,有些揭人伤疤的话,点到为止即可。 顾千丛压制住愤怒,轻声和顾曼徽说让她上去陪她母亲,等人消失在拐角,他猛地一拍桌子。 这声音没给在场任何人造成影响,看他微微颤抖的手,海楼嗤笑了一声。 “哼,她也是有本事,认识了你们这些人,不然,哪能那么容易就把人找回来。” 他话里的不屑清晰传到耳朵里,萧醉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俯下的身脸上是戏谑的表情。 “所以,你是在嫉妒你女儿比你更能结识一些出色的人吗?” 萧醉这话不仅拉踩了顾千丛,还顺带拉了自己一把。 对面的曲鸠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顾千丛一张脸由白转黑,气愤的盯着萧醉,可也只能哼哼鼻子,毕竟得罪不起。 “你说你想讨代价,讨什么代价?”顾千丛还是一股高傲的模样,上位者的姿态让人看的恶心。 海楼别过眼去,桌上的茶盏冷了好久也没人添热水,喝着还有些凉嗓子。 “不多,就一样东西。”言书越晃了一根手指,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 男人轻蔑的切了一声,似乎对她就求一样东西有些看不起,靠倒在沙发上,抬手推了推镜框,“什么东西?” 顾千丛好像就认定言书越提不出什么让他难付的代价,好整以暇的看着对面这些或站或坐的女人。 海楼手搭在言书越手腕上,朝她看了一眼,替她来开口。 她说:“顾氏。” 她身后撑在沙发靠背上的萧醉缓缓直起身,调笑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变得严肃,掌权者的气势迸散开来。 客厅里一时安静下来,顾千丛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从进门就坐在言书越身边的不知名女士,脑子里仔细搜索着生地近些年的大人物,可一个也对不上号。 这人是替言书越说话,那么自然是言书越想要顾氏,可凭她,奈何不了顾氏一根毫毛。 “那可真是有些可惜呢,就凭你许家,还动不了顾氏一点。” 他看着言书越,话说的很有自信,似乎身后有什么仰仗。 “你的靠山是谁?”言书越越过她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曲鸠,那位把崔北衾带走的人,此时也朝她看来,“是曲小姐?” 顾千丛很得意,上位者姿态摆得足足的,“是。” “不是。”站在身后的曲鸠说。 横叉一脚的声音让萧醉嘴角裂开笑,顾千丛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曲鸠嘴里说出来,扭头向她确认,“你不是答应了要帮顾家吗?” 曲鸠慢悠悠走到萧醉身边,撑着她肩膀打了个哈欠,“我是答应你了,可你仔细想想,我是以个人的名义还是曲家的名义答应你的?” 顾千丛的脸都绿了,个人名义可不值什么钱。 看他吃瘪,萧醉笑着捏了下曲鸠的脸,“也不枉我俩演这么场戏。” 这个世界上可不止顾千丛一个演员,会演戏的人多了去,这不就把他骗到了吗? 从一开始曲鸠接近他,就是两人做的局,外来的人哪能那么容易就能轻易分走一杯羹,不过让他尝了点甜头,就以为能来撼动萧家在生地的地位,殊不知早已踏进别人的圈套。 “口头协议也具有法律效益。”顾千丛说的咬牙切齿。 曲鸠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脸的满不在乎,“这点钱,我还是能赔得起的。不过要不是你想绑架崔北衾,我还真没什么用处呢。” “你想让灰三儿那家伙帮你绑人,那可是个腌臜货,那么好一个美人儿怎么能落他手里呢,这事当然得我来喏。” 原来一切都是有人算计着的,顾千丛一口牙咬碎了,却也只能往肚里吞,说什么合作是想分了萧家在生地的势力,说什么想做生地的老大,结果全是唬人的。 可偏偏这些算计还都深得他心,他不被骗谁会被骗。 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言书越拿出一看,嘴角扬起笑,随后看了顾千丛一眼,接通放在耳边。 来人是崔北衾的姐姐,崔梓秋,此时正在国外出差,刚得知自己妹妹出事,特打来电话质问。 “你帮我告诉顾千丛,这梁子顾家和崔家算是结上了,他既然有本事敢绑我崔家的人,那就得拿出点代价。” 第123章 言书越顺着她的话,说了句,“这里有几位想分顾氏一杯羹,崔总你呢?” 电话那边的人笑了,声音慢慢传来,“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我们当然是施以援手,别的我不想管,可这顾家怎么着我也得来分一杯。” 萧醉接着崔梓秋话落的空隙,说了句,“我是萧家萧醉,记得来生地找我,我们详细谈谈以后得合作啊。” 挂断电话,言书越对面的顾千丛算是彻底慌了神,背不再贴着沙发靠背,紧张的搓着手,在那儿思考对策。 海楼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焦急的男人,“扶音既然想要顾氏,那我们就只好帮她喏,那顾总,就看我们最后谁更有本事些呐。” 顾千丛蹭的一下起身,带着满脸怒气看着这个嚣张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面对他的愤怒,海楼气定神闲的站在那儿,直视着他望来的凶狠目光,“你问我有什么资格?” “我也算是个萧家人吧,没什么本事,说的话也就只能喊的动萧醉一个人,而刚刚好,我也对你们顾氏有点兴趣,便承了扶音这个人情,帮帮忙而已。” 萧家,只要能唤的动萧醉,就够了。 支撑的腿彻底失了力跌坐在沙发上,对面的人尽数站着,光亮投下的阴影覆在面上,脑子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那就是完了。 许家,崔家,曲家,萧家这几家一起合作,谁能顶得住啊,这下是彻底完了。 言书越垂眸望着沙发上掩面痛哭的人,他会认为自己错了吗?不会,他只会责怪自己运气不好,责怪自己没能看清别人的目的。 承认错误,是一件既简单又困难的事。 众人齐身往外走,落在最后的言书越抬头,二楼护栏边站着的人俯视着她,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跟上几人的步子。 顾千丛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可也偏爱菀菀类卿,就是不知这人啊,究竟是谁像谁。 第59章 隐瞒 这药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眼看着族长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谛澜唇边扬着笑。 靠窗而坐的阿然望着她,脸上是疑惑的神情,想不明白她到底在为什么而开心。 苏白在长桌后坐下,阿然曲着腿在窗台边,朝这边望了眼就又扭头看向窗外。 桌上就摆着递上来的一份文件,褐色的封皮落着个人的名字,闷着嗓子咳了两声,一点一点翻开。 时间慢慢流走,那文件写的也不多,可苏白还是看了好久。 阿然扭了下脖子,扶着颈椎慢慢转过头,苏白像入了定一样盯着手里东西看,她打了个哈欠。 “什么东西要看这么久?” 她双脚踩在地上,手撑在腿边,背身坐在窗外透进的光里,整个人往外散发着金光。 合上手里文件,再看了眼封皮上那人的名字,抬手让谛澜把它拿给阿然。 “看看,然后说说你的看法?” 文件不厚,总共也才两页纸。 翻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苏白左手撑着下颚,右手钢笔点在桌垫上,目光垂在地板上。 窗边的阿然抬头,目光从那一纸书页落在苏白脸上,这人老了许多,鬓间生出了白发,容颜未变可人已苍老。 她变得格外爱出神,空洞的目光承载着她的幻想,去到一个又一个她构建的想象世界里。 藏起涌在眼底的难过,合上书页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苏白朝她看去。 “有什么想说的?”那东西被阿然放在身边,和自己仅有几厘米的距离,伸手就能触摸到。 指尖滑过眉毛,阿然歪了下脑袋,言语里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不来找我呢?明明我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苏白说:“他不敢。” 仅仅三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阿然拿着文件起身,把它还了回去,转身靠坐在桌沿,双手抱着胳膊,“他人呢?” “我这就去叫他。” 谛澜身影消失在合上的门扉里,阿然往后偏了下脑袋,听见了沙沙声。 “虽然他这提议来的很合理,也没什么可非议的地方,但是最后到底怎么做,该不该做,还是得看你们。” 她的身影印在苏白眼底,打开的文件又重新合上,反倒问起了其他问题,“那些东西去看了吗?” 抬手往上捏了捏耳垂,听到这话莫名就是耳朵有些痒,“族长安排的事怎么能不去做呢。” 这话里的怨气,是一点也不想藏啊。 靠坐在桌子上的人想起了一件事,扭头朝苏白看去,刚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你知道昨晚顾家发生的事吗?”阿然问。 昨天夜里那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她都震惊了,“顾千丛那老家伙还真是胆子大,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就敢把人给抓走,心真大。这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怎么着他也得记一辈子。” 苏白靠在座椅里,钢笔绕在指尖,这时窗外透进来一缕金灿灿的阳光。 “你觉得顾千丛是个什么样的人?” 声音传的有些远了,阿然思考了很久才把答案说出口。 “一个自负外加心思有些深层的人罢了。”她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扭头看回来,“不过他心思这么深,是怎么被曲鸠他们给骗到的?” 接住差点掉落的钢笔放桌上,苏白拉开抽屉,拿出放在最上面的档案袋递给阿然。 第124章 “戏演的真了,人也就会被迷惑住,最后一步步踏入设计好的陷阱里。” 阿然绕开绳子,一点一点慢慢看着,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谛澜带着人走了进来。 那些扯出的纸又塞了回去,袋子落在桌上,她抬头,那人低垂着头站在谛澜身后。 “族长,人找来了。” 苏白冲她点了下头,挥手让人出去,此时,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沈是。”她喊着这人的名字,低垂着脑袋的人抬头,脸上有些躁动不安的情绪,“你可以再向我重复一遍你写的这份提议吗?” 哪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小老头开口再说了一遍,阿然凝神听着直到他说完,又把那份文件从头到尾阅读了一遍。 “你做这份提议的目的是想让族长和海小姐一起提升梦阵难度,以此来阻止更多的入梦师成功带走梦眼,我复述的没错吧?” 听话的人扭头朝阿然看去,点头,“是您说的那个意思。” 反正人也在这儿,有些疑惑还不如问本人来的快。 “我也可以啊,你为什么不找我?” 能加深梦阵难度的除了苏白和海楼,阿然也是个可选的人,只不过可惜呢。 注意到沈是在她和苏白之间流转的目光,猜到他想表达的意思,“原来是族长不让啊,可你的胆子似乎不是这么小的啊。” 看到阿然嘴边勾起的笑,沈是心里有些慌,“阿然小姐说笑了,老头我胆子一直很小。” 苏白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接过阿然的话头说下去,“你应该已经和海楼谈过这事了,她的想法呢?” 阿然睨了下眼神,没有看谁只是盯着自己垂在腿上的指尖,捻了两三下后又仔细听他们讲话。 “她遵从族长您的想法。”沈是说道。 “她遵从我的想法?”苏白笑出了声,随后面上神情冷了下去,“说实话。” 沈是擦了擦额头汗水,有些站不住脚,既是族长想知道,自然不再隐瞒,“她说这事得族长您亲自去和她谈。” 这话倒是挺符合她的性子。 房间里静默下来,阿然抱着胳膊看着沈是,沈是谁也不敢看,只能低头望着地板。 “这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苏白捏着眉心,手肘撑着扶手斜眼瞧他。 沈是这会敢抬头看苏白了,一双眼里是满是坚毅,狠狠地点了下头,“这事真的很重要。” 苏白叹了声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挥挥手让他出去。 看门又重新合上,阿然抱着手臂靠坐在桌上,“谈什么加强梦阵难度,全是扯淡,这一批执梦卫的实力都太弱了,就算把梦阵难度加强,被攻克也只是时间问题,还不如想想办法提升自身实力。” 谛澜安静的站在桌对面,苏白垂着目光不说话,阿然呢,坐在桌沿上笑着看她。 “谛护卫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坐着的阿然开口,把话题引到谛澜身上。 小护卫先是愣了一下,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着,她一直在现场,两人和沈是说的话她听的很清楚。 “我其实也比较认可阿然小姐的话,加强梦阵难度这件事,虽然很重要,可如果只是单纯加强难度,从长远来看,迟早还得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 阿然脸上是满意的笑容,认可的点了下头,“继续说。” “所以,我觉得应该提升考核标准,加强对执梦卫的训练。他们作为守护梦阵的存在,实力不应该比入梦师低,至少也得打个平手。” 房间里响起的掌声突兀的有些明显,两人扭头一同朝坐在椅子上的苏白看去,她直起身子,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批执梦卫实力远不如那些入梦师强吗?” 谛澜是跟在苏白身边的人,有些事她自然是了解的。 “因为邱怀枫离开后,新一任训练执梦卫的教头能力不行,他过度依赖梦阵自身对入梦师入梦的排斥作用,期望以此来达到自行驱逐闯入者的目的。”意思就是,只想拿钱却又不想做事。 看来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总有人爱钻空子。 苏白挠了下鼻子,“知道他是哪一家的人吗?” 小护卫沉吟片刻,说道:“冯家。” 冯家的少爷,跑到她这儿来养老来了。 “你告诉他们突击进行入梦考核,记住,但凡有这一批里有一个执梦卫没拿到优秀,直接把冯少爷给我赶走,这个位置,从来都不缺人来坐。” 阿然瞥了苏白一眼,她这次是要杀鸡儆猴了啊。 谛澜得了命令马上下去安排,门开了又合,眼下这个办公室里就只剩她们俩。 看她手指交错敲着桌子,出神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阿然起身问了句,“你这样的标准会不会太高了?” 苏白目光慢慢往上落进她眼睛里,嘴角扯出的笑又平了下去,“高吗?作为执梦卫,本就应该往更高处追寻,不然又凭什么享受着别人渴望却求不到的东西。再者,想得到什么,总得先付出点什么吧。” 阿然拍拍手,在她面前生了个懒腰,脸上严肃神情又开始变得吊儿郎当,“也是,不过你不怕冯家的人怨恨你吗?” 像是听了个好笑的事,苏白嘴角的笑又露了出来,“本就是德不配位的事,谁来找麻烦?如果真的有,又何必怕他,这事难道做错了?” 第125章 “没有,没做错。”阿然摇头。 桌边的茶水冷了,轻呷一口润了润嗓子,“他们既然不愿得罪冯家,那这个坏人就只得我来做喏。” 她还在说那份提议,阿然心底也明白,沈是那只老狐狸,虽没把话拿到明面来说,可那字字句句写的实在透彻,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怎样维护自己的最大利益,他可是门清儿的啊。 “对了。”苏白抬头看向阿然,“我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阿然苦着一张脸,双手撑在桌沿上,拉进和苏白的距离,“族长你也没说这个人那么能跑啊,我的人都追到门口了,结果等他们进去,人家早就走了。” 苏白挑了下眉,似乎感到意外又觉得可以接受,“又跑了啊,唉。” 听着她的长吁短叹,感兴趣的人又继续问:“为什么就非得把邱怀枫带回来?她到底犯什么事呢?” “有些事,你现在还不能知道。”座位上的人摇头,拒绝向她回答。 不满的切了声,站直身子,嘟囔着,“连我都骗。”随后又不在意的挥挥手,“算了,我还是继续给你找人去了。” 门这次合上,又得好久才能打开呢。 “你瞒着她做什么?” 突然而来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苏白没有被吓到,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走去窗边看着从楼里出去的人,挥手招停了一辆车,“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让她去把邱怀枫带回来,是在害怕什么?害怕她会把事情败露出去?” 这具身体产生的情感,她也同样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不是很清楚吗?” 落在窗玻璃上的光被云层挡住,原本还算亮堂的天一下子暗了下去。 有些事,本就应该烂在肚子里,然后带入坟墓。 第60章 猜疑 绕绕转转,生地慢慢进入了四月,转眼都已过半,这个季节的天还是和之前一样,冷的人丝毫不敢松懈。 言书越坐在沙发上,左右转着脑袋,一人两猫把客厅搞得鸡飞狗跳,这样一副惨状让人忍不住扶额长叹一声。 “你就打算用这个把馒头和花卷装进去,然后带去宠物医院?” 提拎着那两个等会儿要装猫的布包甩了下,眼看着她就要把馒头抓到手了,结果一个后蹬腿,直接从包围圈里跑出去。 小猫咪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去医院。 “不然呢,我本来是直接打算就这么溜着去,不过害怕吓到人。”她累了,躺倒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把这个重任扔给了言书越,“帮我个忙,把它们装进去,我会十分感谢你的。” 馒头躲在窗帘后面,剩下个尾巴在外面晃荡,花卷呢,藏在她腰与沙发的的空隙里,躲得严严实实。 撑着膝盖起身,花卷脑袋还埋在沙发缝隙里,海楼把它抓起来放腿上,小猫挣扎着跳下去。 行,她就是那个会吃人的熊外婆,吓人的不得了。 电视柜下中间的抽屉里放着猫零食,言书越膝盖跪在地上,毛乎乎的垫子刺得脚脖子痒。 “馒头。” 伴随着喊声的还有指头敲击罐头的声音,小猫尾巴甩了一下,从窗帘底下探出头来朝她望去。 敲击声还在,馒头喵喵叫着向她跑来,趴在她腿上,示好的舔着她的手指,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未开封的罐头。 接过海楼扔来的简易猫包,晃了晃,“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去医院。”又晃了晃猫罐头,“一个罐头。” 小猫试图理解大人的话,扫了扫尾巴坐在她面前,小脚垫吧垫吧压在尾巴上,抬起脑袋,黄蓝异瞳看着言书越,喵了一声。 言书越拧了下眉,她好像理解了馒头想说什么,疑惑也就在这时产生了,晃了晃手指,“最多两个,不能再多了。” 馒头不满的皱了下眉,爪子按在她腿上,叫声有些委屈。 “好吧好吧,三个罐头。”被迫妥协的人低了嗓子。 小猫跳进撑开的包,探着个脑袋冲海楼喵喵叫,似乎是在催促她。 海楼笑了,手肘撑在腿上,抓了下鼻子,“你真的能明白它们的意思吗?” “能啊。” 花卷见馒头老实的钻进了包里,也跟着姐姐一起,跳了进去,一个包。 听着这个人嘶了一声,从地上起来,言书越看着脑袋挨着脑袋在叠罗汉的两只小家伙。 “怎么了?”伸手捏了捏馒头的耳朵,望了海楼一眼。 可能是上了年纪,耳尖上的白色慢慢变成了粉红,就连眉毛上靠近耳朵的地方也露出了粉色。 “它俩待在一个包里,会不会不太舒服?” 知道她到底想表达什么,言书越挼了挼花卷的脑袋,想把它抱着放进另一个包,小家伙拼命扭动身子,馒头被扰的烦了,一巴掌拍在花卷脑门上,它瞬间安静下来。 言书越安慰了几句,抱着花卷放进另一个包里,然后挎在肩上,看海楼还站在那儿,往门的方向偏了偏头,“还不走吗?” “嗯,这就来。” 馒头比花卷轻一点,可拎在肩上还是有点勒。 很快到了一楼,推开单元楼的门,馒头从包里支出个脑袋,四处望着周围环境,花卷安稳的趴在包里,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不能引起它的好奇心。 要去的那家宠物医院里住的地方很近,她们打算走路过去。 第126章 路边小草湿答答的,掉了一颗小水珠落在地上,后又晃悠着身子。 海楼问:“你的队友呢?我好像有好几天没见过他们了。” 裤腿儿终究还是没有躲开下坠的水滴,海楼瞥了眼,扭头看她。 “出任务去了,可能还得几天才回来。” 带子滑了段距离,往上提了一下,绕过翘起来的地砖,踩上结实的地面。 太阳才出来没好久,地上还是湿湿的,多雨的季节似乎就是这样,潮湿的已经让人习惯了。 瞥了眼从一旁匆匆路过的外卖小哥不停作响的手机,听着海楼对她的揶揄。 “越队这是生病了,不和自己的队友一起出任务呢?” 言书越落了她半步,给对面走来的人让路,后又提步跟上。 “他们总归还是要习惯没有我一起行动的日子。” 海楼沉了下眉,这话说的话里有话啊。 出了小区往左,路两边栽种的树刚刚涂了白,零星几处还散落有石灰水。 “你是不打算再和他们一起行动了吗?”海楼心里隐隐起了担忧。 被问的人扭头瞅了她一眼,嘴角扬起笑,空了的左手揣兜里,摇了摇头,“没有啊,只是最近可能有别的事要去做,任务什么的,他们得接啊,不然哪里来钱用呢,还要养孩子呢。”安顺眼下才十岁,还有好长一段路需要他们陪着走呢。 并肩走的人沉吟着,又走出好久不她才开口,“去干嘛?能说吗?” “你还记得之前孟客来给我的那个档案袋吗?” 记忆里的那么黄褐色重新又出现,垂眸看了下脚下的路,扭头向她,“嗯,记得啊,是什么很私密的东西吗?” 如果是很私密的东西的话,她就不会问了。身边人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激起了路中间的小水洼,揽着人往里靠了靠。 “不是什么很私密的东西,只是关于一些人的生平。”她的声音很淡,淡的好像对这件事根本没有兴趣。 可又怎么会没有兴趣呢,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不消花去多少时日,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藏起眼底的了然换上一抹狐疑,在她望向自己的时候,落在她眼底。 “一些人?”又咽了下嗓子,“为什么要了解他们的生平?” 奇怪,为什么海楼问出的话会让她感到有些怀疑呢,就好像她本不该问这样的问题,就好像她应该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两人停在红绿灯前,周围零散着几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为什么感到开心,笑声灌了满耳。 “因为我对有些事还没有结论,所以想要验证一下。” 绿灯亮起的一瞬间,那些缓着步子的人立马迈了出去,走的很快,身姿却很挺拔。 “什么东西,能说给我听听吗,或许我能解答一下。” 她似乎就在等着自己的那句话,扭头望来的时候眼里藏了些笑,“这个结论只有我自己能下,不过可以说给你听,也让我看看你的想法。” 嗯?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某人的陷阱里了呢? “那你说啊,我到要听听究竟是个什么事?” 言书越摇头,在海楼的疑惑里又提起另一件事,“你说你生来便做这一行,那还记得入了多少个梦阵吗?” 这话瞬间让海楼苦了脸,馒头在包里有些不安生,时不时用爪子挠挠这里,时不时抓抓那里,声音磨耳朵的很。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既然知道我生来就做这一行,那肯定是入了很多很多很多的梦阵啊。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扯着嘴角笑了下,在她有些哀怨的小眼神里,说出了理由。 “因为我觉得你是在骗我们。” 这次换成海楼笑了,声音里荡漾着开心,嘴唇弯的很明显,“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在骗你们的?” 晃了下眼神,言书越撇开眼,躲掉海楼望来的直勾勾的眼神,“其实你的表情真的很会骗人,每次说话,你都带着一副言之凿凿的表情,让人很不敢轻易反驳你的话。” “可有一点,我们其实都忽略了,那就是你自己。” “我自己?”海楼惊呼了一声,对她说的这话是实打实的感到震惊。 “对,就是你自己。”言书越点头,沿着路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转头望她,“你难道就没想过有人会对你的话进行验证吗?” 海楼默声,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说出口的话,总归还是会有人去怀疑,去想了解到底是真是假。你说你生来就做了这一行,其实力和知名度肯定在我之上,可我认识的几位大前辈他们都说不认识你,所以,你是在撒谎。” 如果真的是生来就做这一行,那么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逃脱成为茶余饭后谈资的命运。 或是赞美,或是嘲弄,无论哪一种,都少不了。 隐藏的真相被人不顾颜面的揭开,可海楼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无措,她在笑,眼里透着对自己说出的这些话的满意。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她的话等于是承认言书越提出的质疑。 言书越摇头,否定了她的否定,“这不是小事。”她看着海楼,脸上表情正经的让人停了步子,“虽然你说话真假参半,却也引起了我的探索欲,进而让我觉得你有件事不像是在骗人。” 第127章 海楼抿着唇,望着她看了好久,说出了那件让她深信不疑的事,“是关于命数纠缠的事吗?” 勾起的嘴角,最终也惹得眉眼弯了弯,“对啊,这是一件让我很值得在意的事。” “为什么?”几乎是在她话刚落的时候,海楼就问了出来,话语里有些急切。 扭头望她,言书越决定卖个关子,“你猜。” 忍住差点管不住的嘴,微微一笑,在她脚尖轻轻踩了一下,转身就走,“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 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的话,为什么说的那么咬牙切齿呢。 被踩了一脚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赶忙追上去,走在她身边。 “因为你否认了。”眼尾往上挑,话说的很信誓旦旦,“你的否认在我看来就是确认,所以你说的命数纠缠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 说话留一半的人收到了抛来的眼刀,又笑了笑,迈快了步子追上去。 “而且,我不是也经历过了吗?” 走在前面的人步子停了下来,回头向笑着朝她走来的人望去,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就是这样,心里的猜疑终究还是化为了实物,落了下去。 “所以我猜对了,是吗?” 原来,她是在诈自己的话啊。 第61章 真相 聪明的人依旧还是那么聪明,三两句就把她想知道的事情给敲了出来。 言书越亦步亦趋跟在海楼身后,踩上她的步子慢慢走。 她没有承认说是,也没有不承认说不是。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开口问了句,“你为什么要笑?” 自己在笑吗?手指拂过嘴角,触摸到那点上扬的弧度,原来真的是在笑啊。 “为什么不能笑呢?” 疑惑的声音传进耳朵,海楼在心里叹了声,回过头朝她望去。 停下步子的人抬头看她,心里绕着一点自己有些看不懂的神色。 “怎么了?干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还在笑,这笑来的让人有些不理解。 扯出这人压在带子下的衣领,两人就这么对站着,直到海楼又开口,“你心里不难过吗?”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言书越脸上先是疑惑的表情,随后再是了然。 手捧着她的脸搓了搓,唇边笑意更显,“为什么要难过?就因为知道你在骗我?我倒是没有那么脆弱,能自我消化的事,为什么要对自己产生困扰呢?” 她确实是变了。 性格也好,待人处事也好,都变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也很不错。 “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难以接受到,不敢轻易再提及。 言书越没看懂她袒露在眼底的悲伤,它来的太快了,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嘴角的笑平了,手指往上轻轻挨了下眼角,“很难以接受吗?我们经历了很多,已经打造出了一颗坚强的心脏,这一点儿,还打不倒我。”说着,她又笑了起来,“可无论是简单还是困难,到最后都是会接受下来的啊,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想知道的事,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手落在她肩膀上,把人转了个圈轻推着继续往前,“又哪能那么容易被打倒呢?你说是不是啊。” 最后几个字听起来,语气温柔了下来,是少见的,就像是在哄人。 海楼被她的话给逗笑,拍开她趁机在脸上作乱的手,嗔骂了一句,又说:“那你不会觉得自己这些年做的事,都是在白费功夫吗?甚至是错的吗?” 又离医院近了些,花卷的情绪变得有些躁动,开始不断用爪子挠包。 “怎么个说法?” 瞥了身旁人一眼,伸手挠了挠它的脑袋,没吃一点东西垫肚子,谁受得了呢。 反观馒头,自从把脑袋伸出来环望了一圈后,就老实的窝在包里,不知道是在干嘛。 海楼沉默着,这个时候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她怎么成了那个老是被动回答问题的人了呢。 她扭头望着言书越,彼时,对面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脸上,“你们把人从梦阵中救出来,结果却因此让他们的亲人或是与之有关系的人受到牵连,轻则小病小灾,重则付出生命。就算是知道这个,你也觉得没什么吗?” 言书越并没有这句话变了脸色,相反,倒是更加坦然起来。 “你知道一个行业为什么兴起吗?”余光瞥过一片飘落的树叶,“是因为存在需要。他们想要自己亲近之人醒来,有人瞅见这其中的利润,那么就会有人来做这件事。” “我们又不是平白无故入梦救人,是收了委托。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么做,或许会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决定权从一开始就在他们手上,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到她说话时脸上的神情,可听声音,隐隐有些失落。 “你知道关于入梦的代价,是吗?” 海楼的疑问像一把破空而来的利刃,一下就扎中了她跳动的心脏,猛地一下,心抓紧了。 我该知道吗? 记忆回溯到那天晚上,那个有着风吹的晚上,一大片竹林随着风起,树叶在里面沙沙作响。 踏出最后一块青石板的时候,问题随着脚步声的落下而响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许归沉回头,拐杖沉闷的咚咚声,和自己心跳声重合,一下,一下,又一下。 第128章 “你想知道,捏碎梦眼到底有没有什么代价?” 老师的声音很轻,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问题有一天会从我的嘴巴问出,脸上是释怀的笑,一瞬间又被一股怅然所替代。 “是。因为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带给了我这样的疑惑,可您从来对此只字未谈,甚至是讳莫如深。” 言书越站在许归沉的对面,两人就这样彼此对望着,风吹动着衣角,乱了发丝,同时也拨乱了时钟上的指针。 她想知道,这个带自己入门的老师,对这背后的事,究竟了解多少。 回家的路很长,许归沉走的很慢,所以跟在身后的言书越,也要走的很慢。 “我教了你多少年来着?” 她的声音像是在回忆,言书越替她说出了答案。 “十八年。”从二零零六年九月十二日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十八年了。 路两旁加了路灯,在这样没有月光的黑夜里走着,也不会摔跤,可言书越还是一直注意着许归沉的情况,毕竟才大病初愈的人,身子骨还是差了些。 “倒是我想错了,还以为得过好久才能把这事说出来。”脚下是一步台阶,往下的视线恰好掩盖住生出来的怀疑,“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知道的东西,反而还要再询问一番呢? 言书越的话来的很快,不假思索便说出了口,“我想知道,是不是谁捏碎了梦眼,谁就会受到伤害?” 走在前面的人笑了,回头看了她一眼,“没错,捏碎梦眼确实是会给人带来伤害。” “可是您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呢?”言书越急躁的往前走了两步,克制着没有伸出手,只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许归沉停下步子,转身看着自己这个学生,问了一个问题,“如果在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事,还会想学怎么入梦吗?不会的。” 她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如果不是有了这些交心的朋友,彼此陪伴的同时又有了改变,不然她还会是以前那个性格阴郁,不爱说话,甚至偏执到了极点的言书越,又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呢? 学生跟在老师身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事做的不对,可阿徵,老师也有私心。” 目光随着话语落在面前那有些佝偻的身影上,参杂着难过又有些得知真相后的释然。 私心,谁会没有私心呢?肉长成的跳动着神经的集合体,本就复杂难猜,又怎么会是从始至终的那一抹红色呢。 可这事,我应该知道。无论它是好是坏,我都该知道。 伸手在她出神的眼前晃了两三下,聚焦的目光落在身上,嘴角勾起了笑,“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都想的双眼失神了?” 言书越就这么看着她,冻红了的鼻子可怜兮兮的往里吸着气,冷冽的空气刺激的鼻粘膜很不舒服。 “我知道,回澜崖的那天晚上我已经问过老师了,虽然确实有些很难让人接受,可想来我也没做错什么。” 她的话让海楼心里有了踏实的底,街旁小学正在做大课间,欢快的音乐伴随着笑声钻进耳朵里。 “有什么说法吗?”海楼问。 扭头朝她看了一眼,在她望来的小眼神里,看到自己把冷得发疼的手捂在了她的脖子上,被人冷着一张脸拉开。 “其实我知不知道入梦的代价已经不重要,过去的任务都已经完成。倘若在过去执行的任务里,我隐瞒了这一点,那么确实错在我,可我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能以现在的标准去评判以前呢?是吧,海小姐 ?” 她笑得很灿烂,和记忆里的那张脸虽然有些出入,可是好的啊,是一个好的结果。 映在眼底的笑深深刻在脑子里,随后提出疑问,“那要是别人不乐意呢?” 言书越像是听了个笑话,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海小姐唉,人心一共就只有那么大点的地方,装下了一个人,哪还有地方装的下那么多人呢?不乐意,就不乐意呗。” “别人的看法如果很值得听,那就听一听,如果不值得,就当是放了个屁。随处可见的事,别那么在意。” 听她话里的意思,自己倒成了一个爱多想的人,可又怎么不算呢。 本以为会看到的是一张笑脸,却没想是泪水粘湿了睫毛,顺着眼角滑落。 她也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啊。 “我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呢,竟然能人给说哭了。” 接过她递来的直接揩着眼角,扭头继续往前,嗓音里带了些鼻音。 “怎么了嘛,不可以被你的话感动吗?” 言书越跟上去,脸上笑着和她继续聊天,包里花卷被她几次按下鬼鬼祟祟的脑袋,直到终于到了宠物医院。 一年一次的体检终究还是逃不了,熟悉了环境的馒头倒是安静的趴在桌子上,开始了最先的检查。 花卷窝在言书越怀里,等它认识到周围的人没有恶意,才敢伸着脑袋四处望。 趁着医生在给花卷做检查,言书越凑到海楼身边小声问着,“为什么花卷这么害怕来医院?” “因为曾经被伤害过。” 宠物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声气,继续手上检查的动作。 人心从来都是最复杂的东西,怎么可能以片面之见去确认一个人是好是坏呢。 言书越和海楼坐在长椅上等结果,花卷安静的躺在怀里,小声的呼噜呼噜。 第129章 第62章 隐梦 滴声后响起密码正确的开门声,海楼扭头往后望去,言书越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房门,望了很久。 “在看什么?是想念队友了吗?” 伸手把挎在肩上的包放地上,馒头挣扎着从里面出来,蹭蹭几步跑去自己的食盆前,不停喵喵叫。 收回视线跟上她的步子,反手把门轻轻合上,花卷也挣扎着从包里爬出来,迈着有些晃悠的小步子,朝馒头撞去。 从卫生间里出来,言书越边往客厅走边说:“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从成队到现在,还没让他们单独出过任务。” 食物一勺一勺倒进盆里,两个小家伙吭哧吭哧咬的很用力,吃的也很开心。 海楼撑着膝盖起身,缓了缓有些晕眩的脑袋,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倒在沙发里。 “一次都没有吗?”她似乎有些不相信,扭头瞧了言书越一眼。 苹果皮在她手里连成一长条,还以为会一鼓作气继续下去,结果中途断了。 “一次都没有。”言书越肯定的点头。 苹果破成了两半,说了声谢谢,咬了一口,沙沙绵绵的口感还不错。 馒头一如既往的是只干饭小猫,跑过来趴在海楼腿上,在那儿讨苹果吃。 “也不要太担心。”用刀削了一小块,慢慢喂给它,“他们需要这样的机会,你不是说过不只是他们在依靠你,你也在依靠他们。多出去历练历练,是很有好处的,老话说得好,分则立合则强,你就放宽心啦。” 她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说出来的话有些生硬,听起来有些惹人发笑。 苹果的甜味一直在舌尖打转,甜腻腻的,有些粘牙呢。 “那你呢,过去的日子里,一直都是在单打独斗吗?”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把那半边果核扔掉,跑来的花卷跳上腿,开始抱着手啃。 舌尖的倒刺弄的人痒酥酥的,左右晃着手试图逃避它的攻击,可这点速度在小猫眼里,完全不够看。 “那当然没有啊,我之前也有伙伴,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行动了。” 言书越看不到她说这话时眼里的神情,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就好像是在陈述一件既定的事实。 小猫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啃了两三口就又跳了下去,绕了几圈回到猫窝,窝在那儿打了个哈欠。 安静了很久以后,言书越蓦地开口问她,“那个人,我认识吗?” 海楼抬起头看她,她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了这个问题,对上她看来的眼睛,扬起了嘴角。 “我觉得我如果说了这个名字,你会很惊讶。” 提问题的人沉吟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猜测到的答案,“所以,是苏白吗?” 听了她的话,海楼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呐呐了一句,随后脸上笑意变得更加明显,“你怎么能这么聪明呢,是怎么猜到她的?” 她似乎并不讨厌谈及这个话题或是这个人,脸上带着的开心的笑,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笑。 是怎么猜到她的呢?言书越自己其实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她只是记起了那次在医院两人的碰面,她们俩之间那股熟稔,就像是她和自己队友之间的那种感觉。 虽然没有达到爱情,可是已经超越了友情。 “因为你们认识,而且都是很出色的人。” “很出色的人?”海楼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看的言书越有些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她又开口,“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她?” 她的语气带了点询问,眼神直直的望着言书越,迫切希望她能快点回答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 言书越摇头,“我并不了解苏老板,只是觉得她既然能管理好十三号,肯定是为很有能力的人,肯定很出色。” 馒头已经不在执着自己主人手里那剩下的苹果,转而扭头去了猫窝,趴在花卷身边,搁那儿舔毛。 跟着海楼起身,先洗完手的人靠在门框上,看着镜子里反射的人影,“你有了解过关于十三号的故事吗?” 回身望着她,手上接过她递来的干毛巾,“没了解过,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鞋跟踢踏落地,走在前面的人只是摇头,后又补充了一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只是想和你说说它的历史,想听吗?” 十三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关于它的历史竟然能用上厚重两个字。 “想听。”言书越点头。 客厅里铺了一张很厚实的地毯,海楼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里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抬头望着言书越。 阳台往里灌进了风,冷意竟有些刺骨,受不了冻的两个小家伙往人气扎堆的地方蹭。 花卷慢了它姐姐一步,主人腿上的位置被占了去,只能转而去扒拉另一人的裤腿,叫的好可怜。 “连花卷都来邀请你了,还不坐下吗?” “等一下。” 爪子一下子扑空,小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人抱起来,把装了水的杯子推给海楼,盘腿坐她身边。 “好了,你讲吧。” 花卷揣了爪子趴在她腿上,而这人呢,把手藏在小家伙肚子下面,把它当成了个暖手宝。 相互利用的两个家伙 风来了一阵又一阵,言书越望着坐在自己身边这个人,眼睛里倒映的全是她的影子。 第130章 “你知不知道十三号其实是入梦师的聚集地?” “知道,苏老板有说过,我还记得。” 海楼又接着说,“想知道十三号的历史,其实还要提到一个东西,那就是隐梦族。” “隐梦族?”言书越喃喃两声,脑子里想起来的是之前遇见的那些穿黑色袍子的不知面容的人。 抚摸小猫脑袋的人点头,“对,隐梦族。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提到过的秩序吗?” 言书越的记忆被唤醒,嘴角溢出一丝笑,语气里带了些别的意味,“我还以为你会卖关子到最后。” “哎呀,这不是时机没到吗。”被嗔怪的人吐了下舌头,抱起小猫轻轻的晃了下,额头碰着额头,“因为有了秩序的存在,才诞生了隐梦族。他们接受秩序的馈赠,可相应的也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那他们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言书越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嘴。 伸手逗弄小猫的人没看到身旁望来的眼神,等她抬起头的时候,那人得了空,轻呷了一口水。 “能用合理途径得到的一切东西,秩序都能给他们。相应的,他们就得听从秩序的安排,入梦以保护梦阵的安全,他们也被称为护梦人。” 言书越向海楼投去疑惑的目光,手指敲着下巴,“所以,秩序是种类似上帝的存在?” 海楼被她这个比喻给逗笑,摇了摇头,“它是真实存在的。” “真实存在的!”塌着的腰挺直起来,小声的惊呼出来,“也就是说,就像你和我这样,真实存在?” “那倒不是。”海楼说着,摇了摇头,想了会儿给出个说法,“或许你可以理解成共生。” 眉头簇成一座小山峰,显然是没能理解这话的意思,进一步解释道:“也就是说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 言书越:“人格分裂?” 海楼:“...额,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她们分别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对面的人轻嘶一声,垂下了目光,对这些话还是有点没能那么快消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又抬起头。 “所以这样的人是...” “她是隐梦族的领导者,被称为族长。” 沉吟片刻后,言书越又问了个问题,“所以,你认识吗?” 笑意荡漾在眼底,海楼摇头说“不认识”,言书越相信她说的话,点了下头又问:“那这和十三号有什么关系?” 玻璃杯里的水又被喝掉一大半,晃荡的波纹把氤氲出的雾气给冲散。 “十三号相当于另一种定义下的‘隐梦族’,一个培养入梦师的组织。虽然比隐梦族起源晚,可正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需求多了,也就慢慢发展壮大起来。” 盘腿坐久了屁股有些麻,言书越晃悠着身子扭头望她,“你和苏白应该也认识很久了,所以她是继承人?” “对,十三号是从她母亲手里接过来的。不停接受外界的委托,不停寻找入梦师的加入,不停的把十三号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猫的爪子在指尖开了花,被扰的不耐烦了,轻轻把主人的手往远处推。 “母亲吗?”言书越低低呐呐了一句,耳尖的人听出她话里的怅然,笑了笑,“怎么了,是不太相信这居然是从一个女人手里继承过来的?” 花卷好像已经睡着了,就趴在腿上,一动也不动,被问的人先是低头瞧它,后又摇了头,“不是不相信,每个人都可以很优秀、很出色,只是我好像被裹挟着走了太久,这样一件本该很平常的事,却在心里敲起了紧密的鼓声。” “很平常吗?”喝下杯子里最后一点水,海楼手指点了点馒头的小脑门,撑着茶几起身,“可是啊,为什么一件很平常的事会被附上那么多的枷锁呢?” 言书越抬头望她,目光随着她移动,水流哗啦,鞋跟踢踏,人又重新走到面前。 她蹲着身子,朝前把水递给我,嘴角扬着笑,“你这样都坚持好久了。”伸手摸了摸花卷的耳朵,“莫不是被这小家伙给耽误呢?” 尾巴打在手腕上,只是闭着眼的小猫从她腿上下来,去追赶主人扔出的小球。 放空的重量让腿舒缓开来,轻嘶一声,慢慢把腿伸直,这腿不仅在发麻,而且还很痛。 要了老命唉。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传来振动,两人交织的目光一同落在屏幕上。 是孟客来啊。 倒是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第63章 怅惘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孟客来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踱步去窗边,低头瞧了眼手里亮着的平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文字。 “喂?是言小姐吗?”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嗯”了一下,他抬手把电话从右耳换到左耳。 “剩下的资料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不过有件事得说一下。” 话说了一半,对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孟客来瞥了眼还在增加的时间,把电话靠近耳边。 “喂?言小姐?你还在吗?” 先是‘邦邦’两声锤击重物的声音,然后一下子,对面说话的声音离电话近了好多,变得清晰起来。 “嗯,你继续说。” 言书越看了眼被海楼追得到处乱窜的花卷,伸手碰了下鼻子,掩藏不住唇边的笑。 听了一耳朵笑得人疑惑的蹙了眉,指尖触动屏幕往下滑。 第131章 “你还记得一个叫李沫的人吗?” “麻烦等一下。”言书越手捂住听筒,抬头朝气喘吁吁的海楼望去,“能借用一下你的书房吗?” 海楼点头,趿拉着拖鞋带着人往书房去,言书越起身,垂下眼眸的时候皱了下眉,“记得,是来乌市杨家村的那个李沫,对吧?” 方框里的文字和言书越说的内容一样,孟客来点了下头,“嗯,是她。你不是说在六年前接了她的委托入梦吗,可从那以后,她的人生轨迹就停滞了,一点别的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一点都打探不到?什么意思,是人已经去世了?”言书越问,抬手合上房门,海楼替她拉开椅子,小声说了句谢谢,在打开的电脑上登录邮箱,打开孟客来发来的资料,搜索到‘李沫’这个人。 海楼就站在她身后,时不时靠着墙壁,一会儿走近一会又离远,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电脑屏幕,一字一句读着调查来的资料。 电话那边的人还是摇头,屏幕黑了下去,“不清楚,调查下来就好像这个人只有前半生一样。” 鼠标滚轮往上滑到这段描述的最开始,那个四方框里,空白的只有一个黑色的回车键,“那照片呢,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我记着好像是没...不对,有一张,您等等啊,我去找找。”安静了很久后,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炸耳朵,“已经发过去了,不过是张小时候的照片,不知道有没有用。” 照片里的人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独自一人站在背景里,有着一双剑眉,冷面三白眼,透露着一股凛冽寒气。 指尖落在手臂上,一下一下敲击着,海楼扭头朝言书越看去 ,她还在和对面的人说话。 “有总比没有强,谢了,剩下的酬金我等会儿转给你。” 言书越挂断电话,手机一扔仰倒在椅背上,望着有些刺目的灯,后腾的一下直起腰。 看她这个动静,海楼望她,问了句,“怎么了?” 她的目光还落在那张照片上,操纵着鼠标放大缩小,看的很仔细,“虽然她现在还很年轻,不过对比起来,和我见过的那位就是一个人。” 容貌会随着年岁发生变化,十岁一个样,二十岁又是另一个样,可言书越还是觉得照片上这个小孩就是那个人。 站着高了一头的人垂眸仔细打量那张照片,嘴角勾起一抹笑,“越队就这么肯定的吗?” 没在意她话里的打趣,言书越提到另一个让她疑惑的点,“你说,怎样才能做到人生轨迹只有前半生呢?” 手机来了消息,海楼低头看了眼,慢慢敲着键盘,咂了咂嘴,“我的想法是,要么人已经去世了,要么就是这个人并不存在。” “不存在?” 言书越喃喃两声,目光落在表格里那一串详细地址上,指尖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扭头,身边这人还再回消息,眉眼透露出沉思,好像再回答一个很难的问题。 “有很重要的事?” 海楼抬了脖子,目光撞进一道温柔的视线,嘴边勾起笑,晃了晃手机,“苏白,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接下一个委托。” 眼前闪过她和对面的聊天记录,她倒是没怎么关心内容,倒是对背景有些感兴趣。 “用我的照片当聊天背景啊。” 言书越声音里带着股惊讶,就好像不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海楼身上。 那是一张看日出的照片,只在最下面的位置有个人的背影,其余全是连绵的山,很多被金灿阳光笼罩着的山。 又看了眼那隐约有些黑的背景,撇了下嘴,“很好看啊,你不觉得好看吗?” 这可是她拍的最好看的照片,虽然只是到目前为止,可真的很好看啊,很有意境感,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心动。 “好看的。”言书越笑了笑,绿色的小不倒翁捏在指尖,有着一张滑稽的脸,“这个也很好看。” 海楼觑了她一眼,抢过那被重新画了脸的不倒翁,靠着书桌,伸手把它放人头顶上。 “进步很快嘛,都学会打趣人呢?” 在人头顶上,它身子倒是落得稳稳当当,一点也不晃悠。 重新放回书桌上,轻轻弹了一下,不住的晃动身子,扭来扭去。 抬头瞧她,海楼嘴边一直噙着笑,好像在看小孩玩泥巴,“这不是有位好老师吗。那你更倾向于哪种说法呢,是人已经去世了,还是她本就不存在。” 听了她意有所指的话,海楼挼了下她的脑袋,想了很久才说出答案,“倘若人死了,那很明显是能调查出来,当然,不排除人有假死的可能,但不会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所以,我更倾向于,应该是有人杜撰了这个叫‘李沫’的人。” 海楼的话撞上了言书越的猜疑,她其实也是怀疑这个人存在的真实性,如果一个人真的存在过,那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找不见。 当今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就算不主动分享自己,也可能在无意间闯入别人的生活,怎么能做到像隐形人一样生活呢。 言书越还在看那张照片,手肘靠在扶手上,借力抬手撑在脸,脸上带着愁云,失了神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想自己去查清楚。” 说出的话调子起的很平,听着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聚焦的目光落在海楼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最后被笑给取代,挪了挪位置,手指靠在嘴唇上,“海小姐很聪明嘛,怎么猜到的。” 第132章 一点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这位离自己只有半米不到距离的人。 抱着手臂的人睨了下眸子,半掀着眼皮看了眼窗外慢慢散开的云,又落回她脸上。 “你的探索欲可还没有满足。有了疑惑就要去解决,这不就是你的性子吗?只不过这次刚好,疑惑和兴趣撞在了一起,让你有了想自己去查清楚弄明白的心思。” 言书越坐直身子,腿放下踩在地板上,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疑惑,“你怎么能猜的这么透。” 指尖挑起下颚,被迫仰头的人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容颜,情绪开始在眼底荡漾,泛起不小的涟漪。 “不猜的透一点,怎么能对得起这么长时间的喜欢呢?” 这好像并不是两件可以联系起来的事,言书越微皱了眉头,咽了下嗓子,嘟囔着,“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啊。” 零零散散算下来,也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喜欢那么长时间呢。 “你暗恋我?”这个结论来的很巧,适时给了言书越这么个合理的由头,让她能把事情理顺。 放下的手撑在桌沿,略微抬了下眉,“不,不,不。”她的语调沉了下来,“我这不叫暗恋,这叫明恋,毕竟,我对你的喜欢从来不藏着掖着。不过说真的,你有被这东西困扰到吗?” 言书越摇头,沉了下眉,“不困扰,但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怎么说?”海楼问。 “我觉得不困扰,是因为我恰好也喜欢你。如果碰上对方不喜欢呢,你这样明示的爱可能会带来坏结果。” 海楼听得皱眉,抬手捏了下言书越的脸,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那合着就该暗恋呗。” “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在她望来的视线里继续说下去,“其实当明确那就是爱以后,或许可以争取一下,有了结果之后,再决定是该继续,还是放手。” “你说的好轻松啊。” 言书越叹了一声,捏着她放进掌心的手,“暗恋可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如果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又怎么甘心只是暗恋呢。” “那你喜欢过别人吗?”她的问题来的很快,接着话尾的语气就说出了口。 垂下的眼眸抬头望她,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咧开了笑,“没有啊,没喜欢过别人。” 提出问题的人眼神凶了下,不满的点了下她的额头,“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之前北衾问过我一个问题,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倒是要听听是什么问题,竟能让这人笑得这么开心,“能说给我听吗?”语气有些丧,拉长了一张脸。 “呣...” 这人还真的思考起来了! 偶尔有些情绪的人扭头看向一边,脸气鼓鼓的一点也没有平时那股女王范儿,就怪可爱的。 伸手把人拉回来,嘴上是讨好的语气,“北衾之前问我,懂不懂什么是喜欢?” “那你懂吗?”支了个耳朵的人起了傲娇的调子,装作满不在乎的问了一句。 “懂啊。”扭过头来的人看着她,一双眼亮亮的,在等着她的下文,“喜欢一个人,其实变相的可以说成是喜欢自己。” “嗯?”海楼哼着嗓子,没能明白。 言书越抻了下脖子,有些泛酸,“怎么说呢,就是要喜欢,喜欢别人时的那个自己。” “什么啊,弯弯绕绕的。” 看她脸上有些怅然的表情,言书越笑着起身,回身看了眼窗外,不出意外的落了雨,飞斜的雨珠打在窗玻璃上。 “慢慢来,总能理解的。” 转身,窗外的光落在言书越身上,不远的距离清楚的瞧见她脸上的表情,带着笑,嘴角弯弯的。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让孟客来调查那些我曾经入过梦的人家吗?” 事情突然转了个方向,虽然脸上带着笑,气氛却变的沉重起来。 海楼起身,眼神平淡的望着她,“能说吗?” “能啊,当然能。” “那我可以好奇一下。” 言书越看着她笑,略微靠近了下,“因为我想知道,这事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做下去。” 海楼在笑,可落在身后的手却攥紧了拳头,她想,这人是惯会掩藏自己情绪,她才是真假掺合着给的人。 怎么能不在意呢,哪又有说的那么不在意呢。 “如果不做下去,又能做什么呢?” 她的疑问让言书越有些怅然,眉眼没了笑,又变成那副冷面的样子,“是啊,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自己坚持了十八年的事,难道真的就要放弃了吗? 第64章 故人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城市,到了晚上那晒人的太阳才终于下了坡,得了半日凉爽。 安顺吃着冰棍儿跟在老蔡身后,一会儿东瞅瞅,一会儿西看看,她身后顾扶音和崔北衾手牵手走着。 “你说,越姐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来出任务呢?有些没想明白。” 嘴里含了糖,崔北衾说话声儿有些囫囵,可还是能听清个大概。 “北衾姐这都想不明白吗?” 前面的安顺脸上凝了一抹怀疑,回头瞅崔北衾一眼,呐呐了一句,似乎有些意外这话是从崔北衾嘴里说来。 咬碎快要融化了的糖果,三两下嚼碎往下吞,嘴角荡出一丝笑,“那阿顺是想明白了?” 第133章 十岁的安顺和他们相处久了,有着不属于小孩子的深沉,却又有大人失去了的童真,两种感觉碰撞在一起,好,也不好。 咬了口冰棍,凉意追着舌头,冻的牙齿有些发酸,“想明白了啊,不就是老大要去做自己的事,所以才让我们出任务。”她看到崔北衾脸上的表情,疑惑了一句,“难道不是吗?” 被反问的人点头,认可安顺的说法,“是啊,有自己的事做。一起行动了这么多年,这突然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 “慢慢来就好。我们虽然在一个小队,可终归还是要提升自己,这样多历练历练,也有好处。”顾扶音的嗓音很干净,就像融化的雪山水,没有杂质,很润。 “也是。”崔北衾感叹了一声,用肩膀撞了下顾扶音,一脸笑嘻嘻,“正所谓分则立合则强,也不能拖别人后腿儿不是。” 顾扶音没说什么,嘴边噙着笑,抬眼不住的瞧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商场白炽灯撒落在瓷砖上,刺眼的光照的人眼睛疼,坐着扶梯往下去到二楼,那一片是游乐区。 “北衾姐,这一层有家卖积木的唉,要去逛逛吗?”下了扶梯的蔡佑山望了眼楼梯口的楼层索引牌,一下就看见那晃眼的标识,下意识往后问着。 “唉,看到了,在那儿呢,去吗?”崔北衾努了努下巴,那店铺就在不远处,没拐弯儿,一眼就能看到。 “嗯,去看看吧。” 店里已经有好些人呢,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时一两声的感叹,吸引过路人的目光。 “哇,这么大,得拼多久啊!” 小孩儿的低声惊讶被人听了去,崔北衾抬头看去,东西放在透明盒子里,那是一艘已经沉没的巨船。 手落在安顺头上,轻轻挼了挼,“想玩吗,想玩的话北衾姐买给你。” 吸溜了一口冰棍儿,安顺摇头转身往别处去,“不玩,玩这个,手疼。”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崔北衾以前经历过的‘苦日子’,积木是好玩,可耐不住要一颗一颗往上拼,用力按的手痛。 倒吸一口凉气的人跟上安顺的步子,店面很大,几人分散站着,崔北衾望了望,往顾扶音那儿走。 人停在一面墙前,抬头望着放在最高处的那盒积木,敲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崔北衾望了眼,眼里闪过心虚,抿了下唇,“怎么了,想买那个吗?我去叫工作人员帮忙拿下来。” 伸手拉住这人的胳膊,顾扶音回头望她,唇边带着笑,“不买,我只是记起来好像有包零件被弄丢过。” 被谁弄丢的当然不言而喻呐。 是谁说这人正经的过分啊,明明那心呢,黑洞洞的,全被墨汁染了色。 “那我不是后面又去找回来了吗,谁让那东西那么小一包,我还以为是垃圾呢。” 可怜的嗓音小声嘟囔着,崔北衾带着无辜的眼神朝顾扶音望去,试图蒙混过关。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顾扶音低头望去,安顺嘴里含着木棍儿,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牵起了崔北衾。 “不能吵架哦,要相亲相爱。” 咬着木棍说出来的话有些没听清楚,崔北衾重新问了一遍。 “你刚说什么?” 小孩儿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说,老大说了,一个团队的人要相亲相爱,更何况你们还是彼此的伴侣,不要吵架。” 听懂了的人点头,又挼了安顺的脑袋,“那要是非吵不可呢?” 一巴掌拍开她的手,理好被弄乱的头发,站到顾扶音身边,远离那罪恶的魔爪,“那就吵呗,到时候后悔了,可没地儿哭去啊。” 到底还是没能逃脱罪恶的魔爪,崔北衾揉着小孩儿肉嘟嘟的脸蛋,咬着一口牙,“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被迫嘟嘴的安顺带着哀怨的小眼神望向顾扶音,向她告状,“扶音姐,你看她!” 在别人的目光里,站在白炽灯下的顾扶音脸上带着笑,神色温柔的看着一大一小打闹斗嘴,很融洽的氛围。 寻过来的蔡佑山望了眼还在拌嘴的两人,笑了笑又朝顾扶音看去,“扶音姐。” 被唤了一声的人抬眸望去,疑惑着问他,“怎么了?” 蔡佑山摸了下脑袋,竖起的手指往刚来的方向指去,“我记得越姐很喜欢一款积木,之前没买到,刚才在那边好像见到了,要去看一眼吗?” 喜欢同一样东西的人,应该会更了解一些的吧。 顾扶音点头,拌嘴的两人跟了上去,又在另一面墙壁面前停下。 带路的人扭头朝顾扶音看去,目光里她点了头,看来自己真没看错。 “那要买回去吗?”蔡佑山问。 抬头望着那漆黑的包装箱,顾扶音摇了摇头,“发个消息问问吧,万一越队不想要了呢。” 也是,万一想法变了,不是白花钱吗。 搁桌上的手机传来振动,言书越伸了下脑袋,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划开手机,点进去,是蔡佑山发过来的。 【老蔡】:越姐,我们在这边看到了你之前想要的那款积木,你看需要帮你买回来吗? 【老蔡】:图片.jpg 加载好的图片被放大,言书越嘴边带着笑,又点了一下,按着键盘回复消息。 【言书越】:嗯,买回来吧。 【言书越】:多少钱我等会儿发你。 第134章 坐她对面的海楼喝了口酸梅汁,轻瞥了她一眼,继续吃碗里的米饭。 “又出什么事了吗?”看言书越放下手机,开口问了一嘴。 吃饭的时候接到消息让海楼有点应激,毕竟上次也是才吃完饭,就接到了那个可以算作‘噩耗’的消息。 言书越摇头,替她夹了一些绿色的蔬菜,“没出事,只是他们出去玩,看到我很喜欢的一款玩具,问我要不要买回来。” 翠绿的青菜很好吃,就是嚼久了有股发苦的感觉,“那你一般不出任务的时候,都干嘛呢?” 这家川菜馆的水煮肉片辣椒放的多,辣味直冲脑门,激出一股子汗。 “窝在家呗,还能干嘛。”喝了口热水平复舌尖上的辣意,吃了口青菜。 海楼扯了张纸递给她,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在家,什么也不做,就窝着吗?” 对面的人摇头,“也不是。”后又抬头望她,“还要打打游戏,整理一下房子卫生。”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附和着点头。 “那你呢?如果不出任务的话,都干嘛?”替她把空了的杯子灌满,推到手边,抬眼问她。 筷子落在碗里靠着,海楼回忆了一下之前的生活,“过去也没有多少不出任务的时候,一般有空闲的话,都是呆在家,修整状态。” 光是听她说,言书越就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辛苦,一直在为任务奔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仅字面意思。 “苏白压榨你?”言书越带疑惑的声音问她。 海楼笑了,身子微微往前倾,筷子头压在手心里,“越队原来也会在背后议论人啊。” 言书越没否认,睁眼望她,挑了下眉,“难道我又猜对了?” 听着她有些得瑟的语气,海楼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苏白可不敢,我只是觉得日子有些太闲了,想过的不那么无聊罢了,可真当忙起来的时候,又想要摆烂休息一下,唉,是个矛盾的人啊。” 言书越看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评价自己是一个矛盾的人。 其实,许多人都是矛盾的,他们不愿承认自己有这个属性,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在为别人诟病自己去提供了素材。 害怕成为别人背后的谈资,害怕在看不见的地方被人唾弃。 可哪怕没有这些素材,就不会被人以‘另眼相看’吗? “嗯。” “你这嗯是个什么意思?”海楼对这个回答起了兴趣,问她。 筷子平放在碗上,言书越说:“其实最了解你的,还是你自己。你说你是个矛盾的人,其实是在经历那么多事后,做出的一个总结。” “或许会慢慢变得不矛盾,或许会变成另一个‘海楼’,可这些,还是得从你自己的角度去看。变没变什么的,其实自己最清楚。” 海楼抬手撑在脸颊,嘴角的笑一直没下去,“那别人的看法就一点不重要吗?” “算是重要的吧,可听不听是一回事,听了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还不是得看自己。”言书越喝了一口水,“别人对你的看法,多是为了迎合自己的幻想,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很少人做的。” 其实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两方对峙中,失败的另一方并不会因此就消失了,它依旧存在,甚至可能会存在的很耀眼。 所以,不是没人去做,只是这样做的人,很少。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言书越一下,瞳孔猛地一阵收缩,抬头朝海楼望去。 对面的人望回来落在她脸上,随后往左落在看不见屏幕的手机上。 言书越拿起手机,拧眉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你继续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看见了,电话是许归沉打来的。 海楼点了下脑袋,起身往外走的人没注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道满含探究的、疑惑的目光。 言书越推开玻璃门,按下了通话键的手机放在耳边。 “喂,老师。” 电话那边有很大的风声,许归沉的声音在这样的背景里传进了耳朵。 “没打扰到你吧?” “不打扰。”旁边有人在抽烟,言书越瞥了一眼,往另一边走了几步,靠在围栏上。“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后天晚上有个饭局,到时候记得去哦。” 后天?好像是和萧家敲定合作的那天。 “嗯,我记得。” 挂了电话的言书越靠在护栏上,抬头望着天上悬着的那轮月亮。 是满月唉,很漂亮。 目光落下,二楼离一楼的距离大概是三四米,那里站了一个人,在来来往往的人里,特别的明显。 言书越沉眉,怎么会是她呢! 第65章 接受 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人,手揣在兜里,就那么直勾勾的抬头,往上瞧着站在二楼的言书越,脸上带了笑。 手垂在腿边,居高临下朝下望的人拧了眉,思索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个在调查中了无音讯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自己找上门儿来呢? 多少是有些荒谬的吧。 李沫就那么抬头看着言书越,嘴角的笑一直都在,突然,她伸出手来,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做了个动作。 天空炸响的烟花吸引去了言书越的注意,等她回过神来再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第135章 手紧紧握在护栏上,伸着脑袋往下瞧,用力到指尖发白。 灯光把人的身影拉长,若有所思的望向刚才站了人的空地。 她很确定刚才那人就是李沫,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 吹来了一阵风,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言书越紧了下衣衫,回身往店里走。 玻璃门后热气混着食物香味扑面而来,惹得她皱了下眉,迎面走来一人,她侧身躲了下,得了那人的一句“谢谢”。 她听过这个声音!在梦阵里。 瞳孔猛地放大,言书越回头朝那人望去,她站在玻璃后面,脸上是张扬而且放肆的笑。 那笑很明显是冲她来的,可她在现实里根本不认识这人。 “小姐,麻烦让一下,谢谢。” 过往的路上店员推了辆清洁小车,言书越说了句‘不好意思’侧身往旁边站,扭头往门外看去,人也不见了。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神出鬼没呢? 呷了口酸梅汤的人掀了下眼皮,带着好整以暇的目光看她,“遇上什么事儿呢,就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愁眉苦脸成这副样子?” 言书越摇头,“没什么,只是见到个熟人。” 海楼眼角跳动了一下,抱着的手臂放桌上,翘着的腿点了三两下,“谁,我认识吗?” 她只当这句话是在询问,没留意对面这人眼里闪过的试探,沉吟片刻,“不认识,但你听过。”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是李沫。” 眼里闪过惊讶,随后皱上了眉,手指敲着肘关节,声音带上了些许探究,“她出现了?为什么?” “不知道。”言书越有些猜不透。 李沫的出现不得不让她产生怀疑,怀疑她的现身只是一个巧合吗?还是…有人在做局?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到时候亲自去调查,肯定能让事情水落石出。” 她笑着,眼里露出肯定的鼓励,看的人心里暖暖的。 晚街闪烁的霓虹,在落了雨的城市里,对有散光还不爱戴眼镜的人来说是种折磨。 四散而去的光有些刺眼睛,海楼窝在座位上,低头捏了捏眉心。 脑子里重复上演着过去刚才的一幕,那人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她坐在言书越的位置上,脸上始终带着笑,挥手和她打了个招呼,眼睛望了下店外。 “你来做什么?”和她说话时,海楼语调小了许多,随后意识到不对,咳了下嗓子,抬手按着后脖颈。 桌上有一碟红糖糍粑,外表炸的金黄,淋上了红糖,一看就很好吃。 “这不是自从上次分开后,太久没见了吗,想你呢。”酥脆的外壳被咬破,软糯的内里还有些烫舌头,不过味道还不错。 海楼听了这话,肉麻的起了一身的栗子,和她比起来,对面的阿然脸上是满足的笑,这话倒是惯常能说出口啊。 “你的想念呢,我已经收到呐,那么你可以走了。”喉咙有些紧,一边喝水,一边分身往店外看,时刻着注意外面的动静。 咽下最后一口,甜腻腻的滋味绕在舌尖,阿然边摇头边啧声,“开个玩笑嘛,其实我是想来和你说一声,那个人回来了。” “那个人?哪个人?”海楼睨她一眼,“邱怀枫啊。” 阿然:“嗯哼。” 脸上小表情嘚瑟的不成样子,真是没眼看。 “那你不赶紧去把人抓回去,跑我这儿来干嘛?”海楼斜孑她一眼,注意力始终在门外。 对面的人晃着手指,扯了张纸巾,“你问我啊,我还想问问她,跑这里来到底是要干嘛呢。” 疑问的语调却带着肯定的眼神,海楼沉下了脸,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她回来了。” “拜拜,后天见。” 挥手说再见,阿然起身从座位上离开,和走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不晓得说了什么。 “海楼…海楼?” 走神的人扭头往旁边看去,言书越拧了眉一脸担忧的问她,“在想什么?” 雨滴落在车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在想,苏白找我会是什么事?” 她的声音不大,可在这密闭的空间被人听得正正好。 “什么时候?现在吗?”开车的人分了点心思,微微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望回前方。 海楼摇头,“不是,是后天。” “后天?”言书越疑惑着出声,正好车停了下来,扭头看她,“为什么不明天?” 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唇边溢出了笑声,“那就是说她明天没空呗,所以只能后天去喏。怎么,不想我去啊。” 看她往自己这边靠了靠,趁机抬手挼了下她的头,不知怎么的把她盘发用的簪子给弄掉,一头青丝散开垂在肩上。 言书越一整个瞳孔地震,下意识想要接住掉落的头发,却只接了满手的痒意。 “做坏事了哟。” “后天晚上萧醉请我们吃饭,你不去吗?” 盘好发的人扭头看她,撇了下嘴,提醒她信号灯时间到了,“那就只能到时候看喏,如果是早上的话,那晚上能赶过去,可如果是下午,那就有点悬哦。” “所以。”她靠在头枕上,偏了头,“到时候等我消息,我call你。” 脸上带着笑,言书越摇了摇头,对她这时而放脱的性格还是捉摸不住,难啊。 第136章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言书越手撑着额角,有些无奈的听着后座三人的歌喉,唱的很忘我。 言书越扭头问开车的顾扶音,“他们这样子多久了?” 粉色的话筒传到蔡佑山手上,接着歌词继续唱,还不错,就是挺费嗓子。 “一直这样,只是偶尔有些矜持。” 顾扶音的回答让言书越有些意外,原来是她错过了,那还真是不合时宜啊。 歌声从降下的车窗溜出去,听到声响的人转着脑袋寻找声源,一时间,他们成了瞩目的存在。 “越队这几天和海小姐相处的还好吗?”顾扶音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锤了下腿。 “嗯,很好啊,为什么问这个?”言书越疑惑。 递出了麦克风的崔北衾攀在椅背上,乐呵呵的说:“因为从越姐你脸上看见了开心啊,我没说错吧。” 她望向顾扶音,眉眼弯弯,得到点头确认后,又加入后方快乐的队伍。 “你比之前要开心很多,可也有了很多忧愁,我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对情绪的感知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烈,也不知这到底算是个优点,还是缺点。 言书越一再叹气,还是开了口,“你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啊,发生了很多,桩桩件件,那是说都说不清。” “越队,别想着用瞎话搪塞我。”顾扶音撇了下嘴,语气有些幽怨。 “唉。”言书越乐了,“你怎么能猜这么准,明明我都说的那么正经了。” 后座安顺:“因为我们也算是了解你的人啊。哟,哟。 ” 唱歌还不忘来解答她的疑惑,真棒。 “害,一点小事,说出来可能就高兴不起来了。” “嗯?” 瞅到点不对劲的崔北衾关掉音乐,重新趴在椅背上,“什么事啊,越姐,说给我们听听呗。” 关掉麦克风的收音功能,蔡佑山眉头沉了下来,表情变得严肃。 言书越转了个身,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叹了声气,靠回椅背上。 “我确认了一件事。”手指敲在膝盖上,往下瞥的眼抬起来,“捏碎梦眼确实会给人带来伤害。” 开车的人拧了下眉,停车杆抬起后往里开了段距离,找到位置停下。 呼吸声沉寂下来,一时之间除了顾扶音,还真没人想开这个口。 “不是骗人?”顾扶音手落在膝盖上,腰挺得很直,脸上是思索的表情。 “不是。”言书越摇头。 “海小姐也知道。”顾扶音再问。 “知道。” 车厢里全是吸气声,不知是谁‘哇偶’了一声,惹得其他人笑了出来。 “怎么呢,哇偶什么?”言书越笑看着安顺,问她。 小孩儿抿了下唇,眉头蹙成一个小山峰,“那海姐姐之前岂不是在骗我们?” “嗯,那你认为这样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呢?” 言书越的声音很轻柔,这种算得上特殊的照顾,只有安顺才有,毕竟孩子耳朵现在还很脆弱,吼不得。 安顺摇摇头,撇了下嘴,“我觉得没做错。” “这怎么说?” “就算海姐姐知道捏碎梦眼会给人带来伤害,可这也只是她知道的事,没必要选择告诉我们。而且如果告诉了,还可能会引起我们的不信任,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带来伤害。” “等等。”崔北衾听了这段话,脑子里全是那个“阿巴阿巴”的声音,扶着额头有些没明白,“怎么就会伤害我们呢?” “对啊,这怎么个说法?”蔡佑山小声开口,接上崔北衾的话。 接收到安顺望来的眼神,言书越轻笑一声,开口解释,“你们回想一下,当时海小姐提到捏碎梦眼会怎样时你们的反应,是不是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第一时间是想去否认。” 蔡佑山和崔北衾对视一眼,嘴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 “我们这些年的行动,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成功拿出梦眼,看着它被人捏碎,却从来没去思考过这背后到底会付出什么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倘若在将要成为入梦师的时候知道这事,那么就会很轻易的说,啊,这样的事我不能做,然后转头就走。” 可现在,太久了。 久到,哪怕只是起了一个苗头,都会战战兢兢好几天,那是要否定过去好多年做的事啊,哪能那么简单呢 。 “不过,我想说的是。”车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言书越身上,“你们没做错什么,不用觉得心里膈应。现在我们知道啦,那么以后的行动就多增加一条提醒。如果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也没办法不是。” 崔北衾摸了摸鼻头上冒起的那颗痘痘,喃喃了一句,“没有啊,也没那么过不去吧,那都是以前的事呢,如果还一直追究,那过的得多辛苦啊。” “对啊,我们以后更加注意一点就是了。”蔡佑山附和着说。 他们比言书越想象中要接受的更快,起码比她自己来的快一些。 “越队。” “嗯?” 突然的出声唤回走神的言书越,抬眸看去,顾扶音努了努下巴。 扭头看去,言书越赶忙解开安全带下车,迎上朝这儿走来的人。 “老师。” 第66章 例会 夕阳落下的余晖洒在水泥地上,许归沉手按在言书越抬起的手腕上,轻声回了句。 第137章 车上几人也跟着下来,砰砰几下连续关门的声儿,吸引了许归沉的注意。 笑着一一同他们打招呼,言书越扶着腿脚还有些不利索的人,“罗姨呢,没和老师一起来吗?” “她也很久没见过自己孩子呢,趁这个机会好好聚聚。” 许归沉走的很慢,她的手落在言书越的臂弯里,一步一步迈的很稳。 前面的人说着过去半个月发生的事,后面的人亦步亦趋的跟着。 “唉,我怎么感觉许老师好像老了很多呢?是我眼花了吗?”崔北衾往顾扶音那儿凑近了些,小声说。 顾扶音点头,声音没有多大起伏,“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又往前走了段距离,她们还在低声交谈什么,崔北衾正四处望着,突然瞧到刚从车里下来的人,汗毛瞬间倒立起来了。 “天呐,是我姐,不好,她看到我了。” 顾扶音顺着她望的方向看去,难得一见的穿了休闲装,和在公司的气势比起来,柔和了不少。 本来想逃跑的崔北衾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扯了个嘴角,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只好换了声,“姐。” “姐姐好。”顾扶音脸上带着笑,同崔梓秋打了声招呼。 崔姐姐冲顾扶音回了笑,扭头朝崔北衾看去时,直接伸手揪住她的耳朵,顾扶音想阻止,最后收回了手。 “哟,还知道我是你姐啊,你怎么搞的,那么容易就被人给抓走了,还让人家为你担心,这些年的本事都白学啦。” 崔北衾偏着脑袋来减轻耳朵上的痛苦,苦哈哈一张脸,“这不是防不胜防吗,没下次了,真的,不骗你。” 一个耳朵被揪的红透了,火辣辣的疼。 妹妹不满的朝姐姐冷哼一声,转而投进爱人的怀抱,“呜呜,扶音,我姐欺负我。” “没事的,我给你揉揉。” 一旁的崔梓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鬼知道她刚才手上根本就没用力,哼,她那爱演戏的妹妹。 “梓秋姐。” 崔梓秋的出现吸引了交谈中两人的注意,言书越冲走来的崔梓秋点了下头,唤了声招呼。 “许总。”走近的人先和许归沉打了下招呼,转头朝言书越看去,笑着拍了拍言书越的肩膀,话里满是感谢。 “上次那事还是得谢谢你啊,不然北衾还没那么快被救回来。” 言书越摇头,“没关系的,北衾是我朋友,救她是应该的事,况且,这也不是我的功劳。” 听她这么一说,崔梓秋这才想起她之前说过的话,“海小姐今天不和我们一起聚餐吗?” 她那个爱八卦的妹妹,在知道言书越可能喜欢的海楼的时候,就把这事讲给她听了。 谁让这个喜欢别人的人是言书越呢,她可也是好奇的很呢,毕竟,她也算是看着言书越长大,她可不是什么能轻易说出喜欢的人啊。 “她有事要处理,可能会晚点来。”言书越说。 崔梓秋点头,转而和许归沉开始了话题,言书越错开身慢了半步,跟在两人身后听她们聊公事。 几乎是踩着最后一步,蔡佑山刚站到屋檐下的平台,哗啦一阵雨落了下来,没一会儿就打湿了地面,弄的到处淅沥沥。 不时还有几声闷雷,言书越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积攒在一起的那坨乌云,吹来的风带着雨水沾湿了裤腿。 这雨,来的又急又大,攻势很猛啊。 伸手推开门,屋内紧张的氛围弄的所有人心里慌张又不安,添水的人小心伺候好后,端着水壶又出去。 红色实木长桌周围坐满了人,桌上白色茶盏斟满了水,苏白吹散水面上浮有的茶沫,轻呷了一口。 坐在她右手边的海楼靠倒在椅背上,一手撑着脸颊,落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无聊的转着笔。 她对面坐着阿然,一样靠倒在座椅里,翘着二郎腿,冷着一张脸,很拽。 今天是一月一次的族会,各地负责人分坐在长桌两边,时不时抬头望一眼坐在首位的那三人,额头上汗涔涔,后又低下头去。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都汇报一下吧。” 氛围再这么冷下去也不是办法,坐在海楼右手边的人开口,给大家找了个台阶。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见坐上位的人没什么反应,心松了下,正要各自开口,却又被突然的说话声给吓了回去。 “既然要汇报的话,那换个顺序吧,就由后往前。”海楼瞥了她右手那人一眼,抽出最下面的那份汇报陈述,翻了翻,“开始吧。” 被迫提前的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看了眼同行的另一人,紧了下嗓子,开始汇报。 这人用着简练的语言概述了文本上的内容,其他人听得不住点头,反倒是那三位,不时蹙了下眉头,惹得汇报人心里开始忐忑。 她抿唇小心看了眼上座的那位,还在继续翻着文件,低垂的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合上文件搁在一旁,海楼撑着下颚,嘴角勾起了笑,汇报人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起了一手心的汗。 不会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吧。 涣散的思绪只让她看到那人张开的嘴,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正紧张中感受到袖子被人拉住,她扭头看去,自己同伴正对她努嘴,不晓得要说什么。 “怎么了?”她小声问着同伴,对方指了指前面,示意她看过去。 第138章 撑着下颚笑得人看了眼对面已经翻开下一份文件的人,目光挪了回去,“汇报的很好,很清楚。” “坐下吧,下一个。” 松了口气的人坐下,腿因为紧张还在抖着,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第一人的成功给后面的人带去了信心,整个汇报过程顺利的进行着,直到最后一位的登场。 手指敲着桌面,有些沉闷的声音听的人心里也跟着起了拍子,一下,两下,三下… “这就是你汇报的内容?”一直没说话的苏白开口,目光虽然是落在那纸张上,可还是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汇报人拧了下眉,回了声,“是”。 突然的笑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冷面的人换了只脚翘着,合上的文件靠在桌沿,“你似乎对你做的这份汇报陈述很满意。” 被问的人一脸疑惑,反倒问她,“为什么不满意?” 在座的其他人纷纷向他投来目光,看到他低头翻起自己面前那份文件,又把目光落回海楼身上。 “自信是好事,你是叫冯殊,对吗?”她问,语气很淡,淡的像瓶盒装的纯牛奶。 听到自己的名字,冯殊抬头望她,点了点头,随手合上翻开的纸张,“是。” “本来是该你来参加这次例会吗?”海楼不着痕迹的望了眼他身后那人,又把目光挪了回来。 冯殊拧眉,下意识回头望去,看到同行那人微微摇头,“是我,一直都是我。” “哦,是吗?” 海楼虽然是笑着在说,可冯殊还是感到有点不安,落在膝盖上的手攥成拳头。 “那这些内容都是你做的?”她又继续说问。 “是,全是我做的。” “那不如问问你身后那人,这汇报的文件有没有什么问题。”坐在最上位的苏白开口,把全体所有人的目光吸引着落在冯殊身后低垂着脑袋的人身上。 冯殊皱了下眉,他确实不是汇报的第一人选,有些细节可能并不了解,但是听苏白说话的语气,这事好像闯的有些大了。 那人抬起头,嘴角带着装出来的笑,直视着苏白她们看过来的目光,“族长说笑了,这文件怎么会有问题呢。” 苏白点头,似乎是确认了他说的话,可转而又起的声音彻底撕开真相的外包装。 “谁给你们这个底气,让你们觉得这事能瞒过她眼睛的?”海楼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脸上的笑消失,那人看了她一眼,还是在嘴硬,“海小姐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 “那既然有人在装糊涂,”海楼扭头望向苏白,唇边带了笑,“族长就别给面子了呢。” 苏白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冯至违反族规,为了救人,擅自制造意外,不仅没能把人救出来,还让人又陷入沉睡,这事为何隐而不报?” 听了这话,撒谎的人才知道谎言早就被识破了,人跌坐在了椅子上,脑子一片轰鸣。 周围的议论声很大,掩盖了苏白强烈的心跳声,暗暗瞥了身边人一眼,又撤开。 “那她呢?为什么她就可以?”那人指着阿然,咬着一口牙,目光直直的望向苏白。 被指的人扭头看他,挑了下眉,听到一声嗤笑,扭头望去,海楼手肘撑在桌面上,抬眼瞧那人。 “可以什么?可以被人救?别搞笑了,她没有制造意外,也更没有把人救不出来这回事,若要说的话,她是被救的那个。” 其他人低垂着脑袋,躲着彼此望来的目光,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耳朵捂住,生怕多听去一个字。 “那许归沉为什么可以?”那人不服输的又说一句。 听人提到这个名字,阿然掀了下眼皮,朝他投去满含冷意的目光。 食指并着中指嘟嘟两下敲在桌上,苏白沉下了眉抬眼望向那人,“族里没人认可许归沉做这事,下次开口前请注意言辞。另外,如果你硬要和她比,那对冯至的处理结果就应该和她一样,这样,你满意吗?” 她话少,可句句在重点上,没人敢说这话有一个错字。 许归沉当年那事做的是族里人人皆知,为了防止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族规是一而再而三的修改,现在这情况,不就是明知故犯嘛。 冲动的人这时才意识到不该这样恶劣的态度说话,垂着头视线落在地面,学会了噤声。 “魏长老。“苏白唤了声。 “唉,什么事族长您说。”被点名的魏兆应声,抬头望向苏白。 睨了他一眼,苏白伸手,把谛澜放她手里的黄褐色纸袋递给他,“这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明白吗?” 魏兆点头,“明白。” “嗯,既然都汇报完了,那就散会吧。” 人陆陆续续往外走,剩下那三人还坐在位置上,苏白闷着嗓子咳了两声,觑了海楼一眼,“不走吗?” “这不你们也没走吗?我不着急。”海楼合拢衣衫靠在椅背上,嘴角荡着笑。 “那就再等等。”苏白说。 左手边的阿然提了下眉,嘴角也带着笑,又学海楼动作靠着身子,挠了挠鼻子,“那就再等等呗。” 时间一点一点走过,靠着闭目养神的人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唤醒,睁开了眼。 海楼笑望着对面的人,冲她举了下茶杯,呷了口润嗓子。 “看来,是等到喏。” 第139章 第67章 初见 阿然起身拉开会议室的门,敲门的是谛澜,看了眼站她身后那人,侧身让开位置。 等人进来,门重新合上,又坐回位置上,抬眼瞧着坐在海楼右手边的人,“沈长老这招借刀杀人,用的还真是妙啊。” 去而复返的沈是只能点头,尴尬的笑了两声,接下这句勉强算是恭维的话。 阿然不再说话,靠回椅背上,不时看他们一眼,又听上一耳朵。 “你不怕冯家反过来找你麻烦吗?”苏白问他。 人心隔肚皮,要猜透一个人的想法,哪是那么简单的事。 沈是摇头,脸上表情一点不作假,“不怕,遵守族规本就是该做的事,更何况,我也没做错什么。” “老头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海楼扭头看他,念叨了一句。 耳边落了一声叹息,沈是又说:“倘若真落在了沈家头上,那也是命,躲不掉的。” 他这一下,倒是给了她们杀鸡儆猴的机会,可有些代价,迟早得落他头上。 不想再扯些有的没的,海楼开口,“你又回来是想做什么事?” “现在教头的位置空出来了,那加强梦阵的事,是不是也可以…” 沈是也不含糊直接说了出来,可话只说了一半,想表达的意思倒是显露的明明白白。 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兜圈子,一个握着扶手上端坐的像个女王,一个懒散的窝在椅子里像没了骨头,还有一个呢,甚至打起了瞌睡。 “族…” “可以,但是得晚些时候。” 刚出口的字被压了回去,沈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喜过望的拍了下扶手,“可以就行,可以就行。” 或许也只有他还能笑出来,得了承诺的人离去,阿然看着他走远,合上房门。 “为什么答应他?”海楼看着苏白,脸上表情臭臭的。 “不能答应吗?”苏白轻声回了一句。 海楼‘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怒力蹭蹭蹭上了一个台阶,“苏白,你是想死吗?”她手指上下挥舞着,“你都这个样子呢,还想着加强梦阵难度,他们也是眼瞎,硬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满的抱着手臂,靠回椅背上,“哼,倒是忘了,你也是很会演戏。” “这事总该做的。”苏白回的很轻,轻到像一阵风掠过耳边。 阿然神色复杂的看着苏白,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不住的叹气。 挥了挥手,海楼起身手撑在桌沿上,“我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我就只说一遍,无论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必须叫我,否则我把你扒皮抽筋。” 气愤离席的海楼‘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 “真的不再想想吗?姐。”阿然回头看她,最先见到是日益增多的白发。 有些疲累的捏着眉心,苏白摇了摇头,“太累了,已经想不动了 。” 打在玻璃上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断断续续的雨痕还留在上面。 海楼发消息说‘我这边还得再耽搁一些时间’,她回了说‘慢慢来,不急’。 黑了屏的手机牢牢抓在手里,言书越望向窗户外,有些出神。 “言小姐。” 等待着还未开席,坐在椅子上的人回神,朝声音处望去。 是夏邑禾。 她这次的身份是家属,萧雨疏被她姑姑拉去谈事,孤家寡人的她找到了说话的伙伴。 “夏总。”言书越点头,礼貌的回了一下。 挨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夏邑禾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邑禾。” 言书越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心里有些犯难,夏邑禾比她可是年长了四岁,不叫姐就算了,还直接唤人家名字。 属实不太好。 “夏总客气了。”言书越如是道。虽然两人之间可以算作是多了一层关系,可让她这么喊,也不太能说得出口。 夏邑禾笑了笑也不勉强,替她斟了杯酒放手边,“尝尝,这可是从姑姑私库里拿出来的。” 那边说话的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做了个看似凶狠的表情,被小侄女给拦了回去。 金色的酒液倒在杯子里,香气晕散在鼻尖,言书越笑了笑,调侃一句,“不加冰吗?” “比起加冰,我更喜欢加纯净水。” 不知她从哪儿变出了一根滴管,在装了半杯水的杯子里吸出一点,滴了几滴在酒杯里。 她偏了下头,“试试,味道怎么样?” 味道还是之前的味道,可等她喝下去,那香气变得更分明,绕在舌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唇齿留香。 “很不错。”搁下酒杯的人点头给了句中肯的评价。 “你和老师,是在恋爱吗?”一句话,问的有些坑坑巴巴。 言书越瞧着晃荡的酒液,大拇指摩挲着有些粗砺的杯壁,扭头朝说话的人看去。 “你老师呢,她怎么说?” 夏邑禾看她,轻嘶一声,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从她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了。” 抿进嘴里的酒有些闷嗓子,言书越皱了下眉,“那夏总既然已经知道,何必又再问一遍呢?” “可那毕竟也只是我的猜测,总还是要问问当事人的吧。”夏邑禾瞥了她一眼,和朝这儿看来的萧雨疏对上视线。 第140章 萧醉的目光越过萧雨疏的肩膀,落在交谈中的两人身上,眼里落满了沉思。 言书越低垂着眼,目光落在地板上,晃悠的眼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后抬起头来,“我们确实是在恋爱,我喜欢她。” “那你了解她吗?”夏邑禾问题的落在她耳朵,之前也有人问过同样的问题,还真是奇妙的缘分啊。 目光落在夏邑禾身上,她问,“一定得足够了解了,才能喜欢吗?”这好像也不是必要条件吧。 夏邑禾摇头,“也不是,相互了解本来就是喜欢的一个过程,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能坚持多久?毕竟,老师的身份很特殊。” ‘我靠’ 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墙角的崔北衾瞪大了眼睛,朝顾扶音望去,瞥了瞥眼,询问该怎么办。 手按在她手背上,顾扶音轻摇了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那边萧雨疏皱了眉,有些不赞同夏邑禾说这话,落在肩上的手按住她往前的步子,身后萧醉轻声说了句。 “别急。” “很特殊?有多特殊?”言书越笑了,“如果你说的是什么那些所谓的身份,我觉得一点都不特殊。” “不管她是夏总你的老师,还是萧家的什么大人物,门当户对的事我不追求。” “承诺什么的也最不靠谱,所以喜欢这事能坚持多久,我给不出夏总你想要的答案,不过你可以去问她。” 紧张的神经松开,萧雨疏嘴角牵起笑,回头朝萧醉看去,“姑姑猜到了?” “嗯哼,勉强算是吧。”目光落在言书越望来的脸上,萧醉笑了笑。 言书越这人,没起一点怀疑的事,是绝不会发散想象,更何况这事她本来就不知晓,又从哪儿去想呢。 “你的回答倒是精彩,很多人对喜欢总爱加上期限,不过那些确实是不靠谱的事,”夏邑禾抬起了目光,“喜欢会让你想要一直陪着走下去。其实你们能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言书越拧了下眉,扭头朝夏邑禾看去,“我和她并没有受过什么磨难,为什么要说能在一起?” 夏邑禾笑着说:“因为你并不是老师喜欢的第一个人。老师以往的爱情来的很艰难,所以说你俩能在一起,也是一件好事。” 言书越听了这话,心里泛起的不是嫉妒,而是领悟,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海楼常常用那种渴望拥有却又害怕的眼神看她,原来竟是这样吗。 “那他们为什么会分手?”言书越扭头望她,轻声问了句。 被问的人只是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冲她笑了笑,“这事,你得去问老师,毕竟我也只是个旁观者。” 推门进来的人吸引了注意,笑了两下意图缓解被注视的尴尬,“对不起,我来晚了。” 等的人终于来了,萧醉迎上前去,把人带去入座,拉开椅子,脸上带着笑, “既然迟到了,那就得多喝几杯,没问题吧?” 众人入座,曲鸠点头应承下,“可以啊,多喝十几杯也没问题。”目光扫了一圈,眉头微蹙,“海楼呢?她没来吗?” 言书越往前挪了下椅子,扭头望去,“她还有些事要处理,让我们不用等她了。” 萧醉叫来服务员上菜,窗外突然一阵闷雷炸响,言书越扭头望去,森白的光照亮了黑夜,也就一瞬间的光景又暗了下去。 整点的钟声敲响,坐在车里的海楼望了眼还在往下落的雨水,就好像老天被伤透了心,一直哭个不停。 嘴里咬着的棒棒糖很快见了底,腕上的手表发出暖黄色的光,海楼拿起雨伞,推开车门下了车。 被人扶着的言书越走路还是有些踉跄,顾扶音为了防止她摔倒,伸手揽住她的腰。 “姐姐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顾扶音扭头问崔北衾。 醉了酒的人低声喃喃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崔北衾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谁知道呢,可能和萧总她们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吧?” “唉,海楼姐来了。” 蔡佑山的说话声吸引了许归沉的注意,她扭头望去,视线挪了个方向。 来人甩掉雨伞上的水,看到已经醉倒的人,眉头拧了下,随后朝许归沉望去。 许归沉往她靠近了些,目光紧紧粘在她脸上,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之前认识,是吗?”那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可她记不得了。 这些话如果是和海楼差不多年纪的人说出来,那她会以为对方是在搭讪,可对方明显不是这么个意思。 海楼眉头皱了下,随后摇头,“夫人,我们之前并没见过,也不存在认识的可能。” 她的目光还落在海楼身上,似乎想透过这瞧些什么。 “夫人?” 走神的人被唤醒,眼神重新聚焦,落在她脸上,“说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阿徵的老师,许归沉。” “您好。” 伸出的手交握了一下,突然挣脱了的言书越往海楼扑去,手搂着她的肩膀,小声的在那儿哼唧。 崔北衾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尴尬的脚趾抓地,平时也不这样啊,小孩儿张大了嘴,眉眼弯弯偷偷捂着嘴笑。 “醉了吗?”海楼问她,门口的白炽光下,脸红的有些过分。 “嗯,我醉了。”一字一字黏在了一起,哪还有平时那么清楚。 海楼抬头朝许归沉看去,她的目光还在,“老师住哪儿,已经很晚了,我让人送您回去?” 第141章 许归沉沉下眼眸,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让司机来接,你带着阿徵早些回去休息。” 缓缓开来的车停在路边,注视着许归沉上了车,海楼才松了口气。 “你们是还要再玩一会儿呢,还是准备回家?”海楼问他们。这几人状态看起来比言书越好多了,至少人还是清醒的。 “我们打算去唱歌,海楼姐你要去吗?” 话刚落‘啪’的一下,崔北衾一巴掌轻拍在蔡佑山后脑,“你这问的什么烂问题。” “哦。”反应过来的蔡佑山尴尬的笑了笑,朝海楼望去,“海楼姐。” 抿唇笑了笑,海楼摇头,“你们去吧,记得回来别太晚,还有,路上注意安全。” 几人应承下来,撑开伞罩住两人,海楼扶着言书越往车停的方向走。 雨小了些,落在肩上的水珠慢慢往内里沁去,系好安全带后‘砰’的把门关上。 崔北衾手敲着下巴,望着远去尾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顾扶音瞧了眼,“在想什么?” “我在想,越姐老师的话,她问海楼姐之前是不是认识。”收回落在安顺肩上的手揣兜里。 “北衾姐也觉得很奇怪吗?” 安顺突然出声拉走几人的注意,崔北衾挑了下眉,手背轻轻挨了下她的脸,“你也这么觉得吗?” “嗯。”小孩重重的点了下头。 顾扶音垂下若有所思的目光,来了一阵风吹乱她披散着的发丝,转了个弯又落了回来。 “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这里不适合。” 几人冲进不大的雨里,隐在暗处的人现身 ,目光落在顾扶音身上。 这敏锐度,很不错嘛。 第68章 醉酒 开车的人瞥了眼车内后视镜里的人,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侧身往后看的崔北衾努了努下巴,“阿顺,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个奇怪法?” “我觉得奇怪是因为,许老师的惊讶。”安顺说。 “惊讶?”崔北衾兀自嘀咕了一声,抬眼朝小孩儿望去,“怎么说?” 坐安顺身边的蔡佑山伸手给她系好安全带,倒在椅背上,听她俩继续说。 小孩儿眉头蹙了下,脸上是疑惑的表情,手捏起了下巴,“以往我见到的人说什么‘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之类的话,多半是为了搭讪,眼里含着的是调侃,打趣。” “可许老师不同,她眼里全是惊讶,就好像我在这里见到了地道的澜崖美食,是一样的惊讶。她好像真的认识海姐姐。” 得出的结论落在耳朵里,车厢里只剩下安静,安静的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你也这么认为,是吗?”顾扶音扭头看了眼坐正身体的人,轻声问她。 崔北衾脸上是复杂的表情,一会儿是琢磨到了,一会儿又是没猜透,“你说,海楼姐为什么要撒谎呢?” “你怎么就知道是海小姐在撒谎,而不是许夫人认错了人呢?”顾扶音反问她。 副驾的人蹙了下眉头,曲着手指敲在玻璃上,“因为她太神秘了,我总觉得只要这事和她沾了点边儿,就瞬间变的合理起来。” “那也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怀疑别人啊。”顾扶音淡淡道。 唉,也是这么个道理,没有证据,那能就空口白话直接给人安上罪名呢。 头靠在玻璃上,汽车的颠簸让脑袋时不时撞一下,不疼,但晃脑子。 “不对。” 安静了一会儿的人逐渐品出了些许的不对劲,坐直身子眯眼朝顾扶音看,后座两人闻声抬起了头。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是许夫人认错了人,那岂不就是在说她认得的其实是…”因为紧张,最后两字哽在了喉咙。 “是苏老板。”一直没做声的蔡佑山接上了话头。 合理的猜测,当然是有合理的依据,不外乎其他,就因为两人长的很相似,十分能打五分的相似。 “唉,你别笑啊,我们猜的对不对?”崔北衾翻了个白眼,着急的想得到答案,苦着张脸盯着她看。 “是吗是吗,扶音姐?”安顺想学崔北衾之前的样子攀在椅背上,可安全带的力大了些,她动不了又被拉了回去。 顾扶音停下车拉了手刹,手搭在方向盘上,“只是有这种可能,猜测终归只是猜测,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很合理,也有可能是错的。” “到了,下车吧。” ‘砰’的一声合上车门,按下车钥匙听到落锁声,海楼扶着言书越往电梯间走。 高了她一些的人醉的像滩烂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才成了这个样子。 呆滞的目光落在亮起的电梯按钮上,不晓得哪根筋犯了,硬是想伸手把它给按灭。 火蹭蹭往脑门冲,禁锢住她胡乱飞舞的手,海楼吼了句,“再闹今晚就去和馒头它们一起睡沙发。” “好,不闹了。不想和它们睡,它们一点都不老实,老踩我脸。”言书越靠在她肩上,手摸了下脸,“上次打架还抓了我一下,可疼了。” 那伤落在脖颈往上,下颌线往下的位置,她还记得言书越向她抱怨,说这伤被崔北衾拿来当武器攻击她,她解释说是猫抓的,结果对方确实一脸揶揄的表情。 这说了谁信呢? “那可以让它们和我一起睡。” 把人扶进电梯,言书越靠倒在厢壁上,傻笑着说:“那怎么行呢,我怕它们抓你,所以,还是和我睡吧,我比较安静,不乱动手的。” 第142章 看起来醉呼呼的一个人,说话却那么有条理。 海楼觑了下眼,有些怀疑的问,“你真的醉了吗?” “嗯,醉了。”头往后靠,勾起了嘴角,用一种很慵懒的眼神看着海楼。 海楼垂下眼眸,同她一样的姿势靠在墙上,心扑通扑通跳着,她被这样的眼神引诱到了。 “真的,醉了吗?” “那你抬头看看啊。” 低声的话语被人听了去,海楼朝她看去,触不及防的一个吻落在唇上,心快要跳出来了。 偷吻的人就那么眉眼弯弯的看她,嘴角咧开了笑。 “你…还真的没醉啊。” 靠在墙上的人笑了笑,伸手挽上垂落在耳边的头发,“嗯,有被骗到吗?” 海楼扯着嘴角‘哈哈’敷衍的笑了两声,随后又恢复之前的样子,“被骗到了。” 说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啊。 言书越跟着海楼出了电梯,歪七扭八的靠在墙上,看她一个一个字的输入密码。 “你这密码是有什么讲究吗?”怪对称的。 正要开门的海楼听她这么问,摇了摇头,把想要往外冲的两个小家伙给拦回去,“没什么讲究,单纯是因为这样方便记忆。” 言书越倒在沙发里,馒头跳上来慢慢朝她靠近,伸着鼻子嗅了嗅,转头又跳了下去。 给灌满水的水壶通上电,海楼看了眼沙发上抬手捏眉心的人,“你做什么要装醉?” 闭眼的人扭头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晃着脑袋,“不想喝了呗,想早点回来。” 毛绒地毯上,花卷坐那儿一下一下踩着她脚背,伴随着呼噜呼噜声,好不舒服。 “给,蜂蜜水。” 海楼趿拉着拖鞋慢慢走近,递给她蜂蜜水,温热的水汽很快就消散了。 “谢谢。” 难受的嗓子在水的滋润下好了许多,不再那么紧着。 “她们灌你酒呢?”海楼问她。馒头喵喵叫着让她走来,尾巴给裤腿挠的留下了不少猫毛。 捞起小猫放腿上,伸手挼了两下,听身边人开口说:“她们看我长的一副不会喝酒的样子,轮番上阵,想从我嘴里套点东西。” “哦。”海楼不再钟情于小猫的耳朵,转而扭头看她,起了好奇心,“套话啊?那她们套到什么了吗?你有说什么吗?” 言书越笑了,那笑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把水杯搁桌上,抱着手臂重新靠倒在沙发上。 晃了晃手指,她脸上十分得意,“当然是什么都没套到啦,我这么聪明。” 这次轮到海楼笑了,小猫窝在腿上,睁开眼睛望着说话的人,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去。 “那她们都问了些什么?”海楼看她。 身边人沉寂了很久,敲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时而苦恼的皱眉,时而开怀的抿笑。 “是不记得了吗?”海楼添了一把火。 “那怎么可能!”言书越炸炸惊惊的说了一句。 很好,火的效果一下就出来了。 指尖触及馒头粉色的小鼻子,湿润的鼻息落在指腹,痒酥酥的,“那让我听听,她们都说了什么。” “呣。”记忆这时候出了些差错,许许多多东西纠缠在一起,一时还理不清楚。 海楼没说话,静静看她抬手不是敲额头,就是拍脸,一副挣扎着想想起来的样子。 “ok,想起来了。”言书越扭头看海楼,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她们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问题可以好奇。海楼问她,“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记忆好像又断片了,言书越苦思冥想好久才终于记起了答案,“我说,从未动心于旁人。” “怎么说话突然变的文邹邹的,莫不是从哪里穿越而来的人?”海楼用话来逗她。 奈何对面的人不着套路,伸手捏了捏馒头的猫爪子,“瞎说,只是想到这儿,说出来就是这么个调调。” 馒头不堪其扰,蹭的一下跃下身子,抻了下胳膊腿儿,走远了去。 “那还问了别的什么吗?”海楼看她。 这下属实是有点为难言书越呢,她摇了摇头,回答的有些开心,“不记得了。” “为什么不记得呢,你还表现的这么开心呢?”海楼问她。 靠倒在沙发里的人,虽然眯起了眼睛,可嘴角扬着笑,就像是简单了什么开心的东西。 有时候她也在想,如果当时及时赶到,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后来她明白了,这从来都不是赶到与赶不到的问题,从有了纠葛开始,这事就难以有个好的结局。 “因为我记得,全是关于你的事,别的都不重要,才不要费那个脑子去记呢。” 偶尔存在的抱怨让人心暖暖的,海楼看着她,心却止不住的一阵一阵犯疼。 “阿徵,你醉了啊。”怎么会没醉呢,这人早就醉呢。 靠倒在沙发上的人听不见她说的任何话,沉浸在梦境里的人嗫嚅着嘴,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把人放倒在沙发上,馒头驮着叠好的毛毯走到海楼腿边,手背轻挨了下它的脑袋,“我们馒头还是这么聪明啊。” 抖落开来的毯子覆在人身上,把地暖的温度调高了些。 馒头端坐在沙发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睡着的人,偶尔抬手添下爪子。 “那就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喏。” 第143章 海楼笑着走去阳台,合上落地窗,手靠着护栏,吹着屋外来的冷风。 指尖燃起一点猩红,这让人迷醉的味道先是进了口腔,把所有都染指一遍,最后又跑了。 “都学会欺负我的人呢?” 电话那边的萧醉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哪能啊,欺负倒没怎么欺负,就灌了点酒,纯属好奇嘛。” 很轻微的燃烧声,如果不仔细听,几乎不存在。 烟雾离了根源,慢慢飘远散了,只留味道还绕在鼻尖。 “你们都说了关于我的什么事?”海楼问她。 对面的人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不是我说的啊,是邑禾,”这个时候该推的锅得甩出去,“她说你之前喜欢过一个人。” 怪不得,刚才言书越的眼神就不对劲,有了些挣扎以及些微的嫉妒。 “唉,不是我说,你家这位抓字眼的功夫太牛了,别人注意不到的东西,她一抓一个准儿。” 迎着风,海楼笑了起来,“嗯,她向来如此。” “所以...”对面的人停了半秒,“小心些吧,有些事我们也不好说什么,还是得看你。” “嗯,晓得了。” 最后一点烟灰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灰色与黑色交织着,倒也不那么明显。 惯会掩藏心思的人,这次,怎么就露了马脚呢。 第69章 坦白 言书越是被东西的破碎声给吵醒的,她扶着还有些晕的脑袋起身,毯子从肩膀上滑了下去,有一部分已经落在了地上。 喉咙有些干哑,还很难受,是那种长时间没有接触到水的难受,咽不下去,反而想吐。 茶几上放了杯水,端着往喉咙里灌了些,扭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馒头把海楼养的花给弄掉了,棕色的花盆摔落一地四散开,它倒好,一点也不嫌脏的在那儿刨着泥巴玩。 掐着它的胳肢窝把猫提起来,沉着眉做出凶狠的表情,“我跟你讲,你完了,那是她最喜欢的一盆花,你完了个大蛋了。” 兜着它的屁股把猫抱在怀里,看着这一地惨状,不住的啧啧摇头,回头正要去告状,结果那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咦惹。”被吓到的人往后退了两步,身子一哆嗦,连带着馒头也跟着吓了一跳。 “谁干的?”从卧室急急忙忙出来的人顶了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睡在地上的花,太阳穴突突直跳。 “它。”言书越赶忙举起馒头的爪子承认罪状,干净的粉色软垫上还沾了些湿泥巴,脏兮兮的。 “怎么回事啊,馒头。”手捏了捏小猫的耳朵,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你上次才打碎了我一盆花,这次又来,难道还想被关小笼子吗?” 小家伙扭了一下身子,顺利从言书越禁锢它的怀抱里逃脱。 ok,非常好。 …… 海楼端坐在沙发上,杯子里的咖啡温度刚刚好,轻抿了一口,味道很合适。 馒头关在小笼子里,前爪搭在护栏上,正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看她,不满的喵喵叫。 “别吵,哪怕你是只小猫,犯了错也要接受惩罚。” 言书越在她身边坐下,拿干毛巾擦着,发尖还滴着水,不多,偶尔一两颗落下。 看了它两眼,换了一边继续擦,“就,挺可怜的。” 家里一共两只猫,犯了错的被关进笼子,没犯错的那个,坐笼子前正歪着脑袋看它。 “可怜?”海楼放下咖啡,开始一条一条细数它的罪状,“我之前养金鱼的时候,它把我的鱼全吃了,一个不剩,最后弄的上吐下泻,在医院呆了一个周。” “然后鱼养不成了,说养些花吧,它可倒好,又把花给我嚯嚯了,吃也吃不了,就纯踩脚下玩儿。” “我算是想明白,那全是我给它养的玩具。” 抱着手背靠倒在沙发上,海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过确实是可怜,大冬天的,又没有猫妈妈带着,那么小一只,怎么可能过的了冬呢。” “我知道啊,所以你们把它带回了家。”以手代梳理着乱了的头发,湿了的毛巾被言书越搭腿上。 “对啊,我和她把小家伙带回了家,可它倒好,老想着让我给它收拾烂摊子。”海楼怒了一怒,用鼻子哼了一声。 言书越想了很久,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我可以知道她是谁吗?” 海楼扭头看她,再看了看被关住的馒头,手落在腿上,“她是我从前的爱人。” 言书越眉头拧了下,她觉得这句话不应该按照自己的方式理解,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似乎有点不尊重人。 “那你们是……” 想问的话憋在喉咙,有些尴尬的待在那儿,说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她去世了。” 这四个字落得很轻,却反复在言书越心里上下,嘴唇不自觉的也跟着一张一合。 所有都安静了,馒头是,花卷也是,就连客厅以及外面的车水马龙都安静下来了。 言书越不怀疑这话的真假,因为她看到了海楼的难过,那做不了假。 “对不起,我……”她想说什么,却嗫嚅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海楼扯了嘴角笑着,试图晃去眼里的忧伤,结果却是徒劳。 “馒头是我和她在一七年的那个冬天收养的,就两年后,好像也是一个冬天,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因为意外,已经死了。” 第144章 “其实很难想象,明明刚才还见了面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没了生气,躺在冰冷的停尸间,眉毛上结满了霜。” 都说亲人的离世,像是在心里下了一场绵绵细雨,其实爱人也是。撕心裂肺过后,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慌乱。 习惯很可怕,突然少了一个人也可怕。可更可怕的是,当已经习惯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之后,那人却突然消失了。 言书越咽了几次喉咙,目光落在她脸上,“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问题,问的近乎残忍了些。 海楼扭头看她,又把头转了回去,“她为了救人,被刀刺穿了颈动脉。 ” “有人行凶?是在大街上吗?”她似乎很不相信,语气带了点惊讶。 被问的人扯了下嘴角,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眼泪,“有人行凶这事不见得很奇怪,无辜的人因为这丢了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言外之意很明显,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心从来都是不可窥见的东西。 “你们在一起很久了?”她问的很平常,话语里没有任何别的意味,就只是问了这个问题。 “两年吧。”海楼看她。 “她是个很好的人。”言书越说。 哭不一定有声音,有些人哭只是偶尔抽动肩膀,不时还有几滴掉落的眼泪,让人知道,她哭了。 “我倒觉得她是个傻子。” 她的话带上了鼻音,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言书越第一次见。 “你的早餐就只喝杯咖啡吗?”指了指桌上好像已经凉了的咖啡,扭头看她。 海楼瘪嘴,“其实我想吃汤面。” 言书越扬起嘴角,把毛巾握手里,边说边撑着膝盖起身,“我去做。” “谢谢。”海楼说。 站起来的人摇头,拇指轻轻擦掉挂在眼角的小水滴,“不用这么客气。” 海楼家的厨房很大,三点一线的布置,让她很容易就能瞧见坐在客厅里的人。 灶台的火燃得很旺,让她只看得见却听不见那边的动静。 想要忘掉一个人的情感其实很复杂,不是说不能忘,是害怕,害怕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记忆里,害怕以前的所有美好转眼就成了泡沫,害怕成为那个被留下的人。 时间也好,生活也好,最怕的就是搁置,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不断拼命往前走生怕被落下,而自己却在原地踏步,困在过去的纷繁里。 唉,难啊。 什么都难。 一勺热水散开底料,浓郁的醋味扑在鼻尖,言书越皱了下眉,拿起勺子多加了点酱油。 海楼的情绪恢复的很快,不晓得谁打来了电话,她起身去了阳台。 言书越挑了下眉,注视着她的背影,被水的咕嘟咕嘟声给拉了回去。 筷子轻轻挑起一根,看了眼又扔回去,放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孟客来发的消息。 【孟客来】:越队,你安排的人是她吗? 【孟客来】:照片.jpg 那是张光明正大偷拍来的照片,看角度应该就竖在脸前,这个位置可是明显的很啊。 绿色的消息框突然弹出,手指点进去,看到对面发来的消息,不觉有些好笑。 【栖鸦】:我是什么长的很奇怪的人吗,至于这么怕我?扶额.jpg 手指在键盘上点来按去,汇成了一句话。 【言书越】:也没有,就是可能你长的太正气了,不像是干这一行的。 退出聊天框,转而回答孟客来的问题。 【言书越】:嗯,是她,不用担心。 翻滚的面条好了,捞出放碗里,在撒上一把葱花。 ok,就很棒。 端着面条放桌上,她还在阳台,时不时落了一两句进她耳朵,抱起准备偷袭面条的两个小家伙。 “别急嘛,这不是给你们也准备了吗?”虽然是无色无味的水煮面条,不过也很好吃啊。 哈哈,纯粹瞎猜的。 小猫趴在餐桌旁,吭哧吭哧吃着有些坨了的面条,这些煮烂的食物在它们眼里,三两下就吃完了。 “别,那个你们不能吃,吃了小心会死。” 伸手把猫抱进怀里,抓住它们想做乱的手,不停教育着。 接完电话的人坐她对面,手撑桌子上,伸手逗弄两只小家伙。 定时投喂器传来声响,小家伙从言书越的魔爪挣脱开来,又跑去加餐。 面条煮的很劲道,虽然吸饱了水,可也没有软的很过分。 “谢谢,你的手艺很不错。”海楼说。 言书越有些好笑的摇头,就只是煮了个面条而已,怎么还看出手艺好坏了呢。 “好吃就行。” “对了,刚才萧醉给我打电话,说了顾千丛的事,你知道不?”咽下一口面条,海楼问她。 言书越觑了她一眼,吹散浮在面上的葱花,喝了口汤,“怎么?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对面的人撑着脸看她,弯了下嘴角,“其实也说不上是大事,只是被人听去了一点风声,吓得开始想招保命。” “嗯,那萧总她们做什么了?”言书越问。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萧醉做了什么?”海楼笑了笑。 微微偏了头,眉毛皱在了一起,“如果只是让顾千丛想招保命,而没什么实质性进展,萧总不会打电话过来。” 挺聪明的嘛。海楼手撑在桌上,“她们想到了办法,如果顺利实施的话,能把顾千丛的资金链给断掉,然后再施行其他计划,拿回顾氏,应该不是很难。” 第145章 “挺厉害的,不过还是得小心点,顾千丛也不是什么没本事的人,大意不得。” 做什么事其实都忌讳半路开香槟,意外可以来的很慢,当然也可以来的很快。 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总是不会出错的。 “嗯。”海楼也很认可,“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是先去来乌还是?” 最后的问题留给了言书越,她起身把消灭干净的碗拿去厨房,身后跟的人踩上她的步子。 水流有些掩盖说话的声音,海楼凑近了些。 “再有两天,现在还不能确定先去哪儿,我得做个规划,不过,可以知道,我想最后去来乌。” 海楼拧了下眉,有些意外,“为什么最后去来乌?” 甩干手上的水,言书越扭头望她。 “因为有些事,得到了最后才能知道。 ” 第70章 新途 谷雨是春季里最后一个节气,及时而来的绵绵细雨落下,慢慢洇湿着泥土地。 一次新的旅途从道别开始,而道别选在了海楼家地下停车场。 崔北衾绕了个圈,来回仔细打量言书越新买这车,嘶,挺越野的,很符合她那酷飒的性子。 大红的车色,车顶新加了行李架,轮毂也换了大一号,一看就适合出远门。 手撑在引擎盖上,强行挤出两滴泪,颇有欲语泪先流的感觉,“越姐~” “正常点。”言书越觑了她一眼,靠在车门上。 被打断做法的崔北衾尴尬的在那儿龇牙咧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你们这次离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她想往言书越那儿蹭,被人伸手给挡住。 虽然样子有些滑稽,可话语里的不舍却是真的,连带着其余的人也开始可怜兮兮的看她,像没了娘的奶娃娃。 言书越扭头朝海楼看去,掩藏起嘴角的笑,又恢复之前的一本正经,“会很快的,只要事情处理完,我们马上就回来。” 这其实是句看不到头的承诺,虽然字里行间全是在回答那个问题,可一字一句都没有给定的期限,所以,会等,会等很久。 小娃娃上前拉住言书越的手,眼里带着分别的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那我岂不是得很久都见不到老大和海姐姐了?” 一张脸哭的脏兮兮,伸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湿润,“是啊,可分别是阿顺必须得学会的一门课,哭过之后还是得继续向前走,还有扶音、北衾、老蔡他们陪着你。” “等老大回来,就带你出去玩,随便去哪儿都行,你看这样,行不行?” 冲她晃了晃手,小孩儿抬手擦掉眼泪,和她的手扣在一起。 “老大,那拉了勾就不许耍赖喏。”小孩带着哭腔。 言书越点头,做了承诺,“好,不耍赖。” 安顺扭头朝海楼看去,瘪嘴唤了声,“海老大。” 换了的称呼把言书越惊了一下,转头朝她看去,脸上带着揶揄的表情。 海老大唉。 扣着她的手在拇指上按了一下,给出承诺后轻轻挨了下她的脑袋,“我们会早点回来的,不用太担心。” “我们得一直待在生地吗?”蔡佑山问。他光秃的脑袋在那束光下,亮的有些刺眼。 言书越看他,就这个问题想了下,随后肯定的点头,“当然可以不待这儿,周遭还有很多没去过的城市,都可以去看看啊。” “如果遇事不决呢,那么就去问扶音或是北衾,阿顺也可以,倘若出了什么大事,一定得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明白的,越姐的嘱托我们一定牢牢记住。那可得说好,越姐要是碰上什么麻烦事儿,也得告诉我们,人多力量大不是。” 蔡佑山在言书越伸出的拳头上轻碰一下,然后是崔北衾,顾扶音,安顺,最后是海楼。 分别,确实是一门应该好好学习的课程,挥手说了再见,这次再看他们最后一眼,待到回来时,应该会格外想念。 车开在高速公路,言书越曲着手靠在车窗上,合在一起的手指摩挲着下嘴唇,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撕嘴上的死皮。 “我突然想起来了,你晕车这件事,是不是也在骗我?” 瞥了眼车内后视镜,看她在跟死皮做战斗,觉得有些好笑,“没骗你啊,我是晕车,但可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晕车。” “是吗?”言书越略感有些怀疑。 “嗯哼。”语气愉悦。 靠,这块皮怎么感觉撕不掉呢。 “嘶。” ok,撕掉了,也流血了,真棒。 那血顺着唇缝蔓延开来,舌尖触到一点腥味,有些恶心。 “格子里有纸巾。”海楼指了下。 前方有个服务区,她看了眼后面车流情况,往右边汇去。 幸好这点血流的不是很多,拿纸擦一擦就没了,不过是有些疼,火辣辣的疼。 言书越靠在车门上,看她叫人帮忙往后备箱搬东西,塞的满满当当,有些不太理解。 “你买这些干嘛?当饭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环游世界呢。 扯开纸箱的密封条,扔了一瓶给言书越,甩手合上车门,眯眼望了望不远处反射来的阳光,“我看了你做的路程规划,有些地方还是挺难去,多准备点物资,总没坏处。” 灌了口水,干哑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不少,“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偏远的地方都有你们的业务?” 第146章 言书越甩了下胳膊,又抻了下腿儿,躲进阴凉里,“这个社会又不是只有城里人才有这样的需求,更何况当时遇见他们的时候,也不晓得是什么背景。帮人嘛,又何必问什么出处呢。” “无偿的?”海楼倪了她一眼。 “嗯呐,他们赚钱也很辛苦的。”言书越点头。 其实这个社会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从别人那里听说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就选择了离家,不知几年才能回。 外面天地确实很大,也确实大有可为,可有些东西好像从出生开始就如同枷锁紧紧烙在身上,要努力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才能看到山那头的太阳。 或许要付出比别人更多,或许不会,人的意志力很坚韧,可同时也很薄弱,想要坚持下去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不会露了破绽被攻陷。 可人想要活在世上,又有多少个时候,是不辛苦的呢。 海楼合上车门,看了眼副驾上的人,“那他们是怎么找到你们的?或者说,是怎么和入梦师联系上的?” 扣好安全带后倒进座椅里,言书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缘分呗,这个世界啊,缘分妙不可言。” “就这么撞上了?”海楼疑惑。 言书越笑了笑,“很惊讶对吧,可如果你不相信也没办法,谁叫我真的没骗你呢。” 眉头蹙成小山包,海楼望了眼疾驰而过的汽车,心里疑惑只增不减。 缘分确实妙不可言,可倘若始终如此,那就不是缘分,而是人为呐。 漏了条缝的车玻璃传进来一声尖啸,那是鹰隼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的空中,斜飞而下,消失在路两旁的山林里。 嘀嗒,是水滴汇入大海的声音。 推门而入的人四处环视,找到正坐椅子里练笔的人,走的很快很急。 “你知道吗?”她有些气急。 苏白望了她一眼,笔头点了下桌旁的水杯,看她咕咚咕咚灌下去,继续蘸墨。 “知道什么事儿?”她问。 阿然双手撑在桌上,因为刚才跑的快了些,还累的直喘气,不过脸色很红润、健康。 “言书越和海楼离开生地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一笔落得太重了,整个字写出来有些不协调,感觉左重右轻,很难看。 提笔划掉,又重新蘸上墨,慢悠悠写着,“知道,你难道不晓得?” “我晓得个毛线啊我,你说她离开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阿然气的炸毛,秀眉倒竖,睁圆了眼。 这个字还不错。抬眸看了眼气急了的人,摇了摇头,“如果知道她要离开,你想做什么?替她送行吗?” 阿然抱着胳膊站她面前,眯着眼瞧她,眼神心虚的左瞥右看,“那我知道了,当然是得叫人去保护她啊,毕竟我们关系那么铁。” “哦,是吗?” “额……” 被质疑的人一脸菜色,她想起了之前做的事,尴尬的挠了下脸。 “不对啊?”阿然疑惑。 “又哪里不对呢?”抬头又瞅了她一样,笔尖的墨有些干了。 ‘咚’的一声,拳头砸在桌面上,苏白眉头轻拢了一下,停笔靠在手上,提高视线落她脸上。 她一脸的不乐意,空的手在苏白脑袋上按了按,没大没小。 “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阿然质问她。 苏白提了下眉毛,动作很快,又重新落笔,“我忘了。” 我,忘,了!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苏白!”一声气愤的怒吼。 垂下的目光轻敛了一下,手上动作不停,问她,“怎么了?” “你不爱我呢。” 啊这。“也没有吧。”太直白了,直白的让人受不了。 “哼,你一直可都是很关心她的,一点都不关心我。” “不存在这种情况。” 阿然揉了揉拳峰,五指张开又重新握成拳,“屁嘞,休想骗我,我活了这么多年,你的小把戏我抓的死死的。” 苏白又看她一眼,将写满的纸放一旁,重新换了张纸。 阿然抻着脖子瞅了眼,啧啧两声,“你这是在画蚯蚓吗?” 被问的人没理她,反倒问了她一个问题,“人抓到了?” “额……”她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无语呢,“没有,不过我知道她跑哪儿去呢,下次,下次一定带回来。” 阿然看她撑在脑袋,纸都摆好了,也没有动笔,“怎么不写了?” 觑了她一眼,蘸上墨汁继续,“离开前,趁人还在这儿,去看一眼吧。” “其实,不一定非要见面,我知道她好好的,就可以了。”站着的人垂下眼,落在沾了墨的纸上。 轻叹一声,手腕用力藏起了笔锋,“人总是见一面少一面,有些事你难道准备一直不和她说吗?继续瞒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叹息声从阿然嗓子溢出,“晓得呢,那我就先走了。”她有些难过。 “嗯。” 来时挺直的脊背弯了些,门轻声合上。 提来垃圾桶,把闷在嗓子的血吐掉,咸腥的滋味让人不好受。 “你劝别人倒是挺简单的,那为什么不见你劝劝自己呢?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脑子里响起的声音吸引了苏白的注意,睁开眸子,目光落在抖了一笔的字上。 第147章 “你没听过医者难自医的道理吗?而且,不是你一直在阻止我吗。” “呵,净在这儿和我诡辩。” 望去窗外干净的天,比之前透亮了好多。 她不告诉,永远的都不会想要告诉。 第71章 寻路 已经到五月份了,天气变得暖和起来,也不用再穿厚实的衣衫,单薄的外套同样足以御寒。 海楼立在窗户边,瞥下目光往吵闹的街道看去,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挪回视线落到言书越握手里的电话上。 “你说这边的情况很复杂?具体说说。” 他们遇上的复杂事还真不算少,也不晓得这从孟客来嘴里讲出来的事,到底算不算的上是复杂。 那头的人话歇了半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不大但对耳力好的人来说能听见不成问题。 “额……怎么说呢。”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孟客来卡了一会儿才继续,“感觉有些排外,提防心很重,特别讨厌陌生人进入他们的领地,而且那里的人还特别胆小,特别害怕见到外来人。” 言书越抬头看了海楼一眼,反手撑在床上,“是遇到什么了吗?” 他的话给了对方一个倾诉的突破口,话语就这么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我那朋友本来想进村儿打听点儿更细节的情况,结果那些人就像看到了吃人的老虎,全躲进门里不出来,只是露了双眼睛瞧外面的情况。” “结果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和他们讲话的人,想着这下总有问处了吧,结果人只说了句让他们滚,然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眉头皱起来,言书越手挪到身前,十指扣在一起,和海楼望来的眼神对上。 “所以,你只查到人可能在哪里,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 她说的这个人,是曾经从梦阵里救出来的一个小姑娘,叫林声眠,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 隐约记得好像是好几年前呢,具体是多久来着,好像是六年。 对方沉默了。 海楼轻叹了一声,拿起放在床上的档案袋,拆开找到属于林声眠的那一份。 “越队,你们真要去找林声眠?”电话那边的孟客来问的很小心,重复着又确认了一遍。 窗外的太阳有些刺眼,言书越别开头回避,“嗯,有些事想和她谈谈。” 其实孟客来想问有什么事不可以电话谈,突然想起那边情况比较特殊,换了另外一句话,“越队,虽然你和海小姐很厉害,我这不是歧视你们哈,只是觉得在那边,还是得小心些,毕竟有些不安全。” 想起之前他朋友和自己吐槽,就觉得心里有些害怕。 女生也可以很强,也可以一个打十个,可那些人真的不是说武力值高就能对付的了,只是怕有些人心思太腌臜了。 “嗯,晓得了。”言书越笑了笑。 “那越队,随时保持电话联络?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到时找人抄家伙去帮你们。” “好,随时保持联络。” 挂断电话,言书越抬头望向海楼,她还在看手里的资料。 “看好久了,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吗?” 海楼皱眉,“你知道林声眠为什么会又回到这里吗?” 言书越摇头,“不晓得。” “喏,看这里。”接过递来的资料,曲别针夹在左上角,往前翻了一页,“这里,还有后面一页。” 海楼指着最后一段,上面标了日期,是二零二四年,那也就是差不多半年前的事。 当时拿到资料,由于数量多她也就没怎么仔细看,匆匆记下地址然后大致看一眼就换下一个人,看来倒是忽略了一些东西。 上面写的很清楚,二零二四年,林声眠父亲因意外去世,她大伯告诉她,说她父亲有些事没有处理,需要她回林家村一趟,可没想这一去,就去了半年。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为了几万块钱就把自己的外甥女给卖了?”而且还是为了给自己女儿做嫁妆。 言书越脸色难看的紧,海楼坐她身边,手落在她肩上拍了拍,“人眼看不到的地方,黑暗也在肆意滋长着,所以才需要有人出来领导,把光亮普照下来。” 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人目之所及的确存在缺陷,想让人看到和实际让人看到的却是两回事。 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正是因为有了复杂才给人带来希望,因为总有那么一群人,为了想让它变好而努力,虽然不被人瞧见,可依然存在。 “你知道吗?其实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言书越扭头望向海楼,微拧了下眉,问她为什么。 海楼说:“我看过一篇很久以前的报告,说只需要二十一天就可以养成一个习惯,可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很多年,有很多很多个二十一天,早就养成了很多的习惯。” “他们习惯待在那个村子里劳作,习惯对外人保持敌意,习惯一切习惯了的事,走不出那方天地,也不想走出那方天地,在那里,他们可以称王也可以称霸,还可以不受拘束。” “他们变得和我们所了解这个社会格格不入,所以也就不想再上前碰壁,转身回到让自己心安的家,继续以前的生活。” 可那样的地方对有些人来说,不叫家,叫囚牢,不仅困住了身心,还困住了想要被困住的一切。 第148章 “那他们真的和你说的一样吗?”言书越心存侥幸,总觉得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坏。 海楼笑了笑,手撑在腿两侧,晃着脚,“也不一定,所有的定论都需要你自己去亲眼看了才知道,不过有一点得记住。” 言书越看她。 “时代变了,我不晓得这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人更胜一筹,所以出门在外,请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人心不止隔了层肚皮,捉摸不透的。” 轻叹一声,抬腕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街角的那家羊肉粉,顺便买点卤味哦。”海楼举手。 言书越起身把手机揣兜里,“嗯,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看她合上房门,海楼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在街上晃荡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下午日头很猛,言书越边走边把披散的头发束高。 “不去实地看看,我们在这街上瞎晃悠什么?”言书越问。 “什么叫瞎晃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啊,我这是在打探情报。” 海楼伸手给她递了一串糖葫芦,外面罩了一层纸作包装,裹了层糖衣,看的她牙齿有些疼。 “那有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吗,海小姐?” 酸甜的滋味在口腔炸开,酸味胜过甜味直冲头顶,这味道弄的言书越在后面龇牙咧嘴,简直把人都酸透了。 “你喜欢吃这么酸吗?” 海楼回头看到她脸上抽搐的表情,按着她手咬了一口,舌尖率先触及那味道,她说:“还行,能接受,如果太酸的话,就会有些喇舌头。” “喏,看前面。” 言书越应声望去,那是一家卖摩托车的商铺,在这个县城里,这样的店面不算大。 “那家卖摩托车的?有什么问题?” 海楼觑了她一眼,还真是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聪明的时候傻聪明。 “你不是问我套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没,喏,他就是。” 目光落在那招呼着客人出来的人身上,脸上扬着笑,交错的手握了好久,一看就是做成了买卖,喜悦的笑。 “他……” 又咬了一口山楂,酸度逐渐累积,牙齿隐隐有些发软,“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和林家村的人有些矛盾,所以,何不拉来一用呢?” “你不怕到时候他背地里搞你一下?”言书越问她。 “不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招手示意她低头,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言书越提了下眉,“你确定?” “嗯哼。” 手里糖葫芦还剩两颗,她咬了一颗,没有之前那么酸呢。 “那走吧。” 两人朝那店铺走去,海楼跟在她身后落了半步,边扭动着脖子,边四处望了望。 “老板在吗?”言书越唤了声。 “唉,来了。” 老板是个魁梧的汉子,下巴长了些胡茬,留着板寸,眼角有道疤,很长,大概十厘米,可他脸上端着笑,衬得那疤一点都不吓人。 咽下嘴里的饭,用纸擦了擦嘴,声音带上了些疑惑,“两位是要……买车?” 他目光不住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望着,没有想要冒犯的凝视,眼神里带上的只有惊讶。 “两位不是本地人吧,来这儿是准备做什么?”老板拧了眉。 她二人一看就不是生长在这里的人,身上带来的气质太干净了,和这里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要去林家村拍风景照的,看那路有些陡想买辆代步车。” 言书越和他说着来此的目的,手里握着糖葫芦和她脸上此时的神情是哪儿哪儿都不搭,怪异得很。 “拍风景照?”老板念叨了一声,沉着眼左右看了下,“进去说。”回身把人往店面里带。 合上盖子把饭盒往旁边桌子挪,搬来椅子让她俩坐,又倒了水放身前。 “两位真的是来拍风景照的?”老板眼里带着很重的疑惑,时不时往屋外看一眼,似乎是在提防什么。 “嗯,确实是。”言书越再次肯定着说。 老板一个劲儿的摇头,晃了晃手,“不可能是来拍风景照的,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女孩子去林家村究竟是要干嘛,我劝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快些回去。” 这里也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就算是驴友,可能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言书越翘着二郎腿,笑了笑,“老板似乎对林家村很了解?” 这人像是想到什么难言的事,眉头蹙得老高,甚至还带上了嫌恶的表情。 “我不了解你们说的林家村,不过还是那句话,奉劝两位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两位慢走,不送。” 沉了脸的人继续吃饭,手上动作很快,转眼就消灭了一半。 拿出手机的人不知在看什么,平着的嘴角拎了起来,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看他盒里的饭快要消灭完了,海楼喊了声,“裘章。” 言书越看她一眼,原来刚在在巷子那边捣鼓手机,是为了这个啊。 第72章 熟人 裘章被人唤出姓名,垂眸向下的眼神透出一股狠戾,掷出手里吃法用的钢叉,海楼偏头躲过,随后那钢叉直直打在墙上又坠了地。 言书越借力起身,唤出的陌雪刀背落在他手弯狠敲一下,顺势往上压在脖颈处。 第149章 裘章没想到这人速度会如此之快,捂着发疼的手弯望了言书越一眼,目光落在海楼身上。 “裘先生,别抱这么大的恶意,我们不是坏人。”海楼脸上还带着笑。 “哼,那可说不准,谁又知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是他小看这两人呢,只想到来这里另有目的,却没想到她们本事这么大,还真是人外人天外天。 海楼晃了晃手指头,感觉到靠在颈上的威胁消失,裘章瞅了她手里那刀一眼,松了口气。 那东西来的毫无征兆,又消失的毫无征兆,怪异的很呐。 “就算想打什么算盘,那也是好的算盘。我们来这儿,是想请裘先生帮个忙。”海楼语气温和。 “帮忙?”裘章狐疑的瞅她一眼,站她身后的言书越特别像尊冷面煞神,“你说笑了,我就一平头百姓,能帮上什么忙?” “你和林家村的人很熟,我们想利用这一点,请你带路,把我们带进村子。 ” 裘章嗤笑一声,“那你可能看错了,我和他们并不熟,不过你们想进林家村,是去做什么,可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会答应你们帮忙带路。” 他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好像随口一说,可眼神却晃悠来晃悠去,显然对这话起了兴趣。 转着戴在食指的那枚银圈,海楼换了条腿搭着,“很简单,我们就是想进村拍点风景照,然后刚好需要一位导游,有钱赚的事,你没必要拒绝不是吗?” 男人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动身子,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不可置信,“这么简单?你们进林家村真的就只是为了拍照?” 这话,只有鬼才会相信。 “就这么简单。”海楼如是说,“不过,正如你刚才说的,你们之间有矛盾,他们肯定不想见到你,所以可能连带着我们也会受到波及,到时候你帮忙带路,得吃点苦。” 如果当场他们争执了起来,那么事情就可能要做不成了。 “你们为什么就那么想去林家村?你们俩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负,去那儿可不算好事。”裘章提醒了一句。 两个在他眼里看来是半大点儿的孩子去那种山间野林,那可太容易遭人惦记了。 海楼望进他看来的眼睛,捏了下言书越搭在椅背上的手,“当然是为了救人。” 晃动的手指停了动作,言书越垂下眼瞧她,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安慰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果然不出所料听到对方在问,“你们要去救谁?” 裘章此时的不安达到了顶点,海楼望来的眼神让他害怕,就好像被人给看透了那种恐惧,悬着的心一点都不踏实。 “想知道我们去救谁,那就看裘先生怎么选喏。” 海楼的话把裘章推入一个两难的境地,选和不选都面临着有一半对这个决定不满意的可能性。 这让他的心抓紧了起来。 算了,赌一把。“我答应帮你们。”裘章说。 “爽快。”海楼把手机里准备好的照片放大,搁桌上推给他,“我们是去救林声眠,你认识的。” 他认识?言书越在心里念着,怪不得她会这么说,原来是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倘若只是觉得名字读音很相似,那么等裘章看到那照片时,情绪就激动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认识眠眠?”两个陌生的面孔去和他认识同一个人。 他撑着桌子就想站起来,手快的言书越按住他肩膀,冲他摇摇头。 窗玻璃外,路对面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可很明显能感觉到往店打探的目光,似乎想瞧见点什么。 海楼收回手机,照片里的姑娘十多岁的样子,笑得很开心,还没有因为遭受意外而陷入昏迷,“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海楼,她是言书越。” 前一个名字很陌生,后一个则有些熟悉。 裘章反复念叨了好几遍,最后终于想了起来,蹭的一下站直身,吓得言书越往后撤了脖子。 “是你,你是那个入梦师!那个救了眠眠的入梦师!”眼泪腾的一下聚满眼眶,他激动的想上去拥抱言书越,被她抬手制止了。 “裘先生,不用这么激动,我们坐下好好说。” 海楼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车镜上反射外面的情况,男男女女站一起,借着唠嗑的功夫打量的目光越来越紧密。 看来不论在哪儿,八卦唠闲磕还是没能离开它的席位。 言书越拖来椅子坐她身边,偏头望了她一下,瞅见她脸上的笑,微提了下眉。 裘章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手捏成拳头搁在腿上,“林哥和我提起过你,谢谢你救了眠眠,不然她得一直被困着。虽然林哥已经走了,但是你放心,你的恩情我一直记得,我会还给你。” 当时救人本就不图有回报,可他既然要记着,那就记着吧。 “你和林家是什么关系?”言书越问。她想听听当事人对关系的评价,而不是单纯的从纸面上去阅读。 被问的人先是叹了一声,脸上布满愁云,就连那块疤也变得苦哈哈,“我和林哥是战友,他离开前和我在一个队。“ “那你和林家村的人是生了什么纠葛,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看见了隐藏在裘章眼底的愤怒,攥成拳头的手微微发抖,话说的很慢,说的清清楚楚,“我和林哥关系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讲算得上是铁哥们。” 第150章 “那好像是零八年,他在省城捡到了被人弃养的小孩儿,那还是个奶娃娃啊,真是造孽。林哥见她可怜就把孩子带回去,取名叫林声眠。” 海楼有些无聊,可身边人听得到很起劲,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蹙,平着嘴角却在心里偷偷笑。 “那个时候正巧我休假回来看他,那个年代,不论是谁,没结婚就带了孩子,少不了会被人说闲话,可他不管,说孩子和他遇见就是有缘,他硬是要养。” “没办法那就只能养着啊,那还是个孩子。可有些人那腌臜心思都写脸上了,美其名曰说想帮忙养孩子,结果却是为自家孩子打算,想养个童养媳。” 裘章一边说着,言书越一边点头,倒不是因为话说的对,而是给出一个自己在听得反应。 “我那个时候还在队里,脾气暴,他们不敢惹我,把人打骂回去后,我成了眠眠另一个爸爸。其实女孩生活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区,很苦。” “是生理和心理上的苦。有些时候他们看人的眼神就连我都感到害怕,别说她一个孩子。年岁渐长,有些人藏不住龌蹉心思,试图猥亵人一小姑娘,我发现后把他打了一顿。” “可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只发生一次。那些人管不住自己,到头来却把罪过推到别人身上。好在林哥聪明,常常把孩子带在身边,可总归有看不住的时候。” “他外出办事,就把孩子关家里,可那些人硬是撬开了门锁,想把孩子带走。好在林哥及时赶了回来,跑去想把孩子找回来。” 听到这儿,言书越眉头蹙的老高,手也因情绪激动,攥成了拳头,“那后来呢?” 眼里带上了伤痛,海楼望着这个垂下脑袋的男人,安静听他说。 “他们本打算一棒子把林哥打晕丢出去,然后生米煮成熟饭,可没想到眠眠那孩子冲上来,替他挡了这么一下,当时人就倒了。带去医院后本以为没什么,可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直到后来彻底醒不过来。” 裘章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抬头望向言书越,眼里带着感激。 这样的情感让言书越心里有些害怕,松开的手又攥成拳头,海楼掌心覆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 “如果,”她的喉咙有些紧,话有些说不出口,“我是说如果,林声眠父亲的死和她的苏醒有关,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对面那人显然没料到言书越会说这样一些让人有些抓摸不着的话,挠了下脸,“什么叫和眠眠的苏醒有关?你的意思是生一个死一个?” 关键时刻嗓子怎么这么笨呢?言书越扭头往海楼看去,接收到求救的人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毕竟,有些事得她自己说,别人帮不了。 “我的意思是,林声眠的苏醒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她爸爸是死是活,简单来说,这是想要她苏醒过来必须付出的代价。” 裘章好像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眉头拧了下,“林哥事先不知道这事吗?就是你说的那个代价什么的。” 言书越只是摇头,“他不知道。”隐藏半句没说的是,她也不知道。 海楼看见裘章脸上表情变得愤怒,手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往前倾,一整个蓄势待发的状态。 转而掀起眼皮目光落他眼里,弯了下嘴角,扭头往身边人瞧去。 在看到对方显而易见的愤怒时,她脖子往后移了下,不住咽着嗓子,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海楼望她一眼,原来,也只是表面说说而已。 第73章 宽心 “其实,知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裘章说了这么一句。 言书越有些惊诧,她没能理解为什么刚才还一脸愤怒的人,转眼就歇了神色靠回椅背上,淡然的接受了这件算得上大事的事。 裘章脸上印着一股愁绪,眉眼耸拉下去,淡淡开口又继续说着,“林哥和我说过,最开始他遇见你们的时候,当你们是骗子。天底下哪有白吃的午饭啊,又为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就来帮忙呢?” “他一直都觉得这事肯定有什么代价是他不知道,或者是你们在隐瞒。” “他也犹豫过,可孩子还小,才十三岁啊,还有那么好的青春年华在等她,却一直陷入昏迷,成了个活死人。” “其实,有关系也好,没关系也好,他想做的就只是救人。” “不过我想知道,言小姐是故意隐瞒这事不告诉他的吗?”裘章问她。 言书越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的话,其实言小姐也不用觉得这事做的不对。” 听到他的话,言书越抬起望他,略微蹙了下眉。 “你救了眠眠,也算是完成了林哥最大的心愿,他只会觉得你做了件好事,我也是。” “可你不会觉得这算是救了个人,又间接的害了另一个人吗?”言书越有些不明白,觉得他似乎看的太开了。好奇怪啊。 裘章笑了笑,“原来言小姐是这么想的吗。” “日子都是过出来的,谁又能说的准那就一定是和你做的事有关呢?而且我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什么救一个人害一个人的说法。救人就是救人。我们站在当下去回忆以前的事,其实没有意义,也不会改变什么。” “就算多了个选择,想救的人依然也会去想救,不想救的人也至多抱怨一句。或许你说的那什么代价真的存在,可我觉得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个选择又对应其他千万种选择。” 第151章 “你们也只是选择去帮助别人而已,又做错了什么呢?就因为这劳么子的代价?可过了这么久的事,又有多少人愿意知道,又想去知道呢。” 他最后一句话重重的敲在言书越心上,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锅,眼前变得和那雪花电视一样。 她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去了解过去那些人对入梦代价的看法,可从来没想过他们到底愿不愿意知道这事。 倘若有人生活在痛苦里,她的出现和这事的到来,只会更多的增加痛苦,于是她就成了加在雪上的那层霜。 她有告诉别人的义务,可同样,别人也有拒绝知道的权利。 不是什么事都是好事,也不是什么事都是坏事,好和坏的区别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评判标准,而恰好,她是领头的那个,就一股脑的把所有的标准往后全加在了别人身上。 其实,人和人是不同的。 “这?”裘章有些紧张,他好像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怎么人就变成这样一副呆懵的样子? “书越?”海楼注意到言书越起伏的情绪,推了推她肩膀,试图把人唤醒。 那块始终悬浮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开 ,阳光透过缝隙落了下来。 “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 她的道谢出现的措不及防,这下轮到裘章有些发懵,呆呆的望着她。 海楼望她看来的眼,眼里都是笑,“想什么这么入神?”她的眼神可和她说的话搭不上。 “谢谢你愿意帮我们带路,其实我们借拍风景照的名义,是想去探清楚林家村的布局,为带走林声眠做准备。但是,有个事,我们得弄清楚。” 言书越的话很巧妙的转开了之前的话题,裘章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微微垂下脑袋,声音变得很轻,“想清楚什么事?” “我们不知道林声眠到底是不是在那儿,也不知道人到底愿不愿意和我们离开。” 她的话同样敲在自己心上,给她提了个醒,做事不能光靠个人的想法,要多思多想多问。 “她在,她愿意。”裘章回答的很快,就像是这个答案藏了很久一样,等待着终于有一天能迫不及待的说出口。 “你也想过救她?”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海楼开口,点破裘章心里藏得那点事。 脸上闪过惊讶,他扭头望去,嘴角提着笑,“海小姐怎么知道?” “你和林家村本就不对付,又是林声眠仅剩的亲人,在知道她或许在那儿,肯定会想办法把人救出来。我有点好奇,是什么阻止了你救人的想法?” 提起这事,裘章那是火冒三丈,‘咚’的一声拳头锤在桌上,“那些个瘪犊子,我去过那么多次,都不晓得人被藏哪儿去了,硬是让人找不到。” “人被藏起来了?”海楼问。 又是一下锤在桌上,“那可不是,这人倒是挺聪明的,怪会找地儿藏,怎么找都找不见。” “林家村的地形也不是很大,怎么会找不见呢?”一旁的言书越问。 裘章摇头,“不知道,我明里暗里去过很多次了,只有第一次我见到了眠眠,结果被人给发现了,之后他们就把人藏得更深了,也不知道为啥。” “因为你。”言书越说。 “啊,为啥?”裘章不理解,扭头望她。 “他们怕你把人带走,更怕你把这事捅出去,只要人还在他们手里,到时就还有把柄在手上,量你也不敢做什么。”言书越向他解释。 一拳砸在桌上,裘章很是气愤,“可恶,一群不要脸的王八蛋。”桌子要是再来那么一下,非得散架不可。 “裘先生,如果人救出来,你还会待在这里吗?”在一旁安静的海楼突然问了一句。 言书越扭头看她,好像理解了她这么问的原因。 如果他们把人救出来,为了避免再遇上这样的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人带走,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 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倘若真要压起来,未免难看了些。 “那肯定不会,要不是为了来把眠眠带走,我不会再这里待这么久。”裘章几乎是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 “打算去哪儿?” “宁昭市,我家在那边,等把眠眠救出来后,就带她一起回去。” 他或许是林声眠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呢。 对面的人起身,裘章也跟着站了起来,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觉得话还没说完。 “海小姐……” “你这车如果跑山路的话,性能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没坚持下的人听完对方的话,马上接了起来。 “还行,要是路况一般,这车肯定没问题,但我不敢打包票说什么地儿都能去啊,我可骗不了人。” 海楼一时没有说话,言书越跟在她身后,慢慢在店里踱步。 裘章咽了下嗓子,搓着手说:“我不是不信你们哈,只是能不能说说,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把人给救出来?” 言书越对上海楼望来的目光,她手落在车座子上拍了拍,“这个颜色,喜欢吗?” 那是辆有着红色外观,款式十分常见的燃油摩托车。 老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不知道到底该看谁,最后只得把目光落在海楼身上。 被问的人点头,海楼转头,又重新拍了两下,“你问有多大的把握,我也不敢打包票,先去实地看了再说。” 第152章 “是是是,你说的对。”裘章不住的点头,表示认可。 “嗯,这车我们要了。”海楼一锤定音。 “是是是……啊?”裘章点头的动作停下,抬眼疑惑的瞧着海楼,指了下那车,“你们真的要买吗?” 言书越绕到海楼身边,目光上下仔细打量着那车,“裘老板难道忘了不是,我们就是来买车的。” 裘章听了这话,抓了下耳朵,不着痕迹的望了眼窗外,那些人目光已经不做掩饰,直直望了进来。 直起腰冲海楼点了下头,拿出手机,“就这辆吧,裘老板。” “……好。” 海楼先一步迈出店门,身后言书越和裘章握手,演完了最后一场戏。 那群人在看到他们出来时就转了头,旁人眼里看来是自顾自的闲聊,实则却是在那儿装样子,心思全在别的事上。 两人躲在巷子口,这位置刚好可以瞧清楚店门口的情况,还不会被轻易发现,是个绝佳的观察点。 言书越站在海楼身后,看着那一串串的人往店里去 ,或许这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吧。 “你猜到他们会去找裘章?” 最后一个糖葫芦进了海楼的嘴,甜味的东西还真是一次性不能吃太多,有些腻得慌。 “虽然只相处了半年,可总归有些人和他关系熟络些,八卦嘛,谁都爱参与讨论一下。” “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言书越问她。 海楼扬着唇笑了下,身后捏了下她的脸,“不是有意义的事才值得做。” 倘若做事之前都去思考这样做是不是有意义,那一天下来,或是一辈子下来,能做多少件事呢。 她这样的回答让言书越有些不理解,落下的眼神停在她脸上,“那这样不就是在浪费时间吗?” “浪费时间吗?”海楼提步往前走,绰约的身姿让人挪不开眼,“吃饭上厕所算有意义的事吗?那这些难道也是在浪费时间吗?” “可是还是觉得好奇怪。”言书越嘟囔了一句。 边往前走,边撕掉手里糖果的包装袋,停步转身,“张嘴。” 听话的人被塞了一嘴的糖,舌尖触到甜的外表,是荔枝味。 “那你现在想这些,不也是在浪费时间吗?”海楼拿出手机,趁着解锁的时间望了她一眼。 “哦,对哈。” 恍然大悟的人手揣进衣兜里,亦步亦趋的跟在海楼身后,看她把手机靠在耳边,临到要出巷子口的时候,回头朝那边望了眼。 第74章 入村 言书越见裘章车行的速度快了些,也跟着加油慢慢拉进距离,免得跟丢。 海楼伸手环住她的腰,脑袋往右偏了偏,迎面吹来的风让她眯起了眼睛。 路有些陡,前面裘章时不时注意后面跟着的两人,开的一会儿快一会儿慢。 “山里的空气是真不错唉。”燃油车的噪音有些大,身后的海楼扯着嗓子,才没能让风把话给带走。 反射的镜子把后座上的人情况瞧得一清二楚,风灌进衣裳里,蓬松的像充了气的气球。 “嗯,是不错,不过这风吹着冷吗?”言书越微偏了头,问她。 这路是越来越往上呢,海拔也在慢慢升高,吹来的风干净的有些刺鼻。 环在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声音里带上些揶揄的情绪,“如果我说冷,你会把你的衣服给我吗?” 言书越说:“如果你觉得冷了,那我肯定也冷,又怎么会把衣服给你。” 来往的车几乎都压着车辙印开过,日积月累,那车痕越来越深,两侧的土堆的也高了起来。 “你这想法,听起来好正常。” 鼻腔哼出个音节,言书越倪了她一眼,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越来越往右,“本来就很正常,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说能照顾好别人呢。” 下巴抵在肩膀上,放眼望去一路全是绿色,还好这几天没下雨,不然都不晓得这路会泥泞成什么样子。 往后看了眼,眼里透露的神情有些呆滞,低垂的眼皮遮住了半双眸子。 “在想什么?”言书越问。 神思回归原位的人对上了后视镜里望来的视线,把身前的人拥的更紧一些,“我在想件事。” 嘴唇离耳朵很近,所以哪怕小声的说,不用撕扯嗓子也能让人听见。 “这事听起来似乎让人很疑惑。” 前面裘章速度慢了下来,从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言书越也跟着松了油门,车速慢了下来。 海楼接话,“嗯哼,本来就让人很疑惑。” 言书越想逗她,于是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问,“那这事儿我能知道吗?” 前面的车开进了半人高的草丛里,熄火停了下来,周围长着树,倒是看不见一点村庄的样子。 “不能哦,这事你不能知道。”从后座上下来,拎了拎嘴角,摘下头盔。 言书越坐在车上,脚踩在一地俯倒的草身上,被勾起的好奇心又落了下去,“好吧。” 有点像只失落的小金毛啊。 迷彩样式的车衣罩在车身上,裘章扯了几把草扔车上,把车轮压倒的草扶起,装作没人来过的样子。 “为什么不直接把车开进去?”言书越把包挪到身后背好,右边海楼手里拿着相机,特别钟爱好看的风景。 山上的路比前面走的路滑多了,要是不小心些,得溜出去好远。 第153章 裘章抬脚把草压在泥地上,增大了摩擦,让这路变得好走了许多,“我和他们不对付,要是看到这车,等我们做完事回来,少不了得坏些地方,还是藏起来好些。” 言书越拧眉,回头又望了一眼。 伸手揽住海楼的腰,把溜了步子的人扶稳,让她走在前面。 “或许,林家村也不全是和你不对付的人?”言书越和裘章之间隔了大概三四米的样子,没骑车所以语气很平淡。 前面的人在叹气,声音落在她耳朵里,也跟着在心里叹了声。 “或许是有的吧,可这样的环境下,又怎么能那么容易表现的出来呢?” 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其实很难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在少数存在于多数的情况下,一点不符合现有说法的东西会被一竿子打死,哪怕它是对的。 会遭到抨击,会被人指着说不是,会遭到利益拥有者的反对,所以人人自危,涌到嘴边的话成了是的、对的、没错。 临到头的不同想法被咽回了肚子,变成了点头或是一句轻声的‘嗯’,以此来向那些人表示自己的立场,表示自己的对错。 若不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或许会有不同的声音来说不对、不是、错了,所以,可以存在不同。 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如果、倘若,是假设,是没能存在。 三人站在路的最顶端,往下俯瞰着整个村庄的样子,零散坐落着,偶尔一两块田插满了秧苗,隐约还能听见流水哗哗的声音。 “裘先生一共来过几次?”言书越问。 裘章仔细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记不得多少次了,只记得好像是每隔三天来一次。” 寻了路往下走,大概还有差不多三四百米的距离,才能走到通往村子里的那条小路。 “那有查到什么消息吗?”身边海楼自从刚才拍了张照片,就一直低头在看,也不晓得是拍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前面的人回头望了眼,眉头疑惑的拧着,“虽然不敢说全部的消息都知道,可零零散散还是收集了些,言小姐想知道什么消息?” 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被大流裹挟着。 路两边的树长得很稀疏,透过之间的缝隙能清楚看见那边的情况,是清一色刷了白漆的房子,大多数是一层,间或有着两层,琉璃瓦铺成的屋顶,有种老式建筑的风格。 在这样的地方,大规模出现这样的建筑,让人越看越觉得怪异。 “村里外出务工的人多吗?如果不出去,一般都是做什么来维持生计?”言书越一连抛了两个问题,一旁的海楼抬头望她。 裘章一一听着,拿出一直放身上巴掌大的记录本,寻着记忆翻了起来,“出去务工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说来也奇怪,林家村上上下下总共四五十口人,这里田地也不多,他们不出去找活儿干,是哪儿来的钱买饭吃呢?” 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尽快把人就出去,从没注意过这些,要不是言书越问,他或许不会有这样的联想。 “村子里男女比例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是因为女人多,然后怕她们出去了就不回来,所以外出务工的人才这么少吗?”言书越又问。如果要想多挣点,单靠个人做农活是赚不来的,所以才有那么多人选择出去打工。 “不是,恰恰相反,林家村男人比女人多了一倍还不止。”裘章摇头。 言书越觉得奇怪,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村子就算不外出务工,也可以有金钱来源呢。 “你们看这些照片,有没有觉得哪里很奇怪?”一直沉默的海楼突然出声。 从刚刚那地下来,她就一直举着相机在拍,现在想来,到底还是拍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言书越扭头望去,裘章转后往回走,低头瞧着海楼相机上拍的照片。 好几张看下来,裘章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抓了下嘴角指着那照片问:“就很正常啊,我还实地看过好几遍,没啥问题吧。”难道是他眼拙呢? “仔细看这些房子。”言书越点了一句。 裘章更觉得奇怪,“这些房子也没问题啊,都是新……”他抬头,对上言书越和海楼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对啊,他们哪儿来的钱修新房子啊?” 疑惑就像滚雪球,越往后推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不仅是新房子,还有这个。”海楼往前退了几张照片,“裘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地方模模糊糊成了一团,在整个村子的左上角,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拍下来瞧不清,言书越接过她递来的相机仔细看了起来。 “我好像去过?”裘章眯眼仔细想着,最后抬手一拍脑袋,看样子是记起来了,“嗯,是去过,是修的一个小小的土地庙,大概比我高一下,接近两米的样子,又有两个我这么宽。” “寺庙?”海楼拧了下眉,随后又舒展开来,弯了下唇,“他们经常去吗?” “这我就不清楚,没看见过有什么人去那儿,不过那庙前小香炉每次倒是插挺满的。”裘章看海楼眉头紧蹙的样子,转了下眼珠子,又问了句,“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先进村再说。”海楼摇头。 她放下了一直拿着的相机,任由它挂脖子上,扶着伸来的手,踩过一地泥泞。 入村的路还算宽敞,如果三人一排走,还能有半个人的空隙,足够了。 第154章 身后传来了车喇叭声,紧接着是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大但还是吵耳朵。 三人侧身让路,骑车走在最前面的那人拧眉,视线落在海楼和言书越身上,再看到裘章时,皱起了眉头。 车队一共四个人,走在最后面的人临走前,带着那种别有深意的目光剜了裘章一眼,慢慢消失在树林的那头。 没插秧苗的田里长满了荒草,和路另一边的流水潺潺,虽然在一个地儿,确实两个样子。 裘章比她们走的快些,看来是被惹到了,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你看见了吗?他们的眼神。”言书越问。 海楼点头,脚上踩了些泥,步子迈的比之前吃力,“看到了,是提防。”不知从哪儿捡来根树枝,正费力弄到鞋底的泥。 除了最后一个人年纪稍微年轻点,其他都是和裘章差不多年岁的人,脸上带有岁月的深沉,眼里露出的是操持算计的目光。 裘章带着两人逛了整个村子,听到点儿声音出来的人,瞧着陌生的两张面孔,脸上一瞬间闪过欣喜,随后是恐惧,又连忙躲会屋里。 “没瞧见一个男的。”言书越落在海楼身后,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句。 偌大一个村,除了刚才那四个男人,瞧见的几乎全是女人,偶尔还有几个孩子,就好像这个村没有男人一样。 “嗯,看起来是有些奇怪。” 路过修了院坝的一家,背着孩子的女人站在石栏后面,一双眼眸像死水一样沉寂,看的人不知怎的心里发酸。 言书越看她不像别人那样见到人就躲,于是上前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村长家在哪儿吗?” 心里起了狐疑,这人眼里闪过的那丝情绪好像叫做挣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前面直走,路过两间盖了红瓦的房子,那间很气派的屋子就是。”女人声音有些哑,语调很平,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谢谢。” 道了谢的人回头望了海楼一眼,做了个眼神,继续向前走。 等到四处都没了房子,海楼和她挨在一起,“这事不是可以问裘先生吗?”言外之意是不用惹上别人的目光。 “她会说普通话。”言书越说。 “这不奇怪吧?”海楼疑惑。 脸被人捏了下,海楼抬手搓着,掐红的地方颜色很快消了下去。 “后面又来了个人和她说话,那个人说的可是方言。”言书越给了她一颗糖,“如果为了交流方便,学习一门语言不算什么怪事。可如果人本身长在这里,再加上语言环境说的是方言,那交流为什么还要用普通话呢?” “可万一她学过普通话呢?”海楼知道她想说什么,“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但愿吧。”言书越叹了声。 路过两间红瓦屋顶,他们看到了女人口中那间气派的房子,独栋小别墅的样式,和其他修建的房子比起来,确实很气派。 院子里趴地上的狗爬起来,龇牙冲他们吠叫起来,声音很大,唤出了在屋里的人。 看到出来的人,言书越第一反应是扭头朝海楼望去,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情绪。 是诧异。 第75章 人来 来人长得很瘦弱,一脸苍白,弱风扶柳的样子,很符合言书越脑补的各类文章里对的病秧子的描述。 吠叫的狗踱步去到她身边,龇着牙齿没有声音,一双眼虎视眈眈的盯着上门的三位陌生人,前爪伏地一直在堤防着。 “阿宝,回去。” 叫阿宝的家伙狠狠地看了几人一眼,扭头往自己小屋回去,安静的趴着瞧他们。 女孩嘴角浮出笑,先看了眼两位陌生人身后,而后目光落在裘章身上,“裘先生来这儿,还是为了林声眠的事吗?” 裘章眼神晃了下,摇头,指着身边两人介绍道:“不为她的事,我是来帮这两位带路的,这位是言书越,这位是海楼。这位是曲新。” “曲小姐。”言书越同她打了声招呼。 一旁的海楼只是点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随后扭头往一旁看去。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冬日里一汪温暖的湖水,“两位来这边是要做什么?” 曲新的眼眸很干净,有种不陷世事圆滑的懵懂,这样的神情倒是难得一见啊。 “我们是来拍风景照的,想找村长商量一下,毕竟,她也算是一地之主。”言书越道明来意。 “拍风景照吗?”曲新低声呢喃了两句,目光落在海楼挂脖子上的相机,“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风景,两位怎么想到会来这里呢?” 她的话里藏着试探,远没有表面所显露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 言书越笑了笑,拿出揣在兜里的手,“好看其实有着许多不同的定义,或许你们在这里生活久了,已经习惯了附近见到的山山水水,可我们倒是觉得,这里很好看,很值得拍照留恋。” 冷风灌进喉咙里,曲新闷着嗓子咳了两下,脸瞬间变得通红,“那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您是村长?”言书越拧眉,变了个称呼,她目光落在裘章身上,对方接收到她的询问,摇了摇头。 “哈哈。”曲新被这话逗笑,摇手解释道,“我不是村长,村长她有事出去了,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去看看你们是怎么拍风景照的。” 第155章 言书越问:“那您是?” “我是她的爱人。” 她这样的回答让言书越有些意外,可女孩眼底的爱意很明显,不像是在撒谎。 “您是愿意让我们去拍摄吗?” “有何不可。” 曲新看到言书越点头,脸上露出笑,说了句稍等,回屋拿了件厚实的衣裳。 “阿宝,走,我们出去玩。”她招手,听话的小家伙从小屋里出来,站到她腿边。 路上的风景确实很美,和言书越说的一样,确实很适合印在相机里。 “曲小姐是本地人吗?”言书越走曲新后面,开口问她。 阿宝走前面,尾巴竖的老高,左右晃着,走的很轻松。 “不是。”曲新摇头,“那言小姐和海小姐又是哪儿的人呢?” “我们是生地人。”言书越说。 走在队伍最后的人抬头望了眼言书越的背影,眼角带着笑,摇了摇头。 “生地吗,我好像去过,一个海边城市。”曲新回望了言书越一眼,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人给扶住。 “谢谢。” “嗯,一个盛产海鲜的地方,很美味,有空也可以多去看看,毕竟海港的景色还是很迷人。” “有机会一定去。 ” 她身体似乎很不好,一路上咳嗽声就没断过,那声音听得言书越眉头紧蹙。 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几人站的位置刚好可以俯瞰山村的景象,日光洒了下来,金与绿构成的美景让人驻足。 “把三角架给我用一下。” 言书越卸下背包,把装里面的东西拿给她,看她架好相机,等待合适的光照。 “曲小姐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才二十出头吧?”言书越站在一旁,身边是曲新,顺嘴问了句。 “嗯,好像是二十三岁了吧。” 她咳嗽变得紧密了些,这里温度确实是比刚才要低了些,翻翻找找拿出走之前泡了蜂蜜水的保温杯。 “如果曲小姐不介意的话,喝一点吧,暖暖身子。” “谢谢。” 温热的水落进嗓子里,不舒服的感觉慢慢消散,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曲小姐不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吗?”言书越问。 女孩对海楼摆弄的东西产生了兴趣,目光一直落在那上面,听了言书越的话才回头望她。 “已经见识过了,在外面待着其实也挺累的,所以还是偶尔出去一下,来的好一些。” 她真的很羸弱,言书越觉得,要是来的风再大一些,都能把人给吹倒了。 日光落下的山头很美,海楼按下快门,直起身朝曲新望去,笑了笑,“曲小姐要来试试吗?” 曲新手落在她腕上,踩过有些泥泞的土面,去到她身边。 海楼一言一语细心的教她怎么操作,言书越朝裘章走去,他被阿宝死死盯着,站在原地一步不敢动。 阿宝转着眼睛望她,蹲坐在地上没有龇牙,安静的看着。 “曲小姐的事你清楚吗?”言书越小声问道。 裘章目光从阿宝身上挪开,落到那瘦弱的人身上,叹了声气,用同样的音量回她,“我只晓得她生了很严重的病,别的就不清楚了。” 曲新和林声眠的年岁差不了多少,人生正正开始的年纪,却是这样一副样子,让人不免觉得有些痛惜。 “拍的很不错,很有天赋。”海楼开口夸赞着。 “谢谢。”嘴角弯出了笑,她觉得很开心。 取下三角架上的相机,海楼说:“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吧,这样的风景很美。”很适合你。 原本想拒绝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答应下来,招手换来阿宝,“我可以和它一起吗?” “当然可以。” 她的笑很好看,侧身站在光里,回望镜头的眸子带着笑意,阿宝吐着舌头,同她一齐往后望来。 人一生中能留下来的只有几个瞬间,可往往一个瞬间就需要追寻好久,久到能用掉一辈子的时光。 “拍的很好看,谢谢你。” 海楼看见她脸上洋溢的笑,心里空了一拍,有些莫名的难受。 “不客气。” 林家村的风景确实很美丽,翻过山头有一个很大的瀑布,直落下来的水散出许多水雾,正当几人准备离开时,曲新叫住了海楼。 “海小姐可以帮我在这里拍一张照片吗?就我一个人的。” 海楼回头望她,手上没有动作,“这里水雾很大。”她有咳嗽的毛病,并不适合靠近那瀑布。 “不碍事的,麻烦了。” 又有什么可麻烦的呢。 镜头里这人笑得比之前还要开心,就好像她眼前正在上演什么好笑的戏码,她肯定经历过真正快乐的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笑。 言书越别开头,目光落在阿宝身上,它望着曲新,只是安静的望着。 相机镜头留下了很多曲新样子,毫不例外的是都在笑,可明明是笑啊,却让人有些难过。 从另一条路下来,他们路过了那个裘章说的土地庙,庙前香炉确实插满了香,燃尽的没燃尽的都有。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们村里的人信奉神明吗?”言书越问,身旁人举起来相机。 拜了三拜的曲新直起身,摇了摇头,“我不晓得其他人信不信,但我是信的。” “有些惊讶。”言书越直言不讳。 第156章 曲新笑了笑,踩在裘章的步子往下走,“确实让人很惊讶,因为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信这些,觉得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能说说为什么吗?” 被问的人摇头,也不是拒绝,“说不上来,就觉得自己该信这些。” 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让人捉摸不透。 “阿新!” 回去路上突然来的声音吸引了言书越的注意,抬头望去,迎面走来一位面容严肃的女人,刚才那声呼喊好像说的也是普通话。 “让姐。”曲新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 阿宝吠叫了两声,绕在她腿边打圈圈,林让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它先回去。 把人拉到身后,带着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目光落在裘章脸上,“又是来找林声眠的吗?我都说了好几遍啦,她不在这儿。” 曲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替他解释,“不是的,裘先生不是来找林声眠,而是帮那两位带路,来拍风景照的。” 裘章歇了辩解的心思,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充当安静的看客。 言书越对上林让打量的目光,略微笑了笑,忽视掉她身上带来的敌意。 林让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拍什么风景照,这儿有什么好拍的,莫不是在唬我?”这反应居然都一样。 “没骗人,她们真是来拍照的,而且海小姐摄影技术可好了。”曲新在她身后又说了句,笑眯眯的,很喜欢这两人。 言书越开口,“林村长如果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把拍来的照片拿给你看。” 林让:“谢谢。” 额……也不用这么不客气。 海楼往前把相机递给她,她目光落在海楼脸上,仔细看了好久才抬手接过来,“谢谢。” 言书越接过林让递回来的相机挂脖子上,她脸上的防备一直没落下,在她开口前,曲新说了话。 “那你们明天还会来吗?” 藏在身后的人攀在肩上,踮起脚瞧她们,眼里躲着一抹狡黠。 言书越笑了,手指敲在相机上,“会来的,还有很多美丽景色在等着我们呢。” “好哦,我会等你们的,那明天见。” 本该责备的人瞧见曲新脸上的快乐,在心里叹了声气,理着她乱了的衣衫,“回去吧。” “嗯。” 她挽住林让的胳膊,述说着今天的奇遇,真的很开心。 上坡的路难走,海楼搀着言书越胳膊,一步一步踩踏实了才放心。 “村长和曲新好像并不知道林声眠的事。 ”言书越说。 “不可能。”走在前面的裘章一口否决,语气很急,“我都在这儿见到了人啦,怎么会不知道呢?” 海楼摇头,对他的话提了一句,“眼底瞧见的情绪不见得就一定是真的,骗人的事要是做的久了,连自己都会觉得是真的。” “可她们为什么要撒谎呢?没必要吧?”言书越不相信。 “事情都有轻重缓急,要是有更重要的事分了精力,自然是懒得再管别的事。” 话刚落,脚下一滑,连带着海楼一起摔了个屁股墩儿。 裘章听见身后动静,看到摔作一团的两人,原本苦着的一张脸忍不住露出了笑,“需要帮忙吗?” “不用。”言书越挥手拒绝,正要撑地起身,被海楼制止。 “看那边。” 他们现在的位置被路边的树给挡住,所以能轻易的隐藏身影而不被瞧见。 不知从哪儿冒出了很多人,正往家里走,隐了一半身影的太阳落下最后的光,撒在人身上。 “那个位置好像是土地庙后边。”言书越说。 海楼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言书越握住她伸来的手起身,裤子上沾满了泥,脏兮兮的。 “可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林声眠被藏在了哪里。” 唉,这次的行程没有达到目标。 第76章 夜里的谈话 这县城就只有一个小旅馆,落在地势最高的地方,颇有一览众山小的味道。 马上要进到后半夜,温度降的很快,周遭店铺早早就歇了灯,只有坐在前台守夜的人撑着下巴,不住的打哈欠,在那儿想要脑壳碰桌子。 大堂顶上的灯突然闪了下,闭眼的人感觉不到变化,隐约听到有点声响,睁开眼抻着脖子望了望,什么也没瞧见就又闭上眼继续假寐。 墙上时钟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声,抬手挠了下鼻子,歪着脑袋靠在拳头上,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又睁开了眼睛。 瞧着大堂里突然多出来的人,脑袋下意识往后躲了下,如果不是他察觉到异样,也不晓得这些人会静默站着到什么时候。 心还在砰砰乱跳,纯粹是被吓得,咽了下嗓子,他起身,“几位是要订房间吗?” 来了一共五个人,除了站在最前面的是个女人外,清一色全是男的,凶神恶煞的样子,有点像那啥,还怪吓人的。 “嗯,你们这儿有单人间吗?”萧其望了眼着四周的环境,问他。 前台点头,“有的,双人间单人间都有,您看要订些什么?”这可是单大生意啊,这么多人呐。 “两个双人间,一个单人间。” “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这些人穿着黑色皮衣,气场四米远,真不是他刻板印象,真的很像那什么社会。 噼里啪啦一顿敲键盘,前台把身份证连同钥匙一起给她,指着右边的楼梯口,“不好意思,我们这儿只有楼梯。从这儿上去,二楼往里走,钥匙上写的有门牌号。” 第157章 “嗯,谢谢。” 萧其提拉了一下背包带子,带着人往二楼走,等踩到二楼的地板,把钥匙分给其他人。 “已经很晚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有事,都ok吗?” “可以。” “好。” 早已习惯这样生活的的人点头,萧其放其他人回房,留下了萧塗。 “老塗,这边。” 两人踩上去三楼的阶梯,一步一步落得很轻,生怕吵醒已经睡着的人。 三楼的灯比二楼亮一些,雪白瓷砖反射出刺目的光影,眼睛有些难受。 萧其再三确认门上的号码,抬手敲了两下,等待着门后的人给出反应。 开门的是言书越,看到在外面的两人,侧身把人让进去。 正讨论的两人回头朝门口望去,海楼起身,向裘章介绍两人的身份,“这位是萧其和萧塗。这是裘章。” “你们好。” 裘章赶紧伸出手和他们握了一下,这可是支援啊,而且一看来头就不小。 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搬来的长桌上鋪了一张手绘的地图,萧其低头仔细瞧了起来。 “这是林家村的地形图,这边是进村的路,同时也是出村的路。”言书越指着图上的位置一一介绍着村里的情况。 “所以,人被藏哪儿呢?”萧其问。 言书越摇头,指着图上靠近右上角的房子,“没见到人,不过裘先生曾经在这里见到过林声眠。” “他们肯定是知道了裘先生来这儿的目的,所以把人藏起来,以免被发现。”萧其说。 “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言书越拿起笔以右上角的房子为中心,往外画了个圈儿,“而且既然人最开始是在这里见到了,那她就不可能被藏远了去,所以就一定还是在这周围。” 她手上的笔圈出附近几座房子形成的圈,在这个圈内,所有地方都有可能藏了人。 “为什么就一定会在这附近?他们既然都是一个村儿的,那相互之间包庇也不是什么难事?”萧塗接了话头。 裘章抬眼瞧他,目光挪了个方向,落在海楼身上。 果然,萧塗的话落下没一会儿,海楼就摇了头,“正因为是一个村儿的,所以才不放心,没人愿意被人给抓到把柄,不想被人掣肘乱了步子,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在自己目光所及范围内,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人藏起来,省心又省事儿。” 总归来说还是因为不信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有时都有可能遇上被隐瞒真相的事。 屋子里一时全是叹气声,大家都愁眉不展,言书越搭在腿上的手拍起了膝盖。 为什么人有时候可以可恶成这个样子,明明是自己的亲人,却狠的下心把人给弄去这样的地方。 “这户人家经济上真的很困难吗?都到了需要卖那啥的地步?”有些词萧其还有些说不出口,因为这样的消息对她来说,是真的很震惊。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有这样的选择吧。 “都是自己给败的,而且他们可不会像萧小姐这么觉得。”裘章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强烈的蔑视,“他们只会说那是别人给的嫁妆,而且既然嫁妆都给了,那人自然得跟着人家走啊。” “不是。”萧其抬手,脑子一时间有些没转回来,“谁说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而且不论那是不是嫁妆,给钱就想把人给带走的事,这可不兴做啊,说严重些,那是要触犯法律的。 “她大伯呗,当时我发现了眠眠,本想把人给抢回来带走,结果他们人多,合起伙来把我打出去,等我再回去找的时候,人就找不见了。” 萧其无语,飘了满脑袋的黑线,扶额一时半会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要说是他们没开化吧,还晓得把人藏起来不被发现,说开化了吧,又做出了这样的事。 “那那个男人呢?”言书越静默了好久,才问了个问题。 “男人?哪个男人?”裘章扭头望她,“哦,你说给嫁妆的那个吗?” 言书越点头,听到对方更为不满的切了一声,平着嘴角压制住笑。 “害,那人就是她大伯的老婆的哪个亲戚的儿子,给了嫁妆后就相当于入赘他们家,然后现在一起生活着呢,相当于多了个帮手。” 所以,她大伯不仅得了嫁妆,还得了个劳动力,这怎么看都只有林声眠一个人是他们play的一环啊。 “乱七八糟的。”萧其挥挥手,忍不住给出了评论,“那怎么办啊海总,下一步我们怎么走?是要我们进村把人搜出来?” 海楼倪她一眼,靠倒在椅背上,揉着发酸的眼睛,“明天我和书越再去一趟,你带人和裘先生再在这儿打听一下,确保人还在这里。还有,你们这身衣裳换换,太惹眼了,入乡随俗,晓得吗?” 萧其扯了下自己的衣裳,撇了下嘴,“晓得呐,那我可就要去休息啦?” “嗯。” 言书越起身把人送去门口,等到人消失在楼梯口,才合上房门。 “喝点水。” “谢谢。” 床边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悬在空中的月亮,只有残缺的身影,可依然很好看。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愿意让一个女人来当村长呢? ”海楼问。她翘起了二郎腿,十指交错搭在腿上,正用一种很疑惑的眼神望她。 “很奇怪吗?只要有能力,那个位置谁来坐应该都是可以的吧?”言书越回答,话虽是这么说,可还是有些不置信。 第158章 海楼摇头,眉目敛下疑惑的神情,“这事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 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海楼挺直腰,抻了抻胳膊,“你也看到了村子里女人的样子,你觉得那是她们本来的样子吗?” 言书越摇头,“当然不是。” “对啊,不是的,不晓得经历了些什么才变成这样,但是时间久了,就连她们自己都习惯了。既然他们习惯那样对待女人,又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来领导他们呢?这不是自相矛盾的事吗?” “或许,他们肯定是为了某样东西才这样做。”一句话道出关系里隐藏的玄机。 移开的目光重又落进海楼眼里,两人一起说出了藏在心里的东西。 “为了钱。” 金钱是最容易把人拉在一起的锁链,想要的人纷纷为之眼红,就算散成一团沙,也有办法把它合拢起来。 可这同样也是最容易让人反目的东西,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不晓得这东西到最后还抓不抓得住。 “那这样的话,兜兜转转就又回到我们最开始讨论的问题,他们的钱是从哪儿得到的?” 言书越目光和她的交汇在一起,随后一同落到那张手绘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上。 “所以,那个土地庙还是很可疑 ,对吗?” 言书越拿出之前拍的照片,翻翻找找挑出拍了土地庙的几张,又重新仔细看。 “既然都有钱修新房子了,为什么不众筹一点钱把这个破败的土地庙也重新修一下呢?那样祭拜起来也不会觉得寒碜。”海楼疑惑。 “或者,他们是有什么不能动的理由。看这个。” 那是正对着土地庙拍摄的一张照片,在它的东南角,言书越发现了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草没有长起来。”她说。 和它周围的环境比起来,这里的草明显矮了一截,不多,也就矮了两根指节的高度。 海楼拧眉,接过她手里其他照片,又找出几张,和那照片一起摆在地图上。 还真和她说的一样,这草真没长起来。 风从打开的窗玻璃吹了进来,卷起一张照片反扑在地图上。 两人的目光变得凝重,海楼伸手拿起那照片,土地公弯着嘴角在笑,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被神庇佑的安全,反倒有股阴森寒气。 “但愿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言书越目光落在那照片上,微蹙着眉头,“可我们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给他们带来钱财。 ” 眼前浮现的场景让海楼有些疲累,趴在桌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照片。 “快了,会知道的,马上就会知道了。” 第77章 意外之喜 按下手机电源键,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是早上七点半,言书越靠在床头揉着发酸的眼睛。 闯进屋子里的阳光有些刺眼,看它的人被那一缕光亮晃了下,也就移开了目光。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言书越听了声音扭头看去,才醒来的人又闭上了眼睛,脑袋枕在手臂上,轻声问她。 手落在头上,指尖轻轻揉着她的耳朵,“我做了个梦,梦到了不该出现在梦里的人。” 闭眼温吞睡意的人摸了下鼻子,弯着嘴角笑了笑,“谁啊,这么荣幸能出现在你的梦里。” 目光从她抖动的睫毛移开,窗外的阳光不再刺眼,玻璃折射出的影子代替之前的光。 “是苏白。”她反复嗫嚅着嘴,还是吐出了那个名字。 海楼慢慢掀开眼皮,略微有些呆滞的目光朝前望着,在思考她说的话。 嗓子有些干,抬头望了她一眼,一句话说的很小心,“你说,你梦到了苏白?” 她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人觉得好笑,言书越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嗯,是她。” 窝在床上里的人伸了个懒腰,睁眼瞧着天花板,眉头拧了下,“这也不奇怪吧,做梦碰见听过名字的人,哪怕是没有脸,也是会出现的啊,不奇怪的。” 她说的话好像是在自我安慰,听起来更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不是她出现在梦里很奇怪,而是落在她身上的那些事,让我觉得很奇怪。”言书越解释,说的更清楚些。 眼神转了个方向落在她脸上,海楼手垫在脑袋下,垂下了眼眸又抬起看她,“怎么说?” “我其实一直没和你讲过我在老师梦阵里遇到的事。”她扭头和海楼望来的视线对上,“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很像苏白的人,虽然她否认,可我觉得那人是苏白的可能性比一半还高。” “为什么,是什么让你给她下了这么大的可能性?”海楼问。 “说不上来。”言书越摇头,“就是有一股很强烈的感觉,就好像我和她之前是真的认识过。” “认识,过?为什么是过呢?” “我觉得是我忘了什么,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可我又觉得没忘,不过让我疑惑的是,第一次见面,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太熟稔了。” 海楼撑着手肘起身,靠在床头,觉得有些冷,又把被子拉高了些,“可有些人就是这样啊,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会比别人表现的熟悉一点,不是吗?” 可是很奇怪啊,苏白明明就不是这个性子的人,又怎么会和不认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熟稔呢? 第159章 言书越没有搭话,海楼扭头望她出神的侧脸,抬手抓了下眉毛,“所以,你还没说她在你梦里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捏了捏脖子上的肉,言书越说:“她唤我阿徵,那声音就和我在梦阵里听到的一样,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怀疑。” “阿徵?这个称呼有什么说法吗?我好像只听你老师唤过一回。”其他人,倒是很少听到。 “那是我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妈妈给我取得。她很喜欢弹古琴,便以徵音为我作名,唤我阿徵。” “那姓呢?为什么是姓言?”海楼望她。 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她垂下了眸子,眼睛看着被面上陷进去的凹痕,“我被捡回福利院的时候,已经三岁了,那个时候我不爱哭闹,也不爱说话,院长妈妈就希望我能多说一些,别什么都闷着,就用言字作我的姓,唤我言阿徵。” “后来老师带我离开福利院,觉得这名字不太适合我,看我性子坚韧,就以越书为名,为我取了个新名字,叫言书越。” 名字可以算作是给予孩子除了生命外最好的礼物,它承载着希望,期盼孩子能健康快乐成长,虽有私心,可也在美好的盼望着。 “那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是阿徵?你和她讲过?”海楼挪了下身子,坐久了有点发麻。 言书越抱着手臂,仔细回想和苏白说过的话,很确定摇头,“我从来没和她说过,不过就是很奇怪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称呼呢?” “因为阿徵已经在潜意识里把那个出现在梦阵的人等同于苏白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惑啊。” 是这个样子吗?言书越在心里问自己。 掀开被子的人正要去洗漱,听到敲门声,转了步子去开门。 “海总,早上好啊!”萧其扬着笑,冲她挥手。 就睡了六个多小时的人,精气神还这么好,真是让人羡慕。 “嗯,早上好。”海楼站在门后,还是觉得有点困。 萧其指了指等在楼梯口的人,转过头看了一眼,说:“我们先去做事了,有什么事海总记得call我哦。”说着,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她身上的衣衫换成街上随便都能见到的款式,可面孔毕竟还是陌生的,得多去混混,才能让人眼熟。 “嗯。”看她朝人群走去,海楼轻轻合上房门,卫生间里言书越正在刷牙,出神的眸子又在想事情,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振动,海楼朝那儿看了眼,戳了戳言书越的后背,“有人给你打电话。” 吐掉漱口水,言书越用毛巾随便擦了两下,侧身让进来的人。 那边的人很执着,电话还在响着,言书越坐到床边,垂眸望着屏幕上的名字,疑惑的拧了下眉。 “喂,老师?”按下通话键,这边的人先开了口。 平常老师是不会突然打电话来的,如果要打电话,也会事先发消息问有没有空,像这样类似闯空门的情况,她还没遇到过。 “阿徵啊。” 这一声叹慰让言书越抓到点儿不对劲,耸拉的脊背又挺直起来。 她好像一瞬间,又老了好多。 “老师,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话语里带上紧张,言书越问她。 电话那头的许归沉看着机场里人来人往,罗姨安静的坐她身旁,腿边放着行李箱。 她说:“我准备回澜崖呢。” “嗯?您不是说还要在这边再待一个周吗?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言书越疑惑。 “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 嗯?这话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电话那边静默了好久,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她对老师的了解虽然比不上最亲近的人,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比如打电话时,如果对方不出声又不挂断电话,那就多半是有什么难言的话。 言书越叹了声,把手机换到右耳,“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才让她突然打上这么一通电话。 “阿徵,她还活着。”那边声音落得很轻,话语里带着一丝庆幸,可没听见欣喜的感觉。 起初言书越没反应过来,念了好几次她才明白,老师说的究竟是谁。 “您,见到阿然小姐呢?” 从卫生间出来的人脚步顿了一下,去到窗边把窗帘关好,拿出衣服换上。 言书越望着地上自己翘起的脚趾,眉头拧了起来。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确认一个人是不是活着,那当然最好是亲眼看一看。 “嗯,见到了,其实也不求别的,能活着就很好。” 也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话到嘴边却也又变了个样子,“老师知道阿然小姐还活着,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呢。”许归沉说。 是吗?可言书越觉得她并不开心。 按理来说,老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阿然小姐醒过来,可眼下得知这样的消息,为什么话语里有一些难过呢。 “要登机了,就先挂了吧。” 她也说出不什么别的,“嗯,好,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那边挂的很快,言书越放下手机,看着已经退回到锁屏界面的手机,有些出神。 海楼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后脑上,神情淡然的问了句,“还要出门吗?” 第160章 言书越回头,看到穿戴整齐的人,起身,“嗯,当然,等我换身衣裳就走。” 收拾好的人检查屋里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推着海楼的肩膀往屋外走,反手拉上房门锁好。 许归沉垂下眼眸望着手里早就歇了屏的手机,一旁罗姨带着担心的眼神看她,“夫人……” “没事,不用担心。”她摇头,反过来劝慰担忧的人。 她只是,还在想之前的事而已。 她以为那些寄来的书信都是假的,是别人有心作弄她,可不是,谁又会这么无聊来捉弄她呢,只是自己不相信罢了。 仔细算算那信是从好久以前就开始寄她手上,有多久了呢,好像已经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自己居然连一点疑心都没起,始终坚持自己葬的那人就是她,为什么呢,因为那是她亲手葬的,又怎么会想到去怀疑。 可没有办法啊,就算再见面,知道她还活着,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也就只剩知道她还活着这么一点喜悦呢。 发生了的事就算想改都改不了,在私心得到满足的那一刻,事情就没有办法回转了,紧随而来的是想得到更多满足,越来越贪婪,越来越不知餍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因为知道弱点在哪儿,所以才要狠狠报复。 可后悔吗?不后悔的,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事。 她从不否认自己做的事,因为选择本来就是她自己做的,不是恰好这个结果是坏的,而是因为她早就看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才选它。 因为愤怒,就算是做无用功,她也要做。 机场响起播报,提醒乘客开始登机,罗姨伸手扶起许归沉,“夫人,回家了。” “嗯,好。” 第78章 改观 早上的山风吹得人手脚冰凉,言书越躲在海楼后面,费劲的摸出放兜里的手机。 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这么多人齐了全扎堆给她来电话。 “没想到阿徵还是个大忙人啊。” 言书越听了她话里的揶揄,嘴上勾着笑,回了句‘你也是啊’,按下接听键。 “喂?” “老大!”对方声音很激昂,听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微微往外撤了下手机,揉了揉耳朵,“嗯,怎么啦,什么事让阿顺这么高兴?” “我们到海阳市啦!” 海阳市是老蔡的故乡,一个拥有很多自然风貌的城市,也是一个让人心向往之的地方。 “那很不错哦,老蔡是不是嘚瑟坏了?”言书越开口打趣道。 对面传来小孩的笑声,听起来奶呼呼的,“可不是唉,嘚瑟坏了,不过老蔡说等我们完成行动后要带我们好好逛一逛,而且还会带我们去吃好多好吃的。” “嗯哼,怎么想到会去海阳呢?是找上门的委托吗?” 路还是很陡,伸手揽住海楼的腰,才不至于被颠下去。 专心打电话的人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笑,等视线落在后视镜上映出的那半张脸,嘴角已经平了,变得和之前一样。 “不是的,是苏老板帮忙介绍的,而且听说报酬还很丰厚。”她话说的很小心,就好像在担心隔墙有耳。 言书越拧眉,对她说的事有些在意,“你扶音姐呢,她在旁边吗?” “啊,在的,老大要和扶音姐说话吗?” “嗯,阿顺把电话给她。” “哦哦,好。” 那边传来很小的说话声,窸窸窣窣的,耳朵有些痒,抬手又揉了揉。 “越队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边传来顾扶音理智的声音。 有一瞬间言书越觉得她似乎太看重自己的位置,有些太事无巨细了。 可都叫来了,还是得问一下。 “你们去海阳出任务,听阿顺说报酬很高?”言书越问她。正所谓收益与风险成相对应,如果报酬高的话,那就不得不思考行动的难度。 有点让人放不下心。 顾扶音说:“对,比以往的报酬高了很多,本来我们不打算接手,可苏老板说这次行动需要我们,而且她还请了栖鸦小姐。” “我们商量一下,就答应下来,越队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倒不是觉得不对,就是有些不放心。”言书越说。相处下来这么久,他们已经算是亲人呢,都说孩行千里母担忧,她怎么说也算半个妈妈吧。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听起来还觉得蛮搞笑的。 对面的人笑了,笑得言书越有些郁闷,一脸丧丧的把下巴抵在海楼肩膀上。 “越队,我们可是你坚实的后盾啊,怎么还这么放不下心呢?” 难得一见她用调侃的语气,言书越撇了撇嘴,“那我是长辈嘛,放不下心很正常。” “越队也开始占年龄上的便宜了吗?”顾扶音笑着问。 “那倒没有。”言书越说的小声,除了海楼,怕是没人能听见。 “对了,顾家的事,已经快成定局了。” 言书越轻叹了一声,其实很少听她提及关于顾家的事,因为每说一次,就像是把那个刺往里扎的更深更疼。 “嗯,还是那句话,小心为妙,人到了山穷水尽,总会逼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顾千丛可不是只兔子。 “晓得了,越队是还在那儿吗?” 电话那边是忽视不了的风声,呼啦呼啦的,那感觉就像她也在一辆疾驰的车上。 第161章 “对啊,还在这边。” “那问题棘手吗?”顾扶音问。 摩托车开始下坡,大脑的失重感让她有一瞬间的空白,很懵。 “也算不上棘手,因为我们也才到这里不久,有些事还没弄清楚,处理起来也就麻烦了些,不过快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 车速度很快,下完坡有一个往左的转弯,手上用力揽紧她的腰。 听着那边的说话声,顾扶音说:“那我就先挂了,不耽误你俩做事。” “嗯,拜拜。” “拜拜。” 车停在半道上,还差十多米就可以听到那块水泥院坝,言书越伸着脖子看拦在路前的阿宝,攀在海楼肩上,“怎么办,和它商量商量?” “你去呗,我看你平时和馒头花卷说话挺溜的,这个或许也行。” “它们好像不是一个物种吧。”言书越小声嘟囔。 海楼笑了,扭头望她,“你还真打算去啊。” 手钳住下巴把她脸转回去,朝前努了努嘴,“人来了。” 听到犬吠的人出来,没带什么好脸色,明显很不想看到她们俩,却又不能说不让她俩来。 “阿宝,回来。”林让唤回挡在路上的小家伙,看她们把车停在院坝上。 那张臭脸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言书越小声在海楼耳边说了什么,被人在脑门轻拍了一巴掌。 行吧,她做个好人,那就不说人坏话了。 “所以,你们昨天也是骑车来的?”林让问。虽然觉得他们徒步上门的可能性不大,可还是有点想问清楚。 言书越忙着卸绑在后座上带来的礼物,偏头示意海楼帮她回答。 “嗯,这里离县城还是蛮远的。”海楼想伸手逗逗蹲在她腿边的阿宝,看它一脸凶样也就缩回了手。 还是馒头和花卷好,给摸。 “那你们把车藏哪儿呢?” 她的语气很不客气,言书越觉得有点被冒犯到,蹙了下眉,正准备回击,看到海楼脸上的笑,也就歇了心思。 毕竟有人比她更要腹黑一点。 “如果村长能告诉我们林声眠的下落,我们也能告诉你把车藏哪儿呢?”她笑靥如花,可说出来的话却又不那么漂亮,有点咄咄逼人。 林让拧眉,抱着手臂就站在那儿,也不带人进屋,“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知道林声眠去哪儿呢,你们如果也想当裘章在这里的眼线,那么慢走,不送。” 她的态度很坚决,一次又一次否认林声眠在这儿,这很让人觉得不对劲,是在害怕什么。 在扭头接过言书越手里礼物时,和她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带上笑,“都说远来是客,我们只是想来拍些照片,村长不会赶我们走吧。也不白拍,还带了礼物。” 诚意给的很足,林让看了眼她手里提的东西,那就看在礼物的面子上,让她们进去坐坐。 “阿宝,回去。” 小狗转了下眼睛,扭头回到自己的小窝,趴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外面。 “进去坐坐?”林让看她们一眼。 “那恭敬不如从命。”海楼在前,言书越跟上她的步子。 虽然外观很气派,可内里却很朴素,就刮了一层腻子,给人一种随时都会跑路的样子。 接过林让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润嗓子,左看右看没见到昨天那人。 “曲小姐呢?是不在家吗?”言书越问。昨天那么期盼再见的人,没道理不出来看一看啊。 “她生病了,这会儿还在睡着,你们找她有事?”林让望她,眼神很平静。 言书越拧眉,问:“莫非是昨天下午受了凉?” “嗯,这病嘛,说不定哪天就又冒出来了。 ”林让挑了下眉,唇边溢着嘲弄。 话与话有着相对的矛盾,火药味儿很足嘛。 海楼拍了拍言书越手臂,林让看她俩这互动好奇的望去,直到对方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林让往后撤了脖子,一脸警惕的朝她俩望去,翘着的腿放了下来,时刻提防着。 “什么东西?”不会是钱吧?不过这有些瘪了吧。 看她小心的眼神,言书越笑了笑又往前递了递,“是好东西。” 海楼望她一眼,还真是惯会用话语来捉弄人啊。 眉头蹙的老高,不过看她脸上带笑的表情,林让觉得这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她说的什么好东西,伸手接过来。 舌尖抵了下上牙膛,没意思,还以为会不敢拿呢,本来还想捉弄一下的。 犹豫着还是把它拆开,倒出藏在里面的东西,林让有些惊讶。 那是一张张摄有曲新的照片,背景是在这村里各处都能见到的平常的景色,和她在一起却有了不一样的美丽。 林让眷恋的看着这些照片,言书越朝海楼望去,抓了下耳朵,安静的坐着,听她一遍又一遍把照片挪到最初的位置。 “谢谢你们。”林让说的很真诚,没有夹枪带棒,满是谢意。 她的态度早在两人意料之中,平和的点了下头,看到她藏起眼里那点独属于她自己的情绪,海楼别开了头。 “那村长,我们能去拍摄了吗?”言书越问。 “能,不过我得和你们一起。”林让起身,阻止两人也想跟着起身的动作,“麻烦两位再等我一下。” 言书越看她上楼,转头朝海楼耸了耸肩,没办法,接下来的行程就得一直有人陪着喏。 第162章 手里提溜着三角架,不时回头看一眼跟着的人,言书越扶额叹气。 今天的路比昨天好走一些,不那么泥泞,也没那么沾鞋子。 有人在田里劳作,这个天水都还是凉的,哪怕穿着雨靴,隔了一层塑料,又有多暖和呢。 “我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劳作的场景很有意境,为什么不拍一张呢?”言书越问。脚下一个踉跄,要不是林让手快拉了她一把,得摔田里去。 言书越回头说了声‘谢谢’,她脸还是臭臭的,一副冷面神的样子。 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就不和她计较这脸色的问题。 “唉,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语速很快,最后一个字有点儿嘴瓢。 “不合适。”海楼淡淡道。 嗯?言书越满头问号,很不理解她说的这句话,“怎么就不合适呢?” “虽然这话有点装,可我说的是真的。”海楼停下来,回望着那还在田里重复弯腰拔草动作的人,“或许在你眼里是很有意境、很美,可我却觉得是痛苦。” 多的是只看到事情表面的人,不是不能深究,而是不愿深究。 其实就像滚起来的雪球,对一件事越想刨根问底,就越需要用力拨开拦在外面的雪衣,可结果很明显,内里本来就只有一点两点,只是被表象一层一层给盖住了。 这件事很麻烦,所以愿意做的人很少。 “你觉得今天冷吗?”海楼问她。 言书越点头,“冷,今天比昨天冷多了。” “是啊,冷多了。”海楼说,抬眼瞧着那人,“我看到了,那人脚上的雨靴是她丈夫扔给她的,很不合适,很大。” 那个人的脸印在海楼脑子里,她很少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人,现在,或许只有那个词能形容的出来。 咄咄逼人的样子,高高在上的施舍,就是一张恶心的嘴脸。 “所以你懂我想说什么吗?” 海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越过她的肩头,落在林让身上。 言书越回头,看着那个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她们的人 ,眼里含了些失落 。 这样的天气里,赤脚下水很冷的,所以她才去求了双雨靴,她或许也想求一次拒绝,可她不敢,生理上不敢,心理上也不敢,只好拿起那双大了的雨靴。 没有那种什么事就该什么人做的道理,很简单,有就做,没有就不做,搞角色扮演的戏码,难看恶心得紧。 可根植的观念太深,要改变起来只能用三字真言,那就是难难难。 第79章 不一样 又在村里逛了一圈,言书越正在收拾东西,突然听到海楼开口在问林让,抬眸望了一眼后又垂下。 她说:“其实我还有一点疑问,想请村长帮我解答解答,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吧?” 林让蹙了下眉,本能的要开口拒绝,可想到刚刚还请人家帮她拍照片,碍于情面也就没拒绝。 “嗯,不过分,我也很好奇,海小姐会有些什么样的疑问?” 言书越起身,把装好的背包挎肩上,也想听听海楼要说什么。 “昨天我们进村的时候,看到一个车队,”言书越注意到林让跳动的眼神,垂下眼皮,听人继续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讨厌裘先生?” 和她眼神交汇的人明显是松了口气,卸下了眼里的防备,“他没和你们说过吗?” 海楼摇头,“没说过。” 林让及其不信任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挪到言书越身上,她俩都一副真的没听过的样子,让她有些疑惑。 “我怀疑你们在骗我。” 海楼说:“裘先生只是我们的向导,这些事属于他的隐私,也没有必要和我们讲吧?”也不是多熟的人。 疑问的语气被扔给了林让,她紧蹙的眉头松展开来,倒是和自己得到的消息对上了。 临近中午,天上出了太阳,洒下的温暖落在人身上,挺舒服。 “其实还是因为林声眠的事。”林让说。 海楼点头,“就是村长昨天说的那个人吗?” 言书越在一旁听着她们说话,目光不时朝远处看去,又觉得无聊,便挪近了些,瞅见站在院坝里的两人。 抱着孩子的人低垂着脑袋,哪怕腰是弯着,也比说话那人高了半个脑袋,可哪怕是这样,她的腰也是弯着的。 她听不见声音,只能通过那人挥舞着的动作能判断出,应当又是在说些什么不好的话呢。 好像总是会见到这样的事,情绪变化得很快,似乎只有通过喊叫才能宣泄出,明明是对彼此来说应该成为亲近的人,却又受到这样的对待。 妈妈捂着孩子的耳朵,一张脸上好像没有没有什么表情,太远了,瞧不清楚。 她是个无情的看客,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是惯常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那个人走了,抱着孩子的人偷偷抹了下眼角,颠着手嘴唇一开一合,好像是在唱着哄睡的歌谣,言书越不敢再看了,于是别开视线。 生活,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 从屋里出来的人迎着太阳,伸手摸了摸从小窝里出来的阿宝,她们之间隔得不远,所以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田那边的人。 她似乎格外畏寒,瞧着身形比昨天见的时候要臃肿一些,都说病来如山倒,想来真的是这样。 抬手挥了挥,言书越疑惑的回头,在说话的两人似乎交谈的很‘愉快’,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所以,那是做给她看的。 第163章 言书越望回去,她手已经揣进衣兜里,不过没关系,她看见了。 伸手朝她挥了挥,这动作吸引了海楼的注意,停止交谈的人问她在和谁打招呼。 朝前努了努嘴,田那边的人还在院坝里,“当然是和曲小姐。” 林让扭头看到站在院坝里的人,眉头蹙了起来,没说什么就直接拔腿往回走。 海楼望了言书越一眼,等着人朝她走去。 “套出什么有用的话了吗?”言书越问。 到底还是才来了两天,对路况不熟悉险些又栽了个大跟头,她扶着言书越递来的手,走的小心了些。 “还记得昨天的车队吗?那是他们村往外的‘生活通道’。” “生活通道?什么意思?”言书越提眉,压倒路边的草来垫脚。 走上田间小道,倒是比刚才下坡的路要好走很多。 “自然是字面意思喏。我们不是好奇为什么他们不靠种田反而也有收入吗?是因为他们做的是养殖工作。” 因地制宜的道理,她们给忘了。 “养殖?可这真的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客观的收入吗?”言书越还是很疑惑,觉得像是得到了虚假情报。 海楼回头望了她一眼,嘴角带着笑,“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明明刚才还在很严肃的讨论,现在又莫名出来个赌约,这人心思还真是跳脱。 心里在抱怨,嘴上却问着:“好啊,赌什么?” 她的心情似乎很好,往后晃了下指头,“就赌我们中午是在村长家吃还是回去吃?” “就这么简单?”言书越不相信,总觉得这里面有坑。 “嗯哼,怕啦?”海楼反问一句。 言书越在她身后切了一声,“激将法对我不管用,那我选回去吃。”看林让那不欢迎的态度,吃饭的事肯定没希望。 “那我就没的选喏。”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 得意的尾巴还没翘多久,言书越马上意识到不对劲,那怎么能是惋惜呢,那是她的谋划成功的窃喜。 “天呐,你又再诓我。”言书越惊呼一声。她光把注意力放在林让身上,却没想这里面有个最大的漏洞,那就是曲新啊。 海楼哈哈笑了起来,眉眼含笑朝她望来,“怎么能说我是在诓你呢,这可是你自己选的,怎么就想把锅往我身上呐。” “哼。”鼻腔里闷出的哼哼声让人觉得更好笑。 刚走没几步,言书越又问:“那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别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我可变得不好骗了。” 还真是让人觉得矛盾又有点可爱。 “所以,你觉得我说的那个赌约只是想用来糊弄你?”海楼反问她。 言书越皱眉,慢慢理着她说的话,如果不只是一个糊弄,那就得好好想想了。 俗话说得好,一而再再而三,有了第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开口就简单的多了。 “是为了下午留在这里做准备?”小声悄悄问她。 “嗯哼,不是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吗?这都来了,不白跑的。”海楼说。 伸手抓了下脑袋,言书越觉得不太安心,“那要是人不乐意让你继续在这儿逛呢?你打算怎么办?”毕竟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 “那这我就要卖个关子呢。”她用很神秘的语气说。言书越实在忍不住冲她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卖关子呢。 言书越无奈的挥挥手,“行吧行吧,卖关子就卖关子吧。”她累了,她不想再深思了。 “那就非得要卖关子吗?不能现在告诉我吗?”没忍住的人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 海楼走在前面,唇角到底还是扬了起来,回身,冲她招手。 等人凑近微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惹得人皱了眉头,带着一脸狐疑望她。 “没骗我?” 海楼笑着往前走,“当然,骗你我就不是好人。” “那你肯定没骗我。”言书越兀自摇头,“你可是个顶顶好的人。” 唇边的笑凝滞住,她没说什么也没有回头,只是迈步往前走。 果然和她那个赌约一样,作为拍摄照片的回报,曲新邀请她们中午留下吃饭,没有推却。 席间提到他们村的养殖场,说想去看看,林让爽快的答应了,这让言书越觉得有些奇怪。 林让带路,两人跟在她身后,路过那间土地庙,香火依然很旺。 言书越看着上山的路,问:“你们村的养殖场是在山上吗?”不应该啊。 礼让摇头,扶着路旁的树,踩着之前留下的痕迹,“没有,在山那边的山谷里,需要穿过这林子才能到。” 本来就是山路,泥土沁了水滑溜溜的,像在溜冰,“那就没有别的路吗?” 前面的人停下来,伸手一指,那是一条还算宽敞的道,比脚下这条好走不知多少。 “有啊,不过远了些,要是靠走,少说得半个多小时,这里快些,十分钟就能到。” “那要是不靠走呢?” “十分钟吧。”林让没憋住,在语句末尾笑了出来。 呵呵,她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在捉弄她们,明明晓得她们是骑车来的,明明那车就停在她家院坝里,却还要选这么一条‘羊肠小道’。 真是很棒呢。 言书越对这些东西没概念,只晓得这养殖场看起来很大,房子修的很长,就算隔着墙,也能听到里面的咯咯声。 第164章 两人被带着去参观,也就养了两种动物,鸡和兔子。 满地跑的鸡和关在屋子里的鸡仅有一墙之隔,就是这堵墙,让一样变得不一样。 “为什么这里几乎全是女工?”言书越问。除了那几辆运输车的驾驶员是男工外,能见到的几乎都是女工,倒是和外面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林让说:“因为她们能做的很好。” 她们脸上或许没有快乐和喜悦,可那表情远不是在表达痛苦。 “老旧的观念根深蒂固,女儿和妻子是父亲和丈夫的所有物,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去家以外的地方。”哼,一些糟粕而已。 “所以,她们……”言书越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人,老老少少都有。 “嗯,要么是没成婚死了父亲,要么就是没人管的女儿。” 她的话敲在言书越心上,朝身边人望去,看到她也寻来的目光,忍不住的叹气。 “那为什么外面村子里的那些人不来这儿?” 这或许是一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 林让嗤笑了一声,和她之前给人的感官完全不一样。她说:“因为她们被荼毒太久,害怕有改变,害怕生理和心理上被人指责而带来的痛苦。” 她其实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是看不见吗?不是看不见,是要装作看不见。 因为她不敢做那个率先发出挑战的人,独挑大梁的事不是不能做,而是风险很大,因为不仅要面对外来的攻击,更需要防止内里的背刺。 都过了说什么信什么的年纪,做事当然得更缜密一些。 离开的时候,言书越和她交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自己明天还回来,得到了林让的一个白眼。 言书越坐在后座上,风吹在耳边是呜呜声,好像有人借着这风在哭泣。 她看到了。 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站在院坝边上,离地两三米的距离,俯视着从坝下路过的人,眼里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我知道怎么将你军了,晚上再试试,我一定能找到一条生路。 ” 言书越说的很大声,让风蒙了耳朵的人也能听见。 “好啊,试试就试试。” 海楼也是,回的很大声。 第80章 巷战 傍晚下了一场雨,来的很急,刚刚沾湿了地就又急匆匆走了,像是走了一个过场。 言书越低头看被甩到鞋背上的雨水,有些苦恼,想着该怎么转换步子才能避免把自己弄的脏兮兮、湿淋淋。 手里拎着的小吃还在冒热气,氤氲而出的水雾凝在指节,变得黏哒哒。 “你怎么老爱低着头,这样脖子不难受吗?”海楼回头望了她一眼,嘴里嚼着糖果,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跟在后面的人摇头,咬住她递到嘴边的零食,“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的鞋面会这么脏,就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让水甩上去吗?” 海楼低头看的很仔细,黑色登山靴鞋面上干了的雨水残留下了痕迹,弄的很脏,也灰扑扑的。 “有吧,你先抬脚后跟,然后脚掌与地面垂直,尽量不要翘脚尖,这样应该能行。”不过就是可能走起路来不太习惯。 看她一副正经的样子,言书越勉强相信,按着她给的法子试着,结果没走几步就泄了气,“这样走路好累哦。” 不只是她,走前面那人的鞋子也弄脏了鞋面,到现在都还是湿漉漉。 “那还有一个法子,你要听吗?”海楼问。 这话在她心里来回盘旋,言书越知道,一般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多半是为了逗她玩。 她清了清嗓子,倪了海楼一眼,“嗯,你说吧。”她已经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 鼻尖溢出声哼笑,言书越疑惑的朝她望去,没明白这笑来源何处,于是她问:“你说啊,笑什么?”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很正经的问题啊。 唇边的笑绽开,海楼挥了挥手,莹白的指尖在她眼前转了个弯,“我只是觉得接下来我要说的这话有些好笑。” 是挺好笑的,这不还没说出来,都差点笑弯了腰。 言书越侧身让路,身后的人急匆匆往前走,像是碰上了什么难事,看了那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觉得冷就又把手揣了回去。 “既然那么好笑,也说给我听听呗。”她说话的语调很平,平的一点也听不出想要同乐的情绪。 海楼退了步子,挽上言书越的胳膊,“我想到一个办法,在鞋尖上绑个小雨伞,那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把雨水甩到鞋面上去了?” 言书越瞳孔地震,连忙挥手,“要不得,要不得,这样子多惹人注意啊,要不得的,我面子可是很薄的。” 所以,如果不是面子薄的话,这事还有可以实施的可能性啊。 有人在高兴的笑着,有人明明意识到在被人逗弄,却还是甘心跳进坑里。 “那我还有一个方法。” 嗯哼,这是正经的语气。 言书越努了努下巴,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骄傲,“说吧,我再听听。” 扭头望她一眼,听到话里的小嘚瑟,嘴角的笑更明显,“听我的,多备点纸巾,等鞋子脏的实在看不下去就擦一擦。” “那要是脏的我都下不去手呢?”言书越问。 “这个问题都要问我啊?”海楼语气拉到很长,听起来是在故意调侃。 第165章 “嗯哼,所以是不能问吗?”婉转着调子把问题扔回去,似乎还有些委屈。 “也不是不能问。”看到前面闪烁的招牌,拉着人往那儿去,“如果实在觉得脏的下不去手,要么送给专人去洗,要么就扔了呗,这你不会想不到吧?越队。” 她从回来后,就不在状态。 言书越摇头,被人拉着进到羊肉粉店,正是饭点儿,店里食客多,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空座。 要了两份羊肉粉带走,老板拿来小凳子让她们在门口坐着等等,海楼揣着手,晃着脑袋的抬眼朝周围望去。 羊肉粉店生意真心不错,食客也不挑环境,就着高凳矮凳吃了起来,很香。 这样对美食的态度海楼很佩服,放在兜里的手竖了个大拇指,扭头,被言书越眯眼望她的动作给吸引。 “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像很嫌弃我似的。” 遥望的人收回目光,坐的很板正,和她比起来,海楼佝偻着背,头还不是一点一点,活像个街溜子。 “你很冷吗?”她问。 海楼皱眉,瞳仁左右晃了下,耸着肩膀就差摊手了,“不冷啊,为什么这么问?”她不理解,很不理解。 言书越笑她,“那你为什么摇头晃脑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冷的打哆嗦了。” 啪啪几巴掌拍在她后背上,海楼也笑了,“我那是冷的吗?真的是,伸长耳朵……听到没,这叫跟着音乐律动,还我冷不冷。” 她听到了,很熟悉的调子。 “我只是很少见你这样。”和平时稳重的形象完全不同,有些跳脱,像只疯了的兔子。 海楼拍了下她的腿,凑近了些,“这你就不懂了吧,用那什么时髦的词来形容,叫反差。” 认可的点头,确实挺反差的,很明显,反正和平时有很大的差别。 店内在叫号,海楼看了眼手里的小票,拍了拍言书越的肩膀,掀开帘子往里走。 言书越没有跟着进去,起身动了动脖子,余光扫过一人身影,猛地停下,又看了回去。 老板询问着是否要加些葱花或是香菜,海楼点头加了些葱,等她拎着打包好的羊肉粉再出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拧眉朝四周巡视了一圈,注意到刚才动静的人给了提醒,指着马路对面那条巷子,“我刚刚看到你朋友去那儿呢。” “对,而且走的很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人。”指路人同行的伙伴附和着点头,回忆着刚才的场景。 海楼拧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朝那条巷子走去,拨通了电话。 巷子黝黑狭长,那人走的弯弯绕绕,言书越丢了她的方向,站在原地,看着四面都是通路,心里有些茫然。 放在兜里的手机传来振动,刚按下接听键,只来得及听对面喊了声‘阿徵’,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言书越拧眉,不应该啊,不过这下她该要着急了。 等她要往回走,引诱她来的人就站在那路上,离她大概五米的距离,唇边带笑的望着她,眼里全是戏谑的神情。 这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还真糟心啊。 “言小姐。”她的声音有股粗砺感,像是被砂石磨了嗓子,说话的感觉和栖鸦应该是一挂,低低哑哑的。 言书越皱了下眉,重心慢慢移到脚尖,一直提防着她,“李小姐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李沫慢慢朝她靠近,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阻止了前进的步子,目光落在那柄横在言书越身前的长刀。 “能动口说清楚这点事,难道言小姐要动刀吗?” 唇边溢出嗤笑,言书越昂着下巴,眼里射出凌厉的目光,“站远了也能说清楚的事,那你为什么又想要靠近?” 突破了陌生人该有的距离,这让言书越心里有点不安,隐隐藏了点恐惧。 她不希望这人太强,至少要和自己旗鼓相当,这样她还有一战的能力。 看出她心里的不安,李沫笑了笑,“言小姐放心,我并没有恶意。” 鬼才信你的话。言书越咽了下嗓子,反复捏着刀柄,“有什么你就说,别东一棒槌西一榔头,你要是实在说不出来,可以把路让开。”别搞得人心惶惶,怪害怕的。 “言小姐对护梦人有兴趣吗?”李沫停在原地,问她。 什么东西?没听错吧?言书越皱眉,面上疑惑显露,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护梦人吗?” “对,有兴趣吗?”李沫也重复了一遍。 可她话刚落,言书越脚下蹬步,提刀便朝她面门砍去,李沫被迫往后退步,躲过她袭来的一招又一式。 “看来言小姐不太想知道关于护梦人的事啊。”和言书越拉开距离,李沫停步在原地,衣袖被她锋利的刀刃划了条口子。 刀尖沾上了红色,顺着刀刃掉落在地上,最终消失不见,言书越冷眸望去,“你是护梦人。” 先前言书越还会怀疑李沫的身份,质疑她是个普通人,可现在她很肯定,这个叫李沫的女人是个护梦人。 古籍里记载,护梦人拥有两种很恐怖的能力,其一是能随意进入梦阵,其二便是把意识拉进制造的幻境。 她不止一次进入过这样的十字巷口,所以,她是被困住了。 要想破除幻象,要点就是找到护梦人本体,而他们的本体,往往都不会在幻境里。 第166章 “能向你说关于护梦人的事,我当然也是护梦人。”李沫如实相告,她看到言书越收起了陌雪,眼里带了笑,“所以,言小姐又想知道关于护梦人的事了?” “不想。”言书越摇头,“我对这个没兴趣,我只想出去,不想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沫脸上的笑维持不住,平着嘴角说了一句,“还真是油盐不进啊。” “哈哈,谢谢夸奖,所以能放我出去吗?” 性子再好的人也被这阴阳的语气弄破防,李沫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护梦人,你的死对头,威胁你的人,就一点都不在乎?”心放的这么开的吗。 “他们又不给我饭吃,我关心在乎他们干嘛,一句话,给不给出去? ”言书越挥手,不想和她绕弯弯,直言了当。 油盐不进啊!油盐不进啊!李沫气乎乎的扭头,一口回绝,“出不去的。” 言书越又不是给吓大的,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她气急的模样,靠在墙上,“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要是愿意耗下去就耗下去呗,反正你走我也能走,浪费时间的只是你。”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心里还是希望能快点出去,毕竟,有人还不知道她跑了,要是找不见,该着急的。 李沫本打算说些什么,可感知到不对,眼神变了样,她看向言书越,“不好意思了言小姐,有些事得下次才能说给你听了。”话落,她从巷子里消失,不见了身影。 拧眉环顾四周,言书越兀自思量着这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既然是护梦人,就不可能把关于护梦人的事说给她听? 可有件事让她最疑惑,为什么在她记忆里完全是个普通的人,怎么会成了护梦人呢? 她还在思考,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来自身后,言书越猛地一回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人。 “你还是来了。”言书越说。海楼要是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来找她,可她更希望是自己找回去。 “我要是不来,这粉都该凉了。”还好,没受伤。 “那,回去了?”言书越问。 海楼拍她一下,“那不然呢。” 笑着躲开,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外卖袋,言书越走她右边。 感受到身后似有若无打量的目光,海楼没有回头,抬手揉了揉肩膀,出了巷子。 第81章 种子 那家羊肉粉味道很不错,吃饱喝足的人靠在床头,手揣在兜里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嘴上叼着的牙签被咬的扭来扭去。 言书越进来看到她慵懒的靠在那儿,半眯着眸子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没有,搭在床边的腿,脚尖不时上下点着,听到动静掀起眼皮望了过来。 反手合上房门,把买来的药搁床尾,问她:“在想什么?” 房间里开了空调,有点热,眼里倒映着的人脱了外衣,撸起打底衫袖子,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湿湿的手,小木棍的尖刺戳到了伤口,疼得她轻嘶一声。 “想事情呗,一些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事。” “我听听。”言书越笑了笑,拧开瓶盖把水给她,“喝一口。” 空了的手拿出袋子里的药盒,读着包装上的说明,听她说:“不就还是林家村的事吗,感觉有些奇怪,莫名让人头大。” “哪里奇怪?”她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从药盒里取出的药,垂眸往下来。 “呣。”海楼手指敲着嘴唇,仔细想了想,“就态度问题啊,很奇怪,总觉得好像是忽略了是哪儿地方。” 言书越旋开药瓶的盖子,小拇指挠了挠有些痒的眉尾,“你在说忽略了什么,是指人还是事?” 被问的人瘪嘴,眉毛皱在一块儿,耸了耸肩,“那当然是两者都有啊,再等等吧,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再等等。” “过来点。”言书越朝她招招手,扭过头闷闷咳了一嗓子,“找谁去查?” “当然是精通此道的人啊,毕竟术业有专攻不是。” 海楼窝在床上,一点都不愿动弹,然后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她。 好笑着摇头,言书越跪在床上,朝她靠近,“哪里痛?” 她抬手扯了下嘴唇,白色的伤口看起来很严重啊,“这里有一个,然后,”舌尖抵了下口腔内壁,温热触碰到伤口,很痛,很刺激,“里面还有一个。” 微微仰起头,言书越低头仔细寻着,看到了那隐藏起来的家伙。 “会有点痛哦,忍一忍。” “嗯。” 看她乖乖点头,言书越嘴角拎着笑,手轻拉开下嘴唇,把药粉撒下去。 那是有点痛吗,很痛的好吧。 疼痛刺激的她往后躲,眉头蹙的老高,言书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拧紧了眉,“很疼吗?” 不想说话的人点头,拇指擦掉她挂在眼角的小泪珠,她问:“那里面那个伤口还要上药吗?” 海楼耸了下鼻子,等到不那么痛了,说:“快,长痛不如短痛。”说完,张开了嘴,示意她赶快动手。 水土不服是件很麻烦的事,上完药的人神色怏怏的靠在床头,眉头皱在一起,是疼得。 “咦,这药好苦啊。”咽下化了水的药粉,从嗓子眼一直苦下去。 把药塞回盒子里,捆上袋子放好,言书越坐在床尾,望着往外吹风的空调。 很热,那是一种干热,风落在人身上,有些不舒服。 第167章 海楼脱了鞋跪在言书越身边,坐在小腿上,抬手拍了拍她肩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李沫不是李沫。” 她在说刚才的事。 言书越挪了下身子,面对着她,脸上没有疑惑,“可如果她不是李沫,那谁应该是呢?” “不对,你忘了我之前说的吗。”她咽了下嗓子,“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根本就不存在李沫这个人,没人应该是李沫,也没人会是她。”而你,被骗了。 她叹了一声,“那我的记忆是出问题了啊。” 适时而来的敲门声拦住海楼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猛烈的鼓点敲击在心上,她放在腿上的手捏成了拳头。 起身要去开门,回头看到她跪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笑了笑,“不穿鞋子吗?不是说要在他们面前保持稳重的形象吗?” 海楼拧眉,嘟囔着道:“这话明明就不是我说的。” 拧开门把手,门外站着裘章,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是尴尬的笑,挠了挠后脑勺,“我买了些卤味,就巷子口羊肉粉店旁边那家,还不错。提前十分钟来,应该不碍事吧?” “不碍事,进来吧。”言书越摇头,侧身让人进去。 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所有人都来齐,她才拍板今天的夜谈正式开始。 萧其瞅了海楼好几眼,总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等着言书越话语的间隙,她问:“为什么海总都不说话的?是出什么事了吗?”或是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难言之隐。 言书越看海楼一眼,手抵在唇边轻笑,受到海楼一记白眼。 “没事,只是有点水土不服,嘴里长了溃疡,我们继续。” 落在海楼身上的眼神都又重新聚集在地图上,言书越仔细看了圈,拿起放在桌角上反扣的照片,看了眼问:“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我拍的。”坐在萧其身边的萧塗开口,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接过递来的照片,望她。 照片上两人笑得开心,交握的手一副交易成功的喜悦。 言书越问:“这两人身份是有问题?”不然为什么要拍下来?白费功夫的事做起来就很让人怀疑。 萧塗又找出几张有同样两人入镜的照片,指着稍微高一头的人,“我注意到他们是从林家村那个方向进城的,看他们关系有些奇怪,做事又很谨慎,遮遮掩掩的,想来是有些秘密。已经让人去查这人的身份了,消息应该等会儿就来。” 海楼凑近了脑袋,和她一起低头瞅着照片上的两人,高个儿言书越现在记起来了,是那天见到的车队最前面那人。 至于这位矮了一头的人,戴着副圆眼镜,头发花白,脸上有些淡淡的皱纹,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周身气质儒雅有度。 很奇怪啊,这样的组合。 言书越和海楼耳语了一句,放下照片,那上面,一个车队的人都在,“他们在干嘛?” 裘章抖了下眉毛没说话,转头看向萧塗,被看的人皱眉,摸了下鼻子,“没看到什么实质性动作,不过我猜,应该是在做交易。”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塗身上,只有海楼没看他,转而看向别处。 “仔细说说。”言书越蹙了下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 萧塗沉吟片刻,在自己面前那堆照片里翻找起来,“这个,就是我猜测的来源。” 看起来他们跟了很久,在无人的巷子里,为首的那人拿出一个厚实的信封,信封里装的鼓鼓囊囊,全是红色的纸币。 “我猜他们手里这钱就是从这个矮个子手里拿的,但是我们遇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是交易成功的场景,至于他们做了什么才得到这笔钱,我不晓得。” 合理的推测在真相出来之前,是一个假设,只是一条阿里阿德涅之线串连起的线索,或许是错,或许是真,两种可能皆存在。 “所以你们明天还要去一趟?”言书越问,海楼望了她一眼,靠在椅子上看手机。 她们的位置很好,坐在窗户下,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可坐六个人,刚好,也坐了六个人。 萧塗点头,“也可能是后天,明天不一定能碰见。” “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了。” 桌上没发言的除了她还剩两人,目光转了个圈,问:“那你们俩谁先来?” 坐萧其身边的徐山扭头看她,得了对方的示意,举了下手,“我先来。” 他没拍什么照片,翻起一直握手里的小本子,“我们也查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他们都在说林家村是因为挖到了金矿脉,所以才会突然从一个贫穷小山村变得这么有钱。” “金矿脉?如果当真存在这样的事,私自开采这可是会触犯法律,他们不怕?”萧塗抱着手臂坐的很端正,听到这消息,挑了下眉毛,有些意外。 徐山拧眉,又往下翻了一页,“他们只是这么说,不过我找到几个偷摸去过林家村的人,他们都说没找到什么金矿脉,所以,可能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可不见得。”萧其提出不同的看法,所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说找到了几个偷摸去过林家村的人,他们说的话就要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真的没有那个什么所谓的金矿脉,二,那就是被收买,说了假话。” “所以,关于金矿脉的事,如果想的话,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求证。毕竟,我们也不是专门为这事而来。” 第168章 萧其分析的很在理,如果他们进村被发现,为了一些利益,是存在撒谎的可能,可他们现在首要关心的,是救人。 “徐山,还有什么消息吗?”言书越问,望了眼安静的人,在这次夜谈里,到目前为止,海楼还没说过话,只在听他们说。 “没了。”徐山摇头,这种县城其实不算大,能收集到有用的消息少,大多都是家长里短的事,很难有用。 “该我了啊。”接了徐山的话,萧其手上也有一个类似的小本本,被她从衣兜里拿出来,清了清嗓子,“大概是一个月前,有人路过林家村进山,见到过林声眠,那个时候,人是在林家村,还活着。” 徐山把小本子揣回兜里,没能理解萧其的话,“其姐,你说那个时候,人还活着,那现在,人是死了吗?” 抬手轻拍了一下脑袋,萧其晃着手指,“小伙汁,话不是这么说滴。至于人是个什么状态,到底是死是活,我们也只能说是猜测一下,没那么快下结论。” “一个月前?就没有距离更近一点的时间吗?”海楼皱眉。突然出声的人吸引来目光,又挪了目光放萧其身上。 “没了,就只有这么个时间,不过海总,说真的,要是人死了,怎么办?” 海楼孑了她一眼,没给出回答,萧其耸耸肩,带着悻悻的目光朝言书越望去,撇了下嘴,摊开手。 “如果人死了,就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找个好地方,埋了。”言书越看了眼不在状态的裘章,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裘先生很热吗?是不是我空调温度调太高了,要不降一点?”海楼出声问裘章,他额头上全是汗水,不晓得是被冷的还是吓得。 “不用,不用,我可能就是穿的有点多了,不碍事。”裘章连忙挥手,见这样,海楼放下拿起的遥控器。 她拍了下言书越的肩膀,问她:“你的发现还没说呢,要不我来说?反正我们都是一起的。” 言书越嘴角扬起笑,点了下头,“好啊,你来说吧。” 萧其轻轻咳了两下,拿出手机在桌下和人汇报小道消息,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们在林家村发现了他们来钱的途径。”海楼的话让裘章垂在腿上的手抖了下,抬头望去。 “什么途径?”萧塗问,抱在一起的手臂散了,落在腿上。 海楼拿出照片,摆在桌上大家都能看到的位置,“养殖场,有三个,给他们赚钱,绰绰有余。”说着,咳了一下,嗓子似乎不太舒服。 萧塗瞧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萧其身上。 “那合着我刚才的一通分析全是笑话呗,海总也是,就这么看着,净让我出丑。”萧其不满的嘟囔着,戴了手套的手拿了个卤鸡翅。 感觉再不吃,就凉了。 抱着手臂靠回椅子上,海楼眯着眼,“我想,万一你喜欢说话可平时又没什么机会,就没阻止喏。” 萧其切了声,别开眼专心啃鸡翅。 “对了,我们发现了可能藏人的地方。”海楼再说,萧其移开的目光落了回来,皱眉,“什么地方?” “一口井。” “什么玩意儿?一口井?搁这儿当人是珍妃啊,往井里藏。”嘴里嚼的肉差点被她喷海楼脸上,看到对方凶狠的脸色,吓得人缩了脖子。 好可怕。 “井是干的。”言书越补充了一句。 萧其拍了拍胸口,升起的气掉了下去,“我还以为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给人上水刑呢,不过你们怎么知道井里没水?” “那当然是瞧过了。” “能肯定人在里边儿吗?”裘章有些焦急。 他的话让人觉得好笑,海楼手肘撑在桌子上,“裘先生,现在还是白天,我们自然是没机会去确定人到底在不在里边,要想确定下来,得找机会再去探探。” 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真的很谢谢你们。”裘章说。 一个两个目光落在言书越身上,而她则看向了海楼。 “不用客气,把人救出来,一切就算结束了。” 言书越把人送出门,等到他们消失在楼梯拐角处,退回房内来到窗边。 居高临下俯视着旅馆的大门,看到那人出现又消失,海楼拿出手机。 “为什么怀疑他?理由呢?”言书越问。 海楼发完消息后抬头,唇边溢着笑,指尖点着她心脏的位置,“还挺聪明嘛。” “这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吗?你教的。” 两人望着望着就笑了,楼下旅馆大门又有人出去了,没多久就走进了黑暗,像消失了一样。 第82章 井底之人 那天晚上之后,她们俩又去了很多地方,可每当夜晚来到,又都会回到这家小旅馆,等到天一亮,就又离开。 他们好像变得很忙碌,各自的生活开始紧锣密鼓,不时去这里,不时去那里,没有停歇。 旅馆附近打印店的生意好了起来,有两位奇怪的客人每天傍晚会掐着时间来店里,明明已经过了关店的时间,老板还是拼命不停打印照片。 她知道这生意只是一时的丰腴,所以等到这天傍晚,已经是七点了,那两人也没再上门,于是老板明白了,这单生意是做不成。 哗啦一声,卷帘门刚拉了一半,听到身后说话声,老板扭头看去。 “哈喽啊老板,做不做这最后一单生意啊。” 第169章 还是那两个人,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冷面如塑,一前一后朝她走来。 路边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老板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让人眼热,想哭,她真是太中二呢。 扣住卷帘门的手托着,用力往上一顶,把本来要关上的门又重新打开。 “当然做,两位里面请。” 老板给电脑开机,接过递来的sd卡插进读卡器,等待读取里面的内容,她扭头问海楼:“还是老样子?” 晃了晃手指,海楼点头,“嗯,老样子,每张打印两份,辛苦了。” “不碍事。” 打印照片的机器开始工作,老板看着一张一张被吸进去的相纸,又扭头望她们,“你们是打算走了吗?” 海楼转着椅子,言书越在瞧她,听到老板的问题,点了下头,“嗯,明天离开。” 没有具体的时间,只说明天。 “我看你们打印了很多风景照,你们是摄影师吗?”老板问。 言书越摇头,转椅子的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跟个小朋友似的,“我们不是摄影师,这只是个人爱好而已,喜爱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很美。” 似乎是有同样的感受,老板脸上扬着笑,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这样的笑青春正好。 老板说她以前很喜欢画油画,也爱到处去采风,爱画自然风景。 看她俩聊得不亦乐乎,海楼淡下眉眼朝店外望去,停下脚上蹬地的动作。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看老板拿出一副油画,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起身。 裱好的作品被放在桌上,店内白炽灯给了它一种别样的美。 “很好看的作品,是老板画的?”海楼抬眸问。 老板有些羞涩,点了点头。 海楼脸上是正经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玩笑的意味,她说:“不晓得老板可不可以割爱?我想买下这副作品。” “你要买?”老板有些惊讶,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作品好到可以被用买这个词。 猜透了她的想法,海楼拎起嘴角笑了,“你的作品很出色,很干净,画出了自然的那种恬静,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在忙碌的时间走进一方安静的天地,身心都会得到舒缓。 老板连忙挥手,脸红了个遍,“不用买,不用买,海小姐要是想要的话,我送给你,不用花钱,好的作品就应该用真心来对待。”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就谢谢老板呢。”海楼眯着眼笑了笑,回头仔细看那幅画。 在边缘处的树干里,她瞧出了一些不一样,抬手指尖轻触上。 ‘咚,咚’两下把相纸对齐,放在切纸刀把照片剪切好,整齐装进信封里。 “老板是叫,许怀倚?”那上面的字隐约能凑成个名字。 她先是愣了下,随后看到海楼指着的画布,点了下头,“对,我叫许怀倚。” 笑着把装好的照片递给言书越,把它揣进口袋,指尖触到一个有点硬的东西。 “这个忘了。” 那是另外一张躺在手心里的sd卡,海楼把它拿给许怀倚,带了些歉意说:“这里还有几张,麻烦了。” “没事。”看来这里的风景很迷人嘛。 拉回椅子重新坐下,把之前那张卡取下来换上,点开,慢慢设置,突然她皱上了眉。 看她望来的询问眼神,海楼弯了下腰凑近瞧,“哦,这是林村长让我们帮她拍的照片,说是为了当个纪念。” “林村长?”许怀倚的喃喃让人听出了不对劲,言书越朝海楼望了眼,沉下了她那一双眸子。 “嗯哼,有什么不对吗?”海楼问。 许怀倚摇头,晃动着手上鼠标,“海小姐说的林村长,是她吗?” 鼠标下的人是林让,确实是她嘴里喊的那个林村长。 海楼偏头,蹙了下眉,“嗯,是她,林家村的林村长。” 抬手揉了揉耳朵,许怀倚眉头皱的比她还高,“那不对啊,我记得林家村的村长是她啊,怎么会是林让呢?” “你是说曲新是村长?”海楼重复了她的话。 “我不晓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她是林家村的村长,我之前见过她,在我小舅的办公室。” 海楼站直身子,回头朝言书越看去,对方也在看她。 那这事情还真是大大超出了预期啊。 夜风落在身上不算冷,她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差不多快一个周,过了今晚,一切就都要结束了。 裘章跟在两人后面走了一路,敞开衣裳透气,抬手不停擦着脑门上的汗。 他朝前看,言书越和海楼并排走着,回头是一片黑暗,这一次,还是他们三个。 “真的就我们三个人吗?其他人不来?” 路面上有月光洒下的光,不难走,仔细些不至于摔倒在路边。 言书越慢了两步走在海楼身后,听到裘章的话,扭头望他一眼,“裘先生这是问的第二次了,我说过,他们早就走了,你难道没发现吗?” 他是发现了,过去这几天都是她俩在行动,那群人帮忙调查清楚后就消失不见了,来去无影无踪,怪得很,也让人怕的很。 “我只是觉得,等会儿要是被发现了,没人会来救我们。”裘章悻悻笑着。 鼻腔溢出哼笑,海楼声音往后落在耳朵,“裘先生这是还没开始,就望着失败了啊。” 第170章 裘章心里一惊,下意识否认,“没有没有,我们这次行动一定能大获全胜。” 可这样补救的话有些苍白无力,至少,没有人想要回答。 夜里的林家村很安静,隐在一片漆黑的绿色里,不显眼,甚至会觉得有些吓人。 三人走过那段下坡路,裘章跟着她们踩上一条不一样的路,走的很小心。 “为什么要走这儿?”他问。 今天晚上的裘章似乎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一路问个不停,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怀疑。 压低鸭舌帽的言书越拧眉,回的很小声,“你忘了吗,这村里有狗。”狗的嗅觉可是很灵敏。 “那我们可以把它杀了。”一劳永逸的办法。 言书越停下步子,回头,冷了的脸在夜里也看的分明,“裘先生,你难道没想过把它杀了之前,也是会叫的吗?况且,杀生的事,做不得。” 裘章咽了下嗓子,被言书越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不再说话,安静的跟着。 三人顺利摸到那口已经调查过的水井,搬开压在上面的大石,撤掉木板向下望,漆黑一片啥也瞧不见。 裘章拧眉,缩回伸出去的脑袋,“言小姐,我们这是直接下去,还是怎么着?” 看似是在给选择,其实一点选择都没有。 “当然是直接下去,这四处无门的路,那只得走到底咯。”她学着海楼说话的语气,招来了一记白眼,耸了耸肩。 “那……嗯?”裘章想说话,却被塞了一手的绳子,带着迷惑的眼神望她,没明白。 言书越指着不远处那户人家院坝前的护栏,给他道明方向,“麻烦把这绳子系牢实些。” 他反应过来赶忙上去把绳子系好,拽了两下,确认绑的很紧,不会中途松掉。 海楼把绳子在手上缠了两圈,就要往下井里去,被裘章拦住,他说:“要不我先下去探探路?” 如果有人在心里冷哼一声,没人能听的见。 她说:“不用,我们需要你在上面帮我们守着,到时候看到这绳子动了,记得拉我们一把。麻烦裘先生了。” 裘章挣扎了一下,拉住那根尼龙绳,“真的不需要我下去探路?” 还是摇头,不等他再说什么,海楼一跃而下,慢慢落下井中。 她的动作快得吓人,裘章身子一哆嗦,赶忙趴去井边朝下看,顺利落地的人打开手电,雪白的光照在石壁上反射出来,剩余的亮落在她身上。 瞧见她她打的手势,以同样的方式把绳子缠手臂上,站到井边,“麻烦了,裘先生。” 在她的目光中,裘章又溢出一脑门子的汗,伸手擦了擦,点头应下,“好。” 慢慢落下的脸彻底消失在他眼前,挪开的目光未能瞧见她嘴角挂着的那丝神秘笑容,朝身后那片黑暗望去,又抬手擦了擦汗。 垂底的绳子还有一大段的空余,言书越把它扔一边,井里的位置勉强能站下两个人。 “这边。”海楼招手,手电晃了下她脚下的地,吸引来目光。 “你确定他们一定会来?”言书越踩着她的步子。 “嗯哼。” 井里的路修的不直,弯弯绕绕的,堪比九曲十八弯,但好在没什么分支,算是一路走到底。 那些人胆子也是大,就这么黑黢黢的地方,一个灯也不点,等走到路的尽头,才有了些微的光亮。 手电的光晃了一下,被藏在木栅栏后的人注意到侧面来的光束,往后挪了身子,紧紧护着身后那人,一双眼警惕的望着那条来路。 灯光越来越亮,鞋跟落在泥土上,脚步声也变得明显,林声眠紧张的吞咽着嗓子。 突然,灯歇了,钨丝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脚步没停,还在往这边靠近。 林声眠见到的是和之前不同的人,两个女孩子,很干净,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心抓紧了。 “你们……”她的声音迟疑了。 “我们是来救你的。” 那一刻,林声眠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催人泪下的话,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们不是被抓进来的,而是来救人的。 “忘秋,有人来救我们了。” 没有怀疑,在开口的一瞬间,林声眠就相信了她们说的话。 护在身后的孩子似乎比她还小,瑟缩的躲在角落,身下是一床发黑的被子,铺在一张摇晃的床上。 唤出陌雪砍断木头上的锁链,言书越手上力道很大,刀身嵌入木头一寸。 海楼拉开栅栏门,踩进困住她们的一方小天地,把人扶起来。 地底寒气本就重,可两个小家伙只穿了单薄的衣裳,怕是已经冷到骨子里去了。 “穿上,这里冷,小心感冒。” “我这也有。” 言书越本想替那个缩在墙角的孩子穿上,被林声眠伸手挡住,冲她摇了摇头,接过手里的衣裳。 还带有余温的衣裳,暖着身子,林声眠又有点想哭。 那个被她叫做忘秋的孩子也满脸泪水,待到穿好衣裳才扑进她怀里,大声的哭了起来。 两人别开脸不在看,等到情绪稍微稳定下来,海楼问了个问题。 “你认识裘章吗?” 林声眠眼里闪过厌恶,重重的点了下头,“认识,他就是我大伯。” 裘章,原名是林胜海,林声眠爸爸的哥哥,因为之前出了些事,改名换姓成了裘章。 第171章 一些被隐藏起来的事,直到现在才让人想要怀疑,真是糟糕。 海楼抬眸和言书越的目光撞上,这被她们忽略的点再次被证实,两人露出林声眠看不明白的笑。 有些人的谎言,还真是能骗住人啊。 第83章 事了 几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听林声眠讲述之前发生的事,和孟客来调查的消息一样,人确实是被她大伯骗来,也确实被嫁给了人,只不过不是因为怕被人带走,而是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小秘密。 “所以,你被关起来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私下开采玉石?”言书越拧眉,问林声眠,“那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们已经调查清楚关于林家村如何创造收入这事,自然而然也发现那个被人藏起来的所谓‘金矿脉’。 有些事只是选择不说,而不是代表不知道。 林声眠扶着忘秋走的很慢,落在最后的海楼注意到她有些肿的脚踝,紧抿着唇听她说。 “我被他们抓起来,关在房间里,有次那个来给我送饭的女人忘了锁门,我就溜了出去,可太久没回来,忘了一些路该往哪儿走,结果误打误撞被一只狗给嗅到了味道。” “有些慌不择路,于是便想着朝山上跑,结果进了一片坟地,发现了个入口,就是他们藏起来的玉石矿道,本以为能躲到天亮再出去,可还是被发现了。” 这群人还是不敢明目张胆直接在山表开采,暗暗挖了条地道偷着来,想来再过个十多年都不晓得有没有人能发现。 言书越走在前面,手电晃了下眼睛,视线变得模糊,“如果要去你说的那块坟地,是不是得经过一个土地庙?” “对,就是沿着土地庙旁边那条路往上走。”林声眠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你们去过?” “没去过。”言书越摇头,“不过我有些疑惑,为什么感觉他们那么看中那个土地庙,却又不想要翻新它呢?你晓得这里面的门道吗?” “我不晓得。”林声眠说。 “我晓得。”一口浓重的方言。 这声音出来的很怯懦、很小声,如果不是环境很安静,言书越怕是听不见。 她疑惑,“你知道?”脚下的步子停了,回头望向说话的女生。 一直低垂着脑袋的人昂起头,脸上脏兮兮可挡不住她眼里闪动的情绪,声音一下一下落在言书越身上,汗毛战栗,涌上一阵恐慌。 “我晓得,因为我姐姐就是被他们埋在那里嘞,他们怕,所以不敢把庙子拆了,那样就没得东西压得住咯。” 不晓得哪里来的水声,叮咚一下不断在言书越耳边回荡,她的视线越过两个孩子的肩头,落在海楼身上。 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听得清清楚楚,她才有股恍若做梦的感觉。 她咽了下嗓子,不忍心重复,只问了句,“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他们想让姐姐生娃娃,可姐姐性子烈,被他们给打死咯。” 言书越张了张嘴,舌头像打了结,怎么也吐不出一句话,落在兜里的手被刺了一下。 “吃糖吗?”她嗓子有些哑,摊开的掌心里放了两颗荔枝味的糖果,“这糖很甜的。” “谢谢。”林声眠先拿了一颗,舌尖触到糖果的外衣,很甜,甜滋滋的,“嗯,真的很甜,尝尝。” 她帮忙把糖纸撕开,糖果滚进忘秋嘴里,确实很甜,甜的让人笑了。 无用的糖纸外衣被扔在地上,几双脚把它踩进泥土,和小道里的黑暗一起,慢慢被人给忘记。 伸手止住后来人的步伐,言书越抬头望着满是繁星的天,微皱一下眉,晃了下手里的绳子,等了一会儿,上面给出反应,绳子又晃荡起来。 回头看几人一眼,目光落在海楼身上,把绳子缠手上,“我上去,等会儿把你们拉上来。” “好,注意安全。”海楼说。 想来是有本事的人,不然怎么能徒手借着绳子就爬上去了呢,羡慕。 海楼站的位置靠里,只能瞧见这干涸水井的半貌,所以言书越动作上的的迟疑她没能看见。 不过这并不碍事。 “上来吧。”言书越在井口喊道。 听到声音的人心下了然,嘴角拎着笑,侧身去到井里,教她们把绳子踩在脚下,手腕也跟着绕两圈。 “待会儿无论在上面瞧见什么,不用感到害怕,我们会安全把你们带出去。” 两个孩子抬头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点头。 先上去的是林声眠,等她看到井口周围的环境,才更进一步的理解海楼说的话,心下对她起了更深的敬意。 她们好像早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她们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似乎对所有情况都能牢牢掌握,是很厉害的人。 离井口五六米的距离,林让带了人围着,那群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惯常生活在刀尖上的人,手里握着西瓜刀,脸上是凶狠的眼神,她要使很大劲儿才能克制不一屁股坐地上。 当她看到林让身边站着的裘章,林声眠眼里很平淡,似乎连恨都没有,就像是看到了个很普通的陌生人。 什么也算不上,什么也不是,摸不见的未来应该比看得见的过去更重要。 伸手用力拽绳子,和言书越一起把忘秋拉上来,她倒是没能像林声眠表现的那般镇定,手上松了力道差点摔下去。 第172章 赶紧拖住她的腰把人抱出水井,忘秋年岁和安顺看起来差不多,可瘦了很多,很轻。 把人放地上,替她合上敞开的衣裳,朝井里望了眼,看到正往上来的人,退了步子。 海楼手攀在井沿,冒出的脑袋看着围了一圈的人,借了言书越手上的力,顺利踩上地面。 她拍了拍手,瞧着冷面的人,“倒是没曾想过,还能得到林村长的欢送。” 林让可不想和她拐弯抹角,直言了当,“你们可以走,但必须把人留下。” 知道她在图谋什么,海楼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可我刚刚才答应俩小孩要把她们安全带走,林村长的好意,怕是领不下了。” 看她脸色难看,海楼想了想,说:“要不我们这样,你放我们离开,我让她们保证,一定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都是说谎的骗子。”林让一双眸子泛着冷意,手一挥,“你们俩,去把人全抓起来。” 听指挥的人似乎已经很习惯做这样的事,手法看起来很熟练。 拿着绳子还没等近身,就被言书越几下给打趴在地,蜷缩着痛苦的呜嚎,其余人看到这儿,纷纷扭头往林让看去。 “都上,别把人打死就行。” 那几个手握西瓜刀的人犹豫着还是冲上来,可没人看清楚她从哪儿拔出长刀,三两下也被打倒,手里刀只能无奈坠地,捂着挨了打的身子,在地上呻吟。 言书越看着倒了一地的人,往上的目光落在裘章身上,扬起嘴角,“裘先生难道没和林村长说过,我们也算得上是厉害的人吗?若不然,哪来的勇气闯你们这村子。” 一旁裘章眼神心虚,林让看了他一眼,说什么都晚了,现在再叫人也来不及了。 海楼走到言书越身侧,侧眸瞧了眼她手里长刀,刀刃相触豁出了个小口子,有些碍眼 。 “林村长,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海楼绕着人转了圈,手落在她肩上。 裘章目光紧紧跟随海楼,咽了下嗓子,想迈步子却又不敢动,那拿着刀宛若冷面煞神的人正盯着他,那眼神看的人心里发毛。 林让眼神一直在她身上,鼻尖萦绕着危险的味道,她问:“什么交易?” “很简单,”海楼摊手,随后指了下那俩躲在言书越身后的小孩儿,“你让我把她们带走,然后再帮我做件事,这个交易就算完成,怎么样,真的很简单。” 哼,简单吗? “说了这么多,那我又能得到什么?”林让皱眉问道。交易,那自然是双方都有利益可得才算有效,不然那不就是空手套白狼,纯粹是在骗人。 走回言书越身边,海楼背着手站的像个老学究,“我们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不管你们是私自开采玉石也好,杀了人也好,只要林村长答应让我们离开,这些事都不会从我们口中被别人知道。” “怎么样,这样的条件心动吗?” 林让注视着海楼的眼睛,一点一点酝酿着危险,“可是,死人也不能开口说话。” 海楼笑了,连带着眉眼也弯起来,“村长还没打消这个想法啊?可你现在没帮手,也无法阻拦我们,或许真的可以思考一下我说的那个交易。” “对了。”说着,脸上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捏了下耳朵,“那这样,我送给林村长你一个小礼物,然后再仔细考虑考虑这个交易该不该做。” 她摊手,言书越把手机放她手上,接着,一段录音被放了出来。 在看到她脸上的笑,裘章就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等那声音从扬声器里放出来,心里的不安彻底坐实。 ‘对,你们能不能做到不留痕迹?’ …… ‘好,那你们帮我再杀一个人,她叫曲新,现在在扬城林家村。’ …… ‘价钱不是问题,等我成了林家村的村长,要多少钱有多少钱,还怕少你们的不是?’ …… ‘嗯,你们先做好准备,等我再联系的时候就可以行动了。’ …… 剩下的话都不用听了,裘章听着自己的小心思被琢磨透了,脸色顿时苍白,哆嗦着退了两步。 “曲村长难道还要躲在暗处听吗?打算让林小姐代替你的身份多久呢?这都有人算计到你头上了,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 林让还没来得及愤怒,脸跟着刷一下白了,隐藏的秘密被发现,她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是和裘章旗鼓相当。 ‘吱呀’一声门开了,那修了护栏的房子大门里走出人,她穿的很厚实,脸上带着笑朝海楼望去。 “看得出来林小姐很难做出决定,那曲小姐呢?觉得我这交易怎么样?” 他们的交谈并没有藏着掖着,所以房子里的人能听的很清楚。 曲新咳了一嗓子,问:“你让我们帮你做件事,什么事具体说说?” 看来这交易能做成的可能性还蛮高嘛。 “呣,既然有人试图残害未来的花朵,那当然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喏,很简单吧。” 三言两语落在裘章身上,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现在这还在场上站着的人,都是他的敌人,想不出对策的人,还能怎么办,那当然是跑喏。 疼漫了上来,打算逃走的人重重摔在地上,刺穿小腿的刀染上了红色,他捂着腿痛苦哀嚎。 第173章 “你可是今天的主角,怎么能走呢?打算把锅甩我们头上,也是要有本事的。”海楼拍了下手,末了还笑出声去,“怎么样两位,这个交易做吗?”她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林让朝曲新望去,看懂了彼此的眼神,她说:“这个交易我们做。” 从一开始就给下了招死棋,她们知道发生在这个村子的大事,主动权一直在她们手上,这个交易的出现,纯粹就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利,算起来,他们还赚了。 言书越扭头朝林声眠望去,她和忘秋抱着一起,看来还是被吓到了,可眼神却死死落在裘章身上,怎么可能做到心如止水呢。 “林小姐,马上要走了,不做些什么吗?” 林声眠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松开抱着人的手,慢慢朝裘章走去。 腿上的伤口不断往外流血,他坐在地上,嘴唇苍白,都这样了还一脸恶狠狠地盯着林声眠。 抬腿重重踢了他一脚,把人踹到在地上,她说:“这是你欠我的。”接着又踢了第二脚,“这是你欠我爸的。” 她蹲着身子把刀拔出来,借着他身上的衣裳把刀擦干净,还给海楼。 “谢谢,是个好孩子。”海楼摸了摸她的脑袋,一旁言书越拨通电话。 从口袋里拿出信封,朝前递给林让,“最后,再送你们一个礼物,记得完成我们的交易。” 黑夜里突然想起摩托车的轰鸣声,几道灯光穿过林间,不一会儿就上了小道。 林让又朝曲新看去,唇边落了一声叹息,直摇头。 夜里又恢复之前的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和往常一个样儿。 车队行进中,大灯里射出惨白的灯光,照的前路不是很清楚,影影绰绰,当是瞧见了两个人,一大一小。 还好车队速度不快,最前面的萧其捏紧刹车,眯起眼睛瞧站在车前的人,她回头朝后面望,似乎在找什么。 “海总,这儿有个人。” 言书越下车往前,看到熟悉的面孔,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梳着羊角辫,衣裳穿的很整齐。 “确定了吗?”言书越问。 女人点头,一双眼里不再是死水的沉寂,开始慢慢活跃起来,“嗯,确定!” 挣扎的思绪终究还是决出了胜负,她不知道这个选择将会带来什么,但她必须得做出选择,因为机会不是每时每刻都能遇见的。 “好,坐她这车。”她拍了拍车后座,又扭头和萧其说,“麻烦了。” “没事。”萧其摇头。 车继续往前开,脚下的路也再继续。 第84章 完结? 海楼打了哈欠,离开这座城市又马不停蹄的往下一座城市赶去,行程安排的紧,让她都有些吃不消。 副驾言书越身上搭着毛毯,放倒的座椅可以让人睡的很安稳。 这似乎是条才修好的路,一路上没遇到什么车,放在支架上的手机突然亮屏,看到是阿然的来电显示,靠边把车停下。 轻声合上车门,把电话靠在耳边,“喂?怎么了?” 那边声音来的很急,听起来有点焦虑,“我靠,老姐!她派人调查我,怎么办啊!要开始扒老底儿了!” 阿然吼的很大声,有些刺耳朵,她回头,副驾上的人还睡着。 “苏白呢,她怎么说?” “哼”,电话那边的人不满的哼哼着,摇着手指头就差想把它怼人脸上,“她怎么说?她一直都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我能问出什么?倘若是以前,回的无非是,‘嗯,就这样吧’,要不就是,‘随她吧’。” “这次倒好,她直接回了一句‘你乐意就好’。” 听到那边突然深吸一口气,海楼赶忙把手机拿远了些,但凡迟一点她耳朵就要炸了。 “我—,什么他爹的—回答 ,还我乐意,你知道我现在最乐意做的是什么吗!就是—全部说出来 ,我憋都快要憋死了!” 海楼被她的疯狂输出给逗笑,听到她的笑,阿然燃起的气焰腾的一下就灭了。 “也就只有你还笑得出来,你说说到底要怎么办啊,别只顾着笑啊。我要烦死了!!!”真是的,她又不是什么当事人,为什么还要替人保守秘密啊。 抬手挠了下眉毛,敦实的大货车从眼前驶过,轰隆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吓人。 “我觉得这回答也不傻,倒是说的很明白。” 这话阿然就听不懂了,坐回沙发上怀里揣了个抱枕,嘟囔着,“啊?什么意思?”难道就她不明白? “她想让你别管这事。” “啊?你怎么知道她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万一理解错了呢?” 要是理解错了,那不得捅娄子啊,这事可做不得啊,她怕被锤。 又是一声笑,笑得阿然很郁闷,手撑着下巴,怒了下鼻子,“你怎么老是笑,是在笑我笨吗?” “当然不是。”海楼靠在车门上,手挨了下眼睛,“她那么了解你,肯定晓得你知道这消息的第一反应,所以才说你乐意这样的话,因为你怕麻烦,所以能以最快方法解决的问题,自然是你的首选。” “而在这件事情上,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当然是选择不管,等她找的人去查。不是吗?” 不是吗三个字落在阿然心上,撑着脸颊的手慢慢放下,眼神起了波澜。 第174章 她确实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保守秘密是件很困难的事,因为真的很麻烦,顾头又顾尾,做起事来只能畏畏缩缩,特憋屈。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真的一点不阻止,她迟早也会查到你身上啊。” 她害怕这样的结果让人承受不了。 海楼声音落得很轻,她说:“她有朋友了,你知道的吧。” 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有浅浅的呼吸。 “或许你会怀疑,可她到底还是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就算知道这一切,也不会再那么执拗。” 况且,她本就不会知道这一切。 “可是……” 未说出口的话被海楼打断,“没有可是,阿然,我们已经不怕了。” 已经,不怕了吗? 这话阿然只敢在心里问,末了只是一声叹息,转而问起她们的安排,眼下到哪儿呢。 “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想来后面的路,应该会走的更快一些。” “嗯,那路上注意安全。” “晓得了。” 挂断电话后她又再吹了阵冷风,等到思绪越来越清明,才上车。 人还在睡着,海楼看了她许久,久到最后笑了起来,兀自摇着头,开车离开。 是个下雨的天,言书越揉了下眼睛,笔尖唰唰又在纸上留下墨色的痕迹,笔下的字和她倒是两个样子,弯弯绕绕的像在画蚯蚓。 海楼拉开车门,湿了的雨伞扔去后边,‘砰’的一声合上车门,抬手往后顺了下头发,发丝上的雨水被拂去,把打包的米线递给她。 “喏,快吃吧,不然等会儿融成一坨就不好吃了。” “谢谢。” 合上拍纸簿放前面,她打开封好的盖子,番茄味的米线香味一下就溢了出来,降下点车窗,外面干净的空气灌了进来。 “每一次结束你都会把这些内容给记录下来?”往嘴里塞了口吃的,海楼问她。 抬手摸了下鼻子,咽下占满口腔的食物,头部动作比语言先一步,“嗯,写下来就不会忘了。” 是害怕忘记吗?还是害怕再重蹈覆辙呢。 重新封好盖子,言书越下车把它扔垃圾桶里,随手撕了颗糖塞嘴里。 “她们的事,安排好了? ”刚坐上车,就听一旁人问她。 言书越点头,拉出安全带系上,“嗯,安排好了,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她能做的事全做了,剩下的就得靠她们自己,以后会是怎么样,只能慢慢看喏。 时间慢慢往后走,所有发生的事成了纸上留下的印记,只有翻阅过才晓得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零二五年五月十六 遇到那个小孩儿了,父母一年前去世。她不认得我,我和她之间隔了一条马路,路的那头,她看着我,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全然是个陌生人。 她还在读书,身边有一大群朋友,生活看起来很快乐。 所以,不要打扰了。 …… 同年五月二十三 又是同样的情况,先是感谢,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这事,他们变得不欢迎,虽没有语言上的激烈冲突,可还是有点难受。 应该这样的,应该会是有埋怨。 那么,就不打扰了。 …… 六月三日 海楼说:生活上的不顺遂其实大多都是选择错误造成的,在无人可以怪罪的情况下,只能往肚里吞,所以当你出现时,让人看到了情绪不一样的去处,所以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的撒气筒。 其实不只是你,只要是他们觉得能欺负的人,都会变成情绪的宣泄对象。 当逐渐麻木的神情听到不同的话,那一刻的心情有些说不出来,可反应过来又觉得不该有这样的情绪。 原来,是存在差别的。 …… 六月十三 她入院了。 差一点,剪刀头就刺破她的心脏,还好,不严重。 我理解那人的心情,可我不赞成她的做法,所以,理应受到惩罚 。 在医院,我问她要不要结束这场旅途,她说,不用。 是啊,做事有始有终才行,一概如此的。 …… 六月二十一 要寻的那个人已经离世了。 有些难过,可又说不出来。 想来,这也算的上是好吧。 …… 六月三十 离那天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所有人的日子都在往前走,没人停滞着,很好。 还能活很久的人大多都成了独身,这样的生活好吗?我不晓得。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为什么做选择会是件困难的事。 做与不做,都有一半的概率是成功或是失败,而在这事上,是对‘生死’的选择,说更严苛一点,选择的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很难。 …… 七月三,七月六,七月十一,一切如往常,很累,发生的这些事多有相似。 …… 七月十五 应她要求,成了代笔者。 她说:这一路上会遇见什么,好的,不好的,早有预测,也都能接受。 有些事,必须做。 她还说:入梦师这门手艺,还要传很久。 其实她做了这么多,想知道什么?无非只是人的态度,好让她晓得,这事到底该做不该做。 第175章 可用过去发生的事来左右对将来的选择,这多少有些太荒谬,可她愿意。 所以结果就是,她要坚持下去。 …… 八月一 等这场压轴大戏落幕,算起来,这条路,只要走完最后一个站,就算彻底结束了。 花了一个季节的时间,终于探寻到了答案。 累,很累,无比的累。 好在,还能坚持。 …… 言书越赶紧发动车子离开,海楼拧开瓶盖往嗓子里灌水,又喝了好几口,才缓解掉嗓子的不舒服。 扭头朝右边望去,看到这人满身狼狈模样,对上她的眼睛,咧开嘴笑了起来。 海楼伸手拍了一下肩膀,开始哈哈大笑,看到她夹在头发里的树叶,伸手给拿掉。 “你怎么跟在逃命似的?”言书越打趣道。 伸手拉开副驾前的小格子,里面放了湿巾,拽出几片分了些给她,海楼说:“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搞得灰头土脸的。”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笑出了声。 可她们要是不像逃命一样疯狂跑,恐怕就真的逃不出来呢。 那些人比之前遇到的还要称得上野蛮,满心满眼只有教条般的命令语句,眼里的凶光她俩看了都觉得害怕。 “你说那个妈妈怎么想的,明明已经那么了解他们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呢?”言书越疑惑。 她就像是一只掉进狼群的小绵羊,如果不是瞅准时机给狼的脑袋来了一脚,怕是逃不出去。 可拼命逃出去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回来是来带孩子离开的,在那样的环境里,那孩子以后想要好好活下去,可不容易。” 海楼的话道出了重点,很多时候,人和人是不同的,各种各样的不同,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存在两套不同的标准来对待同为人的人。 作为妈妈,她不想看到孩子踏上自己的老路,所以想带她离开。 “可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变得更难。”言书越叹息着说。她希望每个人都能多为自己一点,别那么无谓,那么大方。 又往嗓子里灌了一口水,海楼说:“这不是一个有很多选项的选择题,摆在她眼前的就两个答案,要么带孩子离开,要么把她扔那儿。” “正是因为她很了解那些人,所以才决定把孩子带走,这句话没说错,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困难和简单都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是她们将来自己的生活。” “我们能做的就是当个旁观者,甜也好,苦也好,我们尝不出来的。” 言书越把车又停了下来,扭头望她,“好像我问的每个问题,你都能说出一些算得上大彻大悟的话,好神奇啊。” 看到她嘴角的笑,海楼用剩下那张干净的湿巾,给她擦掉脸上沾上的脏东西。 她说:“因为我也走过了很多日子,见到了很多事,我不是说吗?我的年岁比你要年长些。” 手撑着下巴,眉头蹙在一起,像在思考什么很复杂的问题,“所以,你真的已经五六十岁了?” “呣。”海楼手指敲着下巴,撇了嘴,“年龄是个很大的问题吗?” “……也不算一个很大的问题。” 她耸肩,“那也没有五六十岁。”话转了个弯,“不过或许更老一些。” 言书越觑着眼瞧她,对她说的话十分万分不相信,撇了撇手,“鬼才信嘞。” 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开始振动,两人扭头朝它看去,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转头对视一眼。 来电显示是顾扶音。 “我不敢接。”言书越咽了下喉咙。 海楼一点不给面子笑出声,替她把手机拿下来,塞手里去,“快点,万一有急事,人家会很焦心的。” 事实证明,越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越队,老蔡陷进梦阵了。” 言书越叹声,“用外力也没把他拉出来?” “被阻止了。有人想见你们。” 心里咯噔一下,她抬头朝海楼看去,舔着嘴唇,“谁想见我?” “她说她叫李沫。” 果然是那个奇怪的人。 “你们在哪儿?来乌市?” “嗯。” 抬手扶额,还真是让人脑袋大啊。 “具体地址发我,我尽快赶过去。” 言书越把手机放回去,松下手刹,看了眼后视镜,顺利开出去。 “她是不是知道我们下一站是去来乌?”海楼发出疑问。 “不晓得,但愿是她瞎撞上的吧。” 不然,就有些让人头疼了。 第85章 被困 矗立在黑夜里的别墅灯火通明,顾扶音坐沙发上,有些头疼的捏着眉心,崔北衾带着安顺回酒店了,留她来处理剩下的事。 “要我说,就应该再请一些人,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单人沙发上的女人拍了下,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靠着沙发的女儿抱着手臂,觑了她一眼,摇着头,“也不是妈你说的那么回事,那当然是请最有实力的人才行,扶音姐她们那么厉害,有他们肯定能放心些。” 女人悄悄瞥了眼闭目的顾扶音,嘟囔了嘴不晓得说了什么,没人听见。 “不是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吗?那多个人,自然多一份力啊,更有安全保障不是。”她还没死心,念念不忘自己的提议,说了一遍又一遍。 第176章 和睁开眼的人对上视线,她耸了耸肩,摊手一脸的无奈,然后手落在妈妈肩膀上,“好了,事情发生了就应该想解决办法,而不是一再的说过去没有做的选择。” “可是……” “好了。”顾扶音声音隐隐带上怒气,最后化为无奈,“现在已经很晚了,表姑就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阿今就好。” 任丛今把她妈妈扶起来,哄着骗着把人送上楼,过了一会儿下来,窝在沙发上。 “扶音姐,你们老大什么时候到啊?”她有些困了。 顾扶音提了下眉,看到这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在公司里的样子,还真是人有双面啊。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念休?” “这不是有扶音姐吗?”她看着顾扶音,脸上是笑,眼里也全是信任。 这样的信任有些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扶音想了好久,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其实这次的行动,很大概率会以失败告终。”言外之意是任念休可能不会醒过来。 她不想骗人,给她们看不到头的希望,可也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让她们和北衾的关系破裂。 维系关系永远是件难事,可她也不能装作看不见这段关系存在的破裂隐患,因为,北衾和她们家的关系很好。 任丛今手指刮着沙发扶手,低垂的眼眸顺着手上动作来回挪动着,“我知道,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无论这次行动成功与否,都能接受,妈她这么说,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在你们来之前,我们也请过几次入梦师,都失败了。可我们不相信,想着再怎么着总会有实力强的人吧,然后想起了北衾。” “说实话,你们做的事对我们来说,是很玄幻的,一点都不科学。可你们带来了希望,我们又不可能眼看着她就这么躺着睡着,直到走完人生路。” “想着再试一试吧,如果也不能醒过来,那就不是实力不行,而是命不允许。” 算起来,他们只是普通人,不知道这群自称入梦师的人会遇上什么,打不打的过那些奇珍异兽暂且不说,就连路好不好走他们都不知道,想要了解也只是听别人说说。 他们说那东西捏碎了,人就醒过来,事情也确实是这样发生,所以让人相信,他们是一群有本事的人,是群不一样的人。 可好多人只能看到结果,也只会看到结果,预期与现实并不是一直都是相对的,所以,失败与成功看得格外重。 盼望期待成真,本来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到头来,喜忧参半,完事之后,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还能有什么交集。 “你是在害怕我们和北衾的关系破裂吗?”任丛今看出她心里的犹豫,直言道出对方在意的事。 顾扶音抬眸望她,点头,“嗯。” 她可能对亲情比较淡薄,可北衾不是,她很在意对她好的这些‘姑姑姨姨’、‘叔叔伯伯’,亲情虽然是有条件的亲情,可也是亲情。 任丛今坐直身子,手搭在膝盖上,“扶音姐害怕很正常,亲人、朋友这种对情感的界定词,本来就是一种不稳定的存在,没有文件规定双方在这场关系中将要扮演的角色,靠的全是约定俗成。” “都说要朋友有什么用,还不如去那啥,可你也晓得,那啥关系现在可能都没这俩关系可靠。” “其实我要说的是,能相处到一块儿呢,那就是缘分,如果断了,那就说明缘分到了。” 目光落在她身上,顾扶音仔仔细细看她,有种很荒诞的感觉,“你,是要出家了吗?” 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任丛今说的话很禅学,很让人心里一空。 “嗯?”正扭头往屋外看的人疑惑出声,眉头皱着又笑了,“扶音姐在说什么啊?这不是有感而发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的很开,很不正常。”顾扶音也是有感而发。 任丛今晃了晃手指头,一脸神秘莫测的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啊,要想好好活下去,很累,要是不看开点,容易把自己激着,会shi的。” 听着她搞怪的口音,顾扶音没忍住笑了起来,“说真的,你想念休醒过来吗?” 两手一摊,任丛今撇了撇嘴,“那扶音姐这么问,当然是想的喏。可有些事,求不来也还不是求不来,难道还要逼人家说一定得把人给我救回来,我也想啊,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人只能做到这份上,强求不得。” 都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十级的怪你十级能打,差一两级还能勉强胜胜,可差距一旦拉开,想要战胜就很难。 她也不知道做这行难不难,也没那么无所谓以为看起来简单的事,做起来就很简单,实则不然,眼睛会欺骗大脑,这是常有的事。 顾扶音没说话,心里暗自思量着,听到轮胎碾地的声儿,她起身往外走,任丛今在她后边跟着。 车慢慢停在路边,亮起的车灯暗了下去,邦邦两声响合上车门,两人朝等在门口的人走去。 顾扶音眨巴眨巴眼,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目光上下仔细在她俩身上转圈,咽了下嗓子,“你们俩逃命去了?搞得这么狼狈。” 一旁的任丛今也很惊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高人吗,那她以后要是想成为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得打扮成这样。 言书越低头看着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就连海楼也是,唯一干净的也就只有脸和手。 第177章 倒不是说是那种在烂泥里滚了一圈的脏,而是灰尘扑扑,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乌漆麻黑,很明显。 “我要说赶路赶的,你信吗?”言书越打趣道。 “那当然不信。”顾扶音才不想相信她的鬼话,“进来吧。” 等到把两人引进屋,顾扶音才向任丛今介绍道:“这是言书越,我队长,这是海楼。这是任丛今。” 任丛今落在海楼身上的目光有了片刻滞留,很快就挪开,伸出手,“言小姐,海小姐。” “任小姐。” 依次交握一下,很快就放开。 “两位要不稍微修整一下。”任丛今提议道,“长途跋涉,也怪累的。” 言书越摇头,“不用,这事得赶紧处理。” 离得近了顾扶音才看到她脸上多了条疤,在鬓角处,很长,几乎是到了眼尾的位置。 这是经历了什么啊。 接收到任丛今望来的目光,顾扶音冲她点了下头,说:“带路吧。” 房间里不止躺了一个人,一个床上,一个沙发上,言书越抬手捏了下眉心,先是瞧了蔡佑山的情况,还好,不算太糟。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床上那人的情况,比蔡佑山的要好一点,这就有些不合常理呢。 “你们从进去到出来,花了多久?”言书越扭头问顾扶音。 后者拿起放在桌上的数据板,推了下镜框,“十个小时。” 挠了下眉毛,言书越心想,难道是因为时间吗?可不对啊,如果说是时间的话,那她应该比老蔡情况更差才对。 “那行动进行到什么程度?”她又问,想把事情了解清楚。 “已经是顺利找到梦眼了,不过那人出现把它抢走了,她抓走老蔡,说要握个筹码在手里。” 言书越扯了下左手食指,她晓得对方在顾虑什么,因此才会觉得有些愧疚。 海楼瞥了她一眼,抬起的手落在她手腕上,引来对方的瞩目,她说:“得快点进去,不然拖的时间越长,我们对情况就越捉摸不透。” 也是这么个道理。言书越在心里叹了声,朝顾扶音看去,“我和海楼一起进去,就麻烦你在外面帮我们守着。” “好。”顾扶音点头。 一旁的海楼开口,言书越朝她看去,“如果到最后,我们俩也没能出来,去找苏白,请她帮忙,记住,如果苏白都没有办法……” 她没把话说完,可也已经说的很明白。 点头应下,顾扶音看着两人进入梦阵,正要在低头瞧数据板,突然脖颈一阵疼,又是那熟悉的感觉,脑袋晕眩着昏了过去。 身后的任丛今接住她,把人扶到椅子上,刚脱手就听见有人在说话。 “真正的任丛今呢?被你藏哪儿去呢?” 本该和言书越进入梦阵的海楼起身,‘任丛今’朝她看去,“果然还是会被发现了啊。” “别打岔,你心里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海楼望着她,眼里没有笑意,冷了一张脸,少见的模样,“你只需要回答我,人到底藏哪儿去了?”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第86章 到底是谁 望着她脸上的漠然,海楼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把人按在墙上。 “你不该动不相干的人。”她说,语气很冷。 倘若要是言书越在这里,肯定会惊讶于她这样一副态度,平时温和的人被激怒,爆发出的气势很吓人。 ‘任丛今’嘴角噙着笑,感受到后背的疼,抬手落在她手腕上,感受不到脖颈上禁锢的力道,“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害怕?谁不会害怕?每个人都会害怕,害怕来自各种各样的原因,有人畏生,有人惧死,多的是说不尽道不明的个中缘由。 她也只是一个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而已。 “别想着岔开话题,人呢?藏哪里呢?” 还是这个问题,被她一直重复着。 她晓得海楼想知道什么,直直望进她眼睛,“放心,人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禁锢在脖颈上的力道消失,换成一把短刀威胁她的命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们不会阻止,但你不能杀害无辜的人。” “无辜?”‘任丛今’笑了起来,她说,“你觉得谁是无辜的人?言书越?入梦师?还是你们这些隐梦族人?” “晓得秩序秘密的人,别说她言书越,就算是你、苏白,都不是无辜的人,逃不过被人收割的命运,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还是你觉得,她苏白,”她朝海楼靠近了些,话语递到她耳边,“能有第二次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海楼眼里闪过寒光,一刀刺进‘任丛今’的胸膛,没有血,也没有疼痛。 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说:“你不是李沫,你到底是谁?” ‘任丛今’嘴角带着笑,刺进身体的短刀开始溶解,转眼就只剩刀柄朝前的两寸。 “你觉得,我会是谁?” “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个苏白制造出来的替身,本该没有自我的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称得上是一个人呢?而且,还不会受到反噬。 ”她绕着海楼转圈,目光仔细打量着,就像是在买卖一件商品那般。 斜瞥一眼,不在乎她讽刺的话,海楼道出她的身份,“你是秩序。” “你很聪明。”秩序笑着说。 第178章 海楼望她,眼里很是惊讶,她一直觉得它需要与人共生才能存活,没想到单它一个人,也能出现。 “你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能单独存在,还要和人共生?”曾经也算是和她一起生存的人,海楼的想法很容易就被晓得。 既然被猜透,索性就不装,摊牌了。 “你能说给我听?” “为什么不可以?”秩序反问她,“我既然有所图,那当然是得拿出点诚意。” “你在图谋什么?”海楼问她。 有着任丛今一样脸庞的秩序忽的变成一阵虚幻的东西,等海楼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时,已经被缠上了。 脑袋很疼,疼得她软了腿,一下跪倒在地,想要吼叫,嘴张开着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吼。 “你的意识还挺坚强,连我都攻占不了,真是厉害啊。 ”秩序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虽然事情没能如她所愿,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这就是……你的……图谋吗?”海楼跪在地上,竭力呼吸着空气,一字一句说的很慢。 “你是意外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东西,和苏白比起来,你更适合我。” 海楼慢慢直起身,跪坐在小腿上,她看着屋外的月光,“苏白呢?是要死了吗?” 不晓得她是什么动作,但听话语里的气息,好像是在惋惜。 “怎么说呢,离死也差不了多远了。” 叹了一声,她说:“那你还会回去吗?” “回去?回哪儿?苏白身上吗?”如果是个人,恐怕现在应该是摊开一双手,耸着肩,“怎么说呢,她不会感知到我的离开,当然,我也不是完全离开,还给她留了一点小礼物。” “什么意思?”海楼慢慢起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数据板。 “他们不像你,我总是能轻易控制,所以留了一些我的影子,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留了个眼线。” “那你要怎样才能离开?” 秩序与她共生,能读取她记忆的同时,她也能看到秩序的部分记忆,也就知道了真正的任丛今被藏在什么地方。 卧室的衣柜里,人被绑着手脚塞在里面,应该是注射了什么药剂,人还晕着。 把人弄出狭窄的空间,解开束缚住手脚的绳子,秩序给出了答案。 “想要我离开,那可能不行,你的身子我可是馋的很啊。” 听着这话,海楼脸上没有掀起波澜,反倒是问她:“如果我死了呢,你还会守着这句尸体吗?” “别这么极端,虽然你这样的人多少年也遇不见一个,可我还能等,你死了就真的没了,何必呢?” 很明显,秩序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 一个人活着不过三万六千个日子,现在她脑子里这个家伙,可不止只有一个三万六千。 “那你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秩序有些不开心,声音大了些,“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是你。只要你的意识妥协,让我顺利把它同化,那我就成了你,能一直活下去。” 是为了想活下去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这具身体,不止能给你带来这些吧 。”回到房间关上门,海楼问它。 “你很聪明,可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 听着卖关子的话,海楼已经不想生气了,于是问了另一件事,“那李沫呢?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沫?我还是更喜欢叫她邱怀枫。”秩序的声音打了个哈欠,“当然是为了让你别无选择啊,言书越要是知道关于隐梦族的事以及你藏起来的身份,你和她的关系就不会现在这样,那么,我就能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桩不错的好买卖,不是吗?” 这么直白的讲出自己的目的,海楼不晓得这人在打什么算盘。 “她变得和之前不一样呢。 ” “哦,是吗?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你还不进去吗?等会儿你的人要是被欺负了,可别怪我。” 海楼沉下眼眸,望了眼睡在躺椅上的人,转身进入任念休的梦阵。 言书越在梦阵大门等了好久才见到走来的海楼,迎上几步,“是遇上什么难对付的东西了吗?” “没,只是有些不晓得路,绕了一圈才找到。”海楼向她解释。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海楼还是之前的动作,伸手按在她手腕上,“快进去吧。” 撇下不合时宜的想法,言书越跟着海楼踏进那扇白色的大门。 她听到了笑声,谁的笑声? 回头,空寂一片,什么也没有,那又是出自何处呢。 一路走来,什么都没遇见,很安全,安全的让人觉得可怕,就像是来了什么压制性的东西,那些躁动的古兽安静下来,一点不敢造次。 “好奇怪,为什么什么东西都没遇见?”言书越环望四周,这是她走过的第二个地界,除了场景变化,该出现的东西一只没出现。 十分、万分的不正常。 海楼望她一眼,又垂了下去,“有人来探过路,那些东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言书越疑惑:“是这样的吗?”感觉不像啊,之前也不这样。 “怎么,怀疑我说的话啊,好伤心哦。”海楼打趣她,装怪的语气可怜兮兮。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两人继续走着,先是遇上春天,再是夏天、秋天,最后是冬天,一年四季全遇上了。 第179章 等到满头白雪的言书越扭头看去,和自己一个样儿的海楼就连眉毛上都是霜雪,没忍住笑出声的人指着她眉毛说:“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怕冷?” “怕冷?你是说我要比你怕冷一些是吗?” 看到她一脸坏坏的表情,言书越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可她打不过人家,被人从衣领处塞了颗雪球。 “天呐,你什么时候捏了个雪球,好冷啊。” “冷吧,我也冷,握了一路呢。” 言书越翻了个白眼,捏了一下她的手,替她把手搓热和,“这叫什么,这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们继续朝前走,直到看到站在一片绿草地上的人,她背后是一栋木屋,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她捏在手里的梦眼以及站在她身旁被紧紧缠绕束缚着的蔡佑山。 “是饵兽。”海楼说。 言书越记得她说过的话,饵兽,会钻地,长得像蛇却有角,会说人话,有一双血色眼,能放大恐惧。 她问:“难对付吗?” “你问我?”海楼望她,“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有法子对付,是什么法子?” “哎哟,不好意思,记岔了。”言书越挠了下脑袋,“是有法子,不过前提是不能有人被困在它制造的恐惧里,不然打败它,连同被困着的人也会受伤。” 而且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受伤,饵兽死了,恐惧里的那个人也会死,离不开梦阵。 “那怎样才能把人从恐惧里拉出来?”海楼问。她们要救蔡佑山,就必须得把他从恐惧中唤出来,不然根本下不了手。 言书越扭头望她,唇抿成一条直线,“饵兽只能给一人制造恐惧,所以只需要望着它的眼睛,就能进入恐惧把人带出来。” “很难?”看出她眼里的犹豫,海楼拧上眉。 “一旦恐惧制成,饵兽的眼睛就会闭上,直到那人彻底被恐惧同化,才会重新睁开。” 所以她才会这样欲言又止,一副纠结的模样,不是救与不救的问题,而是没法救。 “一点法子都没有?”海楼问。 一直听她俩说话的李沫开口,横插进对话里,她说:“有当然是有,如果你们想知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交错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倒是忘了,看起来,他们好像是一伙的。 第87章 新的交易 交易,又是交易。 原来做交易的主体现在变了,主动权掌握在了对方手里,言书越看了眼陷入恐惧的蔡佑山,拉住要往前的人。 海楼退回她身后,越过肩头目光落在李沫身上,和她望来的视线对上,读懂对方眼里藏着的戏谑表情,她冷了脸。 ‘所以,她也是受了你的控制?’ 在心里和秩序对话,她试图听到事情原本的答案。 脑袋疼了一下,海楼拧眉,她晓得,不属于这句身体的外来物始终会受到排斥,还真是让人烦躁啊。 ‘很清楚的事,用不着问我。’ 秩序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虚幻了些,她在心里猜测原因,却不想冷不丁的又听到对方的声音。 ‘这不是虚弱,只是我现在懒得和你说话。’ 眉头紧蹙,海楼脸黑了起来。 言书越看不到身后人情绪的变化,倒是注意到李沫脸上出现了笑,她很疑惑,以为对方是在笑话自己。 “我说过了,我并不想知道关于护梦人的事,你也费不着花这个力气给我解释。” 李沫抛着梦眼,那白色东西在她眼前一上一下,在她手里随意的像是个玩具。 她耸了耸肩,语气里带上可惜的意味,“那怎么办啊,你要是不想知道的话,我们这交易就做不成了啊,既然交易做不成的话,那你的朋友好像也就救不出来了啊。” 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可言书越却看的心里直痒痒,很想咬她一口。 “我很好奇,你作为护梦人不去守护关于自己的秘密,反而想把这些事告诉作为对家的入梦师?”言书越抱着手臂,站姿很放松,“你想得到什么?” 她一定是有什么图谋,而且自己应该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或者说看起来好像还是必要的一环,不然,这人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想着和她说关于护梦的事。 “我想得到什么言小姐就不必晓得,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和我达成这笔交易,这样既能救你朋友,我也能完成我该做的任务。” 这是她被安排的任务?那就说明她背后还有其他人。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言书越回头朝海楼望去,对方也望着她。 海楼说:“理智无法给出答案的时候,可以跟着感觉走。” 可这个时候,感觉能靠谱吗? 手指敲着裤缝,言书越始终在犹豫,她有些害怕。 “你没得选,言书越。”李沫笑看着她,替她做出回答。 抬眸直视她的眼睛,言书越笑了,反问她:“你怎么就知道没得选,我可以选择不救他,那你所谓的交易的前提,也就不存在了。” 脸上的笑消失了,李沫抓住抛出去的梦眼,“你做不到这么狠心。” “哦,是吗?”唤出的长刀靠在脖子上,言书越问她,“你要试试看吗?” 身后海楼目光落在她后脑,泛着冷意的刀刃刺进双目,脸上露出了笑。 言书越答应做这个交易的前提,是因为李沫说她知道如何从饵兽的恐惧中救出蔡佑山,所以她的重点在于救人。 第180章 她反倒利用这点来威胁李沫,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只是嘴上说说,或许是假,可万一是真的呢。 “你的时间好像不多了。”言书越说。看到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在赶时间。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她不会走这样一步棋,大可以像之前那样,游刃有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用人来威胁。 这成了她掣肘李沫的关键一步。 脸上错愕表情消失,换上了笑,李沫开始鼓掌,她说:“你果然很聪明,说的对,时间对我来说确实所剩不多。那么言小姐,”她站直身子,扬了下眉,“你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或者说,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答应和我做这笔交易。” 李沫很清楚,交易言书越会做,因为她还是想救人,只不过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那么,她就把这个机会给她。 言书越没听见那声叹息 ,她说:“很简单,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李沫喃喃道,“知道我是谁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目光落在她脸上,言书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扯着嘴角嗤笑一声,她开始满足对方的愿望,“你既然这么问,那就证明已经拆穿现在这个假身份。” “说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明明都骗到你了,是怎么发现的呢?” “没有落地生根,风一吹就散了。”言书越说。 如果是一开始就存在的人,无论在怎么隐藏,总还是会寻见一点蛛丝马迹,可她没有,恍若一张白纸,假的很。 李沫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又拍了拍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邱怀枫,隐梦族族人。” 言书越当然知道隐梦族,因为有人之前和她说过,不过她不感兴趣。 她脸上没有惊讶表情,李沫先是感到错愕,随后心下了然,越过她肩头看了眼海楼,看来倒是猜错了啊,还以为会一直瞒下去,就是不知道到底说到了哪种程度。 “你背后那人是谁?”言书越问。 邱怀枫笑了,笑得很是粲然,“这事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她在试探,想知道那根线在哪儿。 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言书越不上她的套,“这话,当然还是得听你说。” 一摊手,邱怀枫觑了眼被饵兽紧紧缠绕的人,手落在滑腻的鳞片上,她说:“既然言小姐想知道,那说说也不碍事,我背后那位呢,叫秩序。” 从饵兽身后绕出来,她嘴角带笑,“那言小姐呢,你身后那人,可叫海楼?” 不晓得这风是从哪儿吹来,言书越感受到了一股寒气,冷不丁的蹿进后背,冻得人想打哆嗦。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言书越听不明白,或者说很明显,她背后的人就叫海楼,是都能瞧见的事。 “秩序很强大吗?”没理会她那胡言的话,言书越问。 饵兽吐出了它的蛇信子,不安的左右晃着脑袋,勒在蔡佑山身上的力道加强,言书越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邱怀枫摸摸它的脑袋,安慰着它,背身以对回头望她,“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言小姐确定要问这个?” “确定。” 她想知道她说的那家伙,到底好不好对付,毕竟从海楼那儿听来,这是个可怕的存在,可如果不是呢。 “那就要看言小姐对强大怎么理解呢?是对你而言还是对普罗大众而言?”邱怀枫踱步两三下,脚尖转了个弯,“倘若你是要问我的看法,那么无论你们是谁,秩序强大到你们无法抵抗。不,准确来说,是作为普通人的我们难以阻挡。” 一瞬间人变得渺小起来,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口头上的俗语。 “所以,言小姐能和我做交易了吗?”邱怀枫看她,身姿挺拔,面上微微带笑,如果不是‘绑架’了她朋友,言书越说不定会和她成为朋友。 言书越深吸一气,问她:“什么交易?” “听我说关于护梦人的事,然后我再告诉你如何进入饵兽制造的恐惧。” “那我能得到什么?” 拍了拍那不断缩紧的身躯,饵兽松开力道,被禁锢住的人脸色恢复正常,她扭头看言书越,“当然是得到这个人啊。” 心里涌上不安,拇指不停摩挲食指指腹,她感受到了被玩/弄,感受到了恐惧 。 “好,这个交易我和你做。”言书越答应。 其实从一开始,都是她在让步,这种感觉真的有些糟糕啊。 “很好,言小姐是个痛快人。”邱怀枫这么说,言书越觉得有股被阴阳的感觉。 海楼拉住正欲上前朝邱怀枫靠近的人,黑色长剑突然出现,吸引了言书越注意,没能注意到身后人变了的脸色。 那黑袍人从左侧袭来,离手的长剑又飞了回来,转眼间和李沫打成一团。 “饵兽眼睛睁开了,快去救人。”海楼拍拍言书越肩膀,提醒道。 言书越抬头,刚好对上饵兽望来的眼睛,所以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的人,就进入了恐惧。 海楼守在她身边,目光一直紧紧跟着打斗中的两人。 “所以,是你把人叫来的?”她又在和秩序对话,可除了她没人知道。 “你看像吗?”秩序不满的切了声,透过她的眼睛感知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不愧是能当族长的人,本事还是挺大的。” 第181章 眉头蹙成小山峰,海楼不解,“族长的位置不是你给她的吗?” 秩序笑出了声,她说:“你觉得,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真的能坐上这个位置,还是说,你还觉得隐梦族是我一手创造出来的?” “他们前进的步子从来没停过,发掘创造永远都不会缺乏动力。” “我也只是刚好出现在了他们需要的点上,所以,本质上来说,你和我都是被需要的产物,等时候过去,又有谁能记得住你我呢?” 被需要吗?海楼喃喃着。 言书越需要她,苏白也需要她,大家都需要她,可这份需要能坚持多久呢。 清楚知道她想法的秩序扬起嘴角,唇边笑意绽放,但是这笑也没能维持多久,就被海楼的话弄的险些破防。 “记不记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过我,而我,很开心。” 她心理阵地守得很坚实,所以秩序的攻击,像是打在棉花的铁,陷下去的位置又被重新填补上。 第88章 幻像恐惧 言书越拨开眼前围绕的浓雾,她不晓得走了多久,又走到了哪里,等她终于从雾里走出来时,被眼前的光景给震慑住了。 像是走进了女巫塔,到处都是破败的景象,枯树歪曲枝干,地上是被烈焰灼烧,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再燃烧。 慢慢往前走,从一地枯寂到满街烂楼,建筑倒是多了起来,可大多都坍塌。 所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这幅场景呢。 或许应该是枯寂吧。 除了风在吹,丝毫感受不到人气,破碎的大楼,倒地不起的枯树,撞在一起的汽车,还有天空中飘散的类似雾一样的东西。 就连水都是绿的,天空也是白的,偶尔还有雪夹在风里,吹得人脸疼。 肉眼可见之处全都坏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场景呢?言书越不明白,可能他此时的心情,比这样的犹如末世来临还要糟糕。 低头瞧着自己满身的装备,厚实的作战服,没有热武器,只有把长刀在陪她,另外还配备了一把手电。 所以,兜兜转转还是它,是吗? 她还不知道蔡佑山在哪儿,所以她要盲目、无所目的的寻找吗? 也先只能这样呢。 反手将刀扣在手臂,警惕望着四周,以防杀出个不速之客。 这座废城很大,大到言书越一直走到天黑,都没有找到蔡佑山的一点踪迹,所以她想先找个地方度过夜晚。 毕竟无论在什么时候,夜晚都是最恐怖的,她也害怕。 可有时候,希望是不会那么快如愿的。 突然出现的怪物拦住她的去路,言书越手腕一转,刀尖垂地一双眼眸落在它身上,时刻防备着它。 它像滚进了火里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成了煤炭,黑红交错,看起来有些恶心。 开始攻击了。 抬手长刀挡住它甩来的大手,没有一点皮肤的颜色,百分百碳化,刀刃甚至还能刮下粉末,有些呛嗓子。 借力往后退,和它拉开距离,言书越趁机戴上面罩,握紧长刀冲了上去。 这怪物躲避技能一流,言书越落在它身上的招式,全被手臂上的碳状盔甲给挡住,像是在给它‘刮痧’。 看来是丝毫讨不了好啊。 言书越打算先走为妙,可这家伙聪明的很,捡起地上石头就朝她扔,顺利砸中后背。 差点摔倒,借力在地上滚了一圈,腰一拧,抬手挡住它直冲面门的黑拳,一记扫堂腿,把它绊倒在地。 这腿也是够硬,反弹的力道弄得她小腿也跟着疼。 见它倒地,言书越也不在纠缠,转身就跑,可那家伙速度很快,牢牢跟在后面,像块狗皮膏药。 她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吧,怎么就追着不放呢。 可情况要比她想的更糟糕,正所谓转角遇到爱,言书越心想,自己遇到的‘爱’可能有点多了。 眼前大街上聚集了几只熔岩怪,瞧见言书越,咆哮着向她冲过来。 ‘什么情况,这是闯进了人家老巢啊,救命。’ 赶紧调转脚步往别的路跑,可那些东西还在跟着,她能感受到身后炽热的温度,所以,她不能停,要是失败,这地方可就不好进了。 可她毕竟只是个人,力气有限,腿变得酸痛,脚上步子迈得慢了起来。 不能停,言书越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只要甩掉这群坏东西就有机会休息,加油。 蹿进一条小道,眼看前方就是死胡同,言书越心里一紧,正感叹难道就此结束,余光瞥见一抹伸出窗户的影子,正冲她招手。 这里还有其他人? 她没有说话,手抡圆了,指着下面的门,示意她往那里走。 算了,反正前面也没路,索性就赌一把。 等言书越进了那扇门,看到眼前景象只想说一句‘卧槽’,怎么全是楼梯啊,要命。 “快去左边那个楼梯,爬到顶楼。”从阳台上伸出脑袋的女人向她吼道。 言书越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可现在不是一探究竟的时候,她按着女人给的指示,爬上去顶楼的楼梯。 这栋楼一共六层,而且楼梯一阶一阶修的很高,踩着住宅设计规范的硬要求,没能修上电梯。 拉着栏杆借力,言书越费力爬上顶楼,把门从外面扣上,争取最后一点防守时间。 第182章 “这边。”女人踩在围栏边冲她招手,脚下是一块很长的木板,正连接着另外一栋楼,两楼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三米,很危险。 木板因为重力而微微往下凹,言书越不确定的问:“走这里吗?会不会太危险了?”这摔下去,得成肉泥吧。 “不危险还不走呢。”女人踩在木板上,伸出的手用力把人拉上来,“快过去,等会就来不及了。” 言书越认出她是谁,心里正疑惑,听到‘咚咚咚’的撞门声,赶紧朝木板那边走。 虽然手脚都在抖,可她还是稳稳去到对面,见她安全到达,柳问君赶紧过去,言书越看到她身后冲出门的熔岩怪,心里抓紧了。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柳问君脚下木板‘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眼看着人就要摔下去,言书越赶忙伸手,抓住她的手。 还好,距离不算远,只差一点就要到了,一切都来的及。 顶楼之间的距离让追上来的家伙望而却步,喷薄而来的热气像是在做汗蒸,熏的言书越眼睛都快睁不开。 费力把人拉上来,她终于有机会休息,安慰自己因疲劳而不断颤抖的腿。 夜晚的云层里没有星星,只有黑色,一望无际的黑色。 拍了拍挂在腕上的手电,闪烁了星点光芒后,就彻底了歇了火,看来是在打斗中给弄坏了? 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哪怕柳问君就坐在她身边,言书越也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听到对方拉长又放软的呼吸声。 “你还认得我吗?我叫言书越。”言书越问她。 柳问君呼吸停了一下,她能感觉到对方在凑近,鼻息落在她脸上,可夜色太黑了,只能瞧见大致的样子,有鼻子有眼。 “我不认得你,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的,我在这里游荡了很久,一人像你这样的人都没见到过。” 言书越听到柳问君在扭动她的指关节,发出了清脆的咔嚓声。 她说她留在这里很久,却不曾见过像她这样的人,是没碰上还是碰不上呢。 应该还是忘了吧。 “我是来找人的。”她如实回答。 “找人?”柳问君不理解,抱着曲起的右腿膝盖,她问,“你找谁?我几乎每天都是从天亮走到天黑,除了那些岩人,倒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人?怕不是寻错地方了。” 她声音落得轻,可在这样的夜晚里,不用费力去听也能听得很清楚。 “她叫蔡佑山,你有听过吗?”言书越问她。 柳问君倒吸一口气,她好像在思考,言书越很肯定的这么认为,因为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说不认识。 她问的是:“我该认识吗?” 扭头望她,言书越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是该认识的,本就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记忆呢,记忆是怎么告诉你的?” 对方只是摇头,“没有关于你说的这个人的记忆,可我隐约觉得,我认得你说的这个叫蔡佑山的人,可我现在不记得了。” “那你呢,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吗?” 看不见的情绪只能靠听,所以言书越觉得她现在一定很迷茫。 “是啊,我是谁呢。” 这是被恐惧同化的结果,忘记发生过的一切,更忘记了自己,变成了一具被控制的空壳,一具行尸走肉。 生活在饵兽制造的恐惧里,因此她本身也成了恐惧的一部分,是消失了却又存在的人。 “没关系,不用想那么清楚,就算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关系。”言书越想拍她的肩膀来安慰,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柳问君在夜色里扭头看她,目光打量着看不真切的一张脸,问她:“所以,你要救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毕竟这里可是很危险。”没有谁值得为之冒险,因为没人能比自己更重要。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在拿自己的命来赌别人的命,也不晓得这买卖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他虽然只是我的朋友,可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言书越抬头望天,耳边还萦绕着岩人的嘶吼,无力却又渴望,却只是徒劳的作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可以帮你,我对海阳市的环境还算熟悉,所以可以帮你带路。” 这时有了月亮,眼前不再是一片黑什么也瞧不清的样子,所以柳问君看到了对方的脸。 很熟悉、很亲切的样子,却认不出来。 “这里是海阳市?”言书越眉头紧蹙,她早该想到的,那里是老蔡最喜欢也是最恐惧的地方,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就知道该去哪儿找人呢。 “嗯,你不晓得吗?”柳问君反问她,看她摇头又觉得好笑,“不晓得,竟然还敢往这里跑,真是胆子大。” 是啊,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大。 言书越在月色里看清了她的样子,算起来大概应该有五十二岁了吧,可她还是之前的样子,脸上有些皱纹,头发夹杂几缕白色,一身黑色作战服到处都是补丁,一双眼眸亮晶晶,乐观、积极,还是和八年前一样。 突然变得有些不忍心,或许,还是有机会的吧。 第89章 她叫柳问君 敲敲打打,那手电没有完全损坏,倒是恢复了作用,言书越把它交给柳问君,在漆黑中,能看清朝前的路。 第183章 月亮从出来后就一直挂在天上,给这座没有灯的城市,洒下唯一一点亮光。 那些家伙好像也需要休息,大街上除了偶尔吹来的风,倒是没听见其他别的声音。 目光落在她背上那把枪,很新的热武器,想来应该用了挺久,沾满了灰尘。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有想过出去吗?就是离开海阳。”言书越尽可能降低声音,让人听得见又能避免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毕竟她也不晓得这些被称作岩人的东西会不会从什么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出不去。”柳问君摇头,手电莹白的光落在地上,灰色反射回来的光有些刺眼睛,她接着说,“这里就只有海阳这么一个城市,虽然能看到远处的景,可都是假的,出不去,只能停在这儿。” 就像是一块游戏地图,到了边界的位置,眼睛能看到的地方不见得腿就能走过去,假的做得再好都是假的。 两人走走停停,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一会儿不是上楼就下楼,偶尔还能看到零星几点亮光,柳问君说那是在休息的岩人。 言书越觉得有些奇怪,就问她:“它们也需要休息?我还以为会一天24小时在街上游荡。” 柳问君爬上一堵大约两米高的墙,跨坐在墙头,朝下望,“玩过游戏吗?你可以把晚上理解成是它们在升级,一到天亮,它们的实力就会上升,虽然每次都只有一点,可累积起来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那岂不是变得更难对付?”言书越抬头看她,不理解为什么从她话里还听出了一点小开心。 她伸手拉住蹬墙往上的人,用力把人拽上来,接着起身,走去对面一扇打开了的窗户。 “其实这里也还算公平,它们实力变强,可同时我们也是,倒是不觉得有多难对付。” 两人爬进窗户里面还是黑漆漆一片,柳问君按下手电开关,突然出现的光晃了下眼睛,闭眼朝一旁扭头。 楼道里很空,轻微的脚步声被放大,言书越跟在她身后,咽了下嗓子。 “那你在这里待了多久?还记得吗?” 走在前面的人摇头,言书越看到她甩动的马尾,绑的很低,有细细擦过衣裳的声音。 她说:“不记得了,只晓得应该是待了挺久,久到我对这里的环境,闭眼都能描绘出来。” 海阳市很大,大到一个人怎么也走不出去,可它也很小,小到一个人花了几年的时间就能摸清。 言书越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跟着,随着柳问君的动作,爬楼梯,跃过窗台,滑下管道,最后潜进地下,直到顺利到达她在这儿的大本营。 在怪物肆掠的地表,生活在地下变得比较安全,她还以为就只有柳问君一人,结果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型集散地,还没休息的人围坐在篝火旁,欢迎着被带来的‘新人’。 他们全是被困在恐惧里的人,或者说,是彻底被同化了的人。 过去的岁月里,他们成了彼此的家人,相互陪伴,宛若和从前一个样子。 言书越又犹豫了,走神的思绪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接着柳问君拍了她的肩膀,扭头朝她看去。 “嗯?怎么了?” 柳问君指着那群人向她介绍,“他们都是我在这儿认识的朋友、伙伴。而这位新人,”她又指着言书越,“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和岩人近身搏斗呢,很厉害吧。” 如果可以,他们都不会选择靠近岩人,它们不止防御力高,而且还很烫人,呼出的气息都是炙热的,比一百度还烫。 “很不错嘛,新人,实力很强啊。”靠在墙上的人冲她竖起大拇指,嘴角微扬,透露着一股痞气。 “谢谢。”言书越礼貌应下。如果她不是外来者,那么就不会清楚的意识到这里和外面不一样,她的意思是,在这些人眼里,这地方其实和外面是一样,毕竟,都忘记了。 他们还在谈论什么,言书越没心思听下去,跟上柳问君的步子,被她带去房间。 拉下电灯开关,钨丝灯闪了几下亮起昏暗的光,屋子里空间很小,只摆了张架子床和木书桌,不过倒是挺高,睡上铺的话不至于磕到头。 柳问君卸下枪放桌上,拉开椅子指着下铺,说:“很晚了,先在这儿将就一晚,等明儿天一亮,我再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块只有一层薄毯子的木板,倘若言书越比现在还有瘦一些,那坐这样的地方想来是很难受。 她手上动作很熟练,擦上枪油做好维修和保养,灰扑扑的枪又变成了新样子。 鞋沾满了灰,后跟处的鞋缝里还嵌了颗小石子进去,难怪刚才走路觉得有些不对劲。 收拾好装备的柳问君扭头,看到言书越在那儿低头垂望她自己的鞋尖,拧了下眉,问:“走了一天了,你难道不累吗?” 言书越抬头,昏黄灯光下她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一半落在光明,随后摇头,“那你呢,你觉得这里的生活累吗?” 望着她,柳问君心里那种熟悉感更加强烈,目光一遍又一遍描绘她的眉眼。 “你是阿徵吗?”她说。 伸出的手被言书越接住,指尖触及到皮肤正轻微颤抖着,随后她笑了,眼里带上欣慰,点了点头,“都长这么大了。” 她叫柳问君,是福利院的院长,也是老蔡的妈妈,一位很好的人。 第184章 “是我。”言书越回答,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怀念,“我有新名字了,老师给我取得,叫言书越。” 柳问君收回的手抓着椅背,不住的点头,“很好的名字。” 和过去一样的反应,一样是高兴、快乐的。 “其实这里的生活其实就像一个名字,每天重复既定的事情,一遍又一遍把名字写在该写的地方,虽然是在重复,可还有很多花样。” “不追求结果,注重过程,哪怕落下的都是同一个名字,至少过程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可你们不会畏惧死亡吗?”言书越看她,落在床上的手捏紧床板。 抬眸瞧她,嘴边挂着笑,柳问君摇头,“其实我们畏惧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重新开始。无法掌控的出生,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虽然能无数次死,可每一次都需要从零开始慢慢积攒。” “这样一步一步走来的日子对我们来说,才叫生活。” 言书越问:“一直在生来死去,这样不停重复,总有一天会失去盼头吧,感到无聊。” “无聊?”柳问君轻声喃喃了一句,随后哼笑一声,“就算无聊那又怎样,这里的太阳照常会东升西落,与其让自己无聊,还不如找些事做,毕竟,日子可是还再继续啊。” “我才不愿意当那个被落下的人。” 她教过自己,永远不要成为被情绪奴役的对象,要学会反过来控制情绪,当注意到苗头不对时,要学会想法子疏解,而不是任由它慢慢侵蚀。 毕竟,变化也不是一时之间就促成的。 撑着膝盖起身,柳问君伸手揉了揉言书越的脑袋,唇边扬着笑,“好了,真的很晚了,早些休息。” “那你呢?不休息吗?”言书越眼巴巴望她,屁股坐久了有些硌的疼。 “我还有点事儿没处理,你先睡,不用管我。” 她合上门出去了,留下言书越一个人。 ‘锵’的一声,剑身相触,手握长剑的两人被力的作用反推着回去,海楼扶住往后倒的人,冷眼瞧着对面的邱怀枫。 阿然看着满是豁口的长剑,此时她能理解为什么海楼当时会那么强调别把刀给她弄坏,会心疼啊,真的是。 “你的实力很强,可我始终是你的老师。”邱怀枫看她有些气愤的表情,无畏的挑了眉。 她的一招一式都是邱怀枫教的,所以弱点在哪儿,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老姐你还不出来吗,就这么喜欢看我被人欺负?” 一只手突然落在肩上,海楼侧眸瞧了她一眼,脑子里秩序又开始说话。 “倒是没想到她苏白也来了,三打一,多少有些过分哦。” 海楼没理会,瞥了眼她那一头白发,冷哼一声心里实在不满,“苏族长本事挺大的嘛,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就把所有活儿给做了,一点都不给人留事儿做。” 心虚的人别过头不敢看她,所以苏白那一记眼刀落了空。 “能一个人做的事,又何必多去叨扰。” 哼,海楼懒得和她争,把唤出来的黑色长剑交她手里,看向不远处一脸凝重的邱怀枫,“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人你就自己抓回去吧,我不想管了。” 阿然回头,蹙着眉看了眼苏白,直摇头,“虽然她实力在我之上,而你又在我之下,但是我觉得要不还是我俩去,毕竟人多力量大。”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海楼抱着手臂,一脸冷漠,“族长都没说什么,你就别瞎紧张。” 得,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了不是。 看提剑的人冲上去,海楼彻底冷了脸,躲过阿然手里被豁出口子的剑,“帮我守好人。” 真是的,不肯轻易妥协的人,只有吃了亏才会认识到错误。 第90章 逃命中 阿然紧张地注视着陷入打斗的三人,咬着嘴唇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站得笔直的言书越,一双眼直愣愣望着前面,嘴唇微张,透露着一股不可置信的气息。 她不想当个‘守门人’,她想打架,想狠狠虐一把那个让她花费几个月时间追寻的人,也要让她吃吃长途奔波的苦。 这人就像是闻到味儿的猫,眼看着马上就可以追上了,结果一转眼就又跑了,还真是‘四海为家’啊。 海楼接下邱怀枫朝她刺来的招式,顺势一挑,借势想劈掉她握剑的手,结果她反应很快,手一松把它扔去左手,成功截下苏白朝她后背袭去的长剑。 抬腿一脚踹在肚子上,海楼被迫往后退步,局势一瞬间成了两人的争斗。 苏白实力强可耐力不行,长时间耗下去让她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从一开始的以攻为主变为防守为先,见势不妙,她退回海楼身边。 “麻烦呢。” “呵,我还以为苏大族长不会开口求人。” 海楼嗤笑一声,接过她递来的剑冲上去,看她和邱怀枫打的难舍难分,苏白皱起了眉头。 “她什么时候实力变得这么强了?难道背着我们偷偷练习了?”阿然抱着手臂,撇了下嘴,有些疑惑。 苏白看她一眼,转而朝身后陷入幻象的人看去,目光有了些眷恋还有一些不舍。 “人本来就是个努力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一直甘心屈于人下。” “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阿然白她一眼,丝毫不把她姐姐和族长的身份放在眼里,“什么叫屈于人下,你要不直接抱我的身份算了。是,她和你一样,肯努力,就我一个,懒得没话说。” 第185章 “真的是。” 听她在说自己小话,苏白一巴掌拍她肩上,很重,阿然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能怪我头上。” 啊,是吗?如果没猜中你的意思的话,又怎么会给我这么一巴掌,真是痛死了。 阿然揉着肩膀,看了一眼陷入战局里的两人,暗自下决心也要变强,至少不能被海楼给欺负,要和她打成对手,这样以后就不会怕她。 哈哈,实力强,说话腰杆也可以挺得很直。 她回头,苏白还在看言书越,还是之前的的样子,眼睛鼻子眉毛都在,也看不出个什么别样的花儿。 可能就是在她们彼此眼里,人只会越看越好看。 “有冲动的想法吗?”阿然看她,低头瞧了眼自己沾满草屑的鞋子。 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下,苏白摇头,“不,没有想冲动的想法,也不会有。” 抬手抓了下眉毛,落下的手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阿然问:“为什么?你都劝我去和许归沉见面了,为什么不肯把事情和她讲清楚?” 有时候,能轻松看到别人迈出那一步,可到了自己,腿就像变得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去,哪怕一小步。 可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转身把言书越忘在脑后,苏白还是摇头,“我说了,不会讲,永远都不会讲。” “可是你不会讲,不代表别人也不会说啊,到时她还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就一定非要把她蒙在鼓里吗?” 情绪激动的人没能控制住音量,等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说完了。 阿然气恼地扭头骂了一声,随后望向苏白,“难道一点可能都没有吗?”她就快要放弃了。 “没有 。” 在心里冷笑一声,这短短两个字倒是把所有问题都给回答完了,省去了许多麻烦。 另一把长刀出现在苏白手里,提着刀柄拿给阿然,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朝前努了努嘴,“去帮忙,这可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就这么干看着?” “是是是,我不该这么干看着,谁让你是族长呢。” 被人嘟囔了一句,苏白装作没听见,只说:“别让她有机会抹自己的脖子。” 提起兴趣的人扭了下,握住刀柄,“放心,她不会有这个机会。” 这里时间很快,几乎是刚闭眼天就亮了,他们看不到外面的太阳,只能从守门人那里得知现在的时间。 言书越跟在柳问君身后,脚尖蹬地借着反弹的力,纵身跃过护栏,顺利去到了另一栋楼房的屋顶。 没有停歇,刚落地前面等她的柳问君就又迈开步子,言书越抓紧跟上去。 风呼声还在继续,等到进入了有遮掩的楼里,那些落在脸上像刀子在割的感觉才消失,赶紧趁这个机会揉揉有些僵的脸。 “所以,我们是去找人,而不是在跑酷玩,对吗?柳妈?”跟在后面的言书越问柳问君。 不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们一直在飞檐走壁,从这栋楼穿到另一栋楼,到处都是障碍,她严重怀疑后面是不是还有类似信仰之跃的东西在等她。 脑门挨了一下,言书越捂着头低声哀嚎,柳问君带着她绕弯弯,“瞎说什么,白天它们都出去,走这里自然比较安全,而且它们脑子转的慢,这里障碍多,能拖延一些时间。” 是吗?可怎么感觉连她们自己的时间都被拖延了呢。 突然横在身前的手臂拦住她的去路,言书越被莫名肘击了一下,捂着肚子无声尖叫。 柳问君收回手,替她揉了两下,嘴一张一合在说对不起。 ok,她大度,她要原谅,毕竟也不是故意的。 她抬头,呼吸不由得一紧,走廊尽头站了个怪家伙,垂落的指尖在滴水,眼睛像蒙了一层雾,不停扭动脑袋想听见什么。 抬手指着右边打开的一扇门,示意她往里边走,两人步子迈得很小声,就连呼吸都好像停了。 顺利进到内室,言书越松了口气,问柳问君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说,那是水怪,顾名思义,因水而生,与水为融。 “水怪?”言书越瞪大眼睛,跟在柳问君身后不明白的转圈圈,“所以,是还有其他……额……类型的怪,兽?” 朝窗外探出头,言书越伸手拽住她的衣裳,看她查看左右情况。 “虽然不想让你觉得紧张害怕,可恭喜你,猜对了。”柳问君缩回身子,拍拍她的胳膊,“你要去的地方,恰好就需要穿过火、水、风、土四个区域。” 言书越算是知道了,这可能并不是值得恭喜的礼物,而是注定会遇见的折磨。 开口正要说什么,瞧见突然开始往外爬的柳问君,吓得她差点吼出来,“天呐,柳妈,你在干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控制说话的音量,为的就是避免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 “不要大惊小怪,顺着这个管道爬上去,看到了吗?我们的目标在对面。” 阳光有些刺眼,言书越眯起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对面的楼顶。 还是觉得这是个馊主意,她探出身子看着柳问君慢慢往上爬,顺利去了对面。 正当言书越松了口气,房间里的门突然被撞得砰砰响,回头看去,那个水怪不晓得什么时候听见动静朝这边过来,显然是注意到门里的人。 第186章 “靠。” 暗骂一声,赶紧爬出窗外往上,只差一点,她就被这家伙给抓住了。 那水怪扑出窗户掉了下去,咚的一声也吸引了楼上柳问君的注意。 “啊哈,真不聪明。” 看她又缩回脑袋,言书越小声嘟囔着,手上用力,顺利和她汇合。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老是要在楼顶跑来跳去,那么大一堵墙横在前面,不难过,也就七层楼的高度,跳一跳就过去了。 才怪哟! “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地下或是?”言书越表情很为难,看着那堵墙,落下的手拍着腿,扭头又骂了一句。 她算是要把这段时间的脏话全说出口了。 “要想过去,就只有爬上楼,然后跳过去。”柳问君伸手,做了个小人奔跑起跳然后顺利落地的手势,“所以,还要去救你那个朋友吗?趁现在还有回头路可以走。” “不,不走回头路,决定了的事就要做,不能还没做就开始放弃,我不允许。” 听了她的话,柳问君轻声笑着问:“你对自己的标准已经这么严苛了吗?” 那墙和楼的距离很近,所以只需要抬腿一跳,就能顺利过去。 “老师说,要想能有话语权,首先自己就得有实力,这样才能站稳,才能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注意,才能不被人拽下去。” “所以,对自己要严格。” 柳问君推开门,探头瞧见一路往下的楼梯,脚步落得很轻,“你跟着你老师,有多久了?” “十八年多。”言书越回答。 “她把你教的很好。” “柳妈也是。” 走在前面的人摇头,在否定她的看法,“在那里的孩子终究还是不快乐,会被人嘲笑,会受到白眼,他们或许心地善良,可慢慢的,那些东西也会消失,直到什么也不剩。” “当坏人和好人混在一起,谁又能分辨的出来呢。” 言书越没有注意脚下楼梯高了一截,脚踝轻轻扭了下,没听清她最后说的那话,“你说什么?” “我说,麻烦找上门来了。”柳问君抬头,透过楼梯中间的缝隙,朝上望。 跟着抬头,一滴水将将好落在她额头上,一双灰蒙蒙的眼正从上面往下看来。 “靠。” “要开始逃命咯。” 柳问君虽然年纪比言书越大,可跑的不慢,三两下就跃下一层,言书越赶紧跟上,腿迈得飞起。 听到身后动静,抬头望了眼,那家伙摔倒在地,正在从楼上滚下来。 天呐,这不比跑的快? 顺利跑到街上,看到零星站在远处另外几个水怪,言书越觉得天都塌了。 “哎呀,忘了说了,水怪要比岩人多一些。”柳问君唇边噙着笑,转了步子往右跑。 哈哈,谢谢你啊,真是服了。 第91章 揭露真相 跃过墙洞、攀上高楼,不停闪过城市破败的景象,两人奋力往南边赶去,太阳也从东升慢慢降到了西落,天空映上了好大一片橘红色。 嗓子灌进了好多风,那感觉就像是要裂开了一样,就算是不停咽口水,也不起作用。 站在楼顶往下看,眼里跳动着光亮,言书越沉默的瞧着,它是这座城市唯一一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四周围满了铁栅栏,几座不高的房子紧紧抱在一起,有一块石院坝,接着是往外的路,也是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福利院近在眼前。 经过一路奔波,两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点彩,衣服也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该破的地方早就承受不住裂开线,还再勉强坚持。 风沙沙吹过,言书越重新把头发绑好,低垂在脑后,握紧手里长刀。 “你想干吗?”柳问君拉住她手臂,看她那架势,是要冲上去啊。 言书越同样也是不解,歪了下头,问:“当然是冲上去救人啊,不然还能干嘛?总不能在这儿瞎站着等天黑吧。” “你说对了。” “啊?我说对什么了?”言书越瞪大了眼睛,开始无声尖叫,“不会真的要等到天黑吧。” “不止要等到天黑,还要等到天亮。”柳问君脚踩在天台的石阶上,俯身朝下看去,“我们的据点在岩人的领域,所以今天晚上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 “不是,柳妈。”言书越靠在护栏上,一脸的不置信,“你说真的?没骗我?” 双手一摊,柳问君看她,偏了下头,“你觉得呢?我像是很喜欢说玩笑话的人吗?” 不像,可还是很不甘心,毕竟都走到这儿呢。 “可是为什么啊?眼看着就要到了,为什么不接着往下走?”言书越真是恨,多耽误一秒那不确定就会增加,也就可能会遇见更危险的情况。 眯着眼睛朝前望,右半张脸被橘红染上色,落在护栏上的手感受着指腹下的粗糙质感,“到了晚上,那堵墙的上方会出现一堵类似空气的玩意儿,所以我们过不去,只能等天亮。” “啊!”嘴巴因为惊讶而张大。 伸手,柳问君帮她把下巴扶回去,嘴角微扬起,任凭夜风吹在脸上,“要不你去碰碰?” 看到那透过来的光落在墙面,她还是不相信,准备自己去尝试一下,万一有路可以走呢。 柳问君注视着那道跃过阻拦去到对面的身影,嘴角笑意越来越明显,整个人靠在护栏上,乘着落下来的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影子。 第187章 有些时候,还是只有当自己碰了壁才晓得对方没有说错,只是不甘心没有尝试就放弃,不甘心把存在的可能变成不可能。 她回来了,带着一身颓气,脸色看起来臭臭的。 “找到能走的路了吗?”柳问君问。 “没有。”一屁股坐地上的言书越摇头。 挨着她身边坐下,柳问君抬头望天,今晚的月色比之前亮多了,天空变成了蓝黑色,她想,如果要是有星星就好了。 “那就抓紧时间休息吧,毕竟也奔波一路,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拍了拍她肩膀,落下的手拉紧衣裳,布料牢牢贴着身体,不让风占去一点空隙。 言书越看她眯起眼准备休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就这么坐在地上,等待天亮的到来。 蹭的一下,苏白往后一躲,朝她飞来的长剑刺入地里,身子不小心撞到言书越,眼疾手快的人赶紧把人扶住,抬头朝前看去。 “sorry,不好意思啊。”阿然压住邱怀枫的胳膊,把人按在地上,不晓得从哪儿掏出根扎带,束缚住她的手。 “你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海楼惊讶。其实这东西要是不怕疼的人,用力挣,哪怕是弄的手腕血肉模糊,还是有机会解开。 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阿然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要这么惊讶,说的我好像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抓人嘛,总不能空手就把人压回去啊。是吧,老师?” 邱怀枫没看她,转而把目光落在苏白身上,“他们都说你是最仁慈的一位族长,可不见得当真就是这样,睚眦必报同样也是你的座右铭。” “那又怎样,难道就一定得活成别人眼里的自己才是最满意?别忘了,你同样也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个正直的邱教头。” “睚眦必报这东西,从来都不只是我一人的专属物。” 都是会演戏的骗子,谁又能对谁看的清楚透彻。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一直想把这些事告诉言书越吗?”邱怀枫望她,眼里带着笑,很是挑衅,同时又包含了一抹被疏解的快意。 阿然向邱怀枫看去,她脸上表情写的很明显,就是想让苏白问她,可这又哪是那么容易上套呢。 可她忘了,这人是会自说自话,会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你以为你们的关系还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不会的,等她知道这些事,你,连同你们一起,都会被揭开真面目,到时候,又会上演一出好戏呢。” 她环视一圈,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哪怕被束缚着,也依然笑得很大声。 苏白难得一见的笑了,抱着手臂遥遥望着邱怀枫,她说:“做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说它向你许诺了些什么好处?” “你不用以这样的表情看我,猜到这些不算难事,毕竟,你我算起来无仇无怨。” 既无仇又无怨,那做这些必定有所图,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可不会做,也不屑做。 邱怀枫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可最后成了释然,“我觊觎你的位置,它便以此为筹码,和我达成了一笔交易。” 一直看着言书越的目光转而挪到她身上,海楼蹙了下眉,撑在地里的长剑被她又往下按了几分。 “你不去阻止吗?”她问秩序。 秩序:“阻止什么?阻止她说出那个所谓的交易,没必要,你以为苏白不晓得这些事吗?不会的,她的本事可远比你我想的要大。别忘了,她并不是我选出来。” 而且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她的。 苏白挑眉,继续问她:“什么交易?” 该回答问题的人噤声,眼睛直直的望着她,这里的风从来就没停下,不仅吹乱头发,连同衣裳一起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它让你去保护言书越,对吗?” 见被她晓得,邱怀枫也不藏着,仰了下脖子,一副高傲的姿态,“是,你没猜错,秩序让我去保护她,很简单的一件事。” “那你为什么要动手杀她!”苏白情绪隐隐有些控制不住,垂在一旁的手拽紧成了拳头。 明明是保护,最后却变为了杀戮。 邱怀枫只是看她的眼睛,嘴角微微扬起,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混蛋,那可是一条命啊!” 阿然气不过,拎起她的衣领就是一拳,再想来第二拳,被苏白拦住。 她问:“是因为晓得了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所以你才想要杀她?” “当然,死人能很好的保守住秘密,不过没想到,你会救她。” 海楼看她们,瞧见了苏白脸带寒意、阿然眼里的愤怒、以及邱怀枫有恃无恐的笑。 “所以,从来都不是你想动手杀言书越。” 这一刻,所有的猜疑全部化成灰飘散,从一开始,她选择就做错了。 “嗯哼,你很清楚,如果我动手了,又怎么会帮她把人救回来,我难道是傻的吗?” “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海楼问她。 秩序在她脑子笑,笑得很大声,“因为那些话确实是真的,你们不是无辜的人,也逃不过被收割的命运,知晓秘密的你们,存活下来本身就是错误。” “我是秩序,可我又从来都不是秩序。” 它又不是独一份的存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向来如此。 秩序能做到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可不代表这些事本来就该被看不见,会有人来代替它做这些,毕竟,它的任务可不是在这事儿上。 第188章 想要让一个人消失,那就必须得做出合理化的安排,如果当初它不是一时兴起,也不会有后来这些麻烦。 戏台都搭好了,结果根本没有演员来表演,那就只能做无用功喏。 一拳砸在邱怀枫腹部,力道大的她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吸气,发出嘶嘶声。 微扬着头,邱怀枫看着苏白,嘴边溢出笑声,“你也会动怒啊,族长,我本来以为杀了她能像你邀功,可怎么也没想到您居然会喜欢上一位入梦师。” “我还疑惑为什么秩序大人会让我去保护言书越,原来因为她是您喜欢的人,您说,这算是因果轮回报应吗?” 到了最后,她笑声愈发大了起来,笑得她眼泪花都要出来了。 阿然暗骂了一声,这算哪门的因果,又没种下因,哪里会结出果呢。 听到阿然的骂声,邱怀枫带着一副可怜表情朝她看去,“原来阿然小姐并不知道这事啊,看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阿然弯腰拎起邱怀枫的衣领,可肚子上的痛让她没办法站起来,只能被迫直起腰。 “你什么意思?”阿然冷声质问。 越过她的身体朝苏白看去,邱怀枫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怎么办呢族长,要和阿然小姐说吗?” 靠。 又是一声咒骂,阿然松开她的领子,看人摔倒在地,转身朝苏白走去。 “姐……” “离开隐梦族的执梦卫会成为入梦师。” 苏白朝开口的海楼望去,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仰躺在地上的邱怀枫听到这儿哈哈大笑起来。 阿然猛地一回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嗓子眼在发抖。 “你在说什么啊!” 第92章 崩塌 轰的一声脑子炸开了花,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涌上来,茫然,惊慌,诧异,还有不置信,通通开始包围她。 她像是在听一场故事分享会,希望听到最后一句‘所有故事均为编撰’,可没有,哪怕她一双眼睛在她们俩身上看出了花,也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假的成分。 所以,都是真的。 那感觉,就像是从天劈下一道巨雷,重重砸在她身上,阿然踉跄着步子按住苏白的肩膀,脸上带着难以接受的神情,试图得到一点不一样的答案。 “你们在骗我的,对吗?” 她想扬起一个笑来掩饰波涛汹涌的内心,可最后只是徒劳,能感受到的只有难过。 “你不是说我们作为隐梦族人,要让所有人都遵循天道命运的安排,他们陷入昏迷是命里应有的劫难,不能让他们醒来,防止影响他人的命数,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你还说作为未来的族长,我必须要牢牢记住这点,始终走正道。” 阿然情绪隐隐有些崩溃,眼眶发红,落在苏白肩上的手抓的很用力,“现在你却告诉我,那些死对头,入梦师,里面居然有我们的同伴。” 入梦师和执梦卫天生是不对付的对头,这是上课第一天教头说的第一句话,警告我们要视他们为敌,在梦阵里千万不要心软,见一个杀一个,把他们赶出去。 要是让他们把人救醒,不仅捏碎梦眼的人会受到伤害,而且作为执梦卫的我们也会收到伤害。 每个隐梦族人以成为执梦卫为荣,以驱赶入梦师为职责,他们为之流血、为之受伤,过去所有的努力,现在却像是被炮弹击中的高楼,瞬间倒塌,成了一片废墟。 “你让我们所有人坚持的东西成了笑话。” 阿然往后退,慢慢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 原来,当不明真相的人看着被揭露出来的真相摆在眼前,是会有这样一副反应啊。 如果当时她没有选择把知道的事深埋在心里,选择把这些事讲出来,是不是也不会那么坦然赴死 ,是不是也就有机会保护她呢。 “到现在你都还不明白吗?”两人相对而立,苏白抬眸朝阿然看去,“隐梦族能存在,是因为出现了入梦师,如果没有入梦师,那哪里还有什么隐梦族。” 因果循环的道理,很简单,只因为那个时候,依靠秩序一人的实力就能成功守住梦阵。 当情况发生变化,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有关联的事物都会跟着变,环环相扣,紧密的很。 阿然蹙着眉头,不相信她的话,摇头,“我们的存在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你还在骗我。” “你能理解我说的话。这东西分不出先来后到,它们会一起出现,也会一起灭亡。”苏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原本就不打算让你知道。 ” 不过,好像出现了意外,让事情变得比之前复杂了一些。 阿然笑了,眼角平着没有丝毫动作,隐约透露着一股恨意,“她说的很对,你们想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做那只被你们训得乖巧听话的猫。” “我在你们眼里,从来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意被搬来搬去的棋子……” “你不是一颗被搬弄的棋子。”苏白不礼貌的打断她的话,眉心微蹙,拿出揣在兜里的手,“所有被安排去做入梦师的执梦卫,他们身上肩负着整个隐梦族。你本来就不用知道这件事,因为族长这个位置是你在选择它,而不是它在选择你。” “只有当你选择成为隐梦族族长时,你才有可能知道这些事。” “为什么是有可能,而不是必须知道?”阿然看她,咽了下嗓子,心里复杂的情绪渐渐化为不安。 第189章 苏白说:“我和你说过,作为隐梦族人,我们的任务是驱赶入梦师,这个任务从来都不会变。执梦卫成为入梦师,是特殊时期的特殊产物 。” 那个时期已经过了,这样的事也就不会再发生。 “当我的下一任接手时,不会再有执梦卫去当入梦师的事发生,他们之间的界限会和以前一样,分的很明显。” “为什么?”阿然问她。 “当然是因为会有专门的地方去做专门的事。”风吹落的发丝浮在嘴角,苏白笑了。 “是十三号,对吗?” “是十三号,是我的十三号。”仅仅是她苏白的。 从天黑到天亮,等待的时间特别难熬,言书越不是这个恐惧幻象里的人,没法做到像柳问君那样对环境能那么释然,她害怕,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殒命,害怕再没机会进来。 所以一晚上大多数时间都是醒着,实在熬不住又闭上眼,可没多久又睁开,好在四周都是安全,让人能放点心。 等言书越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光大亮,坐在身旁的人不见了,吓得她赶紧起身。 “别急,小心摔着,这楼摔下去还是挺疼的。” 声音从身后传来,言书越回头,柳问君一半身影落在早出的太阳里,踩着屋沿正从对面跳过来。 “做什么这么急躁躁的,是没看到我,心里紧张?”一巴掌拍在言书越肩膀,看她转了个方向和自己站一起,扭动着手腕。 “柳妈你去干嘛了?” “当然是去查探情况啊,天都亮了,那堵墙已经消失,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走。” 柳问君看她,发现她脸色有些不正常,拧眉手落在她肩上,“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是才睡醒吗?难道做噩梦了?” 言书越摇头,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开始变得虚幻,正在慢慢消失。 “没什么,继续走吧,早些结束早些回去。” 侧头望她一眼,柳问君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往前。 那堵墙消失了,她们俩站在墙头,从上往下俯视那孤零零的建筑,没看到什么东西,连个人花花都没有,只有风在吹。 “柳妈刚才不是去探查了吗?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安全吗?”言书越向后拢着吹乱的头发,又绑了一遍。 柳问君手搭在眉毛处,眯着眼仔细往前看,风吹的那院落里栽的梧桐树晃动着叶子,听不见声儿,可也晓得响的很大。 “看你怎么觉得,反正我觉得是安全的。” 这话很不对劲啊,七了八拐的,有坑。 言书越:“有怪物在里边儿吗?” “可能有。” 言书越:“……”,挠了挠耳朵,很不理解,“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全?”哈哈,真是unbelievable啊。 无语。 接收到对方对自己这及其不靠谱做法的蔑视眼神,柳问君拍了拍她肩膀,嘴角噙着笑,“我话不是还没说完吗,你看你,心急什么,这里也没热豆腐吃。” “ok。”言书越妥协了,摊开手,“你继续,我不打扰。” 柳问君耸肩,指着落座在郊外的福利院,卡了一下大门到院坝的距离,“如你所见,平时这里到处都是怪,零零散散没有几十只也有十几只。” “现在嘛,出现了不一样的情况,一路上干干净净,不安全吗?” “安全。”言书越扶额,“那屋里呢?情况会是什么样?” 又摊开手耸肩,撇了撇嘴,“那谁知道呢?或许有很多,或许一个都没有,怎么样,要赌一把吗?” 强迫躁动的内心安静下来,现在知道的情况就是外面很安全,里面具体怎么样属于未知,如果运气好,能少对付些,当然,如果运气不好,又会陷入一阵鏖战。 抱着手臂的指尖不停敲打,言书越咬着嘴唇,点下头,“只能赌一把。” 不论结果是好是坏,都得赌一把,不然,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看着这七层楼高的墙,言书越挠了下眉毛,“这要怎么下去?” “跳下去。” 很正经的声音,正经到言书越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她,手指着自己,又比了下高度,“柳妈,跳下去会死的。” “我又没说直接就这么跳下去,你想什么呢?” 怪谁呢,说话大喘气,都一把年纪了,还爱这样做,真是一点都不稳重。 取下背上的包,掏出一大捆绳子,这操作给言书越看震惊了,她主动合上自己惊讶的嘴,咽了下嗓子,“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出门在外,这东西得常备,什么叫有备无患,这就是。接着。” 言书越接住她扔来的绳子,左右看了眼,跃回之前的楼顶,把绳子系牢实,用力拉了两下,又跳回去。 “你的枪借我一下。”伸手勾了勾手指。 “你要枪干嘛?打鸟儿啊。” “什么啊。”言书越用一种难言的表情看她,很是嫌弃,跪在地上,用力把枪托往墙壁边缘尖锐的地方撞,“把这里弄平一些,不然等会儿降到一半,咔嚓一下断了,真就成极限运动了。” 竖起大拇指,在她肩上拍了两下,“真聪明,新脑子就是好用哈。” 言书越翻了个白眼,手上不断用力,一下一下敲击着,终于不再是安全隐患。 “走吧,不过你这枪。” 第190章 到底还是硬碰硬,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操作,相互都受了伤。 “没事,修修还能用,你先下,我后跟上。” “为什么不你先下,我感觉你挺强的。”言书越嘟囔一句,握紧尼龙绳使劲拉了拉。 柳问君晃着手指,协调背包和枪的位置,“尊老爱幼,懂滴吧。” “懂,怎么会不懂了,那怎么不说我是幼呢,也不晓得爱护我一下。” 背身站在墙边,手上绕紧绳子,睨了柳问君一眼,“那柳妈帮我看着点儿啊,别把我给摔着。” “好,放心吧。” 往下落的人注意力全在脚上,错过了柳问君一下子就变了的脸色,不时仰头看一下绳子顶部,确认是否安全。 等她顺利降到墙根儿,伸手晃荡绳子示意上面的人下来,结果人确实是下来了,可却是被扔下来的。 第93章 选择困难症 人在受到惊吓的第一时间,往往是脑子率先做出了反应,提醒身体立马上前查看情况,结果手脚是麻木的,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跪倒在地,言书越手足无措的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人,一个劲儿的摇头说不,隐约带着哭腔。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 “能救,一定有法子能救人。” 她伸手想去拿柳问君背上的包,可它被死死压在身下,要想动它就必须先搬动她的身体,这是一招死棋啊。 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柳问君往外吐了口血,全身上下都在痛,她想说话,可声音细若蚊虫,言书越听不见,也没注意她蠕动的嘴唇。 手费力抬起挨了下她的腿,言书越低头看到她手,明白她的意图俯身把耳朵凑近些,听断断续续说着。 “这……没什么,我也已经……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不用难过……你……” 她最后还说了什么,可嘴唇贴着嘴唇,一字一字说的黏糊糊,她没听清。 人消失了,刚才淌了一地的血也跟着不见,除了被压到的草,没人会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 言书越跪在地上好久才重新起身,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也做不出什么表情,转身同时唤出的陌雪顺势划下一刀,那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风兽顿时身首异处,应声倒在地上。 偷袭,就得付出代价。 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言书越一步一步往福利院走去。 屋外确实没有一只怪东西,哪怕是躲藏起来的都没有,言书越站在石院坝中心,抬头望着这几栋挨得劲的建筑,刀身拍打着小腿。 她在思考。 如果按照之前的分析,那么屋里只存在两种情况,要么怪物多的她打不过,要么就是少的轻轻松松能全部解决掉。 可要赌吗? 她在犹豫。 选择一旦做下,就会有一连串的反应,所以‘赌’这件事,从来都不只是会造成单一结果,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毕竟,她可没有重来的机会,失败就真的失败,没有再接再厉这么一说。 抬头看了好几遍,言书越把沉寂在深处的记忆调出来,一点一点慢慢对应上。 希望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才好啊。 收回陌雪,三两步跃上石墙,攀在突出的屋檐上,借力爬上三层高的小楼。 在只有一个人的战斗中,从上往下攻占,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屋顶斜着往下,是类似三角的形状,南边短北边长,上面铺满了瓦片。 爬到合适的位置,言书越朝左右望去,试图寻找合适的地方进去,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有个地方的窗户坏了,锁不起来,可她不记得具体在哪儿。 好在这屋子的结构有够奇怪,每层都会支出一小节,那位置刚好够她踩着歇力,不用一直扒在墙上。 伸手拨弄窗玻璃,她运气不赖,没再去找第三次,掐着时机把窗户推开,翻身跃入那间小屋子,轻声落在地板上。 她记起来了,这里是院长妈妈的办公室,窗户坏了好久都没找人来修,不过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进来,锁不上也就任它锁不上,不求别的,能挡住风就行。 也就在刚好落地的瞬间,门推开了,言书越一激灵,唤出陌雪横在身上,收回想去关窗户的手,警惕的盯着还没现出身形的人。 等她终于看清是谁时,警惕的心一下就松开,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她呢! 柳问君看到在自己办公室的人,嘴上扬着笑,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拇指轻轻擦掉脸上的灰。 “还以为你会和小山去后山看那片果园,没想到你会在这儿。” 言书越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日历,清清楚楚写着二零一七年一月一日,是元旦节。 再朝她看去,还是之前见到的样子,脸上有了皱纹,头发开始变白,从发根慢慢到发尾,穿着她很喜欢的那件灰毛衣,还是高领。 这年她四十四岁,在福利院的第二十二年,也是生命的最后一年。 “怎么了,这么呆呆的看我,我晓得我长的好看,可也用不着这么看我啊。” 柳问君看她一动不动望自己,开口打趣,伸手拉开桌子下的抽屉,取出一个厚本子,埋首在写着什么。 其实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她的账簿,福利院大大小小的开支她都一笔一划记得很清楚。 她说过,人到了一定年纪,记忆会慢慢消退,有时记性会变得不靠谱,哪怕前一秒才做过,也是有可能想不起来,所以得记录,做事得留痕。 第191章 “别在这儿站着了,既然有空就帮我做些事。” 言书越被她推着往外走,走廊里布置上了气球,今天是他们的生日,是她离开福利院后,第十次再回到这个地方。 这样的日子,让人有些忍不住想要怀念。 陌雪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收起来了,言书越绕到她身后,反过来把人推着往前走,脸上带着笑。 “我好不容易能回来一趟,柳妈怎么就老想着让我做这做那呢,应该要爱护未来的花朵。” 走廊是东西向,楼梯在西边的尽头,需要穿过一整条走廊才能下去一楼,偶尔遇上出来的小朋友,柳问君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等人走了才捏紧拳头,耀武扬威的冲她显摆,“你要是不想被我辣手摧花的话,就赶快答应帮我这个忙。” 言书越躲在她身后乐个不停,高出半头的距离让她很轻松就能挟持住柳问君。 “那可不一定哦,说不定是我在辣手摧花哦,快投降吧,院长妈妈。” “真是没大没小。”柳问君笑着说,想伸手去打她,却发现被禁锢着。 “妈!” 这声呼喊让言书越手上力道松开,她回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是蔡佑山,正背着一筐新采摘的砂糖橘,身边一群小孩儿在嘻笑打闹。 反手从背篓里拿出些橘子给孩子们,让他们去别的地方玩,言书越上前帮忙把东西卸下来放地上。 “好久不见啊越姐,怎么样,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他抬手擦额头上的汗,嘴角带着笑看她,很开心。 现在的蔡佑山才二十岁,正读大二,距离成为入梦师还有一段时间。 “你呢,准备待多久?”言书越问她。 元旦,放假的日子,不论在哪儿的人都能得到一点空闲,去忙自己的事。 问到这个,蔡佑山发出一声哀嚎,一脸开心的表情变得颓丧,“我一个学生党,待得了多久,而且又临近考试周,后天就得回去。” 言书越记得蔡佑山是在外地读的大学,算起来路程有些远,时间看起来很紧迫。 “对了,我刚隔老远就看见你们在说话,讲什么呢?我也听听。” 掰开橘瓣儿一人分了点,蔡佑山目光炯炯朝两人看去,亮闪闪的。 “这不是蛋糕做好了吗,想让阿徵帮我去取,既然小山你回来了,就帮忙去取一下,喏,钥匙给你。” “唉,好的,那越姐你就先在这里四处逛逛,等我把蛋糕拿回来再来找你。” 青春洋溢,很有活力的一个人。 言书越看他开车慢慢走远,视线还是紧紧跟着,末了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怎么了,你这次回来情绪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是遇上什么难缠的事了?” 手落在她肩上安抚的揉了两下,柳问君有些担忧的看她,她晓得这孩子性子有些闷,不愿开口,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没事的柳妈,我在想老师给我留的任务呢,你去忙你的吧。” 挥手让柳问君不用管自己,见状也不太好说什么,点了下头就往旁边一栋建筑走。 院坝里那棵梧桐树下有块躺倒的树干,被蔡佑山修整一番现在当凳子用,言书越背身坐在削出的凹槽,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她身上。 目光落在那推开铁门的人身上,他独身一人,总是爱垂着脑袋,明明个子已经长得很高,和其他人比起来却又显得很矮。 福利院里女孩子比男孩子要多得多,这成了一种怪象,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怪,毕竟,历来如此,像是刻在基因里的烙印,一直在走似乎从没停过。 可是,该怎么办呢。 言书越活了三十二个年头,经历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事,可以说是见惯了生死,能让她这么为难的事还真不多见。 手撑着脸颊,一而再再而三的叹气,不得不感叹一句,做选择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慢慢的,太阳不再是从树叶的影子里能窥见,它的半边身子清楚的落在视线里,能很容易就被越瞧见,毕竟那光芒,可是刺眼的很。 目光往前,身后是孩子们的嬉笑声,大的、小的齐聚一堂,难得一见的开心景象。 很久没看到了,自从离开这里后,她日子变得忙活起来,老师经常带着她各地奔波,也见了许多大好河山,可却少了很多乐趣。 好像总是这样,一面想拥有这个,一面又想拥有那个,既要又要的态度,最后却落得什么也要不了。 所以,做选择其实也很简单,不是吗? 撑着膝盖起身,言书越伸了个懒腰,低头瞧见自己一身衣裳弄得脏兮兮,笑了笑,转身往回走。 第94章 最后的晚餐 福利院有提供给客人休息的屋子,这里在半年前重新修缮了一番,言书越以前常睡的那间屋子拆了,和另一间房并在一起当宿舍用。 柳问君手里正忙活着没空,于是叫了个孩子当跑腿,把人带去新布置的房间。 “到了,就是这儿,我们和院长妈妈一起布置的,怎么样言阿姨,好看吗?” 女孩牵着言书越的手把她拉进屋里,整个房间刷成了粉色,颜色不亮甚至有些偏暗,不刺眼,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屋子面积不大,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多个平方,摆了张单人床,有衣柜和书桌,都是小规格,实用又不是很占地方。 第192章 伸手把孩子抱去床上坐着,言书越拉开椅子坐她对面,“那肯定是花了不少时间吧,这可是个大工程呢。” “那可不是,我们和院长妈妈一起努力,都花了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小孩儿很有成就感,头微微仰着,嘴角露出骄傲的笑,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快乐。 这算是有趣童年的一部分吗?应该算吧。 其实一点一滴记录下来的美好,到了某一天再重新翻开,那个时候会不会有些惊讶,为什么以前的自己是这个样子,而现在却是这样。 然后就会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让人变成了这个样子?是生活吗?还是什么无形中有形的东西在影响? 都有。 如果要说的更细致些,那就是选择。 做选择的那个时间点,就像是生物学里的遗传图,没有方形和圆形之间的关系,它就只是一个点,往外四散开许多看不见的线,当下定决心去这一条,线段末尾会出现下一个转折,然后重复,再重复。 变化像是在爬楼梯那样一阶一阶发生的,当回过头望向走过的路时,会发现,想要回去不是循规蹈矩的退一步就行,简单的事经过多数的累加,慢慢、慢慢也就变得难了。 “那院长妈妈有没有夸你们啊。”言书越看她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回想以前的自己要是也这样该多好。 “当然。”小鼻子微微翕动着,一边抬手比划一边说,“院长妈妈还奖励了我们每人一碗银耳汤。” “好喝吗?” “好喝,甜糯糯的。” 看她吧嗒嘴似乎是在回想那绕在舌尖的滋味,言书越在心里叹气,福利院得到的资助不多,平时收入多少靠山后果园来维持,生活不算难可也过得紧巴巴。 柳妈不愿意孩子一直待在这里长大,虽说也算是个小家,要是碰上一些好心人愿意来收养,如果孩子愿意,那么也算能有个好的去处,如果不愿意,院里也能养的活。 可孩子会长大,大人也在慢慢变老,在和别人的接触中,变化也就随之产生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长成好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坏人,性善论和性恶论的争吵时常发生,骨子里有些东西可能穷极一生都改不了。 内里坏了的家伙,还能恢复如初吗? “那都有哪些小伙伴帮忙?” “有好多,不过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有阿南,小易……对了,还有姜非哥哥。” 言书越脸上的笑凝滞了一秒,随后恢复如初,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真棒。好了,阿姨还有事要做,去和小伙伴玩吧,他们还在等你呢。” “好。那言阿姨待会儿见。” “嗯,待会儿见。” 女孩从床上跳下来,冲她挥挥手,拉开门离开屋子。 言书越起身,面对着窗户远眺外面的风景,右下方是铺好的床,床尾被子叠的很整齐,也就只有刚才坐过的地方一副皱巴巴模样。 那孩子提到了一个让言书越不得不在意的人。 又看见他了。 正站在那棵梧桐树下,刘海很长遮住了眼睛,不晓得他有没有瞧见自己,但她确实是瞧见他了。 男孩整个人散发着阴郁的气息,看的言书越直皱眉,落在窗台上的手指尖搭在窗户凹槽上,再怎么迟钝的人也该注意到这样炽热的视线吧。 姜非抬头撞进从上而下望来的视线,像是没瞧见她一样,面上没有任何情绪,黝黑的眼眸像夜晚沉寂的湖水,透露着危险和可怕。 正当言书越以为姜非会就这么一直干望着,他又走了,沿着往外的路独自一人走了。 疑惑的沉下眉毛,所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是吗?如果当时自己能在细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样的结果。 退了几步坐到床上,手撑在身后深吸一口气,睁眼,开始环视四周。 房间很小,所以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打量完。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起这样的心思呢?真是肮脏透顶了。 言书越合拢衣裳躺倒在床上,窗户在头顶的位置,太阳落不进来,可光会,亮得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如果这是最后的欢愉,那就让这样的欢愉来的更强烈一些,至少,能让人想要记一辈子。 疲惫的思绪终于得了停歇,等她再睁眼,是被女孩给叫醒,她摇着言书越的胳膊,声音软糯糯的,很可爱。 “嗯,怎么了?” 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思绪还有些迷糊,眨巴眼扭头望她。 女孩往后退了几步坐到对她来说不算高的木椅,晃悠着双腿歪着头,“院长妈妈让我来叫言阿姨你一起吃饭,佑山哥把蛋糕拿回来了,有这么大一个。” 言书越撑着床沿坐起来,捏了捏眉心,看她手上比划的动作,拎了下嘴角,“很开心?” “当然,过生日唉,谁会不开心呢。”她疑惑的看了言书越一眼,“难道言阿姨过生日的时候不开心吗?” 她的生日在每年的九月十三日。 “开心,怎么会不开心呢。” 过生日本来就该开开心心,适合忘记烦恼的一天,任何不开心的事都要放一放,毕竟,寿星最大啊。 “对吧,我也是这么觉着。” 跟在小女孩身后去了福利院的食堂,很大一间屋子,跨进大门的对面就是打饭的地方,还是东西向,摆满了长桌。 第193章 这里除了寒暑假和节假日,一般都只提供上午和晚上的伙食,毕竟大多数孩子都是读书的年纪,午饭能在学校解决都不会再专程跑一趟。 当然还有些半大点儿的孩子,就跟着大人一起单独做着吃,喂奶的喂奶,吃饭的吃饭,分工明确。 “来了。”柳问君只看她一眼,说了句话,就又继续手上的动作,给这群孩子打饭。 放眼望去,元旦放假回来的人里,年纪最大的是她,最小的也才一岁,那是一个月前才被发现扔在福利院门口的孩子。 听柳妈说过,那么冷的天,只有一层薄薄的被子裹在身上,被狠心的人给抛弃了。 “我能做些什么?”言书越问。 柳问君朝一旁努了努嘴,那里厨房和食堂的连接通道,刘姨正端着大铁盆出来,盆里装着的是才出锅的菜。 “去帮忙把菜端出来,然后打给孩子们。” 这一顿晚餐很丰盛,孩子们都很开心,一个一个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开心到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其实那天,她不在这儿。 因为临时有事,没能赶上这最后一顿晚餐,连同一起的还有送她去车站的蔡佑山,正是因为这样,才避免了这场灾难。 朋友、爱人、亲人,在那场意外里通通丧命,最后活下来和这个福利院有关系的除了她言书越,就只剩蔡佑山了。 命运总爱开玩笑,上一秒还笑着和她说再见的人,再见却是阴阳两隔。 所以那一刻,悔恨占据了顶峰,开始责怪为什么没能发现异常,为什么能让人帮忙的事却因为抹不开情面不拒绝,怪一切能弄到身上的罪名。 可没用,哪怕把所有的所有全部网落到自己,人死了就是死了,永远都不抹不开这个事实。 就像假的永远都是假的,哪怕做的在真,幻象依旧是幻象,只是一种虚无。 “今天过生日,阿徵怎么不进去分块蛋糕尝尝?” 柳问君出现在言书越身后,站在梧桐树下远望的人回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勾起笑。 “柳妈,我的生日改成九月十三了。” “瞧我这记性,可就算不过生日,也可以吃蛋糕,去尝尝吧,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言书越看她,应该没说假话,毕竟嘴角都还留了一点奶油,想来应该不是为了给下一顿饭加餐。 坐在那个木凳子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座,问她,“坐吗?” “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柳问君擦掉嘴角的奶油渍,在她旁边坐下。 “柳妈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觉得幸福或者是开心吗?” 柳问君疑惑的看她,手搭在她肩头,调侃道:“怎么,要和我谈人生啊,才半大点儿孩子,晓得些什么?” “柳妈。”她无奈的唤了声。 她总是这样,说她靠谱吧,又有点不着四六,说她不靠谱呢,事实又不是这样。 撇了下嘴,跟着耸肩手摊开,“这是我自己选的路,那当然是开心,怎么想起问这个?” “那孩子们呢?他们开心吗?”言书越又问。 “你这问题问的,说开心吧,也不是,说不开心吧,又算不着,毕竟我又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能晓得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能看到的,也只是他们想让我看到的,对吧。” 是啊,眼睛能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如果有心想要隐藏的话,就如她说的那样,又不是什么很有本事的人,藏着掖着的事别人不说又有谁知道呢。 “所以,你晓不晓得姜非做的那些事?” “他还在继续?” 看来,她是知道的。 第95章 终结 姜非,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那年他十八岁,在海阳市一家汽车维修店当学徒。 他有个副业,平时靠贩卖‘私人影片’来赚钱。 其实言书越到现在都不明白那孩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那样,好像只用了一天,又好像用了许久,性子就从开朗变得阴郁,从根里坏了。 她离开福利院的时候,姜非才四岁,那个时候的他哭花了一张脸,想让言书越留下。 可决定要走的人,哪里还会回头呢。 那个时候会资助福利院的人,少得可怜,而那些人却把这里看成了‘圣地’,隔三差五就会有孩子走丢,莫名其妙来到大门口。 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又离开吗?不能的,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又有谁能舍得呢, 离开,或许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那个时候的言书越想,毕竟,人活一辈子总得靠一下自己吧。 如果当时换一个选择的结果,会不会又有不一样的答案呢? 可想象出再多的如果,实际也不能怎么样,未来的事,谁又能如此笃定呢。 “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姜非这孩子不是找了份工作嘛,因为工作地方就在这附近不远,所以晚上也就还是在这里休息。” “有天晚上下班回来后他又急匆匆的走了,碰巧又遇上下雨,那房间平时就他一个人住,想说去看看窗户关没关,结果看到他屋里电脑上的视频。” “我一直等到天亮,他都没有回来,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是被人逼的。” 她该相信吗? “然后我让他把这些东西删了,那些设备拆了也被我丢河里去了。” 第194章 “我以为他会改过来了……” 言书越没说话,把揣兜里的东西扔地上,两个伪装好的针孔摄像头,事实在这一刻战胜了想要说的话,柳问君张开的嘴又闭上。 柳问君看着那两东西叹气,不是她不愿去相信,可那毕竟是从福利院出去的孩子,打心底里不想去怀疑,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有些东西本来就不适合产生一点不一样的想法。 “可是他一直想报复你们,想杀了你们,这事你又知道吗?” 她的话像是一记重拳,狠狠敲在柳问君心上,她沉着眉似乎不敢相信从言书越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说…他想杀了我们?”咽了下喉咙,柳问君此时心里还抱有些侥幸,“我们是指?” “福利院的所有人,你,还有孩子们。” 沉默爆发了,柳问君瞳孔猛地张大,震惊从她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接收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瞬间是摇头,开始否认言书越说的话。 她嘴角扯着笑,却又发觉笑有些不合时宜,脸上表情变得怪异的很。 “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不可能的。” “你很清楚,这样的可能性并不低。” 柳问君不说话了,她一双眼睛先是看着言书越,后又垂落在地上,落在膝盖上的手绞作一团,显示出了她内心的纠结。 言书越没理会她此时的内心活动,又继续说:“他十一岁那年,失手打死一个小孩,因为年龄问题,没有被关进去,后面几年,又因为陆陆续续的问题被关进少管所。” “等到十六岁,他不想读书,你说不读书还能怎么办,于是他去打工,又陆续换了好几份工作,现在这个学徒的工作,是他干的时间最久的。” 话停了下来,言书越偏头望向柳问君,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问君没说话,只是看她。 “果然,你是知道的。” 她又怎么会是表面上那样的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呢,独身经营这间福利院,多少还是有些手段,毕竟这个世界对她这样的女性,恶意可是很大呢。 “他有了途径,会来钱,那么自然就不会再想要到处奔波,那怎样才能继续有钱花呢,当然就是靠这东西呐。” 手指了下那扔地上的东西,柳问君看了眼就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来,眉头皱在一起,“常年跟着许小姐到处跑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言书越嘴角勾起笑,“柳妈觉得,我真的是那个言阿徵吗?”挪开踩着黑布的脚,伸手一拽,那罩在人身上的布料慢慢落下。 柳问君看到了被绑在树上的姜非,正用很可怕的眼神望着她们,恶狠狠,就好像想把两人生吞活剥。 “什么意思?” “不,或许这句话应该这样问。”她看向身旁人,“言书越,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你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你的柳妈吗?” “越姐,你在干什么!” 匆匆从车上下来的蔡佑山连门都来不及关,径直冲到两人身边,他看到了那柄刺入柳问君腹部的长刀,穿出身体的刀尖还染着殷红鲜血。 他眼眶瞬间红了,想上前步子却又滞在原地,一双眼满含怒气的盯着言书越,“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啊,言书越。” 气愤瞬间占据他的大脑,这还是为数不多几次被他叫出自己大名。 用了抽出长刀,失了力的身体瘫倒在地,言书越看了眼刀尖红色,在姜非恐慌的眼神里,顺利收掉了他的命。 “你还要继续沉浸在这样的虚幻景象里吗?” 从这人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开始,言书越就知道他是在假装,假装还是以前那个蔡佑山,假装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就好像还能回到过去。 他本来就是这场虚假欢愉的主人公,看穿他的伪装不需要多大本事,这幻想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布置,所以很简单,几乎是一击必中。 “你又知道什么!” 蔡佑山怒吼一声,手里长棍突现,狠狠往她砸去,言书越往右撤步,顺势躲开他的攻势。 抬手棍尾一扫,长刀‘噌’的一声挡住,退了半步身形,猛地向前冲去,一刀劈在棍身上。 又连砍几刀,全被蔡佑山挡住,瞧准机会,棍尾上前横扫,言书越转着身子躲开,拉开距离后,脚上用力,又迎了上去。 棍身往前滑,蔡佑山拉进双手之间距离,或突或刺,接下对面来的招式。 一寸长一寸强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虽不至于节节败退,可也是旗鼓相当。 用力往下一劈,言书越躲开,长棍闷声落地,又是新的一轮攻势,被激怒的蔡佑山武力值蹭蹭往上涨,变得逐渐难对付。 言书越弯腰,躲过他踢来的一脚,双手握住刀柄,刀身落在棍尖,顺势往下几乎是擦着手过去,好在蔡佑山反应快,左手松开的同时右手用力往前送,才没让长棍落地。 棍身扫在地上,瞅准时机往下一砍,蔡佑山被迫松手往后躲开,脱了手的武器躺在地上,孤零零的。 正打斗着,言书越腿失了知觉,被蔡佑山抢了先机,他夺过手里长刀,脚上用力将人踹倒,刀架在她脖子上。 被迫跪倒的人看了眼又开始变得虚幻的手指,心里落下一阵叹息,抬头望着蔡佑山。 “你问我知道什么?” 第195章 “你在害怕、在自责、在内疚,在埋怨自己没有保护好亲人、爱人,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些真的是你的错吗?” 一份错误的情绪报告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所以自然而然也就造就出了一个错误的结果。 要论谁在那场灾难中受到的伤害最重,那么非蔡佑山莫属,亲人、爱人一同离世,打击可谓是要了他半条命。 他没有想到自己就只是回来吃个饭,和孩子们一起过个生日,所要承受的代价那么大。 “给自己加上一些莫名的枷锁,每天都背着那些东西过活,可时间还在继续,日子也还在一天一天往下走,我们往前看看,难道不好吗?” 蔡佑山‘哈哈’两下笑出了声,眼角挂着一滴泪水,“我的日子早就停滞了,越姐,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不知道吗?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言书越比蔡佑山大了四岁,在没有离开福利院的时候,他们可谓是朝夕相处。 福利院的孩子对彼此来说,是哥哥姐姐,也是弟弟妹妹,不是一家人却又像是一家人。 她不得不承认,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存在变化的可能,可大体是一样的,该是什么性子,延伸出去也就是什么性子,大差不差。 所以他藏在骨子里的执拗,言书越知道的清楚明白,差点就没能抓住这要断颈的孤鹤。 “所以,在那次的梦阵里,你不是在害怕,是在期待,对吗?” 殉情从来不是古老的传说,那所谓的情,又怎么可能只是爱情呢,世间情千千万,又不是只有那一种值得如此付出。 “对,越姐你没说错。其实我也试图想走出这个怪诞的圈子,可到头来却发现早就走不出了,人确实应该往前看,可总要有些个例吧。” “饵兽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机会,她们的意识陷入制造的恐惧中,用我们的话来说,□□虽然死了,可灵魂依然存在。” “所以我想去见她们,如果有人想阻拦我,那么我就得把他打趴下。” 言书越动了下腿,压在脖子上的长刀往里靠了几分,擦出了一条细痕。 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她抬头朝蔡佑山看去,“可那些都是假的,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言书越吼出声,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里带了些祈求,“那我们呢,我、北衾、扶音还有阿顺,是不是也变得不重要了?” 蔡佑山不敢看她,撇开头只是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呵,对不起。 四年的相处时间最后却换了一句对不起,人为什么要有那么深的执念呢。 “所以,决定好了,是吗?” “嗯。” 穿过这座恐怖城市,在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桃花源’。 饵兽所制造的恐惧幻想就像是高山,不是孤峰而是群山环绕,它的最终目的是同化,所以肯定会有这样一处让人迷醉的地方。 所以它被叫做‘恐惧’。 恐惧从来都不只是存在于荒诞事物里,美好亦然伴随有害怕,从而产生了恐惧。 时间快要到了。 跪坐在小腿上,言书越抬头望他,“可等你也被这恐惧幻象给同化,你就不会再记得她们了。” 所以,还是留下来吧,至少会一直记得。 蔡佑山摇头,看穿了她的想法,“没关系的越姐,我现在还记得就够了。” 看来,是做出选择了。 刀尖刺破心脏,言书越无力的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听见了,他说:“对不起啊,越姐,这次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呢。” 恐惧幻象对她来说是假的,是不真实的,是轻轻松松就能放弃的,可对蔡佑山来说,不是。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夜的痛苦呻吟和无力嘶吼,漫天大火熊熊燃烧,落到最后什么也没剩下,什么都没了。 没人会是另一个蔡佑山,所以不会有人晓得他内心对再见这件事的渴望有多么强烈,也不会理解为什么想要去追求一个对他们来说虚假的东西。 快乐,不只是面上的快乐才叫快乐,要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才叫快乐。 所以,他要再去追求快乐了 。 可是好可惜啊,没能亲口说声再见。 第96章 真正的真相 海楼抬手接住往后倒的人,跪在地上,抬眼望去,饵兽松开禁锢住的蔡佑山,失了力的身躯倒在地上。 它掀开了眼皮,蛇眸里瞳仁竖起,吐出的蛇信子不停抖动,歪着脑袋想上前。 “快走,她会杀了你的。” 饵兽听懂了海楼的话,抬起身子瞧她,一旁的苏白抬手摸了摸它身上鳞片,脑袋蹭了下她的手,而后遁地逃走。 “你呢,不走吗?”海楼看她。 早先阿然离开的时候,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苏白只是摇摇头,现在海楼又问她,垂眸往下看。 “有些事要说,再等等。” 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吹的罩在身上的长袍猎猎作响,两人就这样等着,直到言书越睁开眼。 她眼神有些呆滞,给人一种似乎瞧不见东西的感觉,可海楼知道不是,她是在难过。 当遇上一件自身无法接受的事,大脑会发出危险警报,防止情绪突然崩溃,它让思绪变得缓慢,随之而来的也有感觉上的迟钝。 第196章 没人说话,抱着言书越的海楼只是低头望她,不时眨一下眼睛,安静的看着。 “言小姐。” 一直沉默着的苏白开口,熟悉的声音让言书越眼神晃动了一下,循声望去,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能瞧见什么。 怒气开始在胸腔积攒,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达阈值,‘啾’的一下像松了线的气球,泄气的只剩下外壳,吧嗒一下咂地上。 她想去怪这个人,怪那些叫护梦人的家伙,可又突然发现,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去怪他们? 是因为他们擅自出现在梦阵里面,还带来了饵兽? 还是因为他们自家人的内讧祸及了他人? 都不是。 归根到底都是‘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在作祟。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系上铃铛的人叫蔡佑山,解开这个铃铛的人也叫蔡佑山,这就是一个必死的循环,谁能破得了这个死局呢。 她从始至终都只能当个旁观者,哪怕身临其境的经历了这一切,旁观者永远都是旁观者,没办法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因为哪怕穿上别人的鞋子,走他走过的路,你还是你,他还是他,变不了,哪谈得上设身处地、换位思考。 言书越拉着海楼起来,虽然看不见脸,她心里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了猜疑,就快要落地发芽。 “苏老板。” 没人否认她这句话,以为会有惊讶,可实际却是淡然,言书越扭头看了眼海楼,嘴角扯出一抹嗤笑。 看来,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了。 她早该怀疑的,不是吗? 没人哪个入梦师能轻易进入护梦威压,除非她是护梦人。 苏白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让她忍不住要去怀疑,她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两个人的声音会一模一样,所以她才会去比较。 她们两人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系,正如她一直怀疑的那样,太熟稔了,这根本就不应该是两个陌生人之间该有的氛围。 茫茫大海里相遇的两个人,在还没说过一句话的情况下,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一见如故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记住了她这个人,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平时的相处模式。 可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二月十日,在梦阵里救了我的人,是你,对吗?” “是我。” 苏白的回答几乎是没有犹豫,快到让海楼有些惊讶,抬眸瞧去,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能问清楚这点,就够了。 言书越绕过苏白,蔡佑山双眸紧闭,仰躺在草地上,看不出丝毫异样,可她知道,回不来了。 他的身形开始慢慢虚化,变得像雾一样,随后开始出现裂痕,碎成一小块一小块,就那么跟着风走了。 步子踉跄着,几乎想要落荒而逃,苏白抓住言书越手腕,阻止了长刀往上的动作。 苏白唤她:“阿徵。” 用力挣开她的手,言书越斜着眼睛瞥她一眼,“其实苏老板和我也没有很熟,所以叫我言书越或是言小姐就够了。” 垂落的指尖抖了下,摊开手,掌心出现一枚红色阵核,言书越明白了她的意图,显然是想把这东西给她。 “不用了,它不是我来这儿的目的,具体该怎么处理,就得劳烦苏老板您自己想办法了。” “它是你们该得的。” 听了这话,不止言书越,就连海楼的眉头都蹙了一下眉,她平时不是会说这话的人啊。 言书越在心底冷笑,什么叫该,什么又叫不该,就因为这东西和一条命挂在一起,那这就是所谓的该得?还是说,这只是她的施舍? “我说了不用,苏老板难道听不懂吗?” 她的怒气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都是不可能的事。 苏白一时之间感到有些无措,嘴唇抿成条直线,她朝海楼看去,对方也只是冲她摇摇头,没有想要这个东西。 都不是圣人,也会被情绪给左右,或许就像她说的一样,这东西本来就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有或没有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任务已经失败了。 翻转手腕藏起阵核,落下手臂,无形中的威压再次制止住言书越抬刀的动作,除了嘴,她哪儿都动不了,像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 “不管言小姐对我是什么态度,但请你相信,十三号永远是入梦师们的十三号。” “嗯,知道了。” 语气很平淡,苏白也不想去猜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叹了一声,临走前望了海楼一眼,摇了摇头。 强加在身上的压力消失,海楼抬手扶住她往后倒的身子,看到她一脸的苍白,来的毫无征兆,一口血吐了出来。 双膝跪地,疲软的身子压在小腿上,指尖在唇上一抹,那鲜艳的颜色有些刺眼。 她扭头望向同自己跪倒在一起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粲然的笑,她说:“你瞒我。” 海楼圈住往下倒的人,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脑子里,一直沉默着的秩序突然出声,发出阵阵感叹。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愣是一点都不告诉她,心肠真是够硬啊。” “你说爱吧,连这些她该知道的事都不说,你说不爱吧,又什么事都紧着她,你们还真是矛盾。” 闭眸倒在怀里的人面色孱弱,紧握成拳的手卸了力松开,得多用力啊,才能让那么平的指甲陷进肉里。 第197章 “你能告诉我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 秩序在她脑子里缄默不语,该回答问题的时候去又在假装沉默。 “就因为这事和她有关,你就觉得该告诉她?若是这样的道理,那么我觉得就更不应该告诉。” “你有句话说的很对,苏白没有第二次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带来的坏处多过好处。” “谁又能保证没有第二个邱怀枫的存在?知道秩序的存在以及执梦卫装作入梦师这事的言书越已经死了,死了六年了。” “当时你愿意和苏白一起,把她剩余的命数一分为二 ,用来救人,把言书越脑子里连同与她相关的记忆一并删除,难道不也是默许不想告诉吗?” 所以她在仅剩的时间里做了很多谋划。 所以她在自以为是的做一些看起来实际上对别人好的事。 因为那个本可以再活很久的人,就快要死了。 她就是个大傻瓜。 如果她可以自私一点,多想着她自己,不把那些与她无关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是不是就可以再活久一点。 “你在读取我的记忆。” 这本该是一件让人很气愤的事,可秩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就好像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你能看到我的记忆,那么礼尚往来,也该让我知道。” 秩序愉快的笑出声,说出的话慢慢从左耳蹦到右耳,“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你很出色,猜的没错,我确实是默认这事,也和你想的一样。” “那个时候我待在苏白身体里,看着两人从陌生走到熟悉,本以为会一直下去,可意外到底还是来了。” “她听见了我和邱怀枫的对话,听到我们谈论关于执梦卫的事。” “言书越是个勇敢的人,知道这事的第一时间居然是跑来质问我,我欣赏她的勇气,所以告诉了她我的身份,却不想被去而复返的邱怀枫听见。” “我警告过她,让她不用管,可没想到她那么忠心,竟然去把人杀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她宁愿死都不愿意把这事告诉苏白,你说,她怀疑过吗?” 海楼低头,怀里的人身形开始慢慢消散,从头到脚,最后一点也没剩。 她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秩序沉默了。 “你问我为什么她宁愿死没有想过要告诉苏白这事,那是因为她答应过苏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要去相信她。” 她很好的把这句话坚持并贯彻到底。 言书越晓得苏白隐梦族族长的身份,手底下发生这些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可是族长啊。 可是她错了。 爱一个人,不是说一定不能怀疑,碰上原则性的问题就应该提出来,而这件事,就触及了那根线,执梦卫和入梦师不能是同一个人。 阿然有句话没说错,本该势同水火的人如果真的彼此相融,这让他们所有人坚持的东西成了笑话。 可说到底都是在猜,言书越不知道苏白对这事到底知不知晓,她不敢去赌,只能把猜测拉到最好的结果,那就是她不知情。 “她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那就是太听话了。” 听话到犯了傻,傻到宁愿自己一个人藏着,也不愿意透露一点。 第97章 爆发争吵 海楼靠坐在椅子上,手边的水已经换了好几杯了,左腿搭在右腿,双手交错落在腹部。 她抬头,目光扫过站在房间里几人脸庞,瞥了眼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端起水杯轻呷一口润嗓子。 床上言书越还没醒,眼眸紧闭昏睡的很安详,手落在被面上,左手扎了针,药液正顺着管子一点一点输送进体内。 房间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海楼垂了下眸子又抬起,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你们在这儿也只能干看着,还不如先回酒店,等人醒了我再通知你们。” “或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顾扶音扭头看她,内心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毕竟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让人出去散步溜达,有点过于乐观。 可转个脑子想想,不乐观一点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最差也只不过是现在这种情况。 医生诊断言书越只是太疲惫,身体吃不消,等休息够了,人自然而然就会醒过来。 人多了围在这里就连空气都变得不流通,看着躺床上的人,糟糕的情绪一直被压抑着,紧紧拉住精神的那根细绳还在苦苦维持。 “说的对啊,北衾姐。”安顺手扶在床尾,踮着脚尖看了眼言书越,扭头朝崔北衾望去,“要不我们还是先走吧,就算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海老大在这儿,会好好照顾老大的。” 顾扶音揉了揉小孩儿脑袋,嘴角微微往上,扯了个笑又落下,转而朝那一脸愧疚神色的人看去。 “北衾,我们回去等,这里有海小姐和医生在,不用担心。” 手轻抓着崔北衾胳膊,垂在腿边的手捏紧又松开,不该固执的人此刻选择了固执,倔强的摇头。 “不,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带着阿顺先回去。” 身后人嘴张开又合上,一声叹息从唇边溢出,低头和安顺望来的眼神对上,轻摇了头。 小孩儿一脸颓色的趴在床尾,撇了下嘴,百无聊赖的开始玩被子,垂着脑袋暗暗瞥了眼海楼。 第198章 把压久了的右腿换出来,鞋跟坠地发出清脆响声,吸引来两人的目光。 “你想为做过的事所带来的结果找点补偿,明明错不在你,充其量也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用感到愧疚。” 那不是一击致命,是温水煮青蛙,是一点一点累积而来,就像大坝里积攒的水,当它变得越来越多最后越过界限,轰隆一声,直接决了堤。 超过一定剂量的东西,哪怕还能坚持,坏掉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 海楼很不礼貌的打断崔北衾的话,少见的冷了脸色,“没有可是,就算你在这儿等到她醒了,就一定能保证到时候你还能说的出来?她又想听?” 呼出一口气,直言揭开她藏在心里的事,“你的心乱了。” 崔北衾抬头,目光直直撞进她望来的眼眸,心里咯噔一下,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被洞悉了。 “是还想继续质问还是给一句安慰,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顾扶音扭头看她,就连安顺也抬起了头,眉头紧蹙,鼻孔微张,都是些不太相信的表情。 都不是亲临者,没人知道到底真正发生了什么,唯一可知道的就是结果,一个不太能让人接受的结果。 “回去吧,这里有我。” 她说完这句就闭口不言,目光落在言书越脸上,逐客令已经下的很明显了。 “那海楼姐,就麻烦你了。” 崔北衾耷拉着肩膀走在第一个出了病房,安顺回望了一眼,顾扶音扶着她的肩膀,慢慢往外走。 房门轻声合上,海楼疲倦的捏了下眉心,深吸一口气,隔了好久才吐出来,她又想起关于昨晚的事。 几乎是刚从梦阵里出来,去而复返的崔北衾推开房门,看到站着的海楼和躺倒在沙发上陷入昏迷的顾扶音。 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是个什么状况,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门就又打开了,进来的是萧其和萧塗。 崔北衾认识他们,算起来两人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儿呢? 微微冲她点了下头,萧其扭头目光落在海楼身上,和萧塗一起唤了声“海总”。 “嗯,把人带走吧。”海楼点头,安排下任务。 “等一下。”他们目标是蔡佑山,崔北衾侧身上前,拦住两人伸手的动作,望了眼闭眸仰躺的人,不理解的问,“海楼姐,你这是做什么?老蔡会醒过来的,就让他在这里不就好了,没必要搬来搬去,这多麻烦。” 海楼掀起眼皮瞧她,看到她眼里透露出的故作坚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呢。 只是在假装罢了,谁又不是呢。 “不麻烦。” 她的情绪很淡,淡到只用了三个字,就把那一大段话给否决了。 其实不需要说什么,无论是轻声安慰,还是重言厉喝,所带来的结果都是一样,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再怎么辩解,结果都依然是那个既定的事实。 多做无用功而已。 萧其和萧塗回头看海楼,在对方点头示意下,想上前把蔡佑山带走,崔北衾依旧拦着他们,倔强的摇头。 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萧其无奈的又看了海楼一眼,朝她使眼色,询问该怎么办。 拍了拍肩膀,两人退回海楼身后,朝前几步拉进和崔北衾的距离,揭掉她蒙在脸上最后的坚强。 “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愚笨,你很聪明,看到他们俩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事情有什么样的结果,你这般做,只是不甘心。” “你、书越、扶音和阿顺,是蔡先生很要好的朋友,相处久了自然不愿见到是这样的结果。” 听着她说的话,崔北衾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说了些什么无关痛痒的话。 “不过,倒不如说你是在怀疑。” “怀疑某人没有尽全力,毕竟在你心里,她的本事可是很强。” “对吗?” 虽没有点名道姓,这可算是说的很透彻了,话里那人是谁她们俩此时心知肚明。 崔北衾没有对这番话进行反驳,只是说了‘我要等到她醒’,便不再多言。 “没必要了。” 海楼偏头,示意萧家两人动手,突然感到颈间一阵寒意,垂眸望去,剑刃落在她肩上,威胁着脆弱的脖颈。 “海总!” “北衾!” 一瞬间房里响起很多人的惊呼,萧其伸手扶住顾扶音踉跄的身子,对方点头致谢,脑子还有些迷糊。 海楼目光追随着她,看她深一脚浅一脚,晃悠悠的去到崔北衾身边。 “把剑放下。”抬手想把她的手按下,可崔北衾使了劲儿,和她比起来,现在的顾扶音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这个词来形容。 “我说了,我要等人醒过来。” 难得一见的硬脾气,顾扶音抿唇,扭头朝海楼看去。 “崔小姐,有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别动刀动枪的,小心见了血。”萧其脸色算不上好看,毕竟自家主子被人威胁着,可她们是朋友,也不至于就此寒了脸,况且往后可还要打交道不是。 反观萧塗,平时寡言少语,一张脸臭得很,现在也是,沉寂的眸子望向崔北衾,没有萧其那么三面玲珑的心,该冷脸就得冷脸。 “你想等谁醒过来,我,还是老蔡?” 第199章 所有人循声望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言书越醒了,一双眸子冷静的让人害怕,此时正环视着屋里的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蔡佑山身上。 没等人回话,她接着说:“不论你等谁,都不用等了。” 迎着崔北衾望来的目光起身,看到她架在海楼脖颈上的剑,抬手拿开,站到她身边,望着对面两人。 “他不会醒过来。” 崔北衾望她,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会的,你在骗我对吗?”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你不用不相信。” “不可能!” 她情绪激动起来,顾扶音拉住崔北衾手臂,阻止她怒火进一步的燃烧。 “什么是不可能?你明明白白看到他被饵兽卷进恐怖幻象里,也清楚知道怎么样才能离开。” “可眼下的结果就是他放弃了,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他不会再醒过来。” 往前踏了一步,海楼伸了只手在言书越身前,防备着她的动作,及时给予反击。 “他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样的选择,你就是在骗我。” 按住她的手腕,看它落回腿边,言书越对崔北衾说:“做出这样的选择和他的性格没有关系,我没骗你,事实就是他选择留在恐惧里,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真的想救他。”崔北衾说。 “崔北衾。”顾扶音罕见的念了她的全名,语气有些重,“你不能这么说。” 拼命忍住的怒气终究还是爆发了,海楼瞧见言书越冷了的脸,静默的站在一旁。 “他是福利院柳妈的儿子,我和他一起长大,我们之间的感情丝毫不比你们的同学情谊差,不只是你们想救他,我也是。” “可我有什么办法,他选择早就做下了,我又能做什么?你只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乐观开朗,可实际上呢?你又知道什么?” 怒气到最后换成了笑,轻声吐了一句“人心隔肚皮,猜不透的”。 “猜的透。” 这句话算是把言书越给气笑了,眼角闪着亮光,她朝前几步,手点在她胸上。 “猜的透?你以为你知道的这些事就是所有事实吗?不是的。” “越队,别说了。”顾扶音开口,试图阻止言书越接着说下去。 言书越只是望了她一眼,现在的局势已经是架在弦上的箭,挺不住了。 “福利院大火发生之前,蔡佑山给了姜非三千二百五十一块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是三千二百五十一块,你要不要猜猜这笔钱后面被用来干什么了?” 崔北衾晓得福利院发生的事,但具体细节从没问过,她不是什么愚笨的人,自然听懂了言书越话里蕴含着别的意味,可她没说话。 猜到她心里知道,言书越也还是把话给说完,当然,不只是说给她一个人听。 “那些涉案工具的价格,加起来的总金额正正好是这么个数目,你或许想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对,没错,这就是一个巧合,可挡不住有心人会胡思乱想,我们不在乎的细节对他来说却是日与夜的煎熬。” 等言书越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那想法像扎了根的大树,牢牢禁锢住了他。 “我能做的,就只是尊重他的选择,哪怕是错的,我也得尊重。” 没再阻拦,他们顺利带走了蔡佑山,虽然意识消散,可身体机能还在坚持,得到这最终的死亡。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会吵醒房子的主人,醒过来的任丛今搀扶着她母亲,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她们或多或少是猜到了发生什么事,所以言书越他们出来时,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 海楼停下脚步,看了任丛今一眼,言书越步子迈的急,似乎是想快点逃离这里。 “任小姐的妹妹应该会顺利醒过来,后面的事就得麻烦你们自己处理,失陪了。” 本是该喜悦的事,可没人能笑得出来,毕竟算是以命换命的事,接受起来还是多少有些困难。 “出事了海总,言小姐晕过去了。” 萧其接住往下倒的人,焦急的喊了声,抬眸寻找,眼里晃着一抹慌张。 强撑的人,终究还是累倒了。 第98章 意外来临 这一觉睡了好久,直到第二天中午她们才收到言书越醒来的消息,真到了这个时候,和海楼说的一样,崔北衾生出了退却的念头。 坐床上的人弯曲着脊背,就连头都是低垂着,目光落在地板上,一副呆傻的模样。 这件事恐怕得要消化很久,对她来说才能勉强做到接受,才能不那么难过。 顾扶音抿唇,握紧牵着安顺的手,已经入夏了,天气炎热起来,房间里空调小声工作着,为她们送来凉爽。 “真的不去看看吗?” 或许只要在劝一劝就能动摇,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崔北衾摇头,整张脸埋在手里,声音有些闷,她说:“不去了,就麻烦你们帮我看看她的情况,有什么事及时通知我就行了。” 作为恋人,顾扶音不能真正对对方的情绪感同身受,只能说是理解,她做不到那个更深层的地步。 对待除爱情外的感情她看的很淡,那就像是维系着一场关系里看不见的一根细纱,看不见的东西断了也就断了。 她像是个通过程序精密控制的机器人,超过区间范围内的感情值对她来说,等同于虚无,等同于不拥有。 第200章 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感性永远撼动不了理性的地位。 “好。” 错愕的人抬头,有些懵的看她,拧了下眉,“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被问问题的顾扶音没有丝毫慌张,坦言说出自己的感受,“对,我没有像你这样对待感情如此波动的情绪,所有事在我看来只要能够接受,就会接受,不会让我慌了神。” “事情从发生到落幕,造成的结果让人只能有这么一个选择,过多情感的宣泄只是徒劳,多生烦恼而已。” 被这番言论震惊到的人有些呆滞的看她,崔北衾直起腰,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最后摇摇头,挥手让她走。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有时候让人感到欣喜,有时候又让人感到疲累,顾扶音就像是个被剥夺了七情六欲的人,所有想说的话最后化为了心疼。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存在情感,如果失去这些,那和机器人又有什么分别呢,所有人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行走的符号,没有远近亲疏,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儿。 会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会受到别人的排挤,在当下的生活里,无论是谁都讨厌异类,因为没人晓得这个不合群的人会不会带来伤害,会不会是什么潜在的危险分子。 能做到不危险的最好做法那就是融入这个生活的大圈子,就算是包装打扮,也要进来。 “那北衾姐有什么也记得和我们打电话,别一个人闷着。” 安顺被顾扶音牵着往外走,临到要出门了回头望一眼,留了句话。 “嗯,好。” 门重新合上,抬手拔掉房卡,整个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一片,她走出窗边,俯视着往下的街景。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消失而停滞不前,时间永远都是进行时,没有启动和关闭的按钮,它从一开始存在就一直在流动,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停下。 所以,还是得继续往前走啊。 等两人赶到医院时,病房里就只有言书越一个人,正安静的坐那儿瞧着窗外,外面是一地的炎热,和房间里凉爽搭成了奇怪的组合。 “来了。” 只看了两人一眼,浅浅打了声招呼就又扭头看着窗外,八月份的天气,外面热的可怕,刺目的光从对面建筑物上反射回来,亮的人睁不开眼。 “嗯,身体好些了吗?” 顾扶音拉起一旁的椅子坐到床边,安顺挑了个床尾的空地抬头瞅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看到只有她们两个人,言书越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顺着她的话点头,“嗯,好多了,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晓得她说的是任家的事,顾扶音也点头,放在腿上的手按着膝盖,“任小姐让我帮忙传达她的谢意,说是辛苦越队你帮她把妹妹唤醒,这是这次行动的酬金。” 眼眸跳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手上递来的一个信封,鼓囊囊的,不用想都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言书越皱眉,掀起眼皮对上顾扶音望来的眼眸,她摇头,“拿回去吧,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顾扶音嘴唇微张,面上表情带了些惊讶,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也懂,可是很奇怪啊。 “既然不是越队你们做的,那任二是怎么醒过来的。” 没有正面回答,言书越反倒是问了个问题:“你想知道我在梦阵里都遇到了什么吗?” 事物是具有普遍联系的,她既然这么说,那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有些答案可以从这里面找到。 “想,那老大你快些讲出来嘛。” 坐在床尾的安顺往前挪了下位置,拉住言书越的手,小手塞在大手里,被握的牢牢实实。 那并不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去,所以言书越一字一句讲了出来,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事,全部没有一丝隐瞒。 他们的怀疑来的很准,事实证明这可以算的上是一个圈套,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可已经确定了,主人翁就是言书越。 “所以,准确的来说是护梦人捏碎了梦眼?”顾扶音不相信。 虽然并没有怎么接触过他们,可也知道护梦人的职责是守护梦阵的存在,入梦师是他们的敌人,更不用捏碎梦眼这种与职责相冲的事。 “虽然是很不合常理,可真就如你说听,最后那颗梦眼被护梦人给捏碎有很大可能。” 那个东西最后出现在苏白手里,如果没有别的入梦师入梦,那自然而然就只有她有这个可能把梦眼给捏碎。 想要清楚明白这个问题,那就得往更深一层的东西去思考,那就是言书越和苏白的关系。 正如她所说,苏白是有意想把梦眼给言书越,只不过拒绝了她的好意。 一方是护梦人,一方又是入梦师,怎么看都是不对付的关系,那为什么还要想把梦眼给对方呢。 顾扶音重新看回去,目光落在言书越脸上,好久没见过她这样没血色、不健康的脸,“越队和苏老板之前认识?” 这话言书越听起来很熟悉,她不记得有没有人问过,反之就是觉得很熟悉。 她摇头,从两人认识开始再往前倒数三十二年,那片记忆海里没有一点关于这人的消息,一丁点哪怕是打了个照面的记忆都没有。 所以很明显,她们根本就不认识,更谈不上是什么深交好友。 “那她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亏欠?”顾扶音理智的大脑开始犯糊涂。两人的关系就这样明明白白放台面上,简简单单,远没有到要相互亏欠的地步。 第201章 “不晓得,但你想知道究竟是谁唤醒了任念休,那我就把这个有功之人告诉你,别的,我也不知道。” 许久之前的猜测又重新浮现,顾扶音问:“那许夫人呢,她有没有可能认识苏老板?”她开始刨根问底,想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这或许是仅剩的一种可能性,她始终坚信,人很少能为其他人做什么事,哪怕他们多么聪明,能力多么强大,都是无能为力的。 唯一架在两者之间的桥梁就是关系,肯定有什么是他们忽略了的东西。 “其实你没发现吗,就算知道苏白这么做的动机,又有什么用呢?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人已经醒过来了,你在追究下去也只是无意义的事。” “不是吗?” 难得聪明的人却在这时犯了糊涂,言书越好笑着摇头,她生活在一个没有情感的家庭里,最先能接触的亲情、友情,像是碰上□□的陶瓷,慢慢被溶解掉,注定与她无缘。 可好在有了改变,顾扶音不再像是个冰冷的机器人,她再慢慢学会去爱、去接受,只是时间才刚刚开始,还有很长一段路在等着她。 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过了好久顾扶音才开口,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以后呢,你还会打算再当入梦师吗?” 言书越嘴角扬起一丝笑,在她苍白的脸色映照下,显得有些耀眼,眸子里闪着流光,看的人心里止不住的晃。 “当然,我说过,入梦师这行手艺还会传很久。” 坐着一直安静的安顺欢腾起来,从床上跳下来,高兴的挥舞着手,一巴掌拍在言书越伸出的手,达成了友好见解。 “欧,欧,还会传很久,好棒。”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老大最厉害的徒弟的,欧耶。” 她的大笑萦绕在病房里,充斥着耳膜,听得清楚,听得明白。 大人和小孩是不同的,造就这份不同的是年龄、是阅历、是一切他们还没来得及接触的东西。 人忙着长大,忽略了沿途走来的风景,等到长大后,却又试图想回到过去,想抓住那一份安逸美好。 这独一份的东西,谁又不想要呢。 “那我们……” 话还没说完,门猛地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海楼急匆匆的赶回来,脸上表情很难看,扫了一圈目光落在言书越身上。 咽了下嗓子,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就听她说:“出事了。” 很少见她如此急躁的样子,言书越拧了下眉,刚要开口询问,恰好应着她的话,她搁柜子上的手机传来响动,落在海楼身上的视线又挪了个方向。 扭头望去,看到来电显示,言书越心里咯噔一下,是个不常联系的号码。 第99章 回程路上 接到顾扶音电话时,崔北衾在街上游荡,大中午的太阳落在身上晒得人很难受,可她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消息,崔北衾承认被震惊到了,她不相信的重复一遍,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 来不及回去收拾行李,挂断电话后又给酒店拨去,麻烦他们把东西快递过去,打了车赶去和大部队汇合。 从来乌回澜崖的飞机还要等很久才能起飞,把时间加在一起算了算,所有又选择坐高铁回去。 乘务人员来了一次后就把门关上,车厢里就她们五人,氛围很安静,安静到让人心里有些不安宁。 小孩儿扭头朝窗外看去,一闪而过的绿色和金黄色交织在一起,幸好是背光面,不要那太阳射的人眼睛都要瞎了。 相比较下来,几位大人各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的样子让人不敢去打扰,只能安静的看着。 “越姐,对不起。” 崔北衾开口,说话声音很小,却在安静空间里被人听得清清楚楚。 言书越抬头望她,脸上带着笑,头靠在椅背上,问她:“为什么要道歉?” 嘴抿成直线,瞥了眼前面,顺着她视线望过去,海楼瞧见站在车厢连接处的工作人员,拍了拍言书越的手,轻声说了什么,和崔北衾换了个位置。 这人屁股刚落下,就一把抓住言书越放在扶手上的手,双手紧握,很虔诚的模样。 “对不起,越姐,我昨天晚上不该那样说你,在我不知道事情原本面貌的情况下就怀疑你,是我错了。” 注意到对方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崔北衾心里咯噔一下,手落在膝盖上,不安的来回摩挲。 其实不接受也没关系,他们相处了那么多年,自己一下子就把怀疑的话说出来,一点信任都没给,是该难过的。 “嗯,这个道歉我接受了。” “嗯?”崔北衾扭头望她。 “怎么?听到这话让你很惊讶啊。”言书越笑着问她,眉眼弯弯,哪怕脸上带着病色,也丝毫不影响她给人的印象。 让人第一眼见到她就想去信任,满满的依赖感,也不晓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不怀疑别的居然回去怀疑她。 崔北衾摇头,她说:“我以为你会生气,会从此不再理我。”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难道我平时给你的印象就是这样子的?这么的……额……不近人情?”她开始在话语里调侃自己。 邻座的人拧眉,抬手挠了挠眉毛,嗫嚅着嘴说:“也不是说不近人情,这个词太贬义了。就是觉得你该不理我,毕竟这事搁别人身上,都可以算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第202章 “还不至于,没到那个地步。”言书越趁她手上力道松了些,赶忙把手扯出来,交扣落在腹部,“我理解你的愤怒,正如我也很愤怒一样。有了不好的情绪是该发泄,可还是要学会思考后果。” “道歉有时候解决不了问题,你不能期望别人事事都去原谅你,就像你也不能事事都原谅别人。” 崔北衾安静的听着,不敢直视望来的眼睛,只是在她话语的间隙里点头,认可她的说法给予肯定。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趁着这个时间问清楚吧。”不然也不晓得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晓得。 抬头目光撞进她恍若洞察一切的视线里,崔北衾心里一惊,其实早该知道,相处久了的人,对彼此的了解没有十也有□□,想要了解这些只是一个花费时间的过程。 过道旁的两人也在低声交谈着什么,摊开的本子上写了很多字,圈圈绕绕有些看不清,暗自撇了下嘴,转回脑袋。 “我能问吗?”不合时宜的小心翼翼逗人发笑。 言书越睨了眼对面两人,和海楼望来的视线对上,嘴角勾起了笑,偏了下头,“当然可以。” 犹豫着唇抿了起来,崔北衾摩挲膝盖的手开始变成了敲击,指头一下一下,频率很规律。 “那你能把遇到的事讲给我听听吗?”或许可以问的不那么直接,变得委婉一点有时可能好一些。 于是,故事又再次讲了出来,这次的听众只有一位,但她听得很仔细,比之前两位还要认真。 “……姑且将那里称为幸存者基地,里面生活着全是被恐惧同化的人。” “所以是先遇到了柳院长,然后柳院长带着越姐你去找的老蔡?” “嗯,恐惧把我放到了城北,距离我要去的地方得跨过一整个城市,而且和她比起来,我对这个地方一点都不了解。” 她继续,没有绘声绘色的描述,只有平淡的叙述,一本一眼把过去发生的事再还原出来。 “……我进到福利院地界,见到柳妈的第一眼就明白过来,老蔡到底想要什么。” “饵兽还原了他的恐惧,恐惧深处是他一直眷念着的东西,所以他见到了柳妈、他的爱人以及一切他心有愧疚的人。” 崔北衾拧眉,手落在扶手上,“那那个叫姜非的孩子呢?也是他有所眷念的人?” “不是,那个叫姜非的孩子,就是福利院纵火案的凶手。”言书越摇头,点破他的身份,“老蔡恨他、怨他,其实更多是对自己的埋怨,埋怨当初自己的不仔细,才让事情有机会变成那个样子。” “那孩子不是才十八岁吗?怎么就成了纵火犯?”崔北衾感到诧异。 “很惊讶,对吧。”言书越瞧她一眼,“其实和这事一样,在柳妈得知他做的事时也很惊讶,她不相信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居然会是这样的性子,所以第一次发现,她选择了纵容。” “可不是什么都能有三次机会,怨恨早在很久以前就种下了,这事的发生只是一个契机。” “我们谁都不会晓得他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或许还很小,或许是在读书的时候,或许不是,可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纵火案结束了。” 其实不只是父母,孩子生活的环境也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影响,好的、坏的一起存在着。 只是很不幸的,姜非长成了一个坏孩子。 福利院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福利院,那是一个大家庭,是幸福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在大众的认知里,好像出生就决定了这个人后续的一切,所以对孩子们来说,生活在福利院有时候是他们痛苦的来源。 好在战胜痛苦的人很多,可也不乏有人陷入泥潭太久已经走不出来,在他们身上,生活得靠自己。 “而且年龄,从来都不是评判一个人善与恶的标准,不是因为年纪小就不会做这样的事,被报道的,不被报道的,每天都在发生一些因为年纪而让人震惊的事。” 崔北衾望了眼窗外,一瞬间的绿色被黑色取代,玻璃上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脸,“可这些都是幻象,他也知道不是吗?” “你说的对,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象,所以才会想要沉溺在其中。” “对他来说,幻象意味着不会消失,意味着她们成了永恒,存在的唯一变数就是意识的同化,这会让他忘记过去的一切。” 她有些急了,身子微微朝她倾斜,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越姐你不是把幻象打破了吗?” “我是打破了幻象,可在那之前他的意识就已经被同化了。” “可是,为什么啊?”崔北衾不理解。 其实,如果她冷静下来把事情串联起来就很容易晓得为什么。 “因为他见到了存在于恐惧里的柳问君和施临。”一个是他的亲人,一个是他的爱人。 当年的纵火案,虽然是全员死亡,可时间不一样,有幸存者,可他们没能坚持到最后。 柳问君和施临陷入了昏迷,很不巧言书越在梦阵里也遇到了饵兽,可就是那么巧,不止遇到了一次。 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进入恐惧幻象,遇到饵兽的时候,要找的那人早已经陷进去了,所以无论拿不拿得到梦眼,人最后都醒不了。 所以,这成了一局死棋,终究是无解。 “那她们不也是假的吗?” 第203章 “不,她们不是。被恐惧同化后,她们成了恐惧的一部分,换句话来说,在那里,她们能一直存在,是为永恒。” “可你不是说他会忘记吗?” “是会忘记,可也存在想起来的可能性,不是吗?” 崔北衾张嘴,耷拉着肩膀,泄气了,“可这不就是在赌一个看不见的结果吗?” “他就是在赌那个看不见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实对他的吸引力远没有幻象里来的多。 失望和渴望交织在一起,最后渴望占领了高地,让他做下了最后的决定。 “接下来要讲的事可能和老蔡没有关系,你还要继续听吗?”言书越看她脸上隐隐有了再次崩溃的征兆,意识到接下来的事可能会再次造成冲突,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她的话吸引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坐在里侧的顾扶音冲言书越摇头,得到的也只是对方一个微笑。 目光落在海楼脸上,她是如此的淡然,似乎言书越说与不说对她带来的影响都不大。 可事实往往不是这样的。 视线慢慢从小桌板挪到言书越脸上,崔北衾问:“可以一言以蔽之吗?” 言书越笑道:“当然可以。” “那你说吧。” “越队!”顾扶音声音来的很快,试图阻止言书越继续说下去,可也只是徒劳。 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海楼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冲她摇摇头,没能看到言书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海楼和苏白是护梦人。” 一时之间震惊战胜了难过,脑子像是被重锤敲过,嗡嗡声不停绕在耳边。 “你说什么!” 第100章 接受离别 直到到达目的地,崔北衾都还没缓过神来,顾扶音牵着她迈上阶梯进入客厅,就像是牵了个木偶人。 她俩走在最后,之前离开了五人,现在回来的也是五人,好像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院子里停了辆车,之前没见过的车牌号,车身上落了好多树叶,看样子是停了好久,至少不是和她们一样才来。 刚迈上台阶就又听见引擎声,言书越回头,瞧见驶来的汽车,觑着眼瞧清楚车牌号,拧了下眉。 等人走近了她才出声打招呼,“单律师。” “言小姐。”朝她走来的人点头,回握住她伸出的手。 单往,杭诚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许归沉请来的律师,很久之间见过一面,上次是来处理遗嘱的事。 这次恐怕也是来处理同样的事。 罗姨一直等在门口,脸上可以用愁云遍布来形容,她明明没有许归沉年纪大,可看起来比她还有老上一些。 “小姐……”电话里没讲清楚的事,她想趁现在说个明白,看到言书越抬起的手,止住了话头。 “先带客人进去歇歇,有什么等会儿再说。” 一时失了礼数的罗姨敛下神情,把人带进客厅,言书越被海楼拉住手腕,两人还站在门口。 “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说?”言书越瞥了眼屋内,客厅的位置刚好在视线盲区,瞧不见是个什么情况。 海楼伸手指着那停在院子里的车,说道:“我认识这车的主人。” 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言书越脸上是淡然的表情,海楼抿着唇,是啊,她是很聪明的,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呢。 “你说认识的那个人,是阿然小姐,对吗?” 果然还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扭头望她,话语里有些怅然,“早就猜到了?” 言书越摇头,否认了她的话,“没有,我只是猜到了这车是阿然小姐的,至于你和她的关系……能容许我问几个问题吗?” “嗯,可以。” 迎着她望来的目光,言书越问:“那天在那家川菜馆,其实是有个人来找过你,对吗?” 手捏成拳头,那么远的事她都还记得。海楼点头,“对,是有个人来找过我。” 这样的猜测是不合理、不遵循逻辑的,就像是突然来的一阵风,吹开了遮在桌上的白布,而刚好布下面藏着的东西连成了一股线。 恰好,那线给了言书越一点由头,所以她问了出来。 “那个人是阿然小姐吗?” 两者之间没有丝毫算得上联系的证据,可听着言书越的话,哪怕她说不是对方也会相信,可她还是承认了下来。 “对,是她。” 原来,那个隔着窗玻璃冲自己挑衅一笑的人,就是阿然,老师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喉头竟然有些哽咽,那股紧绷的感觉让她没能把一句话说完整,“那,那她也是……一名,护梦人吗?” 身旁的人躲开她望去的目光,海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问她:“很想知道这事吗?” 如果哪怕有一点点的不想,都请拒绝,请说出来。 有时候,人会恨自己不合时宜的聪明,所以当言书越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就一切都明白了。 欺瞒,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一直都陪伴着她。 “不想,一点都不想。” 哪怕答案已经确定,只要她还没听到,一切都还有辩驳的余地,还能否认,还能生活在人为的假象里。 她进去了,海楼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抬头望了眼天,脑子里想起秩序的声音。 第204章 它总是喜欢看热闹,每逢这个时候都会出来拉踩一脚,就好像这是必要的一个环节。 “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只你们,原来她许归沉也在骗人,还真是蛇鼠一窝啊。” 什么糟糕的形容词。海楼冷了脸,话语却是在调侃,“如果不会说话可以把嘴捐了,你我现在也算一体,既然像你说的,那么你是哪只蛇,又是哪只鼠?” 秩序思考起来,唇边发出的声音让海楼陷入沉默,她倒是没想过这家伙还真的会想说出个所以然。 “你要听吗?” 说话声又从左耳跑到了右耳,弄的海楼有些烦躁,脑子一个劲儿的嗡嗡响。 “不听。” 她的拒绝并没有成功制止秩序的话,而它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圆其说从来都不会缺席,它这么问纯粹是想捉弄人。 “啊,你说你想听?那我就说说吧。”它话里带着笑,听起来很开心,“我还真就想去一个很适合的词,叫胆小如鼠,怎么样,合适吧。” 它像是要得到夸奖的孩子,不,应该用猫来形容更合适,毕竟傲娇这东西,人家打小就有。 海楼不再理会那在脑子里疯狂输出的家伙,转身朝屋里走去,不出意外,气氛有些紧张。 客厅划分出来三派,还真是做到了泾渭分明,独身一人的阿然正端着花茶小啜一口,瞧见进来的人眯眼冲她笑起来。 接二连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若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言书越没在这里,沙发上的人也只是安静的坐着,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就是觉得莫名有些焦灼。 放下手里茶杯,觑了眼正一脸敌意看她的崔北衾,扭头目光落在海楼身上,问她:“你都和她们讲清楚了?” 她没有了在梦阵里的那般声嘶力竭的情绪,一切都变的很淡然,事情发生到现在,海楼还没有了解过这人的状态,不晓得眼前这景象,是假装出来还是真就这样。 “讲什么清楚?”海楼反问她。 席间几人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挪来挪去,作为‘普通人’的单往抿唇,目光一直望着落地窗外那块太阳留下的斑痕,想着会是经过什么东西反射下来。 阿然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人还会和她绕弯弯,睨了眼坐在一起的三人,嘴角噙了丝笑,心里却是恶劣的想法。 “当然是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啊。” 探寻的目光停滞住,单往放在公文包的手指动了下,出言打断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两位,我有些东西忘在车上了,容我去取一下。” “请便。” 涉及身份什么的话题,自然是很神秘的东西,秉持着作为一个外来人的自觉,单往顺利离开了充满火药味的客厅。 顾扶音手一直按着崔北衾的肩膀,两人之间坐着安顺,对这样的氛围感到很迷惑,可也晓得不是开口的场合,只是安静的看着。 “你、我护梦人的身份,她们都知道。” 嘴角的笑消失,阿然直直望进她试探来的眼眸,心里冷笑一声,这人还真是惯会玩文字游戏。 “哦,是吗?可为什么这位小姐脸上一副并不知情的样子?” 她说的是崔北衾,海楼提了下眉尾,转眸看去,和她往来的眼睛对上,耸耸肩,无畏道:“那现在知道也无妨,不是吗?”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现在的气氛,那就是安静如鸡。 安顺看着左右缄默不语的几人,站着的海楼脸上是类似桀骜的戏谑表情,一时有些愕然,抓了抓脸目光落在阿然身上。 她先是撇了下嘴,随后恢复一脸淡然,靠倒在沙发上,就这么和海楼对望,难道是想在目光的对峙中分出个胜负? 谁知道呢。 身边的两人倒是没那么剑拔弩张,崔北衾收回敌意,垂眸望着自己的手,而顾扶音呢,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 那个出去的律师阿姨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可总不能就这样让氛围僵持下去啊,怪那啥的。 “海姐姐。” 小孩儿的称呼唤来海楼的目光,敛上不那么友好的神色,轻声问:“怎么了?” 阿然手指抵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两人说话,不晓得在想什么,总之眉头一会儿皱一会儿松的,不晓得还以为搁这儿变脸。 “老大去二楼看她老师去了,她说等你进来让你去二楼找她。” 这迟来的消息很好的打断了那股尴尬的氛围,海楼转了下眼,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我上去找她,要是有什么事就上来叫我们。” “嗯。” 那氛围倒是消失了,可安静下来也算得上难熬,可比之前好多了,紧着的心也松了下来。 迈着台阶上了二楼,这里她没来过,对环境的陌生让她站在二楼左右看,听见了动静,转身朝后看去,刚好瞧见言书越现身在走廊,隔了好远的距离一直望着她。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望着,气氛就这样慢慢荡开,海楼把手背在身后,嘴角噙着笑,她说:“是来接我的吗?” 她脸上那抹笑还真是容易让人陶醉,言书越慢慢向她靠近,等走近了才瞧见对方脸上好像是有哭过的痕迹,脸上的笑坚持不住了。 “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儿呢?”也不是个爱哭的性子啊,怎么就让它落下来了呢。 一个怀抱紧紧将人抱住,言书越声音开始哽咽,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怎么办啊,我没法子呢,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我……”她有些说不下去,可声音还是再继续,“我好像救不回她了。” 第205章 她哭的很克制,如果不是耳边变换了的呼吸,就连她也不知道这人在哭。 迟疑着的手最终还是落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我们自己都没办法做到能一直陪在一个人身边,怎么能以这样的条件去强求别人呢。” “更何况,你不是早有猜测了吗?” 人的命只有一条,在早些时候她陷入了昏迷,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的许归沉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后来她醒了,就像是借了一条命来活,这东西最后的走向没人知道,如果运气好,能一直活到老,运气不好那就会生很多磨难。 最大的磨难是类似死亡,没有苏醒的可能,可也不会就那么死去,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让身体自己老去。 “梦眼被苏白拿走,相当于是在她那里借了日子来活,你心里其实很明白,苏白死,你的老师也会死。” 现在许归沉陷入昏睡,那自然苏白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人的状况那么糟糕言书越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 在言书越眼里,许归沉怎么可能就只是老师的身份呢,早就成家人了,哪有那么轻易放得下。 天空积满了乌云,这场名叫离别的雨,还要下很久很久。 第101章 无梦亦无忧 言书越带着海楼进了房间,许归沉安静的躺在床上,手背上扎了针,正安静的给她输送营养液。 罗姨一脸的愁容,没一会儿就是一两声叹息,听的人心里也不是滋味,难受的紧。 像许归沉这种从梦阵里被救出来过一次的人,再次陷入昏迷后,不会再产生梦阵,这被他们称为无梦状态。 没有一丝一毫的拯救可能,说白了就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海楼扭头看了一眼,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握紧和她交扣的手,拇指摩挲着手背。 转而将目光落在罗姨身上,试图追寻事情的真相,“你家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她得到的情报是许归沉出事,可具体因为什么还没查清,不过想来没有人会比面前这人知道的更清楚。 又是一声叹息,罗姨一直望着许归沉,偶尔暗暗瞥一眼抿唇一言不发的言书越,手搅在一起。 “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和往常一样去书房叫夫人吃午餐,可我喊了好几次都没得到回复,等我进来就发现夫人就躺在地上,怎么也叫不醒。” 眉头因为疑惑而拧在一起,可明显有不对的地方,“那阿然小姐呢,她怎么会在这儿?” 从梦阵出来之后,她还以为阿然会出去躲些日子,着实没想到会在这儿再遇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也就是合情不合理。 “那是夫人让我联系的。” “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海楼沉吟片刻后,问了个很私人的问题,“你晓得你家夫人和阿然聊了些什么吗?” 清楚看到对方面上闪过的犹豫表情,心里有些惊讶,随后听她说:“晓得,阿然小姐和夫人谈话时,我就在旁边。” “那她们聊了什么?”沉默的言书越开口,接上海楼之前的询问。 如果能有第三人在场,那肯定不是什么谈得上秘密的话题,毕竟就像宝藏一样,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言书越脸上,海楼疑惑望去,不明白她犹豫是出于什么原因。 “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那我就先去外面等等。” 海楼以为是注意到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言说,可不是,罗姨拦住了她的步子,摇头,转而问言书越:“小姐是知道夫人以前的身份了,对吗?” “嗯,她以前是护梦人。” 知道阿然的身份后,其实也不能猜出许归沉以前是做什么的,毕竟关系摆在那儿,就算是要断了,也是有过联系,想知道是很简单的事。 不晓得是叹了多少回气,罗姨带着一脸忧愁看向许归沉,心里不再被恐慌挟持,“能聊什么,只不过是以前的一些过往,对她们来说,日子能过成现在这样也挺不错,还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言书越想到了许归沉之前说过的话,她说她也有私心,这私心让她从一名护梦人成了入梦师,让她和曾经的过去自己对着干,俨然成了两幅面孔。 那个她一心认为是死了的人又重新站在面前,很显然不停入梦救人就是许归沉选择报复的手段,两人之间的缝隙慢慢变得越来越深。 良知是个不能被低估的东西,它没办法让人忘记一切,只为了在一起,那些横在两人之间的山,不是一言两句就能搬动。 她们过去是护梦人,只不过有人选择了背叛,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如果问询原因,是情绪在左右吗? 谁是当事人,那么谁最有这个资格说出原因,谁才能知道背后的真相。 “老师有留什么话给我吗?”言书越问,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可她心里还是抱了些侥幸。 毕竟没有谁能预料到这么措手不及的情况,提前做准备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她现在还没遇到。 “有。” 好的,她现在遇到了。 言书越和海楼对望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又重复了一遍,“老师留了话给我?” “对,夫人留了封信给小姐你,在我那儿放着。” 第206章 这下轮到言书越叹气了,这怎么说呢,算是未雨绸缪吗? 可太让人不相信呢。 “那麻烦罗姨把信拿我瞧瞧。” 她应承了一声,出了房间听脚步应该是下楼了,海楼拍了拍她的胳膊,又安慰了两句。 怎么算也是亲人的许归沉就那么躺在床上,不难过都是假的,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心里还是觉得怅然,像是失去了什么。 罗姨很快拿着信回来,言书越刚伸手拿过来,揣口袋里的手机传来响动,是孟客来。 海楼先她一步拿过手机,示意自己去接,转身就出了房门。 看她离开的身影,言书越其实已经有预料了,低头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叠了三折,她没急着看。 “罗姨,楼下还有客人,茶水也该凉了,去帮忙换一换。” 大热天的茶水哪能那么快凉啊,罗姨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味,应了声带上门离开。 言书越翻开那叠在一起的信纸,好久没见过老师的字了,还真是让人有些怀念啊。 走廊尽头灌来了风,海楼把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呼吸落得很慢,等了几个间隙,转身回去。 听到开门的动静,微瞥一眼后目光又挪回纸上,读完最后一句话,最后在按照原有的痕迹把它重新叠好。 “他找我有什么事?” 手机重新放进她衣裳口袋,海楼抬头望她,说出了那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祁吟醒了。” 有风。 透气的玻璃窗被推开了一小条缝,风不大,可只要有空隙,它就能钻进来,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把信封贴身收好,言书越只是淡淡说了句“那挺好的”就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望着床上的许归沉。 还是在难过,海楼心想,那可以算的上是把她养大的亲人,羊羔尚且还有舔犊之情,更何况是人呢。 “要不,出去散散心吧,去看看好的景色,暂时忘记这里的烦恼。”等到后面咋想起来的时候,或许就不那么难过了。 言书越嘴角扯出一丝笑,让人莫名觉得有些落寞,“那你呢,陪我一起去吗?” “当然,正好我也可以一起去散散心。” 她话接的很快,惹来言书越暗暗一瞥,有些觉得好笑。 “你为什么要去散心?是有心事?” 海楼作势长叹一口气,两手一摊,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不晓得了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不过刚好呢,你家和我家是同一本。” “哦,是吗?” 愁云遍结的情绪一点点消散,言书越扭头瞧她,被脸上搞怪的表情逗笑,眉眼弯着,最后咧开嘴笑的很开心。 “你很会说话嘛。” 眉峰一顶,很傲娇的表情,她说:“那是,才知道我会啊,真是的。” 来了阵敲门声,是罗姨,言书越打开门,她来传报,说是单往想见她,让她把人带去书房,两人离开卧室。 “你和单小姐先谈事情,等谈完了我再来找你,ok吗?” “嗯。” 言书越点头,看她消失在楼梯拐角,推开书房门进去,重新将门掩上,留了条缝没关。 迈下阶梯的海楼和单往打了个照面,点头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往客厅走。 罗姨见人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海楼,瞧了眼后出声打断,把人拉回来。 “单小姐?” “麻烦了您带路。” 收回视线的人跟上罗姨的步子,目光落在阶梯,眉头因疑惑而皱在一起,她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可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不应该啊。 桌上放着刚换的热茶,阿然掀开眼皮瞧了一眼,轻吹开表面还散着热气的水,轻呷一口。 “你来,我有事和你说。”海楼望着阿然,目光很明确的给出了信号。 装模作样的搁下茶杯,腿搭在一起,手放膝盖上,抹了下耳边垂落的头发,故作姿态的说:“你是在叫我吗?” 她是有点不清醒了吗? 不止海楼一个人这么觉得,坐她对面的崔北衾一行人也投来异样的表情,有些难以名状。 海楼食指挠了下眉毛,没琢磨明白,指着她问顾扶音:“你们聊什么了?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么个惺惺作态的样子?”怪让人难受,傻不愣登的。 没人能给出答案,这人变样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快得很。 “聊得都是些情绪很稳定的话题。”顾扶音回答。 这话说的很棒,一语双关被她玩得妥妥的,丝毫没有接锅的可能,严防死守。 “这不是怕姐姐突然就忘了妹妹我吗?想刷一下存在感,结果姐姐还怪妹妹惺惺作态。” 这姐姐妹妹学不论在哪儿都让人这么觉得寒碜,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心里更难受。 把手揣兜里,不然还真忍不了给她头上来一招,海楼沉下眉眼唤了声,“萧阿然。” 没有多大的语气起伏,可就是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像犯了错被长辈直呼大名的恐惧,身子都要战栗起来。 “是。” 蹭的一下站起身,身板挺得笔直,这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服从,一听到有人喊自己大名,忍不住给出反应。 起身的那阵风扇到崔北衾脸上,有一瞬间的迷糊,眨巴眨巴眼不时朝两人望一眼。 第207章 如果没听错的话,海楼姐喊的是萧阿然,倘若她姓萧的话,那不就意味着可能和萧家有关系吗。 第102章 衣冠冢 屋外的景色很让人感到惬意,落日撒下的余晖铺成了路,像迈上了金色台阶,不过唯一一点不好,那就是太亮眼睛,让人不敢去直视。 移植来的玫瑰过了花期,还剩摇摇欲坠几朵花挂在枝头,凋谢的花瓣没了生气,只能勉强看出之前美丽,空气里就连最后的香甜也被风吹走。 吧嗒一声,花终究还是没能坚持住,落进了泥土。 阿然走在海楼身旁,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也不知道是触景而发还是怎么的,唇边溢出三两声叹息,她扭头朝身旁人看去。 “你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问问你的看法。” “看法?关于什么的看法?” “关于你听到的这些事的看法。”停了步子,一旁的人跟着停下,听她继续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嘴边哼出一声冷笑,往前又走了几步才回头,想说些什么。 “你比我那老姐还要像我姐。” “难道不是吗?” 阿然没有马上接她的话,只是默默看着,目光从眼睛绕到鼻子,再到嘴巴,所有的都看遍了。 “当然,你可是我另一个姐,对吧。不过,”话锋一转,阿然又把问题抛了回来,“我的想法在你们眼里,有那么重要吗?” 直视她望来的探寻目光,海楼丝毫不怯场,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对我来说,无论谁的想法,都很重要。” “原来,这也不是独一份的啊,还以为能有些不一样呢,真是让人伤心难过。” 她两手一摊,嘴上说着抱怨的话,拂过路边种植的青草,眼里带上了一点别样的情绪,“我承认,苏白是个好族长,从族长的角度来看,她做的无可厚非,可从亲情的角度而言,她就是个骗子。” 哪怕表现的再怎么平淡,内心还是起了波澜。 作为护梦人,他们活下来的年月比普通人要长一些,在他们眼里都坚持,或许不能简单的一年两年来形容。 那个消息的出现无意义于是一枚炮弹袭击储水的大坝,威力虽然没有一击致命,可到底还是产生了一些裂缝,丝丝水流顺着那些痕迹,慢慢渗透到了另一边。 很明显,如果不加以干涉,那么日积月累,大坝总有坍塌的一天,可好在,还有得弥补。 “你其实有一点说的很对,苏白是一个好族长。” 抬眸朝前望,目光笔直的落入阿然眼里,那里隐藏了星点的笑,让人感到很疑惑。 “可有一点你说错了,从亲情的角度来看,她没做错,也不是一个骗子。” “她没有撒谎,只是隐瞒了一些事实。”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们不只是族长与族民的关系,维系在你们之间的还有亲情,她对你的了解没有十也有七八,又怎么会猜不到如果你知道这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被草叶割了一下的手,有些微的刺痛感。 “她应该和你说过关于族长继任的问题,如果有一天,那个位置被你收入囊中,她会告诉你一切,因为这是族长该知道的事。” “可是你也明白,这不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事。” 苏白说过,隐梦族族长这个位置是阿然在选择它,而不是它在选择阿然,这句话从来都不是空谈。 族长这个位置不再是一脉相传,而是能者为之。她不是神人,也没法做到算无遗策,无法避免会产生怨言,这就是一招险棋。 “如果有一天你选择了放弃,那么自由天地在等着,潇洒任你行,那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唯独忘记了时间,意料之外又杀出了邱怀枫,虽然知道她不可能知道那事,可万一呢,要赌吗?与其扭扭捏捏,不是直率袒露。 所以,她明白了秩序的小花招 。 “可就算是这样也应该告诉我,不是吗?”阿然情绪很稳定,淡然的问出这一句。 “如果你不知道,那么就不用告诉,因为这事已经成了历史。” 海楼扔出这话让阿然没能理解透彻,眉毛因疑惑而拧在一起,她问:“这话什么意思?” “从七月十九日那天开始,你所见到的入梦师就只是入梦师,而不会是执梦卫假扮。” 这本来就是可以改变的事,只不过是到了苏白手上才想做出这样的改变而已。 “我们奔来可以选择隐瞒,可还是告诉了你,因为这是发生过的事实,无法辩驳,它存在过,只不过后来消失了,将来想了解也只会是在一纸书页上被发现。” 所以苏白才会那么淡然,才会没有掀起一丝波澜,因为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那如果还有执梦卫去当入梦师呢?”阿然提出了一个无法被忽视的问题。 嘴角扬起一丝笑,眼里透露出邪恶的气息,她说:“如若被发现,即可绞杀。”梦里梦外都一样。 “不否认存在这样的可能,所以就需要用规则去限制,至少,不至于那么猖狂。” 沉默了好久,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突然海楼停下步子,注视着阿然的身影,“你早就已经想通了,是吗?” 没有什么证据,海楼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凭刚才看到的一个眼神,只是一瞬间的印象,让她有了怀疑。 第208章 背着手的人回头,脸上映着大大的笑,眉尾一挑,“我以为你能马上看出来,过了这么久,不免有些让人失望。” 亲情维系的关系有时很脆弱,有时却又很顽强,不接受是真,接受下来也是真,只是一前一后,中间有了缓冲。 她比海楼想象中对事情的接受度还要高,让人不可思议。 “你很厉害。”厉害到让人生畏。 步子没想着停下,转了弯迈上碎石铺成的小路,阿然摇了摇头,“不是厉害,是我一直相信老姐做的事,可以说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害的。” “既然是无害,那么为什么不接受,反而要去做些招人怨恨的事。” 海楼跟了上去,猜到了她的一些小心思,“你是在借此机会宣泄愤怒和不满?” “那句话现在可以还给你,你才是很厉害的那个。”回身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差点摔跤,伸手扶住一旁的竹子,“其实我很少能感知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可就是很巧,在那里我意识到我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情绪。” “所以,我说了那些话……” 阿然的话突然停了,听到一声细微的笑,紧接着看她又摇起了头。 “唉,那看来我得回去和她道个歉啊,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 竹林里落下满是细碎的影子,哪怕只有三两点,也还是晃眼睛的很,海楼别开头,听阿然在问自己。 “你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抬眸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是新翻的泥土,土褐色和周围微微泛白的泥地格格不入。 “不晓得,是埋东西的地方?”海楼摇头。她没有感知过去的本事,去了解这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 阿然上前一脚踩在那上面,好似还不满意,又跺了两脚,在那泥地上留下两个脚印。 “那你要不要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手指抵着下巴,阿然兀自思索起来,末了也没想出个什么东西,挥挥手给出一句承诺,“嗯,暂时还没想好,不如先欠着。” “确定?” 拍拍胸脯,举出拳头,“当然,除了杀人放火之外的事,只要我能做,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我既然能给出,那么就一定能做到。” 抬手轻轻碰一下,许诺就此落地生根,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海楼蹲着身子捏了些散土在手里,其实两者之间的差别不大,看来应该是才挖没多久。 撑着膝盖起身,往后又退了几步,抬手比划着,瞧见一丝突兀的痕迹,那好像是个长方形。 “这里曾经是一座,坟墓?”海楼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到了。 那得是多深的感情,才会在房子后面给人留下一块墓,看那些板结的土地,应该是来的很频繁。 抬头,对上阿然略微带笑的眼,她皱了下眉,“这是你的坟墓。” 没有疑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齐备,想猜不出都难。 “bingo,答对了,真聪明,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的衣冠冢。” 没人会像她这样,在听到自己居然有座坟时,还能开心的笑出声,丝毫不觉得恐怖。 阿然脸上带着笑,可答对的海楼笑不出来,她指着对面这人脚下踩的地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她和我聊天时说到过,我从来没想过她会为我立一座坟。” 海楼只觉得汗颜,这人脸上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叫那什么,花痴,对,就是花痴脸。 咦,好不协调。 本应是件很吓人的事,她愣是一点不觉得,看起来还很开心。 “你们是怎么聊到这地方的?”按理来说这样的事不应该再被提及啊,更不应该告诉当事人,毕竟这可是一座坟。 伸手摸着额头,触到眉头皱起的小山包,响指一打,阿然想起来了,“是我说‘没想到你家山后居然有片竹林。’” “她说‘特意种的,竹子这种植物很好看。’” “然后我又问‘那就只是这么看着,没想着用来做点竹筒饭或是什么别的?’” “咦,她后面又说了句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她说‘当然会有别的。’” “然后我就觉得不对,她一直看我,那我肯定要刨根问底,然后她就告诉我这里是我的衣冠冢,不过很早之前就已经拆了。” 并在一起的手指轻轻挠着下巴,海楼睨她一眼,又问:“拆了多久了?” 又是一招响指,食指靠在额头,阿然做了个很傻的姿势,“幸好我问了,她说好像有两三个月了。怎么呢,为什么这样子看我?” 海楼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朝她望去,手指着她脚下的泥地,来回晃了两三圈,“那你没发现哪里不对吗?” 阿然低头,交替抬腿瞧自己站的位置,没瞧见什么,“哪里不对,不就是一块才翻新的地吗……” 和海楼望来的眼眸对上,往前两步回身同她一并站着,仔细看着那地儿。 如果真的是两三个月前就拆了,那这土怎么会这么新呢?很不对劲。 “上吧,说不定人给你留了点什么。” 现在想来,许归沉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在引导阿然找来这个地方,就算是吓人,也没人能避免好奇心,那就害怕着去满足好奇心。 长剑锄地,一点一点刨开那新覆的泥土,海楼果然没猜错,还真找到东西了。 第209章 那是一个铁盒,不长不宽,埋在地里应该有段时间了,指尖触上是一阵冰凉,挺冻手。 “不过,万一这东西不是给我的呢?” “你如果不想看也可以放回去,反正应该不是留给我的。” 阿然一撇嘴,打开扣上的锁扣,看到里面的东西,有一瞬的愣神。 看到放在最上面的信封,她晓得这东西就是许归沉留给她的,信封下面是一本泛黄的书,是她之前的执梦卫准则,还有一枚黑色指环,那是她的兵器。 海楼能做的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还真是有些让人佩服,该说是未雨绸缪呢,还是算到有这么一步。 第103章 下一步 单往走了,言书越站在门口,目送着车尾灯消失在不远处的弯道,海楼走在前面,身后阿然抱着个铁盒子,不晓得从哪儿得来的,看起来脏兮兮的。 “谈完了?”海楼迈步走上台阶,站到言书越身边,和她视线交错。 越过她的肩头,言书越目光落在阿然身上,这人满身围绕着落寞,和之前那个张扬的人倒是成了两个极端。 她抱着铁盒子去了车后座,站在高处视线刚刚好被挡住,目光往下落到海楼脸上。 “嗯,处理了一些法律问题,你们是去后面那片竹林了?” 海楼嘴角拎着笑,好奇的问她:“你怎么知道?” 伸手从她后脑勺的位置轻轻弄下那片竹叶,叶根刚好插进她盘起的发髻里,稳当当,很容易被人看见。 “谢谢你带回来的礼物,很漂亮,可以用来做书签。” 捏着叶根的位置把竹叶虚握在手里,很健康的叶子,没有一点泛黄,不深不浅的绿色,她很喜欢。 “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怎么见你看过书,这书签用来放哪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电子书也是书,先看后买,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那这么说你家有一面很大的书架喏。” 言书越觉得很惊奇,转身带人往里走,扭头觑了一眼,“你怎么知道?” 眉毛一挑,眼里藏了抹狡黠,“那当然是猜的啊,就感觉这东西很合你的性子。” 斜眸瞧了她一眼,嘴边一直带着笑,沙发上三人看到她们,纷纷起身。 “不用站起来,继续坐,有些事要商量。” 伸手让她们重新坐下,接过罗姨递来的热茶,道了声谢,看她又进了厨房,才撤回视线。 “越队想和我们谈什么?”稳重的大家长顾扶音开口,腰背挺得很直,坐的很规整。 “当然是以后的安排,想问问你们还想不想继续,要是不想继续的话……” “越队。”顾扶音拧眉。 “越姐!”崔北衾震惊。 “老大!”安顺带着焦虑,差点‘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扭头瞧着按在肩上的手,抬眸往上,轻拍了拍,脸上带着无奈表情,“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嗯。” 她的话抚平了在座几位有些焦躁的情绪,坐右手边的人纷纷点头,言书越才把剩下没说完的话继续讲出来。 “我的意思是,要是不想继续的话,就当是暂时放个假,出去放松放松,等哪天想回来了,我还在这儿等你们。” 注意到海楼落在言书越身上的视线,顾扶音落在沙发上的手,暗地里扯了下崔北衾衣角,制止她要说出口的话。 有些时候看似是丢出来的选项,不一定就一定得要做出回答,因为有可能,那本来就是该回答的问题。 “越队不骗人,等我们散心回来,你还在这里?” 学着海楼的样子挑了下眉,靠倒在沙发里,又恢复之前那自信的样子,“当然,说出口的承诺那必然做的到,倘若食言,必受惩……” 眼疾手快的人捂住她的嘴,阻止她接着说下去,嘴唇一开一合,吐了句“小心一语成谶”。 耸了耸肩,对于她这种不迷信的人来说,谶语不谶语的无所谓,看到她脸上严肃的表情,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嘴闭得很紧。 “总之就是,不骗人……我不会骗人。” 是该花时间调整心态,不论是崔北衾她们,还是言书越自己,对于蔡佑山这事多少还是心里有疙瘩,而且相比较来说,言书越心里的疙瘩可能会更大一些。 阿然踩着门槛进屋,心绪应该是调整好了,不再是那落寞的样子,恢复之前的张扬。 海楼瞧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而落在那晃荡出波纹的茶水上,低垂着眉眼让人瞧不见眼里的神色。 言书越起身,冲她微微躬身,做了个手势,“阿然小姐,我们谈谈?” 没有得到指示的三人还坐在那儿,顾扶音心无旁骛品着茶水,安顺眼睛好奇的左右看着,崔北衾则是低下头望着地板。 “你要说什么?”阿然合上衣襟坐下,和她一样靠倒在沙发里,浑身散发的气势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老师现在的情况想必阿然小姐也很清楚,所以我打算把人送去疗养院,您的想法呢?” 许归沉陷入沉睡,如果把人继续留在这里,一来是不方便,这里离市区有很长一段距离,要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不好对付,二来就是不可能让罗姨一个人照顾。 如果说要另外请人的话,还是那个选择,送去疗养院或许更有好一些。 “当然,这是一个好法子,不过既然要送去疗养院,人得留在我身边,我来安排。” 第210章 言书越拧眉,拒绝她这个要求,“阿然小姐这个要求,恐怕满足不了,老师是不能给你。”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看这架势还以为会打起来,可没有,坚持己见的人最终还是泄了气。 阿然撇撇手,刚坐下没多久就又起身,冲言书越说:“行行行,归你归你,不过记得到时候告诉我人送哪儿去了就行。既然该谈的都谈完了,我就先走了。” 没人要拦她,不过人走到海楼身边停了下来,小声和她说了什么,觑了言书越一眼,不做留恋继续往前迈步出了房门。 言书越动作很快,向包打听孟客来飞了个电话,问清楚靠谱的疗养院,等到隔天下午,连同罗姨新的住处也一并给安排好。 搬完最后的行李,言书越站在客厅环视一圈,面积不算大,对她来说是绰绰有余。 “您其实可以回生地的,这边有人在照顾老师。” 罗姨年纪其实也没有年轻多少,一些灰白头发夹在黑色里,不显眼可也忽视不掉。 她只是笑着摇头,说:“夫人待我很好,那我自然也会待她好好的。” 有时候执念还真是让人手足无措啊。 迈步走下最后一节楼梯,刺眼的光让从昏暗里出来的人迷了眼,那人站在太阳的影子里,正蹲身逗弄一只脏兮兮很可爱的小猫。 它有点怕人,瞧见走来的言书越先是一个后撤步,警惕的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想冲她呲牙。 “它怎么脏兮兮的,却有这么的……额……富态?”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第一眼见到的感觉。 一双眼眸黑漆漆,那颜色占满了整个眼仁,身上的皮毛很板扎,除了脏,看不出被欺负的样子。 “嘬嘬嘬,小猫咪。”蹲在地上的人伸手逗弄小猫,听到她的问题也只是摇头,“不晓得,可能天生这样吧。” 站着的人觑了眼逗猫的人,嘬嘬嘬在她认知里不是逗小狗的吗,她可是养过两只小猫啊。 “不过胖点好,胖点能活的更久一些,要是瘦不啷几的,也不晓得能不能熬过冬天。”手指绕着圈,看见会动的物什,小猫胡乱想抓住,“我说的对吧,小猫咪。” 没人能拒绝可爱的小东西。 伸手五指成爪在她头上挼了两下,弄乱了她的头发,遭到某人不满的一记白眼。 “好了,不是要去吃饭吗?已经这个点了,该等的不耐烦了。” “喏,湿纸巾,擦擦手。” 撑着膝盖起身,觑了眼言书越递来的湿纸巾擦手,切了声说了句小话被人听得清楚。 “摸了小动物难道不该洗手吗?” 小猫咪看她们要走,往前顺势一扑,直接趴在言书越鞋子上,弯腰将小家伙轻轻赶走,得了句揶揄的话。 “喏,摸了小动物要擦手。小猫也是,摸了人记得要洗手。” 爱动的小家伙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注意,等到再回来时,那两个人早就不见了。 夜晚的城市很美,昏黄的街景,飘落的树叶,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落寞风景,不是晚秋却好似晚秋。 闷着嗓子咳了两声,苏白端起桌边的汤药一点一点喝下,那难言的味道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刚搁下药碗,门应声推开,抬眸瞧着进来的人,把手上书页翻到下一张。 “怎么了,这么气呼呼的,谁欺负你了?” 阿然一屁股坐到转椅上,靠着椅背不停转圈,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那些老顽固呗,真是看点他们写的东西,人都能气炸。” 嘴角拎起笑,伸手翻去下一页,“慢慢来,不着急。” 左右晃了眼,屋子里除了苏白就没其他人,她往前挪了椅子,身子压在书桌上,“你那个小护卫呢?不跟着你了?还真是不多见啊。” “你要不要想想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我家,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苏白无奈的看她一眼,把书合拢搭腿上,“说吧,找我干嘛?” 桌对面的人心虚的挠了下下巴,‘噌’的一下起身,叉着腰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说。 “我告诉你,苏白,等我成了族长,我的地位就会比你高,以后你见了我,可不能再是这样的态度,知道吗?” 意外的话让人有了些兴趣,按着跳动的眼尾,苏白抬手给她鼓掌,“那真棒,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是族长,我还是你姐姐吗?” 额,失策失策。 阿然尴尬的坐下,揉了揉耳朵,眼睛转了一圈,开始她来这里目的的话题。 “邱怀枫还关着,老姐你打算怎么处理?” 已经十一点了,窗户外的光慢慢暗淡下来,透过玻璃望去,对面的居民楼还亮着灯的也就零星几家,似乎是在等晚归的人。 “她有做什么吗?”苏白问。 撇了下嘴,坐回椅子上的人左右晃着,突然眉毛有些痒,伸手挠了挠,“没做什么,就偶尔叫人给她拿三两本书看看,别的也看不出什么。” “那就继续关着。” “真要继续关着啊?”阿然不确定的问了句。 望向窗外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秒,拉着盖在腿上的薄毯子,反问她:“如果不继续关着,你能有什么办法处理?” 手胡乱指了一下,说出了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送萧家去啊,这不明摆着吗?” 第211章 苏白低头思考着,阿然只能百无聊赖的盯着她看,甚至无聊到开始扣扶手,跟个小猫一样。 “那麻烦你找几个人一起把她送过去。” “那……” 晓得她想说什么,苏白摘下戴着的眼镜,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窗外的风景变得影影绰绰恍惚起来,瞧着好不真切。 “死生不论。” 这句话还真是恐怖啊。阿然喉头梗了下,抿紧双唇,再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去做事了。 在她走后,苏白起身去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玻璃,一阵风灌了进来,不大但落在人身上,慢慢带来了燥热。 极目远眺一片繁华景色,闪耀的霓虹灯,偶尔一两声震耳的音乐,嘴角勾起一丝笑。 她想,也不晓得这样的风景还能瞧上多久。 第104章 欺瞒 时间慢慢溜走,推杯换盏间好多人都醉了,鼻尖萦绕着辛辣气味有些呛鼻,小孩儿低头打了个喷嚏,啜了口那深色饮料,甜滋滋的,不过气泡冲上来有些喇嗓子。 海楼又在和崔北衾碰杯,晃荡的酒液差点摇出杯子,浅色液体表面还有些许泡沫缠着杯壁,结果转而留在这人唇上,像戴了假胡子的圣诞老人。 可那东西没能留多久,隔了一会儿就消失,海楼扭头随处望了眼,瞧见言书越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朝她凑近了些,声音落在耳边。 “怎么,想亲我啊?” 从崔北衾的角度来看,海楼靠得很近,可以说是差一点整个人就倒进言书越怀里,像是在耳语,又像是有些慵懒的暧昧。 哇偶,嗑到了。 话说完就退了回去,带着好整以暇的目光看她,撑着下巴笑得很灿烂。 眨巴眨巴眼,言书越望着她,没出声,嘴唇一张一合,像是说了什么 ,旁人瞧不见。 靠,这人是在调戏她吗? 海楼脸色泛红,不晓得是醉的还是被刚才那话说的,她以为这人木讷的像块木头,结果不是,这小花招啊,是一套一套的。 和顾扶音对视一眼,撇了下嘴角,把凉好的牛肉塞嘴里,嘎吱嘎吱嚼着,不过可能烫得有些老,嚼不动,只能梗着脖子咽下去。 “想好要去哪儿了吗?”言书越问崔北衾。店里的酸梅汤酸甜刚好合适,不愧是这里深受喜爱的招牌。 安顺和崔北衾的目光一同落在顾扶音身上,话事人是谁表达的一清二楚,言书越转了目光落在坐她对面那人身上。 筷子被架在碗上,推了下滑落的眼镜,顾扶音说:“想好了,我们想去海阳市看看,那里的花市还没来得及去观赏。” 本来是答应好的事,结果因为临时又接了个任务,定好的行程被迫修改,不过总归还是得去看一看,据说那里的花种类很多,各有各的美。 “那你们呢?要去哪儿?”顾扶音又把问题抛回给了她们。 火红的锅底扑通扑通冒着泡,被带起的食材浮了起来又沉了下去。 “想去岩泉看看,听说那里的卤鹅很好吃,得去试试。” 言书越话刚落,崔北衾就‘咦’了一声,用像是在看怪人的表情看她,“怎么啦,越姐是生病了?以前也不知道您好这口?不是说卤味的口感有些一言难尽吗?怎么就,爱上了?” 听着她揶揄的话,暗暗瞥了眼身旁人一眼,眉头一挑,耸了下鼻子,“女大十八变,那我这还差几年就可以有第二变,不可以提前透支一下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拿去了记得帮我捎两只,要是装不下,快递给我也不是问题,我都接受。” “咦,也不晓得是谁说这东西腻的很,吃几口就不行了,结果还一次性要两只。”没放过这个反击的机会,言书越呛了回去。 “天哪,那只是一种说话的艺术,不是具体的量词。”崔北衾惊诧,不甘心的又反驳一句。 言书越点头,凑到嘴边的杯子刚好挡住脸上的笑,被人瞧见的眉眼弯了起来,“嗯哼,我知道啊,我也没说是量词,只是一种说话艺术。” 这话说的还真是有来有回,丝毫占不了便宜,真是糟糕呢。 崔北衾和顾扶音的家在澜崖北边另一个区,和言书越她们要回去的地方在两个方向。 挥手道了再见,看她们上车言书越才牵着海楼往停车的地方走。 说她没醉吧,走路又晃悠悠的,说她醉了吧,脸上又是一副冷淡表情,丝毫没有醉意上头的感觉。 她回握的手力道很大,带来一些痛,言书越回头瞧她,“怎么了?” 手上的力松了,海楼看着她摇头,也没想继续问,只是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亦步亦趋跟着言书越的步子,在她踩过的地方重新印上,她会是那根牵着风筝的线呢,还是被牵着的那个风筝。 车停好刚扣上车门,听到一阵欢快的铃声,言书越扭头望去,声音从对面传来。 海楼低头瞧了眼,然后当机立断,直接隔着车顶滑到对面,言书越及时伸手才避免它破碎的命运。 “你帮我接。” “我?” 什么嘛?是遇见豺狼虎豹了吗?这么害怕。 划开接听键,刚把手机放耳边,听起来那边的人心情很不好,话说的比平时快了很多。 “我说海大小姐,你家这两只小祖宗到底什么时候来接回去啊,我现在看着它们都觉得脑仁疼。” 第212章 沙发上曲鸠正在喂猫条,馒头和花卷抱着她的手,吃的虎虎生风,看到她脸上的笑,萧醉就觉得郁闷。 她现在不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被这两个小家伙起码分走了一半。 “萧总,是觉得它们不可爱吗?” 什么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唉,这声音不对啊,萧醉赶紧看一下通话界面,是打给海楼的啊。 “言书越?” “是我,萧总好久不见。”言书越握着海楼递来的手,两人慢慢朝电梯口走。 “好久不见。”萧醉回答的很敷衍,把手机换了边,手指无聊的扣着沙发,“海楼呢?” “额……”海楼凑到耳边轻声说着,言书越借着她的话回答萧醉的问题,“她醉酒了,在休息。” 屁咧,萧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听到对面的说话声呢,还醉酒在休息,骗鬼呢。 “那劳烦言小姐帮忙转达一下,请问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来把馒头和花卷接回去?” “萧总不喜欢猫吗?”言书越问她。 嗯?干嘛问这个,试图攻击她?萧醉抿唇摇头,“没有,不喜欢也不讨厌。” “其实小猫很可爱,萧总有摸过吗?” “没有。”她回答的斩钉截铁。 把两个小家伙接过来也才一个月,可恰好这段时间她忙的是早出晚归,等她早上走的时候猫没醒,晚上回来的时候猫又睡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错过,根本没机会。 可能还是有点晕,海楼把头看在言书越肩膀上,醉意加上电梯带来的失重感让她有些想吐。 伸手揽住她腰,防备着她突然倒下,分了点注意力在手机上,她问萧醉:“送去有多久了?” “一个月零四天,已经整整三十五天了。”萧醉已经要愤怒了。 “原来萧总记这么清楚吗?” “一般一般。”嘴上含糊着回答。 萧醉又翻了一个白眼,能记得不清楚吗?女孩子抵抗不了这种毛茸茸小动物可爱的攻势,沦陷是迟早的事,可没想到这人一开始就沦陷了。 爱的那叫一个痛彻心扉,整天宝贝宝贝,她都没有这么个爱称。 真是离谱。 海楼揪了下言书越耳朵,低头听她小声说着,替她做那个传声筒,“那麻烦萧总开一下免提。” 嗯?干嘛?要放大招? “好了。” 正在吃零食的两个小家伙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从曲鸠腿上下来,朝萧醉奔来。 “能开视频吗?” 手机那边说话的人换成了那个声称在休息的海楼,萧醉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猫咪的脑袋,这身毛摸着好舒服,好软。 馒头和花卷看到手机里的海楼,叫声变得可怜兮兮起来,一个劲儿的蹭屏幕,渴望和对面的人再见。 萧醉沉默了,有句话还真没说错,女孩子怎么可能会不接受这种毛茸茸小动物可爱的攻势,伸手想摸摸尾巴,被婉拒了。 “萧醉,你把它送去给苏白吧。” 对方沉默了,海楼望着屏幕另一边的萧醉,脸上带着酒意的酡红,微醺的眼眸半眯着,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 “确定给她?”萧醉疑惑。在她的印象里,苏白可不像是会养猫的人啊。 “嗯哼。”嘴角勾起一丝笑,海楼额头撑着手臂,眼睛是彻底合上,看来还真是醉了,“送给她吧,留宿在你们那儿也耽误你们的时间。” “蜂蜜水,喝点吧。” 镜头里伸来一只手,把玻璃杯小心放她手里,替她合拢五指,闭眸的人睁眼,冲她笑了下。 “她最近不是闲下来了吗?可以让她帮我带带馒头和花卷,正好也好久没见了。” “行,那你什么时候回这边?”萧醉见摸不到小家伙们,就撤回了手,放在沙发靠背上。 那边的人沉默了好久,越过玻璃杯望进镜头的眼有些迷茫,随后摇头,“再说吧,行程未定。” 氛围沉寂下来,一杯蜂蜜水没了小一半,萧醉问:“又要出去?” “嗯,出去看看。” 没说什么,萧醉只是点了下头,目光往上和曲鸠对来的视线撞上,轻轻摇了摇头,没被人发现。 “好,老规矩,记得给我发明信片。” “嗯,晓得了。” 挂断视频,手机躺回桌子上,她在发呆,双眼直直的望着前方,手指上下摸索着杯壁。 “在想什么?” 海楼抬头望着俯视她的人,摸了下鼻子说:“在想我还可以有酒喝吗?” “啤酒?” “有吗?” “没有,不过有米酒,你要喝吗?” “可以喝吗?” “当然。” 夏天的风吹的人心底燥热,身上黏哒哒的,莫名生出一丝想脱光一切的冲动。 言书越靠在护栏上,打了两下才点燃的火机发出幽艳蓝光,香烟泛起点点猩红,耳边是很轻微的滋滋声。 很普通的火机,大街上随处可见,透明的机身能看清内里成了液体的丁烷,晃荡着看它成了斜面。 “好喝吗?”言书越问。 海楼脸上是疑惑的表情,看了眼酒杯里乳白色液体,问她:“你自己买的酒,没喝过?” 言书越偏过头去,吐出滞留在口腔里的烟,看它慢慢和夜色融为一体。 “才买的,还没来的及喝。” 第213章 额?海楼转身去了客厅,瞧见她把酒瓶举起来觑着眼小心看着,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放心吧,还没过期。” 重新回来的人学着她的样子靠在护栏上,慢慢品着手里的酒,“好喝,你要尝尝吗?” “不了。” 被拒绝的人耸了耸肩,转了个身手肘搭着护栏,轻啜一口香甜美酒,海楼问:“你说对面这些还亮着的灯,是为了什么?” 言书越扭头瞧了眼,亮灯的人家不多,一栋楼可能也就几户,眼睛被烟雾迷住,又回了头。 “等还没回家的人。” “那都是爱人吗?” 醉意上头,话语开始变得简短,准确的来说,她想表达的是‘那等待的人都是爱人吗’。 “也不一定,父母、朋友也在这一行之中。”值得去维系的情感关系从来又不只有爱情。 “那就各占三分吧。”海楼又说。 “那还有一分呢?”言书越问。 “先留着,以后再分。” 倚靠在护栏上的言书越望着身旁醉意上头的人,言书越想到了一个问题,“在你眼里,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呢?” 握着酒杯的海楼回头看她,脸上是带着微醺的笑,她说:“能在和她的相处中感到开心、幸福,能理解她的不开心和焦虑,这样在我眼里才算是爱一个人的开始。毕竟,开心最重要,不是吗?” 如果和一个人相处中感到不开心,甚至是别扭、郁闷,那又怎么可能会产生想要更进一步关系的选择呢。 “那你呢?觉得开心吗?”言书越问。 “当然开心,开心的不得了。”海楼在笑。 望着她说话的侧脸,言书越眼底流露出一丝落寞,指尖猩红慢慢是去颜色,坠落的灰尘跟着飞来的风走了。 烟又凑到了唇边。 如果是开心的话,那为什么不肯对着我说,也不敢看我呢? 还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吧。 第105章 风起云落 时间似乎总是不留情面,转眼就到了立冬,在这个下雪的季节,她们到了北方的一个小镇。 望着天空飘落的片片雪花,没有共淋雪白头的那种类似凄美的感觉,只有随着它而来的淡淡忧伤。 从那日的离别到现在,已经过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希望时间能过的慢一点,又希望它能走的快一些,矛盾的看着周围的人从一件薄短袖换成了厚大衣。 海楼牵着言书越的手,两人就这么走在大街上,没有撑伞任由白色晶体落在肩膀和头顶。 萧其赌赢了,顾氏在生地根基本就不稳,再加上集团内部对于他的继位本就不满,所以半年时间足够了。 言书越问过顾扶音对顾千丛的看法,她想了很久很久只是摇头,随后轻轻说了句“妈妈喜欢过他”。 所以喜欢让她克制住了一命抵一命的想法,连同最后一点喜欢,用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顾千丛是个好父亲,抛弃了自己最后坚持的体面,挺直的腰背终究还是弯了下去,求她去救那个孩子。 这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结果注定是会成功的。 这一次,她不再是外面的看客,成了手握‘苍生’的大侠,成功救了那个被困的人。 生活往往是有悲又有喜,看似走过一片平地,抬头却见一座小山头。太阳在山的那边,阳光见不到的背面正有人在慢慢攀行。 有人解决了愁,那么就会有人生出了忧。 她们是在南方一个海边城市接到了阿然传来的消息,她说,苏白去世了,因为空难,连尸体也没能找到。 时间有时候其实真的很残忍,它容不下一个人想一路走下去的决心,所以横生枝节,让人早早离去。 苏白活了很久,她的人生里满是遗憾,或许有人会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会有遗憾呢,可这从来都不是长或短的问题。 遗憾归根结底其实来源于问题的答案,当问题没得到解决,那么就成了遗憾,遗憾让人生悔,让人生恨。 幸福的样子往往是千篇一律,可遗憾不同,在各式各样的情感作用下从而上演着各式各样的遗憾,反复登场。 死去的又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人呢。 意料和情理之中的事还是发生了,阿然最终接过了苏白的担子,成了隐梦族新一任的族长,后来她才知道苏白那句话的意思。 十三号只是她苏白的十三号,在她死后,继任那个位置的人叫谛澜,不是她萧阿然。 计谋算尽铺好了一切后路,却没算过属于自己那条小道,她那么聪明,或许早就算到了,只是她从来不曾把想法诉诸给别人。 言书越说要不回去看一看,毕竟也算是朋友一场,而且生前还是海楼的伙伴,帮了她们那么多,怎么着也不能抛下这点情面。 可那天在风里,她却笑着说不用。 如果不用的话又为什么会眼含热泪呢,其实她也在为苏白这样的离场而感到悲伤,她们是队友,更是朋友,不可能做到心底不起一丝波澜。 海楼的心从来都是炽热滚烫,能装的下很多人。 她们行程还在继续,所以有些事也慢慢显露出了端倪。 那是一封来自苏白的信,委托给了萧时让她送来,似乎是缘分未到,几次三番的错过让她们终于在北方边陲小镇碰上了。 第214章 信的收件人是海楼,让她意外的名字。 带着黑色针织帽的人站在对面,鼻子呼出的气成了一片白雾,让海楼瞧不清萧时眼眸里藏着的神情。 “这是萧总让我交给您的。” 那个信封好像就是泛黄的设计,纸张很厚,一点都摸不出里面到底是放的什么东西。 “她们怎么样了?都还好吗?” 萧时望着海楼,递出了信的手重新塞回兜里,嘴角扬起笑,她说:“都很好,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行。”海楼点头。 她又走了,和来时一样匆忙,雪落在她肩头,没一会儿就化了。 信封里藏的东西只有海楼知道,她也没有想告诉别人,只是脸上神情有些落寞,牵着言书越的手,在落了雪的街道上漫步。 北方很冷,交握在一起的手冻得通红,指尖开始有些发麻。 “时间其实过的很快,如果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就快去做吧。” 走在身前的人摇头,落在她发丝上的雪花慢慢滑落,成了一点小水滴,“哪有什么没做完的事,不许瞎说。” 言书越踩着她的步子走了好几步,才继续说:“其实不只是苏白,我见到你的第一眼,那股熟悉的感觉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所以我很疑惑,我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可不是,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记忆能给我提供证据,所以我只能猜,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自然而然我对你的了解也同你对我的了解一样深刻。” “所以你什么时候该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 “你还有事在瞒我,对吗?” 海楼的步子早就停了,回身望着言书越,嘴角拎起一丝惨淡的笑,“真的是不能小看你啊。” 没有正面字句来确认言书越说的话,可很明显,她承认了。 察觉到对方想松手,没给她这个机会,言书越朝前一步,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 “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可是,人生不过三万六千天,其实真的不长,能别留遗憾就得把问题给解决了。” 那似乎是她的心结。 “等以后再回味往昔,我希望你能笑着说一句这一辈子过的很开心,满足了。” 对视在一起的眼睛满含着挣扎,海楼摇头,想把手从她口袋里拿出来,可言书越在拼命制止。 “不要,不好。” “我怕我一旦飞远了就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到头来会发现,其实并没有人会等她,终究还是只有一个人。 “不会的。”言书越眼神很坚定,紧握住她的手,“如果你是风筝,那么我会是那个牵引着你的线,如果你是多莉,那么我会是铺在路上的贝壳,一定会找到回来的路,我会一直在等你。” 其实从任念休梦阵里出来后,她过的一点都不开心,面上是假装的欢笑,言书越早就察觉到了,可她找不到出现这样情绪的源头。 想要做到斩草除根,那么就一定得找到诱发这些情绪的由头,光是靠言语上的安慰,起不了作用。 可她一点都不聪明,什么也发现不了,所以也只能猜。 幸好,她猜对了。 “我相信你会找的到,就像你也相信我那样。” “好吗?” 海楼伸手抱住言书越,抱得很紧,落在耳畔的话语声弄得人心里痒痒的。 她说:“谢谢你,书越。” 在雪停的早上,她走了,独自一人,不晓得去了哪里,只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说一定要等她。 傻瓜,那本来就是她承诺了的事。 海楼和秩序做了个交易,答应帮它完成想做的事,条件是事成之后从她身体里离开,秩序答应了。 其实不一定非要夺取海楼的身体才能去做那件事,只要她妥协,能按照秩序的要求去做,一样能达到目的。 “所以,其实你晓得苏白会感知到你离开了她身体,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不是她感知到了我的离开,是因为你们俩本来就是一体,她能感受到你的一些细微变化。况且,我和她共生那么多年,我还在不在她体内,怎么会不晓得呢?” “那她的死?” “必然的结果,问了我也答不出来。” 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对崔北衾她们来说,言书越就是个骗子,一年的时间聚少离多,总是在相遇的另一天人就又消失不见,只有不时寄来的一张明信片告诉她们,生活还在继续,还在回应着她说的话 。 第二年,言书越回到生地去了十三号,谛澜不再是跟在苏白身后的小护卫,成了另一个老板,十三号也不再是一个隐秘的组织,成了一座人人可来的茶楼。 茶客的追求不过是喝一碗茶,耳边绕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量,好不优哉游哉。 “这次我们要讲的故事的主人公,是一支行走在人世间的小队,队里的人被称作入梦师。 其中各人各有其特色,他们分别是长刀客、手里剑、棍生风、暗藏刀、舞长鞭、绵里针。 他们闯梦阵、寻梦眼、斩阵核,把沉睡的人唤醒回来,可谓是善至极也恨无疑啊……” 故事还在继续,可不想再听下去,离席的人回身望去,同那说书人目光撞上,谛澜说他的名字叫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第215章 她又走了,像漂流在世间的风一样,留不住。 安顺过了十六岁生日,长成一个大孩子,那个说想当她老师的人还没回来,可日子还在继续。 这年顾扶音三十三,崔北衾三十一,到了和那人一样的年纪,继续等着她的那个承诺。 她说过,她不是不守信的人,做了承诺就一定会遵守。 所以,她们还在等。 等到顾扶音终于接到了言书越的电话,满怀期待接通,可那边的人不是她,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等到第十年,她失约了。 为了救两个被捅伤的女生,被精神失常的人用剪刀割破颈动脉,最后因抢救无效死亡。 没人会意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她们是不相信的,可结局改变不了,人躺在冰冷的停尸间里,见到了她不该有的样子。 葬礼似乎从来都与雨离不开,撑着伞的人脸上有迷茫,有不敢相信的错愕,也有了然于胸的释然。 顾扶音扶着伤心的安顺,身旁崔北衾沉默的低垂着脑袋,目光环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几乎…… 等和她再见到时,又过去了三年。 时间一如既往的残忍,落在墓碑上开朗的笑变得模糊,放着的花早就枯萎,小小一方墓地困住了两个人。 她回来了。 她终究没能等到。 现在,隔在她们俩之间的银河,被称为人间。 她以为遗憾了结就没了,可不是,遗憾这东西,就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不挤到最后,都还是会有水。 心里突然就变得空落落的。 风来了,好像是在代替那人抚摸爱人的脸庞,叙述着一遍又一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 海楼抿着唇角,低垂着眉眼注视着那张照片。 所以,为什么她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个人呢? “海楼小姐。” 突然来的声音吸引去海楼的注意,扭头淡然的望着向她走来的两人,一高一矮,高个儿是长发,矮个儿是短发,清冷和活泼的组合,让人觉得很违和。 “你想再见到这个人吗?” 是认识的人。 海楼垂眸望儿过去,墓碑上的照片已经变得有些褪色:“她已经去世很久了。” “她说她许了一个诺言,可没有好好遵守,让我来问问你,还想不想和她再见一面。” 怎么会想要拒绝。 对方抛来了一枚硬币,很普通的样式,上面画了一个骷髅头,和寻常见到的一元硬币一样大小,黑沉沉的泛着幽暗的光。 那人说只要唤一声她的名字,就能见到她。 她们又走了,两人在拌嘴,矮个儿女生踩了长头发女人一脚,扮了个鬼脸跑远,那女人笑着慢慢跟上,夕阳正好落下了影子,两人的倒影像幅画一样。 她没有食言。 她不是不守承诺的人。 她们又见面了。 两道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在落日的昏黄里,有些泛黑的灰色影子轻轻贴了一吻。 她说:“好久不见。” 她也回了句:“好久不见。” 远处落日下站着的两人低头耳语,随后相视而笑。 “挺好的,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嗯。” 这不是故事的完结,这是仅属于她们的刚刚开始。 (全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